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50卷)全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默默猴
破刀防,将那张讨厌至极的面孔摧毁于指下,心念微动,「凝功锁脉」
封住身后一丈见方,将南冥恶佛抡臂咆哮、空洞的左眼眶兀自曳出血流的修
罗相凝在半空,头也不回,啧啧笑道:「还没死啊,南冥。八叶院除洗去你的罪
业,还给了你一副不死之躯么?」
不知是身量过于巨硕,抑或内力修为已逼近峰级门槛,半空中的恶佛并非动
也不动,而是如抽搐般缓缓颤抖,持续下坠,只是异常缓慢,铜浇铁铸般的肌肉
绷成一球一球,其上浮出树根也似的血筋,显正运起全身功力,欲挣脱锁限箝制。
殷横野从未遭遇如此强大的抵抗,不由一凛:「这厮的内力竟强横如斯,足
可与我一斗!」
毕竟未捅破名曰「三才五峰」
的最后一层窗纸,两者便无相提并论的意义,只是屈咸亨临死突破的骇人场
景历历在目,余悸犹存,正要回身一指、除掉这名麻烦的疯僧,突然一股巨力横
里撞来,雪艳青临空降下,双手握着金装重枪的枪尾,抡扫而至,所经之处石飞
尘卷,宛若拔地,无比烜赫,清叱道:「兀那匹夫,吃我一记‘咫尺八垓寸万象
’!」
按理天罗香无这般刚勐武学,但这招的移地之威殷横野依稀曾见,魄散魂飞
,急于身侧凝出锁限;心念一分,脑后劲风倏落,总算老人经验老到,鬆开锁限
又立刻凝住,硬生生将恶佛钟槌的双拳锁在头顶寸许,身侧却难以及远,来不及
连人带枪箝住雪肤金甲的美艳女战神,急凝一堵两尺厚的防壁,硬接一枪。
雪艳青叱声未落,金枪抡中气壁,被反震之力撕裂虎口,口鼻溢血,拼着身
受内创一步不退,抡得殷横野体势歪斜,锁限溃碎!恶佛双手交握,咆哮着朝殷
横野背门轰落;而始终采取守势、牢牢吸引老人指锋的耿照易守为攻,旋风般的
刀势挟毁天灭地之威,反扑殷横野。
——风,起于青苹之末!儘管施展之人修为不足,这是殷横野此生头一回,
被两式五极天峰的成名绝招夹击,想不通两名小辈是如何习得,当日三奇谷外遭
遇「残拳」
的恐怖记忆倏然复甦,唯恐韩破凡、武登庸就在左近,心中仅只一念:「…
…走!」
形散影消快逾光走,尚不及瞬目,迳从刀光枪影拳风间穿出,扑向院外,勐
地撞上一堵看不见的防壁,整个人狼狈弹回,见堂里聂雨色喷出一道殷红血箭,
这才明白过来:「不知所谓的小子,竟以命阻挡老夫!」
天下术法宗门,无论哪家都是以迷惑五感心识的障眼法为主,极罕作用于现
实中。
产生实体效果的术法不但艰深困难、限制多多,还须付出极大的代价,乃至
承担后果,故为术者所不取。
聂雨色为牵制「分光化影」,在院中佈置的全是及身实阵,须亲临现场,以
精血操纵,承担了极其巨大的风险。
殷横野窜出合围圈子,方位无法事先预测,聂雨色操控五行,立起一障阻却
,代价便是承受三成的反震力道;这种情况再来个三两回,毋须殷横野痛下杀手
,光阵式反馈便能要了他的命。
耿照等三人绝招落空,一下找不着敌踪,殷横野却于这短短的一息间恢复了
理智:「韩破凡与武登庸哪怕有一人在此,何须小辈出手?又是耿小子的诡计!」
回身出指,气芒如烟花绚烂夺目,眨眼淹没了急急回头的三人。
金光撞在最外侧的防壁之上,夹杂着无数血花。
聂雨色唯恐阵中三人被射成蜂窝,倒转枢纽:「……撤!」
水精屋似的阵壁消散,才传出耿照的大喝:「别要走脱了殷贼!闭阵……闭
阵!」
聂雨色正欲施为,漫天金芒一收,赫见雪艳青披发倒落、长枪坠地,身上没
有盔甲包覆的地方,数不清有多少伤痕,其中必有紧要之处,已起不了身;耿照
右臂垂落身侧,整条袖管全是黏稠血污,受创非轻,左手勉强环住雪艳青,挣扎
欲起。
恶佛挡在两人之前,僧衣化作血袍,双目圆瞠,也不知还有没有气。
(不过一瞬,怎能……怎能溃败如斯!)「……来不及了!」
殷横野指带炽华,分向两头,对准堂内的如箭矢一般,欲取聂雨色之命;另
一手的气劲甩动如长鞭,扫向耿照等三人——一道刺耳的破空声至,殷横野身形
一挫,双臂交错,凌厉的指风接连削短了来物,却来不及将它彻底破坏或扫开,
锐风竟已迫近面门。
殷横野不及细思,忙凝住身前四尺,岂料那物事连停都没停够一息,飕然即
至!千钧一发,殷横野施展「分光化影」
避过,乌影「笃!」
一声牢牢插进他原先所在处的地面,失去饰羽的半截黑杆仍有两尺长短,通
体漾着狞恶的金属乌光,居然是一枚铁箭。
便只这么一停,阵中三人退回廊间,聂雨色重启阵壁,再度将殷横野困于水
精屋内。
雪艳青眸光散乱,仓促间难以解甲验伤,耿照忍痛捏着皮开肉绽的右拳,将
血滴进她微启的檀口中。
片刻女郎眉头颤蹙,似恢复一丝行动力,本能抬臂,不意扯动伤处,痛得身
子微拘。
耿照观察她蜷缩的方向,俯近肩胸之交,咬住系甲革带,以掌按甲,运功咬
断带子,撕开底衣肚兜,见高耸饱满的雪乳下,有个骨碌碌冒着血的小洞;若非
打穿肋骨,抵销了绝大部分的劲道,这下绝对是洞穿心肺的致命伤。
他移右掌至伤口上,毫不吝惜地挤血滴落,要不多时雪艳青的出血便减缓了
许多。
女郎神识略复,便即强聚眸焦,歙动樱唇:「盟……盟主……殷、殷贼……」
开口并无休休气声,显未伤及肺脏。
耿照放下心来,将撕下的衣布塞入她掌里,导引她压紧创口,低道:「你且
安心待着,殷贼由我来杀。」
说话间右臂已自行止血,但受创的筋骨不如血肉恢复得快。
耿照活动左臂,抽出预藏在廊庑间的另一柄刀,刀锋抵住右手掌心,扬声道
:「大师请来!我有一疗伤速法。」
远处恶佛摇了摇头,并未接口,难以判断伤势轻重。
他一身重袍俱染成了污浓血色,按理不是皮肉轻伤,然而半边披血、眼创凄
厉的面孔不知怎的,却无一丝慌乱狰狞,予人极度宁静之感,兀自以完好的右眼
,凝视着阵中忽现忽隐的殷横野。
合围的三人可说是一败涂地,殷横野仍无法迳行闯阵,除了聂雨色精心设置
的这个外阵并非匆促应势之物,不致频繁地造成反震,消耗阵主的性命精血以外
,更致命的是从天外射来的铁箭,强劲的箭势连凝功锁脉都无法阻挡,殷横野只
能以身法闪避,一时陷入僵持。
远方天际轰隆隐隐,空气中水气渐浓,乌云慢慢掩去了阳光。
视线不佳,不利远攻之器,铁箭却不受影响,不但落点奇准,穿透力更是一
次比一次强。
殷横野缓不出手破坏阵壁,屡被迫回中心,不由暗忖:「当今武林,如猿臂
飞燕门、狮蛮山、铁鹞无鞅等以射艺着称的门派,久不闻名宿高人矣!耿家小子
哪里找来这般神射?」
百忙中锐目疾扫,见山腰上一抹乌影,被山风吹开大氅,露出浑身劲装,曲
线宛然,远眺亦觉玲珑有致,竟是女子!所持的大弓高过头顶,绝非江湖形制,
只部曲中能见得,弓弧映着渐渐转薄的日头,绽出蓝汪汪的利器光华,更加令
人匪夷所思。
殷横野熟知掌故,灵光一闪:「那是……‘食尘’!」
捋鬚大笑:「巴蛇千种毒,其最乌梢蛇!原来是五帝窟漱宗主到了,怎地不
打声招呼?」
声音随功力远远送出,便在半山腰也能清楚听闻。
乌梢蛇自无毒性,殷横野随口所引,原诗本作「鼻褰蛇」,即白花蛇。
然而民间盛传,若在野外打杀乌梢蛇未竟全功,乌梢蛇必定尾随而回,伺机
报复。
漱玉节年少时以恩仇必报的明快作风,得了「剑嵴乌梢」
之号,岂料在老人说来,却成了埋伏出手、暗箭伤人之「毒」。
以漱玉节的功力,便在山上叫喊,也穿不过谷间猎猎作响的大风,但呈品字
形飕飕射落、几乎同时到达的三枝铁箭,差不多可以当成她的回覆。
殷横野仗有「分光化影」
的绝顶身法,虽被困于阵中,倒也避得潇洒自若;除非山巅之上能以这般功
力射术,齐发百箭,那还稍具威胁,然而世上岂有第二柄食尘弓刀,哪来第二名
「剑嵴乌梢」
漱玉节?除开无力再战的雪艳青,分立两侧廊下的耿照和南冥,仍无丝毫行
动,彷彿只等漱玉节不紧不慢一轮滥射,便能除掉自己似的……这种荒谬到近乎
愚蠢的散漫姿态,令殷横野莫名感到焦躁。
事有蹊跷。
他们……到底在等什么?思忖之间,铁箭接连落下,殷横野从容闪避,或信
手吐劲震偏来势,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院子中间。
「……就是现在!」
堂内聂雨色忽一喝,飞快转动术式,殷横野顿觉胸腹间如遭炮烙,不及惨叫
出声,蓦地一股难以想像的巨力兜头盖落,将他牢牢压在地上。
列名「凌云三才」
的绝顶高人单膝跪倒,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山腰上漱玉节福至心灵,挽弓疾放,离弦的铁箭仰天划了道陡弧,悍然飙落!殷横野无法起身,运起十二成元功勉力抬头,在身前凝出一丈锁限,层层磨耗
箭速,然而势不能止;箭镞至面前尺许,殷横野解开锁限复又凝起,却是在眼鼻
之前凝成一枚拳头大小,压缩至极,铁箭如削中一团捆实的鞣革圆球,偏开寸许。
殷横野奋力侧首堪堪避过,逼出满头冷汗。
廊下,耿照放落怀中的雪艳青,刀交右手,跃出栏杆,俯首疾奔如鹰鹞,拖
刀直扑而来!殷横野不由得瞪大眼睛,张口无言。
——为……为什么他不受阵势所限?(这到底是什么阵?到底是什么阵?)
囊中烙铁般的炙痛将老人拉回现实。
他看见耿照越奔越近,绝命的一刻彷彿被无限拉长,嘲讽他半生无敌,卓然
立于武道之巅,翻手为云覆手雨,最终却只能跪地不动,犬死于荒山僻院里——
直到他瞥见少年那透出腰带的炽亮白光为止。
化骊珠。
耿小子并未伤重到须藉外力的程度……运使骊珠之力,是为了在这怪异的阵
象中行动自如么?原来如此。
所以南冥没掩杀过来。
没有化骊珠的人,无法在阵里行动——想到南冥,殷横野余光一瞥,发现血
袍疯僧颈间的髑髅串下,早已不见刀魄踪影。
刀魄……如炙炭般灼烫着他的衣囊里,贮放的正是用以剋制佛血异能的刀魄。
由镂空的廊庑栏杆望入,雪艳青腰间所佩的刀魄亦消失无踪,遑论耿小子身
上那枚。
如此紧要之物,不会恰好都在战斗中丢失,况且佛血邪能……等等,若此间
并无天佛血,他们拿刀魄去干了什么?殷横野忽想起,伊黄粱所转述的冷炉谷龙
皇祭殿一战里,胤铿最后的杀着。
他不知道耿照从哪儿弄来祭殿的龙息之阵,但毫无疑问,是他殷横野亲自把
成阵的础石带了进来,甚至贴身收藏;死于此间,必为耿家小子所笑。
这是不折不扣的「自讨死耳」,是对他半生智者之名,最残酷无情的讽刺。
但你的狗屎运气,也只能到这里了,耿小子。
老人抬起乱发覆额的瘦脸,冷不防伸手入怀,握住那枚正源源输出能量,以
维持大阵运转的石卵,见耿照身形顿止、判断这一击已难奏功,仍稳稳将手中刀
朝老人脖颈旋掷而来,随即毫不犹豫转身……殷横野不禁露出掺杂愤恨与激赏的
複杂神色。
放手从来是最难的。
可惜了,耿小子。
方方面面都是。
他运起全身功力,将滚烫的刀魄捏成虀粉,厉声喝道:「……破!」
那股难以形容的强大压迫顿时一空,祭殿之阵应声而散!
妖刀记(50卷)全 妖刀记(50卷)289
【第二八九折 倩入苦海,君莫辞劳】
28-12-22
「盟主恕罪。」
赶在密议之前,离开许久的南冥恶佛终于回到冷炉谷。
正为决战人选伤透脑筋的耿照喜出望外,忙召入内堂,不料铁塔般的寡言僧
人甫一开口,头一句便是请罪。
南冥前愆历历,天罗香内亦有所闻,堂内随侍的两位迎香使以为他又杀僧尼
,还敢回来请罪,这是失心疯啊!不禁色变。
她二人为求盟主垂青——自姥姥吩咐下来,还没有成功的,人人都想做头一
个——不仅未携兵刃,特地沐浴梳妆,换上新衣,此际深恨盛装不便,遑论厮杀
拼搏。
耿照嗅得双殊香汗湿滑,兼之俏脸铁青,忍笑命她俩退下。
两人违拗不过,远去的跫音如遭火燎,只差没叩钟传警,肯定往姥姥处报讯
去了。
「……大师何罪之有?」
他摆手看座,南冥却不稍动,身面颇见风霜,只颈间髑髅串子雪白光洁,被
铁肌衬得加倍精神。
「我欲为盟主请援,奈何座师不允,只给此物。」
由囊里取出半截凋花铜棍模样的物事来。
南冥恶佛为天鼓雷音院遣入红尘的代表一事,耿照是由刁研空处知悉;那位
极力推崇他为当世救主的使者是谁,自也毋须多言。
却没想到当日恶佛辞行,是为自己回转莲宗八叶,求取这支传说之中的僧兵
劲旅,早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耿照定会再三叮嘱「千万别说我是此世的三乘法
王」。
从结果看来,怕终究是说了。
那物事长约尺许,径逾三寸,通体泛着乌金钝芒,刻满古朴异纹,彷彿由形
状大小不一的龟鳞嵌成,仅居间一截光滑如镜,几可鉴人,差不多就是单手盈握
的长短。
「这是什么?」
耿照反复打量,不由得好奇心起。
莫非莲宗出借了一件神兵?「我不知道。」
南冥恶佛眸眼垂敛,面上阴晴不定,沉道:「我问座师,亦说不知,只让拿
来。」
难怪他这么火大又内疚了,耿照闻言恍然。
看来八叶座师也非好相与的,打起糨煳禅是一把好手,解决问题的不二法门
就是模煳它:汝既有请,吾亦有授,至于两者间有无关连,则不在考量之内。
耿照倒也不怎么失望,支辞以抚:「无妨,看看便知。此物如何开启?」
恶佛的面色阴沉:「座师说了,遇缘则开。」
这已经不是忽悠,敢情是彻底被玩弄了一把。
少年一下不知怎么安慰好,尴尬之余,讷讷接过;五指握上光滑面的瞬息间
,脐中光华大盛,透出衣布,浑身气血剧震,颅内嗡响,竟生出强烈的共鸣!(
是……是骊珠之力!)匆匆回神,赫见落了一地的铜鳞碎块,那棍筒的「壳」
竟已应声解裂。
手中所握的光洁铜环里,束着一卷古旧皮纸,泥潭灰炭般的气味迸散开来,
彷彿能嗅得岁月流光。
两人仔细取下,展于书桉,见卷中写满蝌蚪般的怪异文字,有几帧图形耿照
瞧得眼熟,想起曾于聂雨色炮制的阵基木柱上,看过类似的镌刻,趁四少入谷会
见褚星烈时,将古卷交由聂二判读。
「这鬼玩意儿叫《山岳潜形图》,至少题头是这么写的,用的是玉螭朝以前
的古鳞文,怕没有千年以上的历史,不是你家二少爷吹牛,当世没几人能辨。但
你猜得没错,这确是阵法,虽然我不知哪有如此强大的阵基,能于阵中镇压万物
,似山岳镇落,又能使自身不受其制,如佩令符……世上岂有这般便利之事?水
是你火也是你,抑是你扬也是你,都让你玩好了。」
「不,的确是有的。我亲身经历过,在龙皇祭殿里。」
说着,耿照从匣中取出四枚刀魄,推至满脸不信的苍白青年面前,定定瞧着
他。
「以此为阵基的话,你能复现这山岳潜形之阵否?」◇◇◇做为阵基核心,
至为关键的那枚刀魄被毁,源出祭殿、威比龙息的山岳潜形大阵应声而破,殷横
野身上的千钧重压顿时一空。
老人急欲掠走,甫脱禁制的气血内息一下使不出「分光化影」,聂雨色调动
阵势,气壁「刷——」
急拢于边隅,及时将暴绽的指芒怒吼阻绝在内。
这不是能够事先预测的变化,无论结阵的方位或强度,皆难困住峰级高手,
徒然恼人而已。
「……无聊透顶!」
殷横野眦目欲裂,指锋如暴雨怒蜂,狭仄的阵壁被疯狂暴击撑挤变形,所有
碎裂忠实反聩,堂内聂雨色惨嚎一声,仰天栽倒,血墨渲透衣布,如遭凌迟,几
无一处留白。
「……走!」
耿照挟雪艳青掠向内堂,几于同时,山腰间寒光一闪,又一道箭弧直奔天际
,来势还慢着些许,云中雷声隐隐,那箭芒似乎亮得过头,与前度亦有不同。
漱玉节固是强射,区区铁箭却也没能威胁到殷横野,正欲破壁而出,恶佛又
纵身扑来。
耿照回头见得,急唤:「大师不可!」
蓦地焦雷暴绽,天顶那枝箭像被击中了似的,刹那间流华炽爁,宛如挂日,
就这么「停」
了一瞬,以致殷横野清楚瞧见箭形——那决计不是羽箭。
若将矛尖似的箭镞、扁刃凸稜的狭长箭杆,以及其他几处不常见的部件重新
组合,它看起来更像一柄细直的长剑。
殷横野忽想起几片残简,关于五帝窟的守护圣器——(那是……那是玄母剑!)滞于云中如悬针的锐影汲取电芒,忽作千影,数不清的电光箭芒直飙而下,
破空声不绝于耳,魂飞魄散的殷横野奋力斩破阵壁,形影化光消散;掠出廊庑的
南冥恶佛急停顿止,右手五指屈併成狮掌,引冲力于肩臂,啪啪啪连击三记,竟
凭空轰出殷横野身形!殷横野料不到他能截住「分光化影」,震惊之余避无可避
,挥掌硬接。
巨力对撼,两人反向弹开,殷横野狼狈摔回院里,偌大的中庭旋被飕飕射落
的蜂芒箭火吞没!传自道宗的七柄圣器,原为龙皇铁卫所有,除维护真龙周全,
亦随玄鳞奔赴战场,决胜万里,刃前无不俯首,夸称环宇至强。
此即为龙皇铁卫战无不胜的手段。
世上唯有这门射术,能开启食尘玄母之禁,令其显露真身,展现无上的威能
,帝窟五岛中仅宗主可习,与两柄圣器一同传落,堪称帝字绝学之首,其名目世
人多已不闻,殷横野还是在三奇谷的古籍里读到的。
——《蛇虹弥天,三日并照》!耿照只来得及将雪艳青往堂底一推,和身扑
在她背上。
轰隆声落,无数尘灰兜头倾盖,整座宅邸彷彿连着地面被人抄起一摔,所有
相连的、撑起的、迭架的,俱都甩脱了牙,这二进大堂赫然塌去前半,院庭更被
轰成焦土,触目仅余烟烬,像极了被「熔兵手」
燬去的百品堂。
居间微微隆起的炭堆上,斜插一柄细直长剑,刃间炙红辉彩渐褪,青烟缕缕
,复现寒光,不知何时已由箭矢恢复成剑形,也令人无从揣想,适才那如箭雨般
连珠射落、挟着炽爁雷电炸毁一切的惊天之威,究竟是如何办到。
抖落尘盖,耿照见身下玉人动也不动,忙以食中二指按她颈侧;雪艳青浓睫
微颤,却未睁眼,鼻端吸吐依旧是轻不可辨,空着的那隻手揪了揪耿照衣角,示
意无事。
知道闭目摒息、免遭落灰呛着,显是意识清醒,耿照稍稍放心,见不远处浑
身血渍黏灰的聂雨色半拖半坐,找了个掩蔽,冲他呲牙一颔首,怕也是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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