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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何在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紫岭红山
怒于两条细腿已经抖得站不稳的妹妹,吼道:「你这个蠢丫头,跑到那里去干什
么?」
大大的眼睛在夜色下映照着前方村子的微光,满是茫然:「哥哥,是你叫我
在那里等你……」
我当然知道。但被大鹅咬了好几口的我满肚子的火气:「等了我没来就回去
啊!那些鹅来了你还不跑!」我伸出手指,用力戳着她的额头:「你傻啊?」
妹妹瑟缩着,委屈地放低声音:「我要是走开了,哥哥找不到我怎么办。」
我也不是真的对她生气,其实我只是想对自己生气。如果我说话算话,按时
去那里,带妹妹一起去摘桑叶的话,肯定就不会被大鹅咬了。但那时候的我哪里
能想到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只知道自己很生气,气鼓鼓地转身走向村子:「回
去!以后不要跑到外面来等我了。」
妹妹紧紧地跟在我身后,小声说着:「我想和你一起玩。我不怕大鹅。」
「我上学,你不上学,怎么一起玩。」我没好气地回答道:「你又不能去学
校。」
妹妹马上回答道:「那我也上学!」
我懒洋洋地回答道:「七岁才能上学。你还不到六岁呢,学校才不要你这样
的小不点。」
「那等我七岁了,也和哥哥一起上学。」小手抓紧了我的衣角,我却只顾着
抚摸手臂上被大鹅拧出的肿块,漠不关心,不置可否。
「你上什么学!」当我回到家时,正心疼地检查我身上的伤痕的奶奶,听到
妹妹的要求,更是怒不可遏:「害你哥被啄成这样,还上学!」
妹妹的声音微弱却倔强:「娟娟姐,慧姐她们都上学了。我也要上。」
「你这个扫把星,还犟嘴。」奶奶手里拿着热毛巾擦我的脸,顾不上打她:
「哪里有钱给你上学?哪里有钱给你买笔买本子?你要上学,自己挣钱去!」
「好……」妹妹的声音那么坚决,但那时的我并没有发现。
第二天,妹妹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一个别人吃过的罐头瓶,洗得干干净净。
我并没有在意她要干什么,直到几天后,她往罐头瓶里装进了几个硬币,我
才好奇地问道:「心儿,你怎么有钱的?」
奶奶是从来不会给她一分钱的。所以我才会觉得惊讶。但是妹妹抱着亮晶晶
的罐头瓶,亮晶晶的眼睛里都是向往:「我今天在地里帮黄婶捉虫子,黄婶给我
糖吃,我不要,她问我要什么,我说要上学,要买笔和本子,黄婶就给了我两角
钱。」
「哦。」我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奶奶偶尔会给我一角两角零花钱,我不用在
这春夏之交的烈日下在地里捉虫子。看着那几个五分,一毛的硬币,我也不是太
看得上,懒洋洋地走开了。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那只罐头瓶中的钱也逐渐多了起来。有一分两分也
有五分,有一毛,甚至两毛。而妹妹每次往里面放钱的时候,都会高高兴兴地告
诉我:「哥哥,哥哥,今天我帮坚哥爷爷捡了菜籽,他给了我一角钱买糖吃。」
「哥哥,今天我帮胡奶奶去镇上卖了西瓜。胡奶奶给了我两角钱。」
「哥哥,今天我帮黑子叔叔剥了莲子……」
「今天我帮李婆婆扫了雪……」
现在想起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能真的干什么活呢。不添乱就不错了。感
谢我那些善良的乡亲,让妹妹能用自己稚嫩的小手换回那些硬币和毛票,让她能
保持着自尊,而不是居高临下施舍她。
「一共有三块两毛六分钱。」当我帮妹妹算清她有多少钱之后,突然意识到
这是一笔巨款。即使奶奶溺爱我,我也从来没有拥有过那么多钱。
「谢谢哥哥。」妹妹小心翼翼地再把她的钱装进罐头瓶,稚嫩的小脸上却带
着忧愁:「我问过娟娟姐,她们说上学要十块钱。」她举起小手,弯着手指笨拙
地计算着:「一,二,三,还要一,二,三……七块钱……」
我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大概有嫉妒,羡慕,惊讶,以及恶作剧,突然道:
「心儿,你有那么多钱,可以去买很多零食吃。」
妹妹用力摇头:「我不买,我要留着和哥哥一起上学。」
我没有说什么。但第二天放学后,我在村口对一如既往地迎接我的妹妹举起
手中的小袋子:「心儿,你看。」
「这是什么?」妹妹好奇地看着我手中粗糙的小袋子,问道。
「酸梅粉。没吃过吧。」我打开袋子,拈出那只比挖耳勺大不了多少的塑料
小勺,舀出一勺灰色的粉末,一股酸甜的气息马上就弥漫开来。
妹妹眼巴巴地看着我,吞着口水。今天我别有用心,所以表现得格外大方:
「来,给你吃一口。」
当我把勺子里的酸梅粉倒进妹妹像雏鸟一样张着的小嘴之后,我清楚地看见
那双大而且亮的眼睛里溢满了惊奇。这绝对是她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零食,我
得意洋洋地看着她,良久之后,妹妹才结结巴巴地说着:「真,真好吃……」
「好吃吧。」我嘿嘿笑着,再次舀起一勺:「来。」
「哥哥,你吃。」妹妹并没有忘记谦让。
于是,我们便凑在一起,头挨着头地吃了起来。然而这一包酸梅粉实在是没
多少分量,几口之后,我把袋子里最后一点粉末倒进嘴里,然后大方地把勺子递
给妹妹:「勺子给你舔。」
看着妹妹意犹未尽地舔着小勺子,把红色的塑料边缘舔得发白,我笑嘻嘻地
放出了心底的小恶魔:「心儿,好吃吧,还想不想吃。」
「啾。」妹妹眼巴巴地看着我:「想吃。」
「想吃很容易。」我见妹妹上钩,坏笑着继续引诱她:「我们学校门口可以
买,五分钱一包。」
大而且亮的的火苗一下子暗淡下去:「我没有钱。」
我故作惊讶:「胡说,你不是有三块多钱吗?可以买几十包,买一大堆,还
有鱼皮花生,还有泡泡糖……」
妹妹仰着小脸,奇怪地看着我:「那个钱,要留着和哥哥一起上学的。不能
买零食。」
我完全不觉得她上不上学有什么重要的,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那你少买
一点,就可以了嘛。」
「不行。」妹妹流着口水,但仍然坚决地摇头:「上学的钱还不够呢。」
我有些生气:「反正你也存不够的。不如买零食吃算了。」
「会存够的。」妹妹丝毫不肯让步。我有些沮丧,无可奈何地走向家中:
「随便你。」
妹妹咬着那个小勺,跟着我回到了家中。没有成功诱惑她买零食的我则心里
很不舒服,而且越来越不舒服。我其实也不是想妹妹买零食给我吃,而只是看那
些钱不顺眼而已。
孩子们总是这样。他们只看得见别人有什么而自己没有什么,却不会去想为
什么。那时的我满脑子都是妹妹有很多钱,而我没有,丝毫也没有想过她为了攒
这些钱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我满脑子都是嫉妒,整天想着,她要是没有那
么多钱就好了。但无论我怎么诱惑,妹妹却总是不为所动。
「我要留着那些钱,和哥哥一起上学。」每次这么说的时候,稚嫩的脸上总
是带着和年龄绝对不符的坚决。
那个罐头瓶逐渐变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而且越来越大。
「哥哥,我今天去山上采了竹笋。」
「哥哥,我帮老顺伯伯放了鸭子。」
「哥哥,镇上今天拆房子,我去捡了废铁卖。」
「哥哥……」
伴随着每一次这样笑容满面的讲述,那双伤痕越来越多的小手总是会把一些
亮晶晶的硬币或者皱巴巴的纸币投进罐头瓶里。罐头瓶逐渐满了,沉甸甸的,小
小的妹妹抱着的时候总是显得很大,很吃力,也让我心中那团火苗越来越烈。
又是一个夏天到了。妹妹存了一年的钱,但仍然不够。毕竟她只是个六七岁
的小姑娘,在我们那偏僻而荒凉的小村里,是没有多少事情能让她帮忙的。
整个夏天妹妹都在外面到处找自己能做的事情,稚嫩的脸蛋晒得乌黑。而我
却从来没有起过帮助她的念头,除了到处疯玩,满脑子都在想着别的事情。
「砰砰砰!看我宇宙射线。」
「变形!我飞了!你没打中!」
「啊,气死我了。」
「看我导弹发射!这是导弹,你躲不开!」
「啊——我死了……」
每次看到小伙伴们拿出他们的,最近开始流行的会变形的机器人玩得不亦乐
乎的时候,我都在一边羡慕地看着。村里有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玩具的孩子不
多,因为即使一个最小的,最简单的,也要十块钱。即使是奶奶溺爱我,我也耍
赖打泼了好几次,她仍然是不可能拿出十块钱给我买玩具的。
年幼的我开始体会到了贫富差距的无情,在做梦的时候都想着拥有一个自己
的机器人。
「斌子,今天不给你玩。」
「你自己去买啊。每天都要我的给你玩。」
「就是,总是玩我的,自己买不起,穷鬼。」
童言无忌,却也足够伤人。那天下午,当我死乞白赖地求着其他孩子给我玩
一会儿的时候,终于遭到了他们的厌烦和无情的拒绝。那些嘲讽和鄙视的脸让我
浑身发抖,我屈辱地跑回家,脸涨得通红,几乎快要哭出来。当我再一次看到那
只亮晶晶的罐头瓶时,再也无法抗拒诱惑。
那时的我不是不知道对错。我知道什么事情是对,什么事情是错。但意志力
薄弱,完全没有自制力可言,很多事情明知是错的,但就是忍不住去做。
现在的我就看着那个罐头瓶子,浑身哆嗦。我知道不应该拿,但我就是控制
不住自己。塞得严严实实的硬币和纸币,那些亮晶晶的一分一角,都像是一张张
讨好的笑脸,向我招着手:来啊,拿我去买东西。
上次帮妹妹数钱的时候,已经有九块多了。又过了个把月,应该满十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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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头瓶里的钱在我面前开始变形,一会儿变成机器人,一会儿变成汽车,飞机或
者坦克。当我不由自主地想要触摸它们的时候,它们却变成了一张张扭曲而丑恶
的脸,带着鄙视和不屑。
妹妹不在,奶奶也不在。妹妹从来没有想过把这只罐头瓶藏起来,因为奶奶
几乎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只有我知道这个罐头瓶,知道这些钱。那小小的心里,
大概从来也没有想过防备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跳起来,抓起罐头瓶子,藏在怀里的衣服下,一溜
烟跑出了家门口。
不久之后,我花掉了以前难以想象的一笔巨款。除了一个最便宜的,能简单
变形的机器人,甚至还有多出来的钱让我买一根冰棍。我叼着冰棍,抱着机器人
得意洋洋地找到那些孩子,开始砰砰砰地互相发射激光和大炮。但我屡次走神,
屡战屡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烦躁。有生以来最昂贵的一个玩具并没有想象中那么
好玩。日头刚刚偏西,我就不耐烦地抓起那个机器人,对其他孩子们喊道:「我
要回去了。」
并没有谁在意我的离开,他们马上就热火朝天地再次开始战斗。我无精打采
地走向村口,心情紧张而又恐惧。
我偷了钱。我是个贼。
我一时间突然不敢回家,逡巡着来到村口,想看看家里的动静。但我看到的
却是妹妹那小小的身影,她蹲在路边,垂着头,缩成小小的一团,瘦小的肩膀剧
烈地抽动着。
据说,说谎和欺骗是人类的本能。而那个时候的我本能地觉得应该装作什么
都不知道。我心虚但勉强迈动脚步走上前去,远远地喊道:「心儿,怎么了。」
稚嫩的小脸猛然抬起,泪水已经糊满了脸蛋,在斜阳下闪闪发亮。失去了清
脆的嗓音沙哑得像一把锉刀,锉得我我心脏一阵阵剧烈地收缩。妹妹已经哭得声
嘶力竭,红肿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绝望,看着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哥哥,我
的钱、没有了。不见了。」
我手足无措,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这个是我的妹妹?被奶奶打
骂的时候,她没有哭过。被饿饭的时候,她没有哭过。被顽童欺负的时候,她没
有哭过。被恶犬和大鹅追逐的时候,她没有哭过。
我几乎都以为她根本就不会哭了。
但她就在我面前哭着,哭得年幼的我难以忍受。手中的机器人像着了火一样
灼烧着我的手掌,我几乎忍不住把它丢掉。我慌乱地抬起手臂擦她的眼泪,同时
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有,就没有了……你别哭……」
但妹妹只是个孩子,终究只是个孩子。那个时候的她恐怕也是脑子里一片空
白吧?她不再像往常那么倔强,而是次在我面前耍起小性子来:「不行,不
行。哇哇……我要和哥哥一起上学。就要!就要!」
我知道是自己做的坏事,也知道必须做些什么。我藏起机器人,喊道:「你
要上学,我跟奶奶说去。」
妹妹这才止住哭泣,肿起的眼睛努力睁大,看着我抽噎着问道:「可、可以
吗?奶奶、会答应吗?」
我那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做错了事,不敢承认,那就必须作出补偿。我
毫不犹豫地拉着她的小手,往家里跑去:「我一定要让奶奶答应。」
「说了没钱给你上学……」奶奶仍然那么粗暴地拒绝了妹妹哭泣着的哀求,
但这一次,我坚定地站在了妹妹这边。我心中的内疚是那么强烈,我不允许自己
失败。所以我焦躁地打断了奶奶的话:「奶奶,你让心儿上学嘛,我想和她一起
上学。」
「斌子,你别胡闹,你爸一个人在外面给人打零工,挣不了多少钱,以后还
要给你盖房子,娶媳妇……」奶奶焦急不安地劝说着我:「这丫头以后总是要嫁
给别人家的……」
我当然不会被这些我还不能理解的事情说动,干嚎起来:「哇哇——我不要
娶媳妇,我只要心儿和我一起——哇——」
妹妹也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我不嫁给别人家,我嫁给哥哥。」
奶奶不理妹妹,却对我毫无办法,颤巍巍地走向我,急得直拍大腿:「斌子!
你讲理……」
这大概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在奶奶面前耍赖,事后想起来却不觉得羞耻或者
惭愧。会耍赖有时候也是好事。至少那一次是。
我开始在地上打滚,用脑袋撞墙,声嘶力竭地喊着:「我不管,我就要,就
要,就要。你不让心儿上学,我也不上学了。我去做贼!去讨饭!哇哇哇——」
「哎哟我的小祖宗喂……」奶奶急得满头白发根根竖立:「你起来,起来。
我明天去镇上给你爹打电话……行了么,小祖宗……」
不久之后,父亲破天荒地次在初秋的农忙时节赶回了家里。听完我们的
话之后,他轻轻地说道:「娘,娃儿要上学,就让她上呗。」
「国子啊。」奶奶抹着眼泪:「你一个人在外面做,要养两个娃儿上学,吃
不消的……」
我那时体会不到父亲的艰难,但现在回想起来,父亲那时候只不过三十多岁,
但我清楚地记得,他的两鬓已经悄然斑白。
父亲垂着头,慢慢地说道:「上个小学初中,现在也花不了什么钱……至少
让娃儿都学个认字,识数……我就是没文化,别人可以进工厂打工,我做不了
……上次还被坑了两百块钱工钱……」他抚摸着我和妹妹的脑袋,叹着气:「我
没本事。做爹的一场,说不得,拼了命罢了。」
奶奶只是流泪,却没有再说话。
于是,不久之后的那个初秋的早上,九岁的我和七岁的妹妹一起走出了家门。
金色的朝阳照在我们身上,我次发现,两年前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小东
西,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她比初次见面时乌黑亮泽了不少的头发梳成整齐的小辫,稚气的脸蛋被朝阳
勾勒出精致秀美的轮廓。大而且亮的眼睛装满了幸福和期待,秀气的小鼻子和淡
红的双唇已经清晰地预示出了她将来的美丽。小小的身体后背着一个新书包。这
本是买给我,让我把旧书包给她的,但我心中有愧,死活不要。她总算在两年来
次穿上了不是我的旧衣服,而是父亲离开之前为她买的一条新裙子。我有些
惊讶,没想到那个总是脏兮兮的,脸上始终带着伤痕的小东西,竟然会变成这么
漂亮的存在。
而这个漂亮的小东西正拉着我的衣袖,亲亲热热地叫着:「哥哥,哥哥。」
我却并不那么高兴,因为我心里始终记着那只被我偷偷扔到不知什么地方的
罐头瓶。虽然妹妹是因为我的帮助才得以上学,但我自己做的事情仍然存在。我
们踏着露珠走了一段,我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涨红了脸,也不敢看今天格外好
看的妹妹,期期艾艾地说道:「那个,心儿,我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呀?」妹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我。我更觉无法再继续忍受,
看向远方飘荡着薄雾的田野,轻声道:「对不起,那个,你存的钱,是我拿去买
玩具了。」
妹妹没有说话。我羞愧,自责,但又莫名地觉得恐惧。我突然害怕妹妹会看
不起我这个哥哥,害怕她鄙视我,害怕她不理我。我脖颈僵硬,想要看看妹妹,
却又不敢。当我终于再次出声叫她的时候,滚烫的脸颊突然被什么软软的东西轻
轻碰了一下。
接着,便是那稚嫩清脆,像朝阳一样明亮得不带任何阴影的声音:「谢谢哥
哥。帮我和奶奶爸爸说,让我上学。最喜欢哥哥了。」
(敬请期待第二章:昨夜裙带解,今朝蟢子飞)





心何在 【心何在】(2.1)
第二章:昨夜裙带解,今朝蟢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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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被乍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门口传来同事的喊声:「杨队,开会。」
两位客人站起身来道别。我将他们送到办公室的门口,被那位妹妹炽热而富
有侵略性的目光狠狠盯了几眼后,才惊疑不定地收拾了一下资料,来到会议室。
会议一如既往的沉闷无聊。几位领导说了些没什么意义的东西,我也上去做
了几句总结报告,语气谦逊虚伪,让我自己都觉得恶心。然后一位副局长慢条斯
理地说道:「接总局命令,在全市开展一次打击卖淫嫖娼的治安行动……」
又扫黄?没错,就是扫黄。有不少同事的眼睛闪闪发亮,显得兴奋而期待。
对我们来说,扫黄总是最受欢迎的任务。轻松,安全。更重要的是,还意味
着额外的收入。
「……我们分局辖区大多数地方都不错,只有水田街道下面那几个城中村,
流动人员密集,长期藏污纳垢,黄赌毒屡禁不止。总局命令我们交叉执法,经过
研究决定,水田街道由老街派出所负责,我们分局再组织一部分警力一起行动。
老郑,你派个副队长带队,去支援一下老街派出所。」
我的顶头上司郑队长马上站起来,笑眯眯地看着我:「这次就小杨去吧。」
每次有这种任务的时候,其他副队长都会抢着去,顾队往往是抢得最凶的那
个。但这次情况略有些不同:我从来没抢过这种任务,几位同事都心知肚明。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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