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一六二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陆双鹤
双方都没打算捣鬼,也没想多接触,一切都很平淡。只是到了最后,老李教授拿出一条字幅,递给对方的交接者,温言对那位严都司说道:
“这次的事情,我们也是为了自保,没办法。有些尸体恐怕不太容易整理了,请节哀顺便吧。”
那老头儿颇为精明。接过字幅以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打开——显然是怕被旁人怀疑。
但那张白纸上其实只写了两具诗。还是用的相当漂亮的颜体楷书: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
交接完成后。穿越众们集体撤退返回临高县城。在回去的路上,庞雨忍不住询问老李教授,那些人要挖尸体就挖好了,何必劝阻他们,而且还用上小日本地诗词。
李明远教授注视他片刻,微微一笑:
“以庞雨你的头脑,其实应该能想到——这两句话并不是写给那些死者家属看的。”
庞雨愕然,皱眉沉思片刻,终于恍然抬头:
“您还是没忘记要和他们谈判的事情啊。”
李教授微笑点头:
“不错,安全有了
八五 杀ji给猴看
八五 杀ji给猴看
不过,阿德毕竟是阿德,几天以后,他率领人力部兄弟们干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情。
——阿德与郭逸等人在那些老外战俘中间组织了一次诉苦大会。
所有外国人都被指定参加这次大会,包括那位安娜公主和安德鲁船长也被要求旁听,为此工程组还特别允许暂停工作一天。站出来诉苦的并非外国人,但却也是那艘公主号大帆船上的成员——是那两名中国人翻译。
其中一位王通事,祖上是嘉靖年间闯南洋的侨民,在巴达维亚被雇佣上船的,他原本居住在菲律宾一带,但16o3年,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大屠杀让他失去了全部家人。当时只有十多岁的王彦躲在父母亲族的尸体堆里逃过一劫。
已经有四十多岁的王通事迄今都不能忘记当年那可怕的场景,他涕泪横流的回忆着自己的母亲是如何用身体为他挡住了致命的刺刀,然后又躲在亲身父亲的尸体下面整整两天,即使尸体开始腐烂也不敢把脑袋探出去……
西班牙人为了防止有人装死,每一具拖出去掩埋的尸体都要用长矛捅过,王彦向所有人展示了他肚子上那个巨大的伤疤:那是被西班牙长戟刺穿后的痕迹。同时还有手臂上深可见骨的牙印——他死死咬住自己的胳膊,才没出声音,逃出生天。之后辗转来到印尼,荷兰人的地盘讨生活。
荷兰人对华人也很凶残。但因为需要他们地劳动力,总算还允许他们在那里生存——这些老百姓肯定想不到,即使如此艰难的熬到174o年,终究还是会有一场“红溪惨案”在等着他们。
另外一位华人仆役林四海,则是土生土长的澎湖渔民。本来他这辈子跟洋人应该是扯不上什么关系的,但在大明天启二年,也就是1622年。荷兰人占据澎湖,将附近所有中国人都强行掳掠。为他们修建要塞。林四海那天正在附近洋面上打鱼,等他回到渔村时却现整个村子已经被焚烧殆尽,他和他的渔船都被红毛人掳走。
自从那一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妻子和孩子。
有四千多名中国百姓被抓为奴工,其中一千三百多人在艰苦的劳作中死去。然而当要塞修建完成之后,残余地两千多中国渔民竟然被舰队司令雷尔生当做奴隶,直接送给了巴达维亚的荷兰总督古恩。
在船上他们又受尽折磨。饿死病死不计其数,哪怕稍微有点身体不适,就会当作传染病源抛入大海。最终,这批华人能够活着抵达印尼地还不到半数。
林四海一直表现得很老实,所以才能活下来,并且学会了几句外国语。他是被巴达维亚总督当作一件礼物送给安德鲁船长的。后者从不知道这位表现顺从的亚洲仆人曾有着如此凄惨的过去,当然,也从来没关心过。
此时。当老杰克铁青着脸一字一句把林四海断断续续的哭诉翻译成拉丁文时,以前总是充满“绅士”风度的安德鲁船长明显坐立不安了。所有外国人差不多都是这个反应,就连那位一直表现的从容镇定,似乎没什么能让其惊慌失措地安娜小姐也坐不住了——在向旁边茱莉表示说她和公主号来到东方时间不长,从来没做过任何针对明国人的坏事,也不清楚这些事情之后。便动用“小姐特权”,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匆匆离开了会场。
这边没人阻止她,本来开这场大会的目地也不是针对她。事实上对这些事情反应最大的,并非那些外国水手,而是同样被调来旁听的明军战俘官兵,以及工程组雇佣来的本地人员。
张陵张汝恒本是陕西人,调来南方半年都不到,本来对那几个混在洋鬼子中的通译极为瞧不起的,觉得他们数典忘祖,丢尽了老祖宗地脸。不过此刻。在听到那两人的悲惨遭遇之后。第一个跳起来的却也是这位陕西汉子。
在大骂声中,张汝恒挥拳就冲着那位安德鲁船长杀过去了——所有外国人中就数他穿的最华丽。一看就知道是头儿。和他一起动作的还有十多条热血汉子,这十几天来双方已经动过好几次手。以前这些老外都傲气得很,稍有点小摩擦肯定会大打出手的,但此时,见他们冲过来,很多外国水手居然选择了避让……
不过大会地组织者们肯定不会让这架打起来——阿德他们早就用本地雇员把双方人马隔开,这
八六 宣言
八六 宣言
此时此刻,小广场前已经是人山人海。中国人爱看杀头,这是早就被鲁迅先生所证明过的。现在虽然换成了他们不太熟悉的绞刑,但也丝毫没影响到当地闲人们的“兴致”。
特别是当他们看到被押上法场的竟然是一个红毛老外时,那些闲人愈的兴奋了。半年多的接触,当地老百姓已经习惯了这帮短毛稀奇古怪的行事,无论他们干什么都不会感到惊讶了——人人知道这帮人肆无忌惮,连大明官兵都敢打杀,宰几个红毛当然不在话下。
广场中央,张庐山的儿子张小山手捧一张写满了字的黄裱纸,有点结结巴巴的用海南本地土话大声向广场上众人宣布那名荷兰人的罪状,以及这边对其做出的判决。本来这活儿是打算请李长迁师爷来做的,不过老滑头看他儿子新近认了不少字,好说歹说把这个露脸的机会给儿子争取过来了。
这边胡凯和李伟两个壮小伙儿则把那名不停哭泣哀求的荷兰人拖到绞刑架前,将绳圈套上他的脖子……这时候,陈涛手持一只十字架走了上去。
“你有什么临终遗言要说吗”
陈涛一边示意旁边王通事把这句话翻译过去,一边开始用拉丁文念诵主祷文,这是他小时候在爷爷奶奶监督下背熟了的,也是他唯一会说的几句拉丁文。这边大部分人其实并不赞同他搞这种迷信活动,不过反正费不了几分钟。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那荷兰人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双膝跪地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那王通事听他说完之后却是满面怒容,狠狠的“呸”了一口唾沫在对方脸上。
“大人,这家伙到现在还在胡说八道!他说他只是一名普通水手,不是士兵,也从来没有和大明朝作战过。那一次运送俘虏。所有行动都是遵循船长命令行事,他本人从来没想要伤害过任何大明子民。”
“哼哼。上绞架地人都这么说。”
庞雨不知何时从后面走了上来,旁边还跟着那位控告者林四海,此时他正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盯着那荷兰人,一副恨不得冲上去咬一口的样子。
“我们其实可以理解,你这时候一定感到很委屈——你想必觉得你根本没有犯罪,把那些生病或是看上去生病的中国人推下海,对你们来说大概无非就是处理掉一件损坏的货物而已。”
看着那名荷兰水手。庞雨一字一句的缓缓开口,他说得很慢。每说一句话,都要停顿很长时间,让林四海把他的话翻译成荷兰语,既说给对面那个死囚犯听,同时也是说给周围那些外国水手听。
“……你们这些来自欧洲地所谓‘文明人’,大概从来都没想过:亚洲,非洲。还有南北美洲,这些地方的原住民和你们一样都是人,肤色虽然不同,体内却同样流着红色地血。和你们一样,同样享有上天赐予的生存权利,享有不受奴役。自由在祖先遗留之土地上生活的权利。”
这些话语传到周围,让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个个都变了脸色。
“而最重要一点……”
庞雨忽然揪住那荷兰人的头,强迫盯着他的眼睛:
“我们同样也能伤害到你们!你们敢来抢劫财物,来掳掠人口,我们就把你们统统吊死。指望在海岸边架起一两门大炮就想征服一个国家,这种事情不会在这里生!这里不是刚果,不是津巴布韦,更不是玛雅与阿兹特克!”
缓缓松开手。庞雨最后看了那个被吓呆了的荷兰人一眼:
“死在异国土地上地侵略者。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无论你信奉哪一种上帝。地狱里的火焰总都是一样。”
毫不怜悯用一句恶毒诅咒取代了旁边已经目瞪口呆的陈涛“临终祷告”,庞雨拍拍早就不耐烦了的胡凯肩膀:
“行了,把他挂起来吧。”
诉苦大会最终是以那具挂在绞刑架上漂来荡去的尸体而告终。这场大会的效果几乎是立刻显现出来——本地劳工与明军战俘们个个义愤填膺,如果不是看守者们很有先见之明的封锁了外国俘虏营地,恐怕刚一解散那里面就打成一团了。
那些原本牛气十足的外国水手们则明显夹起了尾巴,对于来自中国人地挑衅也不敢回应。能逃过这一劫都已经在暗中庆幸了,谁还有胆子在愤怒的人群面前充硬汉
至于县城里的老百姓们,又免费看到一场大戏,足够他们谈论好几个月的了。其中某些文化人,例如程县令李师爷之类对于庞雨的那番宣言难免有些研究——这宣言他们已经能听懂一部分,与解席先前“大明崇祯天下只有十七年”之类的片言碎语结合起来看……这些短毛地来历似乎更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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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管理体系
八七 管理体系
此后几天,穿越众的生活开始慢慢回归到正常轨道上。为了应对战争而被打乱或搁置的各项计划,又开始逐渐执行起来。
吴南海及其所属的农业组是所有人中最有紧迫感的部门——天时不等人。战争本身只打了两天,可前期备战和后面的收尾工作却持续了一个多月,从四月到五月,正是农业种植上最重要的时期。比如水稻,正是抽穗孕穗,需要增加水肥管理的关键时刻,但因为人力不足,这些条件都没能跟上,这一季的粮食产量肯定会因此而受到一些影响。
为此吴南海提出申请,要求增加农业组的人手。现在他们的人力资源比原来充裕了不少。不过面对吴南海所提出的,一下子要增加两三百人的大农业合作社计划,阿德等人依然傻了眼。
“这个……我们不大可能把所有战俘都调拨给农业组的。”
阿德指着小黑板上一大堆要求增加人力的备忘纪录,一行行点给吴南海看:
“你看,各个部门都要求增加人手,僧多粥少啊。”
“我知道,所以我们农业组根本没打算使用那些俘虏。”
吴南海胸有成竹:
“我们只是希望你们人力资源组,或者参谋组,还是全体大会……管他什么机构,反正就是有决定权的那批人,能允许我们农业组自行招募一些本地农民。现在每天都有很多当地人来打听,想给我们打工呢。”
——虽然误了点农时。所用的种子也不是标本箱带来地那些级稻种,但在现代化农业栽培和管理技术之下,穿越众所控制的农田长势依然要远远好于周围本地人的田地,光眼下都已经能明显看出来了。
海南岛这地方,虽然已经到了明代,很多地方却依然难以想象的落后,有些少数民族甚至依然保留刀耕火种的习俗。汉族好一些。但大多数人还是播种以后就不怎么管理,也不懂管理。唯一的管理手段大概就是锄锄杂草,浇浇粪肥,连除虫都还是依赖青蛙蛤蟆之类,基本上,还是要靠天吃饭。
而农业组可就完全不同了,浇水施肥都是按照最佳配比来进行,遇到病虫害什么也知道去找化学组。让他们配置各种化学药物来解决。就连稻田地块分割,沟陇设置都有专业人员指导。于是所有人走在路上远远就能看到——农业组所照料的地块都是整整齐齐,一块一块稻田都绿油油地长势喜人。而其他地方属于本地人的农田,哪怕再好地地,都是稀稀拉拉参差不齐。
农民们对这种事情向来最是敏感,继先前的海盐之后,短毛们有种田秘诀的说法也很快流传开来。自家有田有土的倒也罢了,但不少本身无产。依靠佃人田地养家糊口的农户却心思活动起来……
反正一样是给别人种地,给谁干活儿不是干呢。短毛们种的田他们这些本地人都清楚,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上等田,去年收成还和其它地方没啥两样,如今在短毛手里却忽然如此出色,肯定是有诀窍地了。如果能够学到一二……
短毛本身很和善,不会滥杀无辜,行事也颇为公平,给他们做事绝对不用担心拿不到报酬——这么长时间下来,穿越众在本地人心目中的形象其实已经很不错。只是先前当地百姓对他们抵御官兵,攻城略地的行为还是很有几分忌讳——给短毛们扛活儿听说都是要剃光脑袋的,一旦官兵剿来被当成匪徒同党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不过这种担心随着前些日子的大战结果而都烟消云散——好几千的朝廷大军就这么完蛋了,光埋尸体的坑都延绵了一里多长,这些都是本地劳力亲手挖出来,再清楚不过。
后来又看到居然连红毛人都给打败。螃蟹似地排了一长串给押到城里关起来。洋枪洋炮缴获无数,直接就给架到城头上了。海边还横着一条大洋船……农民们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完全打消。
城墙上架了那么多大炮,朝廷纵然派来几十万大军怕也不是对手了。真要顶不住了,短毛们本身有大铁船,那条大洋船看架势装个千把人也不成问题,到时候大不了跟着一起跑路就是……
在利益面前,劳动人民总是很精明的。在确信后路可以保障之后,他们对朝廷的忠诚也就不那么坚定啦——最近一段时间,与短毛能拉上关系的本地人忽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不少沾亲带故的都来打听消息,希望能上柜入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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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委员会的建立
八八 委员会的建立
所谓政治,归根结底,还是源于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因为互不信任,才会有谈判,会有协议,会有妥协。
同为现代人群,在最初来到这个陌生环境的时候,谁都不会贸然把自己的前途命运交到他人手中。尽管大家在很多方面的观点相同或相近,可以采取一致行动,但决定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可一旦决定建立领导机构,那就是两个概念了。领导者的意志将成为集体意志,个人纵有什么想法也只能保留,虽说一个聪明的领导者不会下达让大多数人都反对的指令,但“别人命令我做”与“我自己想要这样做”,终究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此外,心理上的不平衡感也是一个问题,大家都是一样的普通人,凭啥你能来命令我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新环境,无论原先在现代社会是什么地位,在这里不都一样么。
正是因为有这种种顾虑,琼海2o7号的乘客们在穿越时空后,虽然迫于环境压力不得不紧密团结在一起,但在内部的组织结构上,却还一直是相对散漫的。没有人有权对旁人号施令。所有需要他人协助的主张,都只能用“建议”或者“劝说”的方式来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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