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默默猴
僵尸男子手拈长鬓,云淡风清,嘴角虽微微扬起,笑意却泛著一丝苦涩。“为了此事,这一路流的血还不够多么?何必因为一根别有用心的草杆拨弄,枉作罐中蛐斗?”
应风色将阿雪轻轻放落,捏拳咬牙,瞪着魏无音。“若我没有发现,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我糊里糊涂代奇宫接下质子,从此留名史册,遗臭万年?还是你根本没打算告诉我,反正出了事就躲回山下去,留我受龙庭九脉鄙夷唾骂?”
“此事自有大人会扛。”魏无音淡然道:
“待你身披鳞绶时,再来操这个心不迟。”
“你————!”
“以这两人的伤势,你要撵他们下山么?还是在考虑本门荣辱之前,该先想一想为人处事的根本才对?”魏无音微眯着眼,其中精芒乍现倏隐,口气虽还是一贯的淡,气势却无比压人。“你若想不通这点,我以为你一生都不应该披上鳞绶。你是要做奚长老呢,还是那一帮躲进知止观里的乌龟王八蛋?”应风色为之语塞。
魏无音搀起独孤寂,瞟了阿雪一眼,以余光示意少年。“走了。十七爷,上我那儿坐坐,我弄几个菜给你下酒,保证不是昨儿那种猪食。”独孤寂笑起来。
忽听一把宏亮的嗓音自天外传来,入耳有如钟磬交鸣,令人浑身一震,气血翻腾。
“潜夫适井闾,酒蚁浸金章,匣剑非求试,吹毛恐尔伤!魏无音,看来你不仅废了武功,连脑子也不堪用了,孰轻孰重,竟不如门下一个娃娃清楚!”
知止新观的金红宫墙上异光轮转,一个复杂的符箓图样乍现倏隐,开启一道暗门,刺目的白光之中,一条九尺昂藏的魁伟身躯虎步行出,双手负后,金冠绣袍,浓眉压眼,燕髭修剪齐整,不怒自威;须眉发的毛茎无不粗硬如兽鬃,昂扬戟指,整个人锐利得像一柄脱鞘之剑,仿佛连多瞧一眼都会被刺伤。
独孤寂陷于伤疲混沌之中,仍未睁眼,却能清楚感受到来人的强大震慑,挑眉笑道:“你们奇宫也是有厉害人物的嘛,之前干嘛躲著不见人?”魏无音“啧”的一弹舌,低骂道:“麻烦!”抬头已是满面堆欢,捋鬓笑道:“我就带个朋友游游山,犯得着这么正经八百的么?”
“祖宗家法,岂容儿戏!你也太不像话了,魏无音。”
那名高大威武的紫膛汉子冷哼,锐目扫过狼籍的战场,始终背在身后的双掌捏得喀喇作响,虽未发怒,迫人的威压却持续堆叠,令人头皮发麻。
“你们一个一个,都不像话。出来!”脚下踏落,满山为之一震,蛛网般的裂痕四向爬开,广场各角落接连亮起白光,人影踉跄而出,有一霎颇见狼狈;然而现身之人或跃高墙,或隐簷下,所著服色虽各不同,金冠华服的形制还是与魏无音、紫膛汉子齐一的,衣袂被山岚刮得猎猎作响,甚是出尘,这时又有了高人的风范。
魁梧的紫膛汉子负手不动,转向独孤寂,微一欠身。“在下奇宫飞雨峰一脉紫绶首席,‘匣剑天魔’独无年,见过冠军侯。”
独孤寂懒洋洋地睁眼一睨。“好说好说。打完了才来,这是要捡尾刀么?”忽听山道上人声鼎沸,一大批青衫服剑的奇宫弟子列队而来,形容整肃,不比始兴庄所见杂牌军,全是飞雨峰座下。
飞雨峰在九脉中人数最多,势力最大,风气严格、纪律分明,门下弟子的质素也最为齐整,可惜奇宫大位拼的不是人头。四百年来,飞雨峰最顶尖的高手始终不及风云峡,独无年力压诸脉的无字辈同侪,独独非应无用之敌手。在应无用失踪、魏无音成残的当下,说他是奇宫高手,只怕争议不多。
那些被独无年逼出知止观的他脉长老,见飞雨峰人马齐至,满不愿教匣剑天魔独占鳌头,抢了功劳锋头,纷纷发出信号,要不多时,诸脉弟子接连涌上通天壁,绕了广场外围一匝又一匝。
独孤寂哈哈大笑。“这是要群殴是罢?也行啊。”
魏无音蹙眉开声:“独无年!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庭九脉,不容异族血统玷污。此事我等鳞族之后,人人有责,你与他的交情于此事之前,也得先放在一旁。谁带毛族上山,便是奇宫的敌人,此一也。”独无年踏前一步,朗道:
“冠军侯,旷无象不管有什么错、杀了多少人,也只有奇宫能处置。我闭关经年,待接获消息而来,旷无象已为侯爷所杀。这条血债独无年必将讨还,无法轻易放过,此二也。
“为此二者,须有一战。侯爷眼下伤势沉重,我不欲占你便宜,且由本宫弟子护送下山。山下有我奇宫物业,侯爷可尽情疗养,无论是三个月、六个月,抑或数载亦不妨,等侯爷伤势痊愈,咱们再来打过。”转向魏无音,眸光森冷。
“若是有人想偷龙转凤,暗渡陈仓,那就不必了。龙庭山上,连给毛族呼吸的空气也没有,遑论食物饮水。”
魏无音本欲再说,但周围奇宫弟子纷纷叫好,部分长老有心文过,亦不出声,任其鼓噪,更别说一旁的应风色虽始终遮护阿雪,投来的目光里余怒未消,宛若实剑。连风云峡自家人都说服不了,岂望诸脉转圜?
“说了半天,不就是要打么?”魏无音正欲搀扶,独孤寂却挣开了握持,活动肩颈手臂,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就现在打吧,别耽搁了。我还急着去找人哩。”
(第三卷完)
鱼龙舞 【鱼龙舞】第四卷 鳞潜羽翔 25
29年9月14日
【内容简介】
知止观外,奇宫高手独无年对上十七爷,突如其来的变故,使通天壁化
作血海!邪秽惊现,破境在即的独孤寂能否裂茧而出,力挽狂澜?十年匆匆,走
过惨绿年少的应风色,某日被卷入一场死亡游戏,意外成为九渊使者。
在青年面前,自称羽羊神的神秘主持人,正式启动了召唤龙皇的仪式……此
人是玩弄人心的恶魔,抑或鳞族的救主?
【第廿五折·拳若犀紫·缚以罍金】
29年9月14日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恁谁都能看出,此刻独孤寂浴血披创,连站着都勉强,居然敢向飞雨峰无字
辈首席、人称奇宫高手的「匣剑天魔」
独无年开口搦战,是毫不把龙庭九脉放眼里了。
独无年凤目一眦,生生按下怒火,冷道:「以十七爷眼下情况,只怕不配独
某出手。异色、奇色,护送二位下山!」
被点名的二人,乃飞雨峰色字辈首次二席。
分领两列门人的高大青年齐声答应,左首前沿的纳兰异色剑眉微挑,使了个
眼色,身后十数名弟子飞步疾出,锵啷声落,散开围住独孤寂与阿雪,人人挺着
明晃晃的长剑,威吓之意不言可喻。
魏无音亦在围中,冷哼一声:「怎么,连我也要一并拿了?」
唐杜郡御龙氏一支出身的唐奇色倒转剑柄,躬身道:「弟子万万不敢。为免
惊扰贵客,请长老莫要为难弟子们。」
论资历,独无年还大着应无用几岁,在被这位风云峡的麒麟儿夺走满山注目
之前,一直是理所当然的「无」
字辈首席,虽似粗豪,心思却不含煳。
飞雨峰距通天壁甚远,他长年闭关,闻警钟才更衣梳发,踏出草庐,迟来实
属无奈,谁也没想到旷无象能在忒短时间内打到知止观前。
但独无年不想与十七爷动手,无论现在或将来。
个人的成败荣辱相较于奇宫,在他看来简直微不足道。
奚无筌在白城山会过顾挽松,判断「十七爷将亲送毛族质子上龙庭山」
恐非流言,即以鹰书飞报。
朝廷并未徵调独孤寂,顾挽松不知使了什么诡计,煽动十七爷掺和进来;既
非官家所派,最好的方法就是不予理会,躲得独孤寂寻人不着,灰头土脸地将质
子带回白城山。
旷无象的出现打乱了棋局,但盘势依旧没变。
除非十七爷亮出圣旨,龙庭山自没有别的话,否则找个理由打发便了,烫手
山芋又回到顾挽松手里,奇宫以逸待劳,在角力中仍据优势。
「匣剑天魔」
毋须这一胜,他要的是独孤寂知难而退。
万料不到,堂堂前冠军侯、骠骑大将军,怎么说也是一号人物的十七爷,骨
子里就是只白眼狼。
他连为难自己都不在意了,还怕为难你们?「看来你的酒菜,今儿是没戏啦。」
说这话时还咂了咂嘴,挺遗憾似的。
独孤寂一抬手,抑住了魏无音的欲言又止,转头叫道:「喂,你说话算不算
数?还是你也不能当家作主,叫个能话事的出来。」
独无年无意接口,当是醉汉胡言,何必自贬身份?纳兰异色微微蹙眉,作势
摆手:「侯爷请。」
他招来的全是飞雨峰年轻一辈的菁英,长剑既出,身臂奇稳,连一丝轻晃也
无;包围看似松散,却无一处罅隙脱出两剑合击范畴,若说隐有一套高明阵法,
那是半点也不意外。
风云峡向以菁英自诩,拣徒授艺无不以天才为标的,自来瞧不起「平凡人的
苦功」。
魏无音看出此阵凶险,暗忖:「飞雨峰教不择材,单打独斗是远不如我风云
峡的。但这‘出鳌入蜃’之阵一旦发动,便如铁桶一般,难攻不破,以十七爷眼
下衰疲,磨也磨死了他。」
独孤寂身子轻晃,虎目半闭,状若微醺,耽搁片刻,靴边已积了洼血渍;未
闻独无年回话,懒惫一笑:「也罢,那就打到能话事的滚出来,咱们做个了断。」
唐奇色忍无可忍:「你说什么!」
蓦地寒芒烁眼,听师兄仓皇叫喊:「……结阵!」
不假思索,硬格扑面的一剑!铿响密如连珠,唐奇色虎口剧痛,拇指彷佛被
硬生生扯断,撞击的巨力伤了腕肘肩关,长剑脱手,直挺挺插落;右臂垂在身侧
,再举不起来。
山岚刮过,插地的一十三柄青钢剑迎风叩首,嗡嗡颤摇着。
纳兰异色面色惨白,手按空空如也的剑鞘,睇着喉间剑尖,冷汗滴落,碎于
光洁如镜的剑嵴。
他是圈中唯一未拔剑之人,独孤寂定是夺了他腰畔之剑。
青年想不明白:十三名持剑的师弟,包括实力与他在伯仲间的唐奇色,何以
眨眼间就给缴了兵刃,连阵法都不及发动?背后劲风呼啸而至,纳兰异色未及转
头,勐被一股大力掀飞出去。
来人靴尖踏地,震得余下十三人踉跄后退,直至丈余外,铁砂磨地般的低咆
才得入耳,发聋振聩,透体血沸:「……尔等退下!」
不是「匣剑天魔」
独无年是谁?独孤寂嘴角扬起,目放精光,持剑大笑:「来得好!」
不闪不避,一剑朝独无年胸膛贯去。
独无年宽大的袍袖泼喇喇一卷,寒光迫人的剑尖顿如泥牛入海,化入袍影。
众人还未爆出采声,独孤寂身影一晃,凭空多出另一名「独孤寂」
来,拔起一柄插地晃摇的长剑,照准独无年胸膛标去!(……什么!)独无
年攫住第二名「独孤寂」
的剑尖,触感冷硬,寒锐逼人,绝非虚影;便只一滞,七名「独孤寂」
不知何时将他围在中央,七剑齐至,独无年虎吼抡臂,一气磕断七枚精钢剑
尖,众独孤寂四向倒落,消弭于无形。
还未换过一口气,又现七名独孤寂,收拢圈子,七柄长剑刺穿独无年的袍袖
箭衣后,才遭刚劲摧折,左肩、右腿和腰侧俱都见红;第八名「独孤寂」
穿出倒散的残影,无声无息递出一剑,正中胸口膻中要害,剑尖却难入分毫。
山风吹去蝴蝶般的片片袍裂,独无年右掌挡在胸前,接住剑尖,筋肉纠结的
右臂透着怪异的深紫色,刺满符篆般的泥金刺青;饶以十七爷的功力,连油皮都
没能划破半点,竟是刀枪不入。
独孤寂顺势加催,铁掌却丝纹不动,两股巨力一夹,弯折如弓的长剑登时断
成数截。
独无年易守为攻,一拳将「独孤寂」
抡散。
十七爷不知何时拉着阿雪和魏无音退出三丈,遥遥打量紫臂,啧啧有声:「
他妈的,居然有这么邪门的玩意!你那手是怎么弄的?」
魏无音忍不住翻白眼:「论起邪门,你有资格说别人么?」
终究没出口,拉着阿雪退至一旁,免受龙虎波及。
这几下兔起鹘落,一分为多的独孤寂、刀剑难伤的紫金臂却历历在目,应风
色舌挢不下,双眼盯紧战团,唯恐错失半点。
独无年的衫袍被利剑搅了个稀烂,裸出结实的上半身,紫臂怪异的色泽被一
圈金色刺青止于肩膊,未向古铜色的胸膛蔓延,彷佛一道止水线;自此以下,到
指尖都是深紫纹金,像紫兽被一圈圈金链缠拘,勒成手臂形状,其实非是人躯。
龙庭山上派系分立,各不相属,「匣剑天魔」
的名头虽响,应风色却罕见这位长年闭关的师伯,对其武功根柢不甚清楚,
只知修为深湛,乃眼下奇宫高手;从飞雨峰弟子的惊讶反应推断,怕也是头
一回见识紫金臂,遑论与人动手。
而独无年心中骇异,却远在余人之上。
原以为独孤寂使的是某种幻术——「犀紫罍金臂」
百毒不侵,刀剑难伤,要说有什么弱点,就是对迷魂术没有抵御的奇效。
但绕了两匝的断剑,说明独孤寂确实使用了它们,而非移花接木的障眼法。
「这一式叫〈七杀之剑〉。」
彷佛看穿对手心思,十七爷低头活动指掌,既说给独无年听,又像说给自己
听。
「当年兄长描述的那些境界,我直到今日方能体会一二。原来……这是做得
到的,不是胡说八道。「独无年,我非看不起你,也非看不起奇宫。但这《败中
求剑》我一直以为就是套高明剑法,平生未使过三式以上,如今才明白错得离谱。七杀之剑不过败剑第七式而已,你真要与我印证到第十式?」
世上没有一门武功,能凭空化出七名活生生的分身;若真有,那就是妖术,
早已超脱武功的范畴,故七杀之剑的真相只剩下一种可能: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
独孤寂双肩微佝,不只是手掌,全身都在颤抖,彷佛犯瘾的酒痞,在场却无
人敢生轻视之心。
无论伤势多重、将倒下否,这个男人的武功在凡人眼中,是如妖术般的可怕
存在。
十七爷勉力睁眼,黯澹的视线扫过全场,众人被瞧得头皮发麻,一动也不动。
「毛族能咬了你们不成?看看他,不过是个娃儿。」
他指着远处的阿雪,喃喃道:「这小子还没离开西山,母亲和照顾他的老家
人就被韩阀杀了;护送他的镖队在抵达央土之前,已整整换过了几批人……看来
西山那厢也同你们一样,有些脑子不大清楚的蠢蛋,专挑软柿子捏,却不敢直指
根源。「送他来的,是朝廷,是我那皇帝老爷好二哥,是陶元峥那杀千刀的老匹
夫!你们有种就造反哪,欺负小孩子算什么好汉?杀了这娃儿,还怕偌大的西山
韩阀拣不出第二个倒楣蛋?赶老子下山,顾挽松那吊丧脸回头便撺掇别个儿的,
走了一个又来五个,走了十七爷又换十八爷十九爷……总会换到朝廷的金戈铁马。你们是到那时才要反呢,还是跪了百万雄师才算交代?」
他话里字字都是死罪,纵是立于东海武道巅顶的指剑奇宫,也无人敢应。
但谁都知道是这个理。
陶相绝不会善罢干休,镇西将军韩嵩更不可能就此收手,区区武林,在庙堂
看来不值一哂。
鳞族的骨气算什么?千年的骄傲又算得了什么?奇宫迟早要低头,跪于七式
败剑或许不算丢脸,跪于朝廷铁骑之前,四百年基业便到了头,从此万劫不复—
—应风色捏紧拳头,无论多么愤怒不甘,竟无一言可反驳。
十七爷是对的。
鳞族辉煌已逝,就连名列「五极天峰」
的最后荣光应无用也失踪多年,生死难知。
接下毛族质子,当成一件摆设供起来,架他个十几二十年,奇宫仍是鳞族的
奇宫;陶韩之争,乃至朝廷与西山的矛盾于此既得不到突破口,自寻别处斗个你
死我活,犯不着赔上整座龙庭山。
魏无音闭上眼,微微仰头,无声叹了口气。
明智的选择一直都摆在那儿,难的是放下。
身为龙庭九脉中最骄傲的风云峡一支,没有人比他更能深刻地体会,这个抉
择究竟有多难。
围满广场的奇宫门人,无论色字辈的年轻弟子,抑或无字辈的披绶长老,人
皆无语。
偌大的通天壁上风刀扫落,直到豪笑声打破这令人难受的死寂。
「侯爷两度造反,连累将士无数,发此狂悖逆论,独某毫不意外。」
高大威武的紫膛汉子收起笑声,投来豪烈目光,直视摇摇欲坠的青年。
他这样的人毋须眦目咆哮,便能散发出强大气场,听得奇宫众人精神一振。
「奇宫恪守国法,服膺朝廷,侯爷若有圣谕在身,我等自当出迎十里,伏道
相候;非如此,便是侯爷孤身一人,闯山挑衅,龙庭九脉纵有不敌,拼着四百年
的祖宗基业不要,岂有下跪低头,任人宰割之理!」
独无年踏前一步,横臂当胸,提气开声:「江湖事江湖了,今日是侯爷犯我
,非是奇宫求战!为敌为友,俱看侯爷,亦非我等能决。若外人打到侯爷的家门
前,试问侯爷,战是不战?孰胜孰败,又有何干!」
全场为之一静,轰然叫起好来,采声响彻云霄。
奇宫众人明知单打独斗,独孤寂绝不可胜,却再不担心长老战败、颜面扫地
云云,个个热血上涌,难以遏抑。
——就算被当作政争的棋子,身不由己,也要让央土蛮子瞧瞧鳞族的气魄!
「孰胜孰败,与此何干!」
「阳山九脉,伏魔平灾!」
「……请长老为我等一战!」
「我龙庭山有战死之尸,无俯首之臣!」
魏无音纵有如簧巧舌,一时也无话可说,心知这一战终不可免,苦笑道:「
喂喂喂,比武较技而已,又没有不共戴天之仇,犯不着拼上老命——」
忽见独无年咬破了左手食指的指尖,蘸血在右腕上书写,摒气凝神,眸光垂
敛,鼻额微见汗渍,似忍着什么剧烈苦楚。
他与独无年派系不同,整年未必能见上几回,不曾近距离打量过这条「犀紫
罍金臂」,但潜鳞社中相关的机密文书乃师兄所授,魏无音珍而重之,一早便背
得滚瓜烂熟。
犀紫云云,指的是肤色奇异,犹如犀皮酱紫。
而「罍」
则是上古的铜鼎酒器,读作「雷」
音,山上都说是臂上的金色黥纹状似铜器镌刻,因此得名。
魏无音却知真相并非如此。
独无年幼时因缘际会,得了这条紫臂,濒死之际,被一名游方道人所救。
那人既识紫臂来历,亦与龙庭山渊源极深,遂打碎一只无比珍贵的上古异质
金罍,研成漆泥,于独无年的右臂誊写符箓,镇压其上魔魇;左思右想,仍带上
龙庭山,以防后患。
「……所以说,那条紫臂不只刀枪不入,还是麻烦?」
魏无音没跟独无年动过手,但师兄打过几回,那鼻青脸肿的凄惨模样可难忘
了。
应无用反应比鬼灵精的师弟更快,也想起那回之惨,只是不怎么上心,耸肩
一笑。
「事不寻常必有妖。力量凭空而得,岂能无有代价?独无年自己也未必知晓
便是。」
「但咱们潜鳞社知道。」
魏无音对师兄拉拔他进这个秘密结社,而非是褚老三,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这代表谁才是师兄心目中值得倚重的那个人。
「潜鳞社」
在台面上并不存在,谁敢在长老面前提起,定会遭到严厉的训斥乃至惩罚。
但弟子之间莫不口耳流传:潜鳞社超越宗脉的门户之限,只有每一代中最最
出色的弟子才能被招揽,而且由不得你拒绝。
据说它们甚至在通天壁枵空的山腹地宫中,有个专属密室,如知止观之于长
老合议——这是何等崇高、又是何等超然的地位!「四百年来的奇宫之主和紫绶
长老们,年轻时全都是潜鳞社一员」
的说法,魏无音无论在风云峡或其他宗脉都曾经听闻。
褚无明于此毫无反应,漠然一如其他事。
魏无音私心觉得褚老三压根不信有潜鳞社,落选只能说是天理昭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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