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刁民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仲星羽
第两千一百八十四章 土中蚯蚓
依偎在阮钰怀中的小家伙亲昵地将小脸蛋塞进母亲带着一抹体香的秀发间,嘻嘻笑道:“妈妈是疯妞儿,我就是小疯妞儿,嘻嘻……”
李云道忍俊不禁:“这话倒也是有道理的,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阮钰将丫头放了下来,宠溺地在丫头屁股上给了一巴掌:“自个儿玩去,别掉池塘里!”阮钰有些头疼,女儿越来顽皮,前两天连人带小车一起载进了荷花池,憨乎乎的丫头自儿从水里爬出来,不哭也不恼,只是蹲在池边看自己那辆掉进池塘里的小车暗自发愁,要不是晚上发现丫头头发里有浮萍,估计到这会儿全家没一个人知道这小家伙大冬天的还在池塘里折腾了一番打算将自己的小车打捞上来。
一落地点点又开始满院子疯跑,精力旺盛得像个男孩子。阮钰见状扶着额头,头疼道:“咋办呢,原本以为生了个文静丫头,还有些担心她柔柔弱弱会被人欺负,现在好了,比我小时候还虎,要是送去学校,怕是老师和同学要一起遭殃了!”
李云道却笑道:“没事,只要丫头自己开心,幸福,哪怕上房揭瓦也无所谓,咱家耗得起!”
阮钰一翻白眼道:“女儿果然是前世的小情人!”
李云道笑着抱住疯妞儿的双颊,重重在额头上香了一口,不等阮家大疯妞儿露出一丝娇羞,又将蔡家大菩萨搂过来狠狠亲了一下,这才满足道:“我不在,家里交给你们了!
正月初二,李云道踏上了飞往意大利的航班,蔡桃夭、阮钰与齐褒姒三人一道站在首都机场的航站楼内,目送那辆即将飞往异国他乡的飞机起飞。
齐褒姒轻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心中喃喃道:“等着你回来!”
阮钰则轻叹一声:“我现在终于明白那句‘悔教夫婿觅封侯’的真正含义了。”
一旁微笑不语的蔡家女子却突然唇角上扬,轻叹一声:“既然早就来了,为何不露面呢?”
身边阮钰与齐褒姒微微一愣,而后这才意识到这话是对另外一人说的。那用丝巾遮了容颜又戴了墨镜的女子与三人并肩而立,摘下墨镜时她面无表情:“我只是碰巧回京而已。”
蔡家女子微微一笑,也不点破这连行李都没有一件的女子,只是轻声道:“你若怪他,却也不用这般惩罚自己。同为女子,又同身为母亲,我何尝不知你现在的感受?”
那姓古名可人女人眼中终于露出一丝哀伤,问道:“你当真放心让公公把凤驹丢进极地里去折腾?”一句话,便出卖了自己,这大半年来,她假装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实则对家中发生的一切都一清二楚。之所以还愿意跟蔡桃夭说说话,大体上也是觉是被人带走儿子的蔡桃夭与自己同病相怜。
蔡桃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敢保证,儿子在你身边,便一定能培养成材?”
古可人微微咬牙:“那也比襁褓里便被人骗走好!”
蔡桃夭摇头道:“师祖用意如何,眼下还不能枉下结论,但依我的经验来看,九成的概率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古可人轻哼一声道:“又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会操心!”
蔡桃夭轻笑道:“可人,偏激了!”
古可人低头沉默不语。
幸好此时阮钰适时地打破僵局,指着那飞机道:“起飞了!”而后,她走过去牵住古可人的手,轻声道,“你啊,我看就是给寂寞的,搬回来住吧,实在不行,等他回来,像夭夭这样,再生一个!”
古可人拿这个从小就虎头虎脑彪悍无比的疯妞儿似乎并没有什么办法,只是在听到“再生一个”这样的说法时,便轻啐一声,涨红脸道:“谁要跟他再生一个!”
齐褒姒适时走上来,牵住古可人的另一只手,柔声道:“可人姐,还是搬回来吧,现在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你在,我们也安心些!”
蔡桃夭向大明星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也对古可人道:“把你那只大猫也带回来看家,这样才有安全感!”
古可人勉为其难道:“我……考虑考虑。”
阮钰紧拽着她的手道:“还考虑啥,走,飞机都飞走了,他去外头逍遥快活了,指不定又要碰上什么美貌的小娘子,回头我们又要多个异国他乡的姐妹!”
古可人哼了哼道:“听说他把江宁的那个沈燕飞也弄来京城了?”说着,她瞥了蔡桃夭一眼道,“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度量大到这种程度,若我是家里排行最大的那个,一定不许他这般胡作非为。”
蔡桃夭微微一笑道:“要不,让你来?”
数月未见明显清减了许多的古可人翻了个白眼道:“我可不要,气都要气死了!”
阮钰笑道:“所以这世上只有一个蔡桃夭!”
蔡桃夭却笑道:“这世上只有一个李云道啊!”
众女相视而笑,心领神会。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芬兰城外古堡内,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听说少主要回来了。”
“是是是,据说已经在飞机上了。”
“先生这段时间心情特别好,昨天乔依斯打碎了那只明代花瓶,先生就只笑着摆摆手,说下次小心些!”
“可不是嘛,我看连带着阮夫人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唉,阮夫人对先生一往情深,不知道先生为什么就不肯……”
“嘘,这种事情不是咱们能讨论的,干活干活,把地板擦得更亮些,要让少主看到咱们这个新家的新风貌!”
古堡的一处阳台恰好可以看到那盘桓而上的山路,中年男子站在阳台上,在二月的清风中独自眺望。
身后房间内,红发巨汉负手而立,芭芭拉端了茶水进来,轻声问道:“雷奥,先生从早上站到现在?”
红发日尔曼人看了一眼阳台的方向,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先生……好像有些紧张……”
芭芭拉微微有些不解:“紧张?何以见得?”在芭芭拉眼中,这位曾经救过自己和雷奥性命的中年男子如同一方磐石一般坚不可摧,无论是战力还是心性,都是普通人所无法比拟的,雷奥说先生有些“紧张”,她的确很难理解。
一身旗袍勾勒出优美身形的美妇人推门而入,见两人窃窃私语,笑道:“怎么,在看你们先生的笑话?”
雷奥和芭芭拉同时将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不敢不敢!”
他们的确不敢,更不敢当着眼前这位夫人的面笑话先生,除非他们不想活了,况且,他们二人对先生的敬仰是发自内心的,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茶给我吧,你们出去。”阮可可下了逐客令后,二人面面相觑,连忙推门离开。
女子端着茶缓步走上阳台,将茶放在他身后的小桌上,轻轻走到他的身边,与之并肩而立:“既然这么挂念,为什么不跟凤驹一起去接?”
男人望向那山道,笑了笑道:“哪有老子上赶着跑去接儿子的道理?又不是个孩子。”
“你啊你,就是嘴硬!”女子笑着将茶端过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二月的风,寒得很,小心旧伤复发!”
男人接过,微微一笑:“不怕,这会儿从头到脚,都暖得很!”
“我看你,是儿子要来了,便什么伤都不顾了!”女子笑道,“让凤驹去接也好,那孩子颇是想家,这回能见到他父亲,怕是要高兴坏了!”
男人叹道:“凤驹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太懂事了,不像个孩子……”
女子笑道:“你们老王家的孩子,有哪个是不懂事的?”
男人笑道:“说得也是,老王家的种,个个拔尖!”
“嘿,说你胖你还就喘了!不过话说回来,云道这孩子,是真心不容易。”阮可可由衷道,“昆仑山那二十余山的寂寞,可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了的。”
男人道:“这世上有人少年成名,有人厚积薄发,我家孩子,我只想他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自己的路,这样才踏实!”
阮可可看向下方古堡广场,道:“这基业,总有一天是他的。”
男人轻笑道:“如今他踮踮脚,也许能望一望了,不过还不够。”
阮可可叹息一声道:“他毕竟不是当兵的出身,是读书人,你总不能指望他跟你一般杀伐果敢。嗯,这是好听的说法,换句不好听的,你那叫杀人如麻!”
王抗美却笑道:“我杀的人里头,可有一个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阮可可无奈道:“你有你的帝王术,他有他的御下法。”
王抗美突然问道:“南宫要来意大利?”
阮可可叹息一声:“嗯,说是要亲自来负荆请罪。”
中年男子淡淡一笑:“那就让他来吧。”
阮可可微微皱眉道:“就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中年男子仰头看向远方的蓝天道:“井底之蛙跳进一方天井,就以为那便是天下了。”
阮可可道:“南宫舍了乔仙姿。”
中年男人冷冷一笑:“他若哭着闹着要为乔仙姿求条生路,我倒要敬他是条汉子,如今这般看,也就是一条蚯蚓罢了。”
土中蚯蚓,何以成龙!
第两千一百八十五章 摩拳擦掌
一身儒雅长袍的中年男子伫立面朝山路的阳台,从朝阳升起一直到夕阳西下,身边一身旗袍的女子便也不动声色地陪在身旁,亦如过往的数十载漫长岁月。
静候,陪伴。
黄昏,天边的彩云遍布,宛若仙境降临。一个黑色如同黛色山脉里的一记墨点,缓缓在山道盘旋移动。中年男子握在栏杆上的手陡然用力,手指纤细的柔白素手轻轻覆在那只掌内掌外都遍布伤痕的手上,温婉而贴心。
山道两侧的悬崖上,重金铺就的现代重型杀器不断将车中信息汇总到古堡内的一处中枢,而后信息很快便到了这处难得有人问津的阳台上。
“车里加上派去的司机,只有一人,通过面部捕捉分析,应该是去病。”阮可可略一思考,心中微微叹息一声,最后还是将这个消息告知了身边的男人。
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只轻轻“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这处他已经站了一天的阳台,走向厅内。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女子看到他眼角的皱眉又深了几份。
原本喜气洋洋的古堡因为主子的情绪变化,瞬间跌入冰点,连同那些干着活的园丁走路的脚步声都放轻了几份。
“少主说,时间不等人,只争朝夕。”头一回进入古堡的霍去病便也没有这堡内的恢弘气势给吓着,如实向主人回报着在机场分开时的场景,“少主带着凤驹少爷和小师叔一起赶去与李弓角、李徽猷汇合了。”
中年男人本就不悦的脸上此时更是如覆冰雪,感受到男人情绪变化的霍去病看抬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回报道:“少主说……若是想吃顿团圆饭,就去海边跟他们汇合,他已经许久不曾与大哥、二哥团聚,等不及了……”
说到最后,霍去病低着头不敢看面沉如水的中年男人,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微笑不语的阮家姑姑,幸好女子莞尔一笑, 出面解围道:“你也别生气,他们是自幼一道长大的兄弟,虽无血缘关系,但实则比亲兄弟还亲,这些年无论是云道这边有事,还是弓角抑或是徽猷碰上麻烦,哪次不是几兄弟豁出命去齐上阵的?你就想想当初你那些过命的战友,他们之间的感情,比之只深不浅!”
这世上,懂他的便是这位默默在身边陪伴了数十载光阴的女子,不图名份,不图回报。
果然,这位对世上诸多事情都风轻云淡唯独会因为儿子的事情而闷闷不乐的中年男人终于脸色有所缓和,沉声问道:“他的意思是,我这个当老子的,还要上赶着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霍去病不敢说话,他自幼被寄养在伦敦的一处普通人家,但实则却是眼前这个男人精心安排和磨砺出来的一把剑,对男人的敬畏那是发自骨子里的。
幸好,还有这个曾经一样名动京华的女子在。
只见她微微一笑道:“跟自己儿子,还计较这个干什么?当年是你自己二话不说,把人家交给大喇嘛当弟子,不也没征求过人家孩了自己的意见嘛!再说了,那边是几十年的兄弟,这说明儿子是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这跟你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嘛!你想想,当年你那些战友出事,老爷子不也下了禁足令不让你出门,后来怎么着,你不也一样把想干的、该干的都干了个遍,事后老爷子就是跳脚指着你鼻子骂,你不也一样无所谓嘛!”
徒弟霍去病连忙咬住下唇强忍住笑意,他不敢笑,但对男人身边这个看似弱不禁风实则能量惊人的女人却是佩服之至。
那如今门下势力布遍全球各地的中年男子终于长长吁出一口气,自嘲笑道:“娘希的,我跟小兔崽子置个什么气!再气,还能不认这个儿子!吩咐下去,该干嘛干嘛,准备好的也别撤了,他不来,咱们自个儿乐呵!嗯,明儿一早,老子亲自去见他!他娘的,臭小子,还真是老子的种,一天没在老子身边呆,估计连脾气都遗传得一模一样!”
女子莞尔一笑,冲如释重负的霍去病摆摆手,后者忙不迭下去吩咐古堡中的众人准备晚宴,师父说了,咱们自个儿乐呵!
米兰,冬季温和多雨,车是提前准备好的,出了机场不久,天空便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李云道亲自开车,小师叔在飞机上看了几部武侠电影,此刻在后座呼呼大睡,时不时还会说上一句“别跑,本大侠在此”的古怪梦话。
长子凤驹自幼灵慧,大半年未见,竟是个头又窜高了不少。修着闭口禅的孩子显然对许久未见的父亲充满依赖,除了机场的热情相拥外,到此时,目光也未曾离开父亲半刻,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父子重逢后的喜悦。
“我不但没去见他,还把你给拐跑了,老爷子估计这会儿正火冒三丈吧!”
儿子咧嘴傻笑表示赞同,爷爷的脾气他还是很清楚的,外面的事情,再大也是小事,家里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
“你那大伯、二伯,是爸爸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实则比这世上多数的血亲兄弟要亲得多。他们都是得了你师祖大喇嘛的真传,有机会的话,你多跟他们讨教讨教,大伯一身横练功夫,虽不说刀枪不入,但也差不离了,二伯一身阴柔内心,嗯,你也可以学学,反正多些本事傍身,不是什么坏事!”
李云道之前常年在外忙碌,父子俩很少有这种独自相处的机会,当爹的便如同话唠一般,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当儿子的则是一脸崇拜不停点头,一个愿说,一个愿听,在这意大利冬春交际的雨天里,气氛融洽,温暖之至。
从机场到海边车程不算太近,黑幕降临后,兴奋了一天的孩子连连打着哈欠,李云道便让他也睡会,孩子却坚定摇头,誓陪父亲到底,但少年人终究还是抵不过周公的诱惑,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李云道一边开车一边打量着已经初有少年人模样的儿子,心中颇有一番感概,这些年自己一直忙碌在外,鲜有时间陪着孩子,加上之前蔡桃夭应征回西南应对天竺,凤驹幼年时便被送往美国,直到蔡桃夭退役,才将凤驹与点点都从美国接了回来,而这个过程当中,自己却是甚少有机会陪着孩子,像刚刚那样父子间的独处时光,竟然是这些年来的头一遭。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儿子的脑袋,睡梦中的孩子唇角微微翘起,显然跟他那位在后座上呼呼大睡的小师叔祖一样,在梦中见到了极有趣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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