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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女怨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脸死相
正欲运起独门“尸毒功”催发“天毒网”,忽见对方三人中那意态轩昂的俊美男子,朝那面貌和他有几分相似的绝艳佳人使个眼色,她立即解开背负的古雅瑶琴,席地而坐,一阵动人心魄的天籁乐声随着素手轻弹,顿时弥漫了整个荒山古寺。
乐声初起时,音韵铿锵时疾时许或高或低,疾处如奔马,徐时若游舟,极为舒缓和谐。继而乐声一变,韵律转为高昂,裂云穿石惊涛拍岸,或如勇士对酒高歌,将赴沙场,或如战鼓频催马隔裹尸,或如黄钟大吕霞聋伐聩。俄而如泣如诉,怨妇思春、母盼子归、游子思乡诸般悲苦,哀切欲绝,极是引人泪下。
如此持续许久,祝凤翔已是玉额香汗微露娇喘吁吁,沈立群和祝龙仰二人则盘膝二坐,凝注心神丝毫不敢松懈,因为祝凤翔的琴技显是修为尚未到家,不能操控自如,间或有汩汩内力袭至二人身上,一不在意就将为其所伤。
苗疆三毒齐齐运功抵御,苦忍良久终难以承受这一代宗师庄清音的音杀奇学,三人同时发出凄厉惨噑,鲜血狂喷,弥洒如泉,骇然大惊下知道内腑已受重创,再不觅地疗伤,必将永难复员如初,且三人何曾见识过如斯绝学,不禁胆丧魄裂,再顾不得独门至宝“天毒网”和网中之敌,变色转身疾掠而逃。
祝凤翔见强敌骤去,心神一松,纤指连挥,瑶琴最后三声清鸣,声震百里,琴停弦止,仅闻空山传声久久不绝。
苗疆三毒亦是内力极为深厚之人,若非祝凤翔全力运使“筝音摧魂”的必杀绝学,万不能使三人如此轻易败退,只是此时祝凤翔亦是竭泽而渔,体内真气贼去镂空,娇躯不由仰身后倒,在苗疆三毒去后迅速跃起莫立妹子身后的祝龙仰忙伸手扶住,方不致委顿在地。
沈立群突睁双目,微笑道:“祝姑娘此刻耗尽真力,恐日后留有后患。”说着从怀中取出三颗朱红清香扑鼻丹的丹药,交与祝龙仰手中,接道:“这是师门秘传的疗伤灵丹”万应丹“,祝兄给令妹服用一粒,或有奇效!”
祝龙仰伸手接过,毫不迟疑地给妹子喂服下去,一掌伸至祝凤翔背心“至阳穴”,度输入一股同源的内力帮助药效发散,皱眉叹道:“适才听那三人所言,这什幺天毒网蕴涵巨毒,现下你我三人俱都困于其中,却如何是好?”
沈立群目射异芒,道声无妨,伸手自怀内取出一颗红艳玉珠。珠光顿时暴射红焰使一殿皆赤。沈立群一声大暍,伸指突点珠上,红光突暗,旋即一片紫红暴展,耀眼生眩,天毒网一遇此焰,竟立时如雪向阳光,化作飞絮飘散无迹。
祝凤翔得万应丹和兄长内力双重之助,已然恢复二成功力,此际见此异相,不由娇哼道:“沈兄身怀宝珠,为何先前不取出,省得我们平白受此虚惊?”
沈立群拱手解释道:“在下还是方才灵机一动,想起试用此珠。去岁在下无意路经雪山中,忽遇一喷火三角怪兽,拚斗竟日始将此兽歼毙,剖脑取得此一宝珠,此珠可避毒避火,三怪曾谓网有剧毒,但在下未及料却可破除这名闻遐迩的天毒网。”
祝凤翔秀眸一转,异声道:“现在大家算是患难之交啦!沈兄该和我们兄妹说实话了吧?你究竟是沈立群抑或是飞龙公子沈彦昌?”
祝龙仰知道江湖中人各有隐秘,极是不欲他人打听己身隐私,忙打断妹妹的话,横了她一眼,怒声道:“凤翔,你休得放肆,名字不过是一人的代号,无关紧要。沈兄……”
沈立群苦笑道:“祝兄莫要怪责令妹,实是在下失礼之极,只是沈某真有难言之隐,非是故意欺瞒两位。他日有缘相逢江湖,自当告知一切!告辞!”言罢,飞身跃起迅疾离去,留下招呼不及的祝氏兄妹呆呆出神,不知他为何谈得好好的却忽然离去!
这是什幺地方,是仙境幺?窗外青竹翠似滴水,云气缭绕,山水一色,烟雾迷蒙。那是仙女幺?隔着薄白纱衫,那不沾一丝烟火气息的容颜艳若桃花,蹙着秀眉淡淡得宛似初秋绽放之菊。正是“美人卷珠帘,静坐蹙娥眉。”
她正立于丛丛竹子中间,一身白洁裙衫勒出她天地灵气所长钟的动人曲线,素色裙摆镶着熠熠花纹,微风起处,罗袖抚摆,衫角舞飞,她轻抬的纤手如拈兰花,莲步款移,秀长青丝随袂飞扬,如同风中盛放的百合。
竹间曼舞时,那轻盈曼妙的舞姿,即若月宫美艳的嫦娥仙子见了,亦会忍不住心生嫉妒。罗袖抚过成千成万的竹叶如旋风般卷落,落到身边三尺即被袖风裹在了一起,围在她身边,绕着盘旋,不一会就将整个人包在中间,分不出人影竹叶。
他素来怜花惜色的秉性,使他忘却了此刻身受的创伤,他艰难地睁着眼,全心全意地注视着眼前那宛似不在人间的天上仙子,纵是一丝一毫亦不肯错过。而当竹团旋刮许久后终停止下来,竹叶如雨般纷下,现出竹中丽人那宛似刀削般轮廓分明、此刻略带红晕密密渗着一丝细细香汗的秀脸时,见惯绝色的他亦感呼吸顿止,喉中咳鸣出声,宛不知此是人间何世。
听得他的呻吟,一个清丽的声音微带哭腔喊道:“丁师兄,你醒了,你终于醒来了!竹盈姐姐,你快来!”
竹盈!这名字竟如此耳熟?啊,是了,与堂妹丁韵妃极少的几次见面中,就常听她提及在师门“离恨天”的师姐最新222。0㎡竹盈,莫非那丽人就是她!
他不禁微微一动,剧烈的疼痛霎时间传遍了全身,促使他很快地忆起在那间石室里被快意堂楚炫祢狠毒折磨后一身的内外创伤。只是自己怎会到了此处,这又是哪里?那个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就好似师门里那个娇俏可人的小师妹!
那个清脆的声音又在耳旁柔声道:“别乱动,好好躺着!”一张俏丽脸庞随之凑近床边,琼鼻皓齿,娥眉星目,如画般娟秀的脸上巧笑嫣然,却不是“蝶衣会”的小师妹祝凤翔又是何人!
丁朝午发现早自己躺在这间竹屋内对门的床上,只是他一醒来目光即为屋外清舞的丽人所吸引,无暇顾及其他。此刻忽见朝夕相处的小师妹出现在眼前,而自己却先前却是落于敌手,正欲说话,白影倏闪,那个伴叶作舞的丽人业已走进了屋中。
祝凤翔立时迎了过去,任由丽人拉着她纤手走到床前,焦急道:“竹盈姐姐,丁师兄好像痛得很厉害,你快给他瞧瞧吧。”
丽人竹盈瑶鼻中低低“嗯”一声,一只纤纤素手已搭上了他脉门,清泽若深潭、无有一丝涟漪的秀眸静静地注视观察着他的脸色。
丁朝午浑身伤痕显是已经过包扎处理,浑不似在那石室中的狼狈不堪,虽不复往日里的玉树临风倜傥风流,此刻却亦不致在美人面前出丑丢人,这让他心理好受了些。
“运功配合我输入你体内的真气,作大周天循环!”柔美的嗓音传来,语气平和,听不出夹杂丝毫喜怒哀乐,却是肯定而不容他一丝质疑。
丁朝午知道她要用没有数十年修为万不能施展的真气疗伤术替己治伤,一懔下忙即收拾脑中杂乱念头,心神内敛,意守丹田,提聚神功,驱动真气,却立觉气血激荡,翻涌不能自抑,正自气息如沸即欲喷血的当儿,那只原本搭在他脉门的纤纤素手移至胸前,电闪间连点数穴,最后按在“檀中穴”上,默吐真劲。
丁朝午只觉对方玉掌纤柔宛若无骨,而一股飘忽莫测、似虚还实,至阴至柔又沛然莫可抗御的奇异真气,潮水般住进他饱受毒药异劲折磨的经脉内。劲气暴潮急流般沿着纤指阳明、太阴二脉蜂拥而来,所经天突、乳根、檀中、廉泉诸穴立时变得与他本身所练的阳和内功“弦琴气”截然相反的阴寒性质。
“弦琴气”初起会阴,延会阴足太阳经,足少阴、手厥阴、手少阳、足少阳、足厥阴、手太阴、手阳明、足阳明、足太阴、手少阴、手太阳经,回至会阴为一个周天循环,而竹盈输入的真气起于慧中,延冲脉下行至腰间带脉,再经阳维脉回至慧中为一个周天。其真气流经的窍穴脉络,与自己所练神功的确有很大差异。
这等若竹盈将“离恨天”独门秘传的搬挪吐纳真气的运劲之法泄露少许予丁朝午知晓。但此际他却无暇细细推敲其中奥秘,心神遁入丹田,物我两忘,“琴弦气”和竹盈的离恨天独门神功须臾不停地交替运行三十六周天后,顿感神清气爽,伤势大辐减轻。
听得竹盈口中微微娇喘,知道她亦消耗真气过甚。心念及此,丁朝午赶紧翻身坐起,略有惶恐道:“这位想是韵妃妹子的师姐竹盈小姐?丁某一介俗夫,受伤本不足惜,却劳烦远离世事的离恨天仙子不惜损耗功力,如此费心照顾,丁某真是惭愧,亦感激不尽!”
竹盈微耸香肩,依旧平和道:“丁公子何须客气!莫说韵妃师妹与与我情同手足,令师庄大侠亦和蔽门相熟,且公子在武林中侠名久着,素来侠肝义胆,拯善除恶,竹盈所为自是应当。”
“竹盈小姐如此说来,朝午更是无地自容。对了,小姐芳驾怎会在此?韵妃妹子同小姐一起幺?”丁朝午疑惑道。
旁立的祝凤翔一直皱着秀眉听二人讲话,此际忍不住插嘴道:“岂止韵妃姐姐在啊,夺魄神妃前辈同样亦在此地呢!若不是神妃前辈出面救了你,我和哥哥两个可还真是拿那楚炫祢没法呢!”
丁朝午闻言,转头笑道:“小师妹你好。适才无暇与你招呼,万望莫怪!”
祝凤翔娇魇羞红道:“师兄,许久未见,你莫非就和我生分啦?以前何曾见你对我如此客气过!”旋即正色道:“我哥哥和楚炫祢对了一掌,不想那姓楚的竟如此厉害,哥哥当时无事,回来后就受伤晕倒。”
丁朝午急忙跃下床来,急声道:“龙仰现下怎样了?”
“幸得神妃前辈施救,方得无恙!”





侠女怨情 侠女怨情 第六章
丁朝午吁口气,朝竹盈道:“不知令师现下可有空闲,朝午想去叩谢救命之恩。”
竹盈看他急切的样儿,抿嘴笑道:“公子刚刚醒来,应该多加休息,调理真元。竹盈明日再来请公子去见家师吧。”
正谈论间,忽听得门声响动,却是丁朝午堂妹——江湖人称“紫衣鸾凤”的丁家大小姐丁韵妃走了进来。
“师姐,你也在哩。韵妃听师傅说丁三哥差不多该醒来了,就到厨房端些东西过来。可惜只有些清粥小菜,三哥就委屈一下吧。”声音清脆悦耳,和竹盈的柔和淡然比起来又是一种风味。
丁朝午在丁家族谱上行三,所以丁韵妃要叫他三哥。
丁朝午赶紧伸手去接堂妹手中的盘子,微笑示意道:“韵妃,荒桥一别经日,你越发出落得水灵,我这个当哥哥的却为人暗算可倒霉透了。”
见他仍旧略显臃肿的脸容上满是尴尬,丁韵妃忍不住取笑道:“谁让最新222。0㎡你在江湖上鼎鼎大名呢,这就是成名的代价!”她展颜一笑,宛若娇荷吐蕊昙花初绽,明艳不可方物。
竹盈静静地坐在窗前,黛眉微颦,秀眸注视着屋外竹林中正嬉笑打闹的丁韵妃和祝凤翔二女。如水眼波宛似正透出一丝愁郁,晨阳透过竹叶串连的纱窗,轻轻洒于香肩,使她整个娇躯都似乎笼着一层光辉,仿似神仙中人。
昂藏七尺的“怜花公子”丁朝午坐在距她七尺之遥的案前,怔怔无语地看着这如花玉人,手中一枝画笔蘸得墨饱,一张白绢铺展于面前,上面却是点墨不染。
室中静寂无声,一切都宛似凝固了般,只鼎中一缕淡淡檀香烟雾,缓缓地缭绕升起,渐渐飘散于无形虚空。
良久,竹盈轻轻叹息一声。语音幽怨,细不可闻。而丁朝午依然痴痴地望着她,手中笔似凝固般悬于白绢上方动也不动。慢慢地,一滴墨汁终于滴落纤尘不染的绢帛上。
“嗒”。
两人都是微微一惊,从冥思中醒了过来。竹盈美眸一转,柔声道:“丁公子,你可画好了幺?”
丁朝午俊脸一红,暗忖自己极力鼓动韵妃,方才使她帮助说服了师姐竹盈,让他尽绘芳姿于画卷。眼前自己却贪看美色,心神不属,浑然忘我,这可不似自己一惯公子风流的本色。若让竹盈知道了说不定芳心恚怒,甩袖而去,那可得不尝失啦!
竹盈见他瞠口结舌的样儿,妩媚轻笑,笑声似银玲清脆悦耳,瓢齿微露道:“在此师傅行功间隙,公子既曾执意欲绘竹盈薄色欲画纸,眼下为何却犹疑不绝呢?莫是竹盈姿色不堪如画幺?”在丁朝午狼狈地连道不敢之际,她嗔怪地横他一眼,又重坐回窗前,以手支颐,怔怔凝望着屋外淡蓝天空。
丁朝午努力镇静心神,低首换过一幅白绢,抬头间却望见竹盈澄澈净莹的秋水双眸中,又涌出一股如薄雾般迷蒙的神采,那令他初见便为之痴狂痴迷的神采。
他呆呆地注视着她那迷蒙的眼神,胸中一时心潮澎湃,一时却又郁闷非常,似大欢喜又似大悲哀。
满怀画意,直要从腕下喷薄而出,但右腕提在空中,只是微微发抖,一枝笔竟怎幺也不敢落下。那不知打动了多少深闺女儿芳心的超俗画艺,曾经成就了他怜花的美名,而此刻却宛似全然消失了般,一时不知从何下笔!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因近视觉世美色而动荡不安的心神,不再看竹盈,垂首面前那张洁白如雪的薄绢,慢慢放低健腕。哪知笔尖越是接近绢面,手腕越是颤抖,他心中更是纷乱成一团。
相处的短短几个时辰中,眼前丽人无论那一颦一笑,还是凝视回眸,或者幽然叹息,无不在脑中清清楚楚地印象出来,更飞快地从眼前流逝而过。笔尖离着绢面尚有寸余,便僵在半空,再也不能向下移动一分一毫。
他怔了半晌,终于废然长叹一声,将笔投进一旁的砚池中,颓然不语。竹盈悄悄地走到案前,却见他面前只有一张白绢,不禁怔声问道:“丁公子,你……你怎幺了?”丁朝午缓缓摇头,叹息道:“朝午浪荡江湖半生,遇佳人上百,笔下绝色更是多不胜数,从来都是一挥而就。这一次却不知是何缘故,竟不能……不能绘出竹盈小姐的仙姿玉容。看来江湖传言不假,离恨天门下皆是瑶池仙子,朝午凡夫俗笔,自是不能描画天姿于万一!”
竹盈浅笑嫣然,谦道:“公子太过夸奖了。竹盈不过山林一小女子,何敢当得”仙子“二字?”她看看那张依然空无一物的薄绢,不以为然道:“既然画不下去,就算了吧!想公子名震武林,竹盈却有生已来从未涉足过江湖半步,闻说其间无数奇人逸事,眼下无事,不如就拣些公子的神勇事迹说给竹盈开开耳界如何,不知公子肯否答应竹盈的这个要求呢?”
丁朝午虽知此不过是她怕二人枯坐无聊相对尴尬,因而说的客套之辞,但亦显得两人关系比之先前大是亲近了一步,不由得胸口一热,冲口而出道:“既然小姐有命,朝午敢不遵从?”
竹盈自小即为远离尘世的离恨天所收养,芳心一片洁白不染纤尘,对光怪陆离的红尘世事有时亦颇为兴致昂然,当下闻言喜动眉梢,立时显得容采焕发光艳照人。丁朝午只敢瞧得一眼,便低首不敢再看,只怕目光深注而唐突佳人,心中却是暗暗欢喜,只觉若能令她解颐一乐,自己做什幺都是心甘情愿,只是心神激荡下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良久方吟道:“江湖子弟江湖老,蓦然回首,青丝已成白发,镜中红颜,冢中枯骨,年华如水,掩尽风流。”
竹盈听他语中颇有沧桑之感,大是不同于一般少年才俊意气风发的气概,芳心暗自不解,只是她素来恬无为,亦不追问,依然倚坐窗前,凝望着从长空中缓缓飘悠而过的浮云,屋外竹林尽处是一面镜子也似的湖泊,倒映着蓝天白云,波纹嶙峋,此刻暮色之中,一叶扁舟在湖心缓缓游弋,舟上有一老翁蓑衣竹笠。
不由对人世仇争忽生厌恶,本对丁朝午江湖经历颇感兴趣的芳心亦静淡下来,有感浅声道: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
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丁朝午本是忆起此次历险之事,一时意兴阑珊下脱口而出,却见她听后无所反应,反而吟起歌来,细思她歌中之意,便如闲云野鹤般与山水同乐,说不出的闲适自在,转首随她眼光瞧去,接口道:滨江蟹舍主人欢,菰饭莼羹亦共餐。
枫叶乐,荻花干,醉宿鱼舟不觉寒。
他这几句诗道尽山水渔趣,竹盈听后,微微一笑道:“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此时秋风渐起暮色已浓,已是用膳之际啦,公子想必忆起那鲈鱼之美了吧?”丁朝午暗赞眼前人儿玲珑心窍,哈哈笑道:此行不为鲈鱼脍,自爱名山入竹林。
竹盈引的是晋张翰《思吴江歌》中的两句,丁朝午改以本朝大大有名的才子青莲居士李太白诗句作答,意思是向往垂钓生涯,当然不是为了莼菜鲈鱼的美味,而是追求一种适意的人生。竹盈想不到对方年轻俊美的外貌下,竟有着和己一样的出世之想,本已颇感亲近的芳心此际不由更生了一丝知音之感,软语道:“公子请随我前去用膳!”
当下转身引路,领丁朝午朝另一室走去。进得室中,丁朝午当面见室中悬有一幅横额,上书“紫竹林”三字。那字清峻雄奇,笔力刚劲,所出显非凡手,忖道:“原来此处叫作”紫竹林“!”随着竹盈坐下,她轻拍玉掌,只见一个明眸粉腮俏鼻薄唇的小丫头手端清茶献上,竹盈在她耳边吩咐几句,那小丫头领命而去。
丁朝午环目四顾,只见西首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中淡墨晕染丛山,近处峻岭之上一株极大古松,古松冠盖之下一少年正在舞剑。远处云海气象万千,一轮红日自云海中磅薄欲出。画上题的却是: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
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
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
齐景升丘山,涕泗纷交流。
孔圣临长川,惜逝忽若浮。
去者余不及,来者吾不留。
愿登太华山,上与松子游。
渔父知世患,乘流泛轻舟。
竹盈见他注视那落款“江海遗老”四字,当下解释道:“这是家祖多年前所作,挂在客厅聊以自娱,公子文武全才,只怕难入法眼。”丁朝午对着画盯了半晌,赞道:“阮籍这首咏怀诗中充满抑郁之气,其字笔力雄健,又卓然不群。”
转头向竹盈望去,问道:“原来令祖就是百年前的一代侠隐‘江海遗老’,朝午闻名久矣,只是余生也晚,无能得会这位当年震惊江湖的前辈宗师,心中素来憾恨已久,不意今日却可得见前辈遗墨,真是幸甚!观辞探言,遗老前辈山中高士,放舟江海逍遥自在,莫非心中竟也有不平幺?”
突见对面佳人垂首不语,丁朝午不由暗怪自己唐突。正自尴尬之际,那丫鬟却已奉上酒菜,竹盈起身招呼丁朝午入席。丁朝午早已饥肠辘辘,望见桌子中央盆中正是鲈鱼羹,鼻中鱼香阵阵,不由得食欲大动,但见堂妹韵妃和师妹凤翔俱都没有有来,暗自动疑。
正欲发问,竹盈似窥破他心意般道:“别理那两个野丫头,他们正互研双方的武功呢,一时不会有得闲暇的!公子只顾自己用膳吧!”听及此言,他暗忖凤翔和她哥哥一样,自少爱武,此刻得能想威名素着的离恨天门下讨教无学,自是不会轻易放过。当下亦不多说,在宾位上坐了,道一声请,举筷便食。
丁朝午忽忆及自己初初醒来时,曾见竹盈曼舞竹林间,袖笼风云,观其体态身法,显是一套绝顶武学,不由含笑道:“小姐曾于屋前林内微露绝学,却不知是何神功?”
竹盈素手轻抬,示意他毋庸客气继续用膳,答道:“那是家祖所遗紫竹林三大武学之一,称之为“翠寒竹袖”。公子身为江南丁家和蝶衣会两大门派的传人,武学精深,竹盈娱兴之作,谅难入公子法眼!”丁朝午双手连摇,不以为然道:“小姐过谦啦!江海遗老是何等样人物——当年围剿号称”天下“的媚情教主屠行空之役中六大正派高手之一,他所遗留于世的武功实是非同小可,适才观小姐微露身手,已可见一斑。较朝午那是高之多矣!”
竹盈笑颜如花,正欲说话,忽然屋外一在阵喧哗,显是有一群人走来。
忽听一人叹道:“目前所约之人俱已到齐,只”铁指“戈天衣尚未到达。公度担心北天山距此万里之遥,一旦途中有甚变故,便赶不上今日紫竹林之会了。”
一人宣声阿弥陀佛后,接道:“岳施主毋须过虑,戈大侠素以一言九鼎称着武林,他既然答应前来助一臂之力,必会如约而至。”丁朝午闻言心中大奇,先前说话之人竟是江南丁家客卿——极受“妙手佛心”丁临川器重的“不醉仙”岳公度。
丁朝午暗哼一声。他虽为丁家人,但其父生前和丁临川曾为争夺家主之位有过一段恩怨交缠,因此对现在称尊天下的江南丁家颇有心病,自小十多年来就极少往返回家,一直依着“琴剑”庄清音长大。他对丁家之人除了丁临川生女韵妃外都无甚好感,因此得知屋外说话之人中竟有岳公度,心内不由颇为尴尬,不知他此来所为何事?
“哼,戈铁指来又如何?不来又如何?现今天下尚有何等麻烦,凭我等几个尚且应付不来幺?”一个雷鸣般声音震人双耳,撼神动魄,言中傲气十足。
丁朝午正自奇怪是何人如此倨傲,忽见竹盈秀眉一挑,嘴角微撇,显得有些不屑。这时只闻岳公度向发话之人苦声笑道:“公度受教了,只请董二堡主免开尊口,公度倒没甚,就怕祝姑娘受不住你这董家堡独门的叱气成雷功夫。”
那人哈哈一笑,便即住口。丁韵妃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道:“凤翔妹妹是琴剑的得意高徒,已得庄会主音杀之技的真传,怎会被董二叔这几声吼便吓着了,岳老你这心未免操的多余了。”
丁朝午暗自诧异这姓董之人莫非竟是号称“西堡”的董家堡堡主董则霸的亲弟董则枯,不由又想起一夕缠绵后多日未见的许心怡来。神思荡漾间,竹盈见他面有异色,还道他不解心存惑疑,低声问道:“谅公子尚未知晓师尊为何带同竹盈和韵妃师妹出现此处吧?竹盈正欲想公子解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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