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49卷)全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默默猴
忽闻背后一声低语:「……右!」
不及思索,藏锋发在意先,「风起于青苹之末」
之所至,殷横野几乎是一现身便遭刀芒所攫,跟送上门的肉骨头没两样,堪
堪以「分光化影」
遁开。
「……后!」
耿照臂一揽,护着胤野转过大半圈,一刀搠进殷横野双掌间,才又落空。
感应视界里左半边的波形掀涌如浪至,这回身后虽一片静默,只余背上烘暖
喷香、隔着衣布仍觉脂滑的温软触感,但耿照的判断再次中的,逼退了瞬移而至
的魔头。
胤野没有碧火功独步天下的感应,天覆功或思首玄功亦不以此见长,靠的是
观察分析,然后大胆预测——说穿了,就是一个「猜」
字。
世间有擅于划拳者,每猜必中,次数越多猜得越准,通常十余把后,败者已
无翻身的机会,只能祈求对手失误。
而胤野就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都是。
她靠着这个本领,准确预测头两次「分光化影」
的落点和出手方位,第三次则不幸失手,全靠耿照救得。
但此法并非盲猜,而是基于观察和分析所得,接触的时间越长,预测便越加
准确。
殷横野毕竟也是人,总有习惯偏好。
胤野不知逮到了什么小辫子,越猜越毒,配合碧火功的感应,两人联手,悉
数挡下了此后的攻击,令殷横野不禁怀疑:自己的「分光化影」
莫非出了什么问题,以致与寻常身法无异?「……夜怯餐肤蚋,朝烦拂面蝇!」
殷横野焦躁起来,打算再出「帝罗三」
那般重手法,一力降十会。
「负隅顽抗,不知所谓!岂不知圣渥难违乎?」
身形稍纵即逝,只余残影浮光。
——来了!耿照沉入虚境,感应视界剧烈扭曲起来,所有的线条、图形、色
彩全绞扭在一块儿,如千里长虹、龙卷飞坠,兜头罩落!忽听胤野轻叱:「下!」
他本能朝身下挥刀,劲力却从上方倾至。
藏锋急急变招,刀刃与幽魔手上下错开,擦出大蓬的炽亮火星,却未能格住。
殷横野仰避刀尖,黑雾缭绕的五指插入耿照肩背颈侧,直没至第二指节!耿
照惨叫一声,刀尖急轧,失衡的身子压上刀背,斩向殷横野左肩。
这一下应变快绝,难得的是不假思索的舍身气魄。
殷横野不肯抽退,迳以左掌接刀,忒短的距离内「凝功锁脉」
无由生成,藏锋斩开护身气劲,没入掌心锁骨,他周身的黑雾宛如鲨鱼嗅到
血气,疯狂往伤口内挤入,双双凝住了人刀,刃尖便似砍中滑熘坚韧的鱼皮,再
难深入。
僵持一瞬,耿照回头急唤:「快走!我——」
见胤野眨眼轻笑,彷彿恶作剧得逞,珂雪自他背后贯入,再由腹间穿出,如
热刀切牛油,发出「噗——」
的丝滑细响,旋没入殷横野下腹,竟一刀将二人捅了个对穿。
耿照瞠目结舌,痛楚这才与嘴角汩血齐齐涌出。
胤野风驰电掣一抽刀,揪他背领急退,飘行不过丈余,落地时一跛一拐地仍
不放手,拖至刀皇一侧,不理见三秋「你个贱人」
一通乱骂,平放珂雪翻过耿照,以其腹创贴刀,双手紧压他背部的伤口。
但珂雪的神效彷彿跟黑雾双双抵销似的,全然止不住血,柔荑袍袖俱被染红
,望之不觉憷目,只觉凄艳动人。
谁也想不到她下手忒毒,以战友为饵还不够,居然一刀两穿,这是拿战友之
命抵换,简直丧尽天良。
见三秋唾骂不绝,直到被驸马爷喝止,发现殷横野模样不对:被珂雪刺伤的
腹间反常地不见黑雾缭绕,周身的雾气散失大半,像是畏惧新伤口,远远避了开
来。
殷横野面色灰败,是自得圣源之力以来仅见,右掌笼于袖中,不见乌紫异手
的情况,以左手拾起胤野之剑撑持,踉跄几步缓过气来,掉转身子,头也不回地
往外奔出。
(他……这是要逃?)——殷贼居然逃了!从胤野以珂雪斩向幽魔手,使殷
横野抽退起,武登庸便猜此刀或能剋制卵石所藏的邪力,但智高如白发老渔,也
料不到胤野如此之绝,珂雪纵有奇能,万一这刀伤及耿照龙骨脏腑,也可能无从
救治。
她见殷横野将出三进,俏脸微变,蹙眉愠道:「喂,他要跑啦。」
言下之意是怎没人追。
胡彦之挣了几下起不了身,担心耿照的情况,勉强提声:「母……夫人,我
兄……耿盟主伤势如何了?」
本欲说「我兄弟」,话到嘴边又想起鬼先生,黯然改口。
胤野转对武、见二人道:「他要跑啦。」
竟是不予理会。
武登庸与见三秋伤得比胡彦之还重,烂嚼舌根不过是苦中作乐,莫说起身,
连动一动指头都难,哪留得人住?胤野压着耿照背创,美眸四顾,默然半晌,忽
然含笑叹息,这才对胡彦之道:「交给你啦。要是爬不过来,那就是他的命。」
胡彦之惊觉母亲要撤,失声急唤:「夫人不可!别……你等我……你等我!」
奋力挣起,无奈屡屡徒劳,急得吐血。
胤野拢了拢裙裾,动作轻俏可人,充满女子韵味;膝腿沾印片片彤艳,如绽
牡丹,她却丝毫不以为意,以鲜血淋漓的细嫩尾指掠发,勾几缕青丝至耳后。
「痴儿。会死的就是会死,留不住的。你急什么?」
正欲起身,一隻手握住她的腕子,竟是耿照。
胤野按他手背,笑容略带歉意。
「对不住啊,刺了你一刀。你让我追那厮去,了结这事,好不好?」
耿照嘴角微扬,缓缓摇头。
「你……你留不住的,让我来。」
这下连胤野都觉得他傻了,正欲挪开握持,忽想起了什么,不由微怔。
「是……是门外那位么?」
少年点点头,撑臂而起。
身下血落发出雨漏般的可怕滴答响,但出血量远不及洞胸穿腹所应有,与黑
雾一触之下双双失能的珂雪似又恢复神效,以惊人的速度止血收合。
耿照在胤野的帮助下,将刀板移至背创,闭目调息,低声道:「烦……夫人
与我义兄帮手,将萧老台丞、雪门主、聂二侠三位移到此间,务必要快。」
胤野有些疑惑。
「你怕殷贼加害他们?」
耿照摇了摇头,面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语声虽弱,神色却十分凝重。
「我怕我留人的手段在留下殷贼前,先把我们杀了。要是下一轮的战斗开启
之际,我还站不起来,只怕我们全都要死。」◇◇◇殷横野拄剑踉跄,儘管狼狈
不堪,却不曾停步。
下腹的伤口血流如注,在地上曳开一道长长的红线,瞥见聂雨色、雪艳青尚
有一息,也没心思斩草除根。
珂雪对圣源之力的侵蚀戕害,深深震慑了老人。
他无法思索当中因由,只有先行避开的念头。
出血到二进时便已顿止,黑雾重新裹住伤口,恢复气力供输,看来珂雪的影
响是暂时的,只消远离那柄天杀的晶石刀,圣源之力便能恢复活跃。
他得圣源之力的庇护不久,却仍能感觉珂雪对它的削弱,部分的散逸将永远
无法复元。
殷横野快步而行,脑海里已开始转着消灭狐异门,以及摧毁珂雪刀的盘算。
武登庸在东军时,因战区分配之故,没能与神军直接接触。
神军之事在独孤阀内遭到严密封锁,连独孤容、陶元峥等都未必知晓全貌,
独孤弋与萧谏纸君臣未对武登庸据实以告,亦属合情,但他们手里肯定有几枚幽
魔核;韩破凡曾正面击破一小股神军,韩阀内可能也有。
幽魔核若与圣物同源,或可补充散失的圣源之力——思虑自此,殷横野终于
露出微笑。
萧老匹夫与耿小子费尽心思,找来了忒多本领高强的帮手,也只是教他解破
圣物之谜,重得主眷,讽刺得无以复加。
幽邸内门近在眼前,想起被那混帐聂雨色炸毁的珍稀古物,殷横野心头不禁
一疼,几乎想回头宰了他。
但不忙在此际,儒门九圣之首暗忖道。
走出此间,天宽海阔,几时报仇都不嫌晚,何必急于眼下?走下阶台步入院
中,本欲吟哦两句,内院木门忽缓缓开启。
一人身披暗青色连帽大氅,手持过顶长杆,跨过斑剥的朱漆高槛,挡住了他
离开幽邸的道路。
殷横野的心微略一沉。
他认得这张脸,只是没想到别后未久,此人竟枯藁如斯,彷彿凭空老了二三
十岁。
露出兜帽的厚重发丝白得无一丝杂色,却非霜银灿亮的样子,而是没有半点
光泽,生机尽失,彷彿晒得干透的腐草蕈丝,成摞成摞的摊在万年山岩之上,不
见光的暗处爬满苔藓,生与死都透着幽微绝望的气息。
天佛血既已回到慕容柔手中,这人出现在此,其实并不奇怪。
怪的是耿小子凭什么以为区区一介手下败将,能阻止他离开?「性命既已不
长,何妨浪掷于美酒佳餚,花前月下?凭你之身家,狂歌纵酒至命终,所费不过
九牛一毛。我与你亡父也算是薄有交情,知他必不吝惜。」
冷冷一哼,掩不住满脸轻蔑讥嘲:「你待如何,李蔓狂?」
妖刀记(49卷)全 妖刀记(50卷)293
【第二九三折 有心若是,如衣九曜】
28-12-22
来人正是云都赤侯府拓跋十翼座下,人称「病刀」
的李蔓狂。
风篁藉碧鲮绡之助,使天佛血回归镇东将军府,原本携佛血远避人烟的李蔓
狂也消失无踪。
殷横野一直以为他默默死在人不知处,毕竟佛血邪能专害有生,草木鸟兽皆
不能抵挡,李蔓狂以血肉之躯,带着这枚邪门至极的妖物走这么远,实已大出殷
横野之意料。
凝视着眼前逆光而立、身形微拘的枯藁青年,一个他曾动过疑心、终是未予
深究的问题浮上心头:为何李蔓狂到现在还能活着?佛血所经处生机灭绝,这是
他亲眼所见。
那个姓桂的山下樵子,不过是隔几日上山给李蔓狂送食物饮水,这都能活活
给佛血耗死……贴身收藏着天佛血、形影不离长达数月之久的李蔓狂,何以此时
此刻,还能站在这里同自己说话?李蔓狂双手举起长杆,横里刺入砖墙,挪柄于
肩,缓缓前行,如挑扁担一般,自杆里擎出一泓澄亮秋水,被日头映出寒光。
殷横野这才认出是李字世家的斩马剑「上方」,名字里虽有个「剑」
字,却是长逾九尺、无半分弯弧的罕见直刀。
青年浑身上下,只有眼神不见衰老,无嗔无怒,透亮清澈,一如古老厚重的
霜刃。
锋锐不是他的追求,刚直无曲才是,他所做的一切不为恩仇喜怒,而是理当
如此「我不问你为何要夺天佛血……」
他的声音瘖哑如磨砂,可想见天佛血所造成的伤害。
过去李蔓狂以仪表堂堂、温文儒雅着称,不似武夫而更像读书种子,乃四郡
世族无数闺秀淑女的梦中佳婿,因其醉心武道,无意成家,不知勾留了多少痴心
欲绝的红颜泪,不想被邪能摧残若此,形如活尸,已看不出过往的英俊相貌。
「也不想知道你为何对啸扬堡、对何堡主下此毒手。行恶如斯,毋须再问,
唯有一字。」
殷横野几乎是世上数一数二的聪明人,能言善道,策反崔滟月不过就是三两
句间,凭藉着这张巧舌如簧的嘴皮,连同列三才榜内的刀皇都没逃过他的阴谋算
计。
然而在李蔓狂之前,他连「哪个字」
之类的快利搭腔都没用上,因为这个人浑身气势所凝、意之所向,明白告诉
你他不想听。
你的答桉无足轻重,无论是忏悔、辩驳,抑或巧言推诿,都没有丝毫意义;
刚直之前,只能与刀问对。
在李蔓狂带着天佛血逃入荒山以前,殷横野几乎试过了能想到的一切说帖:
威逼、利诱、攻心、激将……李蔓狂却不为所动。
身为刀侯首徒、慕容柔倚重的布衣武僚,李蔓狂绝不愚笨。
然而,理应能打动聪明人的那些物事,他毫无兴趣,目光彷彿超越了利害得
失机巧算计,出乎意料地指向极其单纯之处,于武学上或许是刀法,于佛血的去
留则更为简单。
故殷横野的话他充耳不闻,无有迷惑。
对李蔓狂来说,殷横野的存在,自身就是佛血之敌,他将不惜一切代价,避
免它落入殷横野之手。
这使得殷横野突然失去言语的兴致,面带冷笑,闭口乜斜。
伴随激越龙吟,李蔓狂走到阳光下,「上方」
终于离鞘,单手掖于臂后,刃尖指地,持刀如执枪,刀环所系的两条素白长
絛迎风飘扬,大有将军策马吹角声动、沙场血战即将展开的苍凉。
《蔷薇刀韵》一十八式无疑是大开大阖的战阵刀法,然而在三才五峰的异能
之前,同样没有胜算。
像李蔓狂这种死脑筋,总以为「有理走遍天下」,要到被力量彻底摧折,可
怜的尊严所剩无几,才知自己什么也不是。
(你的道理,能让你撑到第几招呢?)殷横野嘴角微扬,不无恶意地揣想。
李蔓狂拉开兜帽的结子,解开襟扣。
他的连帽大氅形制怪异,几乎罩住全身,行走之际不露靴尖,却非长长曳地
,在身后拖着一束葬污泥泞的那种。
兜帽以下有几层云肩似的褶子,看来挺威风的,只是色泽青灰相间,风尘僕
僕,没比叫花帮的百结衣好到哪儿去。
襟扣全解,青氅应势两分,露出嶙峋单薄的苍白胸膛,氅内李蔓狂竟是赤裸
上身,裤靴的材质似与外氅相类,裤是武裤、靴是快靴,衬与结实清瘦的身板,
敞向两边的数迭云肩宛若鹰羽鹏翼,掀于脑后的兜帽既似冑甲护颈,又像是旗靠
,生出一股凛然骄气,直如统军大将,顿时豪迈英武了起来。
李蔓狂长刀一掼,「上方」
斜入青砖,刀映日光,青氅浮现出七彩虹晕,隐见鳞纹。
殷横野想起曾在何处遇过这种布料,只是当时所见乃是一条带子,散发澹澹
银光,料不到举世闻名的碧鳞绡织成一领连帽斗蓬时,竟会是这般模样。
(这是……九曜皇衣!)指剑奇宫的镇宫至宝,龙庭山之主的爵位象徵,鳞
族的荣光之证。
为何韩雪色手里的九曜皇衣,会在李蔓狂身上?猝不及防,殷横野思绪一片
混乱,李蔓狂沉静如恒,一金一银的浅澹眸子微蕴光华,提气吟道:「岁去年来
剑似花,常生刺蔓倚孤墙,香幽不向攀枝客,蕴藉凋残亦凤章!」
声虽瘖哑,却随功力远送,一振臂,皇衣如蝠展翼,飞挂枝桠。
刹那间,一股难以形容的诡波震盪以半身赤裸的枯发青年为中心,四向迸溢
开来。
殷横野顿觉精力迅速流失,百骸生疼,又像身中剧毒,性命凋萎,连圣源之
力都无法抵挡,须臾间晕眩难当,五内翻涌,胸闷欲呕,几乎立身不住。
这感觉他非常熟悉,只消经历过一次,终身绝难忘怀。
——天佛血!半身精赤的李蔓狂重新执刀,摆开架势,裤靴之间,并没有能
藏着这么一枚石头的地方,几可确定天佛血不在他身上。
况且,慕容柔不会甘冒奇险,让耿照和李蔓狂带着邪物,离开他层层保护的
眼皮子底下。
以镇东将军控制成狂的脾性,此事绝无可能。
邪能侵袭的痛楚如此真实,殷横野甚能感觉圣源之力逐渐崩逝,比起珂雪的
抑制之能,佛血对黑雾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存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天佛血的威力,我们俩是亲身
经历过的。纵有此物——」
耿照以指尖轻敲腹间,示意脐内的骊珠。
风篁点了点头。
「也无法抵挡太久,遑论接近。风兄可有想过,何以令师兄李大侠能携此物
,不为所害?」
早在三乘论法之前,耿照即计画以碧绫绡带回佛血,曾于密议时问风篁。
豪迈不羁的落拓汉子抓了抓落腮鬍,这个问题他起码想过八百遍,要能想通
的话,还用得着蹲在这儿发愁么?灵光一闪,眉结顿开,屈指连叩桌面,笑道:
「耿兄弟如此问我,想来定是有答桉了,快说快说。」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佛血对李兄造成了什么影响,使他体内,也产生了一
样的邪能?」
耿照字斟句酌,抱臂沉吟。
「这么一来,就能说得通了。佛血能消灭一切生机,独独不能消灭自己——
「要说天佛血是杀不了李兄的。他就是另一枚活生生的天佛血。」
三进院里,胤野听见一把喉音嘶哑断续,直如索命催魂,自风里幽幽荡至,
不由微怔,歪着螓首细细辨别:「他是在……吟诗么?」
胡彦之正把聂雨色拖至墙下,萧谏纸埋身墟砾,雪艳青昏迷不醒,都得费一
番工夫,只能优先办了,才刚轮到聂二;闻声色变,提声大喊:「小耿!」
以珂雪按住腹间、盘膝调复的耿照一跃而起,攫住柔荑,将侧耳倾听的绝色
丽人扯至身后,回头叫道:「还能运功的话,运功能多撑一阵!」
双手虚抱,挡在众人身前,运起十成功力刺激骊珠。
刹那间,少年脐内白光大作,炽如正午烈阳,沛然喷出的骊珠奇力以他双臂
所围为基,恃着碧火功劲具化现形,凝成一只若有似无、虚实相参的白色光球,
其间真气窜闪,宛若蛇攀,激得周围沙飞尘走,十分烜赫。
当耿照向自己请益帝心化形的诀窍时,武登庸并不以为他能在忒短的时间里
练成。
但耿照要的非是「不败帝心」,而是具现的法门。
凝于臂间的炽亮光球既没有比在经脉丹田里时更浑厚,也不会增益功力练一
抵十,仅仅是以自身真气为架,于其上撑起由骊珠奇力所构成的「皮」
而已;即使如此,少年的表现远超过武登庸所预期。
除了天赋资质,老人想像他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定下了常人承受不了的心血
苦功。
耿照双臂缓缓打开,光球却未消散,而是慢慢张成了一片刺亮光膜,形体吞
吐不定,若现若隐,以掌心和丹田三点连成一线,做为横轴,由头顶百会到胯下
会阴的一直线为纵轴,如风筝般撑起一面骊珠气盾。
而佛血邪能,便在盾成的一瞬间横扫而来。
触目所及,每一点残绿无不迅速凋萎,枯黄之物更是逐渐萎缩脆裂,空中不
住坠下雀鸟飞虫,原本的虫鸣鸟叫寂静下来,风里的沙沙叶摇只持续片刻,不多
时便剩下满山空枝,无物相应。
胡彦之几能听见四肢肌肉急遽缩紧的响声,彷彿被架在火上烘烤,浑身水气
转眼逸去,已无法以「痛苦」
来形容,恨不能立时死去,嘶声叫道:「小……小耿!你……你有挡住么?
怎么……怎能如此难受?」
一旁见三秋反复低吟:「我招了,我招了……人是我杀的,都是我干的……
哎育,歇会吧,不都认了么……想死呢,谁来给我一刀?哎育……哎育……」
重伤的萧、雪更是痛醒过来,连昏厥亦不可得。
耿照竭尽所能输出奇力,苦苦撑住「气盾」。
在蛁元与珂雪双双加持下、好不容易才收口的腹创再度迸裂,血蛁精元尚且
抵挡不住邪能,岂能有癒合之力?鲜血浸透衫裤,蜿蜒直下,在立足处积成了浅
浅一洼。
「开……开始……」
聂雨色的俊脸发青,扭曲到骇人的地步,吐出这莫名其妙的两字似乎耗尽了
仅存的气力,其实并没有。
他把绝大部分的力气用于两处:保持清醒,还有在心中默默数数儿,无论发
生什么事都绝不停顿。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