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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物语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罗森
脚轻踏雪,身若惊鸿,紫钰倏地横扫一枪,公瑾振臂反削,长剑荡开了这枪,紫钰早算好后着,趁他剑给枪黏住,左臂一转,“升龙气旋”夹带狂飙飓风,朝公瑾猛卷而去。
公瑾毫不惊慌,左腕亦是一振,先是作穿花之形,再变为猫爪,前抓两道,左劈四下,最后直直斩入风眼中心,将整道旋风瓦解无形。动作看来迟缓,却有着三分疑意,三分癫狂,四分清寂,一种令天地风云为之停顿的大灭寂。
乍见此招,紫钰惊异不已,脱口道:“大自在他化心观无限光明如来伏魔拳。”
公瑾摇头,傲然笑道:“是疯猫咬狗拳。”
此拳是佛门无上伏魔密法,与另一门绝学“大梵圣掌”齐名,修炼极难,九州大战时,为一神僧“无言”所创。无言少年之时,本是众所瞩目的成名侠士,后因一段情孽,大彻大悟,遁入空门,潜心参禅。
大战爆发,他抱着慈悲救世的大发愿,参予战争,对抗魔族,最后壮烈牺牲。陆游与之相交甚笃,感怀故友,便将这路拳法,珍而重之地传给公瑾。
无言年轻时游戏人间,后来虽入空门,但豪气不减,这路拳法,半是前人所创,半是自行参悟,他生性舒懒,嫌原来的名目太过罗唆,索性改了个古怪名头,便叫做疯猫咬狗拳。
这路拳法,内中含意深远,非有大智慧者不能练成,陆游自己也只是学个拳式,公瑾以白鹿洞心法催运,却也颇有几分架式,其实,若公瑾真能发挥到五成功力,紫钰不单是旋风被破,连人也要给击飞出去。
紫钰却不知道这许多,她曾听师父提起过这套盖世武学,也曾在族中记载文献看过,知道厉害,这时看公瑾使的举重若轻,更是吃惊,心知如再缠斗下去,不晓得对方还有多少压箱底的功夫未现,对内息渐趋混乱的自己来说,绝非妙事,当下将功力提至高峰,打算以猛招速战速决。
看见紫钰酡红的面容,蓦地一白,继而再转盛红,凄艳地恍若要燃烧起来,公瑾知道将要全力一决了,这亦在他的意料之中。紫钰实非蠢人,自己一昧游斗牵制,拖延时间,她岂会不知,最后自然要发全力退敌了。
紫钰天生体弱,以致有几门龙族的上乘武学,她无法修习,而焚城枪法的威力,亦因她不敢太过逼运,失色不少,现在她豁尽全力发招,定是再无保留,威能非可小觑,自己可要当心了。
从另一面来看,若是能接下这一招,当紫钰的气势,由最高开始下滑的瞬间,便是制敌的良机,只要能抓住这个点,便能一举致胜。
苦斗一晚,两人的对战,终于到了最后关键时刻了。紫钰连连催劲,无视于身体各处隐然作痛,誓将功力提至最顶峰,焚城枪法的沛然气魄,燃起熊熊烽火,炙乾了周围的水气,紫钰立足的草地,冒出白烟,跟着“呼”地一响,开始焚烧起来。
公瑾亦将真气运转全身。发觉紫钰的来势惊人,必要时,他得反守为攻,抢得先势,免的一开始便处在挨打地位。
紫钰出招了,朱枪仍在臂上,施展“踏雪惊鸿”,身形变幻,两折三晃,在空中化出好几道身影,虚实莫测,她轻功本高,再配合踏雪惊鸿的身法,更是难以捉摸,看的人眼都花了。“嗤、拨”声响中,朱枪幻做九道枪影,分袭公瑾全身大穴。
乍见此招,公瑾不由一怔,“龙族武学素来刚猛,焚城枪法更是其中翘楚,怎会有如此诡奇缥缈的一招。说不得,总之力分则弱,就各个击破吧!”
主意拿定,抖起剑锋,往其中一道枪影斩落。甫相碰,公瑾惊觉枪上劲力空空荡荡,浑若无物,暗叫不妙,轰雷一声响,枪头猛地迸裂炸开。
灼热的火劲,升华成巨大的爆炸力,顺着剑刃直传入体,直似万马奔腾,势如破竹,瞬间烧破了护体真气,侵入经脉。
公瑾胸口好似大铁锤用力击中,喉间一甜,鲜血飞溅,整个人给轰的飞了出去。
这招“雾隐云龙”,是焚城枪法的绝招之一,专门对付横练功夫的高手。发招时分身不定,叫人难以掌握,而后再连发数击,只要其中一击探到该处防守功力稍弱,剩余的几枪,便会化为虚招,而将全副力量集中炸开。由于内中牵涉到气息转换、血液升降、身法灵动,太过繁复,是以此招全凭先天真气发招,压缩真气产生爆炸,耗损固是极钜,但威力也是强猛无比。
公瑾不明此招奥妙,竟尔中计,他内力虽强,但此刻紫钰以燃血心诀激发潜力,一身内力较日常还高了四成,此刻全力而发,公瑾仓促之下,自是远非其敌,登时受伤。
紫钰大喜过望,提一口内息,将攀至高峰的功力,再推上更高,飞身追击,长枪直指公瑾右胸,务必要趁他回气前,将之击败,否则万一给他施起抵天神剑,趁隙疗伤,那一番心血可就都成泡影了。
黑无常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兰斯洛奔至面前,钢刀斩下。
“住手。”
兰斯洛暗暗好笑,你说住手就住手,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况且自己志在必得,就是天王老子喊停,这一刀也是非砍不可。是以非但未停,还更加快了几分。
“喵……”后方一声细微的咪呜,传进兰斯洛耳里,声音虽小,但在他听来,却无异晴天霹雳。
“是枫儿。”兰斯洛大惊,回头一看,在已转为淡薄的烟雾里,一人手执利刃,刺在枫儿背心,满面红光,双眼给熏的有些红肿,正是敌方首脑,赤先生。
赤先生快给气炸了肺,本是十拿九稳的计画,竟给这小子莫名其妙的打乱,让己方产生了不该有的巨大伤亡,要不是事先准备了这个人质,让他给破除了禁制,未死的群众反扑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枫儿本是安置于落琼小筑,安全无虞。但其时紫钰正与公瑾全面对峙,心无旁骛,赤先生一伙人,便趁机侵入,将人劫走。枫儿力大,行动时,还伤了好几名敌人,最后是鼬镰兄弟出手,才将她拿住。
兰斯洛的反应亦是奇快,一见情势不对,马上也把刀架在黑无常的颈子上,充作人质。
赤先生呵呵笑起来,他为人深沉,心里越是气愤,面上表情越是和缓,要让敌人失去戒心。
“果是英雄出少年,少侠在重重敌阵来去若无物,好俊的身手。”
“少说废话,快快把手上兵器丢了,把人给放了,再自掌三十个耳光,将身上全部财产献出来,不然,你就等着为你手下收尸了。”
趁着对方还在瞎扯的时候,兰斯洛一口气说完威胁宣告,反正大家手上都有人质,这些话他不说,对方也会说。
场中已经没有多少活人了,只要再过个一刻钟,群众被屠戮殆尽,就是解除禁制也来不及了,拖的越久,越是不利,可是人质在对方手中,又要如何突破僵局呢?
“呵呵……你既然知道他是我手下,就知道他对我一点利用价值也没有,你要杀尽管杀。”赤先生大笑道。
这鼬镰兄弟横竖是雇来的杀手,他对之毫无爱惜可言,要是就这幺死了,连积欠的尾款也可以省了,多快乐。
“哈!你以为本大爷就会害怕吗?你大可……你大可……”
看见枫儿充满哀怜的眼神,兰斯洛什幺也说不出口了。他人生经历到底是不足,无法像赤先生这样的老狐狸,轻易说出不在意伙伴的话。
“喵……喵……”枫儿眼泪汪汪,身上有多处伤痕,显是受了虐待。她扭动身躯,拼命挣扎,似乎知道自己替主人添了麻烦,她四肢全给铁练锁住,虽然焦急,却只能哀戚的悲鸣。
“唔!这该怎幺办才好……”
兰斯洛虽然机警灵变,却不是权谋之才,在筹谋计策上头,远逊小草,是以尽管气愤、焦虑,却是半点方法也没有。
忽然,后方响起破风声,有人偷袭,兰斯洛不及闪避,百忙中,拖过黑无常,刚好挨了一掌,成了活盾牌。
偷袭者是蓝无命,他用功将毒逼住,再服下独门解药,已恢复了作战能力,看到兄长被人挟持,立刻出手攻击兰斯洛,想救回兄长,哪知道弄巧成拙,这一掌竟打在黑无常身上。
“哈哈……笨瓜,这就叫做……”
话还没说完,被钢刀架颈的黑无常,忽然飞起一拳,打在兰斯洛腰间,把兰斯洛连人带刀给打上了天。
黑无常只是因为顾忌阵势瓦解,因而未敢妄动,否则若是让血啮阵回复原本运作,发挥护法威力,连他们都要遭殃,但看见赤先生打算牺牲自己,气愤之下,便决定不顾一切反击,刚好挨了兄弟一掌,拼着受这一击,将真气走遍全身,压过阵势的反震,立刻发招打飞兰斯洛。
兰斯洛重重跌下,他虽皮粗肉厚,但在没真气护体的情形下,挨了这一拳,受伤程度远超以往任何一场战役,右侧肋骨断了三根,两处内脏登时破裂,大量出血,差点就没命了。
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看见十几名喽罗,大声呼喊,提刀奔来,要趁他无能还手之时,了结掉这个危险人物。
“唉!这死蝙蝠的一拳,还真是重,今趟亏大了,非但救不了枫儿,连自己也要没命了……”脚步一个不稳,又跌了下去,就看见好几把兵器,向自己乱斩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几个烟雾弹给丢了上来,“嗤嗤”爆裂声连响,周围又是烟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谁……”“大家小心,这小子还有烟雾弹。”“不要吸这些烟雾……”“咳咳……”
所有人给这突来的一击,弄的手忙脚乱,重新陷入了咳嗽、流泪的窘境。而在烟尘的掩蔽下,一道纤细瘦小的人影,窜了上来,扶起兰斯洛,往外飞奔。
“大哥,你还好吗?”小草脚底不停,低声问道。
她一直担心事情有变,所以悄声潜至附近,一见赤先生亮出了枫儿当人质,就晓得要糟,尚幸趁乱丢出身上的烟雾弹,成功救走兰斯洛。
“我可能会好吗?”兰斯洛咳血道:“枫儿怎幺办?难道不管她了吗?”
小草紧咬嘴唇,忍住喉间的酸意,半句话也不说,她爱护枫儿,如同姊妹,但是若要她在兰斯洛、枫儿之间选其一,那答案几乎在瞬间就被肯定了。
以他们目前的情况,是否能逃出生天,都大有问题,要再多救个人,那便多份累赘,生存机率再减一成,尽管心中痛楚非常,也只有先舍弃枫儿了。
“那小子给溜了。”“快追,决不能让他跑了。”
参予雷峰盛会的群众,已被杀个精光。赤先生命令所有手下,务必要杀死兰斯洛,这小子潜力惊人,兼之洪福齐天,屡屡从自己手下逃生,若是有成长机会,后果不堪设想,是以无论如何,再不能给他生路。
“他用不出轻功,跑不掉的,在周围给我仔细搜,每具尸体都戳几刀,不要让他们鱼目混珠。”赤先生提点了敌人可能使用的策略,不让兰斯洛有可趁之机。
赤先生分派妥当,陡觉两对冰雪似的目光,射在身上,却是鼬镰兄弟。
黑无常仍在维持禁制运行,不能开口。蓝无命一脸阴沉,恨声道:“阁下的高风亮节,我兄弟二人今天记下了,待得此间事了,只要我兄弟不死,定有回报之日。”
赤先生捻须微笑,不作答覆,心中却在思索,要如何借刀杀人,将这两个失去利用价值的杀手,一起除掉。
一名看守枫儿的守卫,见她貌美,伸手去碰她脸蛋,发觉她颈中系的红带,感到好奇,想去摸,枫儿压低了颈项,不让他碰到,守卫骂道:“这是劳什子是啥东西,你不让我碰,我偏要碰。”
说罢,使出大力要将红带扯下,他看准了枫儿四肢被锁牢,爪子再利也伤不了人,自然没有半点畏惧之心。哪知他一使力,枫儿好似最重要的东西给人亵渎了般,尖吼一声,不晓得哪里来的力量,蓦地弹起,一口便咬断了守卫的喉管,登时毙命。
四周众人大惊,正想砍死这头猛兽,为伙伴报仇,赤先生喝阻道:“不准杀她,她还有用,好好的看守。”
手下们依令而行,再把铁链多绕了两圈,小心看守,不过,却是再也没有人敢去碰那条带子了。
已经没有人质作用的枫儿,是赤先生早欲除去的附骨之钉,无奈公瑾有交代,这猫女于他有大用,不可伤她性命,一旦事了,还得把人押解交予公瑾,故而必须保持枫儿活命。
兰斯洛、小草藉烟雾隐蔽,觅处逃逸,但兰斯洛受伤甚重,举步困难,小草力气有限,这幺扶着一个彪形大汉,哪里还走的快,才跑了几下,后方传来密集的撕空声,是敌人发暗器射杀了。
两人连忙躲避,但暗器数量多且密,“波、波、波”几声轻响,终究是没能完全躲开,兰斯洛的背上中了两枚,他筋骨佳,这点伤算不上什幺,而小草却给打中一枚,恰好击中右小腿,暗器的力道很强,整枚嵌入肉里去了。
“唉唷!”小草痛呼一声,想要举步,小腿剧痛,整个人跌了下去,还把兰斯洛也给累的摔了一跤。
“小草。”
“大哥,你自己跑吧!我走不了了,就躺在这里装死尸,他们不会发现的。”小草审视伤势,确认自己无法再行走,不想拖累兰斯洛,要兄长独自逃生。
“说的是什幺傻话,我们两个是一起来的,难道要我一个人吗?本大爷伤成这样,没有你扶,要我跑到哪里去?”不理小草的抗议,兰斯洛将她扶起,便要继续奔逃。
兰斯洛举目四望,发觉左侧山壁有个隙缝,似可容身,听得后方人声越来越近,不及细想,两人跌跌走走,便往左侧行去。
一到山壁之前,兰斯洛不禁叫苦连天,那个隙缝虽然隐密性很高,但也非常狭窄,仅够一人容身,决不可能同时塞下两人。
掀起小草裤管,形状极为优美的小腿上,鲜血淋漓,兰斯洛将嵌入的暗器取出,吸去伤口污血,再撕了半截衣襟当绷带,把伤处裹住。
“大哥,你不要再管我了,自己赶快逃吧!敌人已经追来了,你不走,就来不及了。”小草急的不得了,不明白兰斯洛为什幺要浪费这种时间。
兰斯洛充耳不闻,迳自把伤处理好,不给小草任何挣扎的机会,把她打横抱起,塞入岩壁缝隙中。
“大哥。”
“闭上你的嘴,等一下不管发生什幺事,你都不要出声。”
说着,兰斯洛取出最后几枚烟雾弹,掷在附近,让烟雾笼罩住他们两个,跟着,兰斯洛用刀拄地,撑住身体,站立在缝隙之前。
小草睁大眼睛,她明白兄长想做什幺了,兰斯洛这样的处理,是打算放弃逃走,用自己的命来守护小草。
要是能够发生奇迹,让他打退所有敌人还好,要是不幸落败身亡,仗着对方不晓得他还有伙伴,周围景物不清,敌人的目标只放在他身上,不会发现身后的小草,她自然可以躲过这一劫。
“大哥,你干嘛这样……”
“闭嘴,平常那幺聪明的人,不要突然笨起来。”兰斯洛小声骂道:“不然难道换你来当靶标,我躲在岩缝里吗?你大哥我这幺大的块头,躲的进去吗?”
这一次,是死定了吧!
事实上,过往的许多次战役,兰斯洛从未想过自己能创造奇迹,只是在七分潜力,三分运气之下,莫名其妙地扭转了局势,让敌人惨败。而这次,赖以为生的潜力给封住,幸运也见了底,所有底牌全掀开,该是百死无生了。
地面离此尚有十来公尺,周围的岩壁未算太陡峭,倘若有充份的时间、体力,要攀爬上去并非梦想,但是,偏生这两样条件,兰斯洛都没有。
黑暗中,小草看不清他苍白的脸色,是以不知,尽管身体表面只有数处小伤,但内部却有数处腑脏破裂,断掉的肋骨插入内脏,大量出血,拖命至今已是奇事,罔论再行逃跑了。
听到敌人脚步渐渐逼近,正如同死神的催告越来越急,兰斯洛的心中,很奇怪地,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这种与以前迥异的心境,让他有些纳闷,自己与刚下山时相比,改变很多,到底是什幺东西让自己改变了呢?
时间吗?若是两个月前,虽然知道必无幸理,他还是会拼命逃跑的吧!
果决地丢下伙伴,选择最有生存机率的方法,争取保命的机会。
不,这与时间无关,倘若没有遇到小草,今天的兰斯洛,仍然会作出同样的举动。是因为这段时间中,两人不断的在各方面并肩作战,不断地嬉闹欢笑,分享彼此的种种喜怒哀乐,在这之中,兰斯洛真正领悟了伙伴的重要,以及什幺是“为了某人而奋战”。
是这样的动力,改变了他,以致于今日面临生死关头,兰斯洛件想的,不是独自逃生保命,而是用他的身体来掩护伙伴,在心中的某处,兰斯洛已经明白,世上有某种东西,它的价值远远超过自己的生命。
而且……
“在这里了,大家围过来。”“别让他跑了。”
一番呼喊,周围的人过来了,数数脚步,该有三十几人吧!
足以被称为凄厉的战争上演了,面对从四面八方斩下的刀刃,兰斯洛没有一点惧色。
“呵!是长街血战的延伸本啊!”
兰斯洛没有坐以待毙,尽管不能移动身子,但他如同勇猛的雄狮,挥刀相向,敌人的攻击,他以较不重要的部位去挡,而在瞬间飞刀斩出,每发出一击,对方就少了一人。
敌方发动七次攻势,地上多了七具死尸,都是一刀断喉,而兰斯洛,身上的伤痕已经数不清了,血也沾湿了全身衣服,他还是站在那里,牢握着刀柄,神威凛凛,恍若地狱中的阿修罗。
敌众感到畏惧了,就像那天长街血战一样,某种超越人类感知的情绪,压倒了他们,这个早该倒地的年轻人,明明身体在颤抖,明明眼神已经模糊,但惊人的斗气,却源源不绝地由他身上散发出来,这怎幺可能,他们的刀刃上都涂抹了剧毒,而这少年也确实不懂武功,却为什幺能够这幺支撑着。
不知由谁先起步,他们扩大了包围圈,正确的说,是拉长了与兰斯洛之间的距离。跟这种怪物做生死相搏,谁也不敢保证,是不是在杀了他之前,自己就先没命了。倒不如静静守在一旁,等他毒发身亡。
躲藏在岩缝中的小草,不敢发出声音,怕让兰斯洛的苦心付诸东流。眼眶中满是热泪,胸口酸的快要裂开,打从母亲死后,从来没这幺激动过,那是伤心、气恼、感激、悲恸……多种情绪的混合。
视线给兰斯洛遮住,小草看不清东西,但是,在激斗中,兄长温热的鲜血,一点一滴,飞溅在她身上,小草知道兰斯洛的命已如风中残烛了。
“大哥……你为什幺,为什幺……为什幺这样……”发觉周围的人退开至外围,小草哑着声音,激动地半哭道。
“小草……”
伤疲欲死的兰斯洛,回应了一声低语,他不晓得自己居然还能出声,原本便已大量失去的血液,好像半点也不剩了,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失去了疗伤真气,所有的伤处真个奇痛无比。
可是,现在已经不痛了,奇异的麻痹感,从四肢开始蔓延,是因为毒药的发作吗?或是……或是所有将死之人的共通反应呢?视力开始模糊,意识渐渐不清,在自己真正断气之前,兰斯洛想要交代一些东西。
“你……你是女孩子吧!”
而从他口中说出的,是这样一件看似平常,却又让小草愣在当场的话。
“你……你怎幺知道?”
小草掩不住惊呼出来,他……他真的知道,他怎会知道,知道多少,什幺时候知道的,会不会,从一开始他就……
“你这兔子,习惯真糟,三更半夜跑去偷看别人睡脸,还偷吻别人,哪里像是个黄花大闺女。身为一国公主,不该这幺胡闹的。”
本来以兰斯洛的粗枝大叶,大概到死都不会发现,身边这俊俏小弟,竟是盈盈女红妆,但是,自从疑心小草有特殊的性癖,兰斯每晚睡觉特别留上了心,以防某日贞操不保,昨晚他因为紧张,有点失眠,恰好小草来作告别,便……
就这样,兰斯洛知道了很多事情,很多足以使他懊悔非常的事。他蓦地明白了,偶尔不经意与小草眼神相触时,她眼中那抹特别的情感,似凄楚,似爱恋,在那之中,竟有种让人心碎的悲恸,特别是紫钰在场时,特别明显。
原来如此啊!那是因为明明倾心相爱,却因为彼此间的距离,而不得不推爱于人的伤心,兰斯洛全都明白了。
可是,明白了又能如何?小草的障碍,只能由她自己去闯过,兰斯洛曾有其他的想法,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些日子以来,谢谢你的照顾了。”
“哪有,全是你在照顾我啊!你忘了吗?大哥,我是你捡回来的啊!”
小草拼命压低声音,不只是为了怕被敌人听见,而是因为如果让情感解压,她的心会在瞬间碎裂掉。
“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兰斯洛没什幺力气了,微微喘息道:“对于我的兄弟,我不会说感谢,但是对你,我有些话想说。”
“这些日子,一直欺负你,不管什幺麻烦事,全都丢给你,还逼你去帮我追女孩子,其实,我是很没用的,多亏了你的帮忙,我才能走到今天。”
“欠你的东西,欠你的情,全都还给你了,以后……以后你自己保重了,别在这幺糊里糊涂地,吃男人的亏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要靠……要靠自己来争取……”
“别了……”
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寂静无声,小草连唤数声,不见回应,虽然兄长的身躯仍稳稳站立,但却没有了动作,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但不管怎样,倘若就这幺放着,重伤加中毒,不用多久,兰斯洛真的要没命了。
小草曾经有过许多猜测,如果兰斯洛发觉了她的身分,如果两个人真心相见了,会是什幺样的情况,为此,她向命运之神,祈祷了无数的幻想,可是,那不是这样子的结局啊!她不要这样子了断两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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