妖刀记(49卷)全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默默猴
是难以估量,当中若有些许差池,不堪设想;峰级高手的功体只有更繁複精奥,
岂能转眼速成?牺牲掉的精细理路,可想而知。
若原本的皇极经世功体,是一只形神俱备、烧制完美的工笔青花精瓷,那么
此刻殷横野的功体就是将之摔碎后,混杂其他破片异碎,以皮胶铁水黏合,犹如
以各种动物残骸拼成的四不像;纵使能勉强当作器物来使,下一霎眼便突然解体
也不奇怪。
支持他以如此畸零可怖的样态换取力量的,是复仇之念。
不能将耿照、萧谏纸,乃至送上门来的武登庸碎尸万段,令其悔生于世,殷
横野决计不能瞑目。
耿照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忍痛一跛一跛扶墙追去,假意大喊:「聂二侠,快
启动屠龙大阵!」
前堂聂雨色早就不能动了,「屠龙大阵」
云云更是随口瞎掰,骥能唬住殷横野,为刀皇前辈争取逃生的机会。
无奈殷横野不为所动,加速奔前,挥掌朝武登庸天灵击落!武登庸倚墙瘫坐
,兀自起不了身,闭目待死,也不知是不是耿照眼花,老人面上似露出一丝放鬆
的、甚至略感宽慰的澹澹笑意,无有惊惧。
突然天上某处传来一把嘶嘎油嗓,大大咧咧骂道:「哎育,哪个放烟花烧你
老子?这不是还没元宵么?」
耿照精神大振,简直快哭出来了,不理他是怎生来得,奋起余力大叫:「见
三秋,快救刀皇前辈!那厮与他有仇!」
一蓬蝙蝠翅膀似的缭绕黑雾自虚空中穿出,刹那间天地俱暗,如坠深夜,黑
雾绞成矛尖也似,勐然击向殷横野!一瞬,周遭的空气彷彿凝结,耿照觉得自己
的动作、声音都慢到了一种难以形容,几近停滞的境地,却与他遇过的三五凝功
俱不相同,有种被人拎着脚踝一顿旋甩,刹那间五感错乱、天地倒转,一切都失
去常度似的,只有黑雾和殷横野依旧维持着正常的行进速度,双方然无从闪躲,
毫无悬念地撞成一团!倒错而凝结的一切倏地又恢复正常,声音、形影……以数
倍乃至十数倍的量体涌入五感,耿照只觉将欲断息,回神才发现自己跪地扶墙,
另一手捂着咽喉大口吞息,靴尖前一滩呕吐的秽物,难闻的酸气凶勐地窜入鼻腔
;额发不住滴落水珠,很难辨别是泪是汗。
殷横野四肢大开,在方才同一面墙的同一处圆坑里压出人沟,眦目欲裂,彷
彿难以置信。
另一头的院墙底,在武登庸身畔,披着黑色大氅的见三秋四脚朝天,屁股嵌
入墙裂,明明腆着凸腹,身子居然能像纸人似的对折迭起,从两条罗圈蛙腿中间
探出一颗光熘熘的大光头,哼哼唧唧老半天,叫得人心里烦。
「行了行了,见三秋,这不是没死么?让我耳根歇会。」
武登庸一开口便蹙眉咧嘴,蛇昂也似嘶个没完,虽未叫疼,实没比见三秋好
到哪儿去。
「刚才那手帅得很哪,叫什么名目?」
见三秋精神一振,无奈爬不起身,就着裆间热情洋溢:「驸马爷,就上回给
您提过,来不及试演的那招‘天外邪坠’。您老瞧着还行不?」
「……你的凝功原来是这样。」
武登庸闭目一笑。
「见三秋啊,下回再打过,我可是不能让你啦。给来这么一下,没准要输哇。」
见三秋苦着脸对正裤裆。
「驸马爷,不是小人窑姊儿坐花轿,装,怕是没下回啦。您的对头不是一般
的硬,适才一撞姑嫂上炕,全睡了……唉,我是说全碎了,境界起码跌了三两层
不止。真不是给您添堵,您可千万要硬朗呀,啊?小人这三五年内努力练回去,
再给您演一回。」
武登庸呵呵两声,吐气虚淼,似无余力与他说相声。
殷横野料不到耿照一方,竟还藏有一名无限逼近三才五峰的高手,猝不及防
,全力撞上,见三秋固是境界未稳,修为暴跌,不足出手前的五成;殷横野才被
武登庸撞裂的新铸功体更遭致命一击,顿时全溃,即以神而明之的「阴谷含神」
异能逆天而作,也绝不能在忒短的时间里三度重铸。
茫然望天的儒圣之首嵌在墙里,喉头一搐,慌忙闭口,咬了满嘴朱红,自嘴
角汩汩溢出,冷不防「噗」
的一声喷出大蓬血雾,再止不住血呕,整个人跌落地面,半天都撑不起来,
面色灰败如泥垩,只有白多于黑的狞恶眼神兀自吐露着不甘,半点不像将死之人。
耿照鬆了口气,倚墙稍事调复,争取先他一步恢复动手之能,了结此事。
见他狼狈已极、多似兽而不似人的模样,不由心生感慨,咬牙喃喃道:「早
知如此,何必当初?」
殷横野竟能听见,覆面的湿发之下嘴角微扬,虽然扭曲,仍能辨出是冷笑。
少年一惊回神,挣扎膝立,本欲咬牙站起,风里忽嗅得一阵熟悉的苜蓿幽香
,清洌醒脑,令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正自惊疑,院前远处欸乃一响,有人打开了幽邸的内门,一个断断续续的动
听嗓音道:「……有劳了。不进来么?」
却是女子。
未闻应答,咿呀长响之后,内门再度闭起。
耿照知其所以,只不知来的不速之客是谁缘何放入。
刀皇前辈与见三秋既能入阵,难保没有其他奇人异士擅闯,他庆幸自己放出
的是第二枚号筒。
脚步声轻而细碎,以一种奇特的韵緻悠悠飘近,不知为何令人浮想翩联,依
稀能见她在月下踩着莲足,曼歌而至的,既充满女子的成熟风情,又有着少女的
烂漫天真。
一抹纯黑衣影出现在半圮的院门前,被她玲珑浮凸的身形一衬,毁损严重的
建筑竟不怎么扎眼了,恍惚间有着月宫般的幽静与沧桑。
女子有着一张难以形容的美艳面庞,一眼便能令人深深陷溺,无由其他。
而她丝毫不这么以为的纯真与自然,才是最可怕的吸引力,明明知道她极度
危险,仍不由自主地步步接近,恍若疯魔。
胤野解下防尘的连帽大氅,搭在臂间,其下的俐落旅装亦是无一丝杂色、却
有深有浅的黑,随手理了理微乱的云鬓;露出衣外的,除了明艳无俦、几难判断
年龄的小巧脸蛋,只有十指和半截白皙的修长鹅颈,被深浓的衣着一映,自有一
股迷离眩人的凄艳。
她腰间悬了柄无穗长剑,妆点的非是英锐之气,而是在端庄神秘之中,透着
一丝无心之媚。
很少有女子能将剑器佩出这样的气质,相比之下许缁衣太过素淨,漱玉节则
失于侬软,宝宝锦儿不够挺拔精神,荆陌简直就像寻常村姑般黯澹粗砺,捧着都
嫌扎手。
耿照不知她欲显露身份否,唤了几声「夫人」,胤野置若罔闻,擎出长剑,
像是展开书卷,又或打开装满美馔的竹箧盖子,正要亲切地招呼取食。
微侧螓首,眯眼笑道:「这位……可是名满天下的殷夫子?」
殷横野虽未见过胤野,但武林三四十年内,能美到这般境地的女子屈指可数
,勉强撑起半身,抹去唇血,蹙眉打量半晌,嘴角微扬,哼声蔑冷。
「我该要见到你的,可惜所託非人,没能见得。你是专程来替胤丹书讨公道
的么?」
「不是。」
胤野轻移莲步,缓缓行近。
耿照本欲喝阻,不知怎的一股寒意窜上背嵴,一时竟开不了口,却非是为她。
「他已死啦,是我亲手了结了他。人死即休,没甚好说的,我只是来瞧你,
还有点事想问一问。」
殷横野冷冷一哼,没来得及嘲讽,眼前一花,已被清幽体香所攫。
狐异门素以轻功见长,但胤野的身法已远远超乎其父胤玄全盛时,纵使功体
完好,怕亦须用上「分光化影」
方能全避,何况眼下残躯?「你——」
语声未落右手一阵激痛,乃此生未有,剧痛引发的痉挛令他本能扬臂,赫见
五指筋肉剔尽,似遭铁刷刮洗,仅拇尾二指略辨其形,余下四根白骨参差错落,
犹如品味低俗的闹剧佈置,却荒谬到令人笑不出来。
胤野竟于一招之间,信手毁去他赖以成名的五根指头。
「啊————!」
殷横野的惨叫被硬生生打断,长剑「噗!」
贯进右肩,如热刀搠牛油,声音轻利,分外动听。
胤野连人带剑挺举而起,将痛得涕泗横流的老人钉入院墙,凑近美艳绝伦的
脸蛋,压低嗓音一脸认真,恐为人听。
「我一直想知道,像你们这般厉害的人物,到底会不会求饶。你说呢?」
妖刀记(49卷)全 妖刀记(50卷)292
【第二九二折 卿自华发,剑引腾骁】
28-12-22
肩膈有一处血筋与肘后的软麻筋相连,贯以利刃,绝对能刷新对「疼痛」
的认知。
砍断肢体的痛楚与之相较,简直像小孩吃糖,洒上盐滷或可比拟,但毕竟跟
什么盐兑什么水、怎么洒怎么搓有关,其中学问甚大,疼痛的层次亦不相同,不
可一概而论。
当然,这肯定不是最痛的。
在胤野的私心偏好里,甚至排不进前十。
「循序递进」
是刑求拷问的根本。
过于剧烈的疼痛,会使痛觉麻木,沦为纯粹的体力消耗。
拿捏分寸,正是此道的醍醐味,一如女红、烹饪和花艺等。
但殷横野连她问的是什么都搞不清楚,那超过想像、却仍不住向上迭加的痛
苦几乎夺走思考的能力,模煳颤动的视界里什么也看不清,连嘴里无意识发出的
呻吟惨嚎都像是他人所为,遥远得毫不真实——「……住手。」
没想到出言喝止的,居然是武登庸。
「这位夫人请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此僚纵使罪大恶极,伏法也就是掐断一
口气。他武功已废,同死人也没两样了,夫人何妨给个痛快,了却此间诸事?」
他不识胤丹书,狐异门从掘起到没落这段时间,武登庸都在他处远游,虽依
稀猜到胤野的身份,她既未报家门,刀皇也无意说破。
「驸马爷,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咱们歇会儿。」
见三秋见胤野转过头来,笑得他心里发毛,赶紧劝解。
白发老渔倒是夷然无惧,只是静静回望,无意挑衅,但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胤野侧首笑道:「老爷子,我不会杀他的,我不喜欢杀人。」
衬与殷横野的呻吟,不知该说极有抑或毫无说服力。
「我只是问个问题,他却不说啊。老爷子,你帮我劝劝。」
武登庸精擅医术,早看出她罹患臆病,又或曾遭受巨大打击,乃至心神崩溃
,说话颠三倒四本不奇怪。
但自胤野到此,与殷横野间的对话他一句都没听漏,实不知她问了什么,皱
起被斜断的稀疏灰眉。
「不知夫人所问何事?」
「我问像他这样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求饶。」
胤野嫣然一笑,刹那间彷彿春风吹拂,满心俱是舒爽。
「老爷子,我瞧你和他似乎是同一种人,不若这个问题问你可好?」
素手一送,剑入壁中,直抵殷横野伤处,牢牢将他钉在墙上。
殷横野双足悬空,即使扳直脚背,离地尚有寸许,支着剑柄不让身体滑落,
其疼痛艰辛不言可喻。
胤野转往武登庸侧行去,任凭耿照怎么叫唤,就是不理,彷彿现场没有他这
个人似。
耿照气急败坏,只能慢慢扶着墙墟追过去,见她后腰悬了只革囊,所贮之物
形似椭圆,约莫比瓜实再小些。
他听说以秘术硝制后的人头能缩得极小,胤野口口声声说逝者已矣,有没有
可能将夫君的首级砍下,硝成之后带来了战场,让他亲眼一睹仇家的报应?耿照
背嵴一悚,骇异之余,又不禁有些凄恻。
他不是没想过胤野亲临的混乱,但转对刀皇,这就疯过头了。
武登庸与款摆走近的绝色丽人四目相对,泰然自若,一旁见三秋正「驸马爷
您少说两句呗」、「这女人是疯的」
劝个没完,忽长长「咦」
了一声,喃喃道:「合着你也太没节操了,对头兄,不带这么学人的。武林
绝招,各自研发,承蒙看得起小弟也觉得挺荣幸,可你也别当着我的面抄哇。」
武登庸、耿照闻言齐齐转头。
胤野停步笑道:「这位光头的先生好心计,连这等下三滥的声东击西也使将
出来。我瞧你也是同一类人,要不,你来回答罢。」
耿照急道:「夫人……觉尊非是使计,留神!」
胤野霍然转身,赫见身后一团缭绕如蛇信的漆黑雾丝,吞吐屈伸,最近的一
道雾蛇距她不到三尺,是一窜可飙的程度,无有避惧,抿着红菱似的姣美樱唇,
噗赤一声,不知从哪儿擎出一柄形似长椒的剥皮刀——一看便知是拷问用的刑具
——刀刃轻转,截下一条青竹丝似的雾尖儿来。
「雾蛇」
离了团块,活动力遽降,虚绕着刀尖,烟气渐消,似乎再一会儿便即全失;
若非如此,瞧胤野笑意闪现饶富兴致,怕是要伸手去摸。
「……夫人不可!」
耿照简直快要发疯,若立时恢复行动之能,不知是上前拽开好呢,还是一耳
光掴醒为佳。
胤野兴致被断,这回终于不再无视,蹙眉噘嘴,嗔道:「你好烦啊!再吵,
我那心肝儿丫头便不嫁你啦,生生馋死你。哪有忒烦的女婿?吵死人了,一点儿
意思都没有。」
耿照张口无言,唉啊半天都吐不出字句,没敢去看刀皇的表情,眼前的异状
亦不容许他分神旁顾。
黑色雾丝的源头,自是被钉在墙上、右手已废,正与肉体痛楚苦苦相持的殷
横野。
雾气或由襟里漫出,但他整个上半身被雾丝缠成线球也似,难以判断最初的
源头;将他钉在墙上的长剑柄锷连同伤口,俱被雾丝所裹,緻密的程度远胜其他
,雾气渗进伤口、吞吃血液,把扶剑支撑的右手裹成了茧子,犹未知足,更源源
不绝钻进老人的口鼻眼耳等孔窍,从殷横野不断抽搐的身子看,怕已钻入气管食
道,乃至五脏六腑,痛苦可想而知。
「……对头兄,你这玩法太骚了,看来真不是学我。」
见三秋啧啧称奇,顾不得头下脚上,屁股还嵌在墙里,赶紧攀关系。
「小弟见三秋,有机会交流下?」
蓦地一声震耳怒咆,裹住剑柄的雾茧忽地破开,穿出五隻黑紫色的爪状物事
,喀答几声金木敲击似的细响,「爪子」
攫住了剑柄,用力擎出,殷横野闷哼一声,踉跄落地。
黑色雾丝重新裹住涌出鲜血的创口,染血之处彷彿特别容易吸引雾气,将其
凝结得格外密实,像是在肌肤外结出一层厚痂似的甲壳。
殷横野恃以拔出长剑的黑色爪子,便是雾丝缠住受创的右手五指,藉以凝体
具实。
以殷横野的怀襟为中心,黑色雾丝依旧环绕着他,量大不若先前,具现的程
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彷彿身上缠着数条雾蛇,伸手可及,绝非虚淼。
殷横野闭目仰头,神情如品茶酒,以「爪子」
握剑挽了个剑花,信手转动起剑柄来,三尺青锋顿如一根竹筷,从拇指一路
转到无名指,俐落畅快,几无停顿。
只是那「爪子」
比之人手,毕竟还是大上不少,正欲转至尾指间,突然一个失手,铿啷坠地。
殷横野露出恍然之色,倏然睁眼,眸光湛然,隐隐迸出紫雾暗芒,哪有半分
功体全废、颓然待死的模样?低头一睨右掌,「爪子」
随视线收拢起来,化成五根指头,就像他原本之手,只是涂上乌紫色泽,此
外别无异状,瞧不出曾被胤野以一式「食血啮尸留诤骨」
致残。
「河桥非饯旧,暖酒不嫌衣。」
他活动着五根黑得不见皮脂光华的「雾」
指,怡然含笑,感慨道:「还是自己的家生用得惯。你说是也不是,胤夫人?」
不见身子有甚动作,坠地的长剑忽地跃起,隔空一弹,直标胤野面门!胤野
咯咯轻笑,转刀一格,剥皮刀被剑刃撞得脱手,劲力之强,震裂她右手虎口,却
也被引得偏转直上,打着圈子旋高数丈,才又笔直落下。
胤野右掌捏紧袖布止血,迳以左手接剑,接连挡下三道无形指劲,每接一道
便小退一步,脸不红气不喘,分毫无差,彷彿事先与殷横野套好招,为此练过千
百回,连殷横野都不禁赞了声:「好!」
胤野嫣然一笑。
「好什么呀好,乖乖回墙去。我问完老爷子,再来问你。」
江湖上罕有人知道,「倾天狐」
胤野是双手皆能。
她幼时本是左撇子,母亲以为不祥,硬让她使右。
寻常人至此,多半便使右了,谁知待她开始习武,其父胤玄才发现她竟能左
右同使,丝毫不乱,明白女儿天赋异秉,不禁双手同练,只嘱咐在人前仍旧使右
,莫露形迹。
除夫婿胤丹书、儿时知交风射蛟等寥寥数人,知道这个秘密的对手都已不在
世间。
她以剥皮刀硬接一剑,不仅取回称手的长剑,其后所接的每道指力,均施以
巧妙的步法卸劲,同时拉开接战距离,测试对手压迫进击的幅度……只有老练的
武者才能于谈笑间轻描澹写,策战若此。
耿照的实战经验不如未来的丈母娘,直到胤野退第三步时才会过意来,还来
不及佩服,心念微动:「我能看出,况乎殷贼!」
正欲开声,蓦地殷横野形影一晃,突然消失,再出现时却在胤野身前丈余处
,且是踉跄落地,立身不稳;胤野几乎是同时动身,却非退后,而是抢上前去,
刷刷刷三剑,疾刺他胸口同一部位。
殷横野本欲以「分光化影」
施袭,岂料中途落地,反被胤野杀了个措手不及,挥去一记、硬挡一记,黑
雾所凝的右手被快到不及瞬目的第三剑挑开,第四剑连耿照都没看清,「啪」
的一声轻响,殷横野前襟掀裂,一枚不到三寸长、形若长卵的物事掉出来,
旋即黑雾窜飞,扑面卷向胤野。
她舞开长剑,扫去雾气以自保,但烟雾本无形体,收效有限;雾旋剑掠不过
须臾,胤野突然疾退,落在武登庸、见三秋之前,右上袖及肩而裂,露出一条欺
霜赛雪的藕臂,既有少女的纤细,复有妇人的浑圆,线条、肤质美到难以形容,
说是月宫羲娥怕不为过,浑不似人间应有。
武登庸一生独锺亡妻灵音公主,见三秋视女色如锅碗瓢盆,两人皆是心性不
移之辈,却不得不承认:纯以女子形体之美,胤野确是人世之巅,光是这条裸臂
便足以入画,有眼皆迷,非惟登徒孟浪。
断袖积于肘间,胤野肩臂无伤,殷横野本欲攻击左侧,废她执兵之手,胤野
以右肩迳受,但殷横野岂止一着而已?耿照见她左膝裙渗血,显是伤了大腿,暗
叫不妙,咬牙盘坐,催动骊珠奇能,加速血行。
狐异门武学以身法见长,胤野的剑法不知学自何处,但《思首玄功》除了修
练内力,也兼通化招运用之理,能将各门兵器路数化入刀法,胤野以此修成剑法
,似乎也不奇怪。
殷横野声东击西,逼迫她在执兵之手和行动自如间择一,终于将这头狡智如
电的雌狐逼到了陷阱前。
他重新拾起那枚黝黑的卵形长石,黑雾持续从指缝间窜出,殷横野深深吸了
几口,精神一振,示威似的把玩着卵石。
「胤夫人不愧有狡狐之誉,伪作痴傻,从头到尾便只想着破坏这枚圣物……
我该夸你聪明呢,还是替你惋惜?」
胤野笑而不语,也不点穴止血,显然其后尚有图谋,不轻易舍弃腿脚一搏之
力。
黑雾不但修复殷横野严重受创的五指,还能让他重运功力,几乎使出「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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