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天揽月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锦城酒徒
“我的目标其实早就明确了。”陈醉道“当今大赵天子陛下想要的就是我想拿给她的,而这一点跟你们火教的目标其实并不矛盾,为了这个我不得不跟武威王这样的人物成为敌人,另外,家母在三年前失踪一事正是陈师道幕后指使,为了寻回母亲,我又必须跟陈师道成为死敌,一个人有了这样两个敌人,不搞出点大格局怎么行”
“第二点我能理解,关于城主说的第一点我却不太能理解。”费解道“城主是为了皇帝陛下在做事,你也承认火教的教义未必适合当今天下固有格局,我假如你我有朝一日达成目标,将大权送交到陛下手中,城主又凭什么能保证陛下不会对火教做那鸟尽弓藏的勾当”
“这个话题就有点深奥了,我倒是初步有些想法,怕说出来你现在未必能理解。”
费解道“城主有什么解决之道请尽管明言,费某不懂之处正好当面领教。”
陈醉笑了笑,道“我先说一说你们火教的底限吧,君权神授,神权至高无上,对这个国家的发展有着巨大影响力,确保炎龙一族能够在平等安康的环境里继续发展下去。”
“城主句句真金,全说到了费某和火教一干教众的心里了。”费解道“您有什么办法能调和君权和神权之间的矛盾”
“你们那个君权神授是大义也是口号,喊喊就算了,想要复兴火教振兴炎龙一族,推行宪政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关键”陈醉道“你甭急着问我什么是宪政,先听我说说我是怎么看待你们的,在我看来火教的教义比玄天宗亲民,比佛宗积极,作为度化民心平复民怨的宗教是合格的,唯有那个君权神授有点不合时宜,但还是有折中解决方案的。”
“愿闻其详。”费解对陈醉的话并不完全苟同,耐着性子接了一句。
陈醉道“解决方案就是将君权神授写入法典,同时确立君主的地位至高无上,火教的宗主能代表神,但是不能动摇君主家族血脉传承的地位,因为这是神的旨意,皇帝可以成为国家的象征,却不能继续作为独裁者存在,一个民族的存亡发展寄托于一个人的贤明与否实在太蠢,权利应该交给有才具引领国家向前发展的人才,具体的事务由宰相和内阁来办,而内阁成员的任命则可以由德高望重的火教成员组成的长老院来征集民间意见后选出,再转呈给皇帝批准,这就叫三权分立。”
“法从何来”费解很快就理解了陈醉的话,并且立即找到了关键所在。
“把你们那个教义做些修改,便是一部法典了。”陈醉道“不准偷盗,不准劫掠,不准加上相应的惩戒制度就差不多了,首先要确定法典为神授君准的铁律,让三权分立的架构合法化,长老院掌握立法和监督的权力,皇帝家族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成为国家的精神象征,内阁聚集这个民族有才干之士管理国家大小事务,如果管的不好就换人,由长老院发起民调,确定是否弹劾内阁成员,最后提交皇帝批准形成法律效应。”
“军方怎么安排”
“军队就是保家卫国的部门,在内阁统领下,只应该为国家民族而战。”陈醉道“兵部,户部,刑部,吏部,工部等等职能部门都是如此”
陈醉越说思路越顺,滔滔不绝的将梦中人生积累的关于宪政的阅历和盘托出。费解才思敏锐,思路灵活开阔,算是当代最容易听进去并接受这番话的人之一了,故此他才越听越惊,只觉得陈醉所言,每一字都如九天惊雷振聋发聩。却怎知陈醉这番经天纬地或能改变炎龙一族命运的大格局其实只是为了自己那一点点私心。
只有这样赵致才能得到她想要的自由。作为一**政大权在握的元首,她是不可能自由的。而如果仅仅作为一个国家的象征,在合适的时候出来露个面,盖个章什么的,平日里吟风颂月玩一玩诗词歌赋,岂非正称了她的心意。
“如此一来,内阁成员权力太大了,怎么保证不会出纰漏”
“所以才需要得到多方面认可者才能胜任。”陈醉道“第一步要经过民选,第二步得到长老院的监督核实后才提交到皇帝陛下御前核准,如果这种多级制度下还弄出一群庸才盘踞内阁,那你们这些号称光明正义的火教成员们还是赶快收拾收拾回家养孩子去吧。”
噗通一声
第一百四十六章 揽月
费解突然推金山倒玉柱,跪在陈醉面前。
什么意思老子虎躯一震,火教圣子纳头便拜的节奏吗陈醉吃了一惊的同时暗自欣喜,看样子这费解的观察期马上可以结束了。
“城主在上,请受费某大礼参拜”费解热泪盈眶,伏地不起,口中说道“城主之才,可令古今之圣贤黯然失色,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过了费某过往纵横八十万里路途所见所闻所得”
“嘿嘿。”陈醉纹丝不动,坦然受了这一跪再探手将他扶起,道“我是个能领兵打仗但却更喜欢纸上谈兵的懒人,好多事都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为之,今天这番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起过,便是婵儿我也只笼统的说过修齐治平,似这般具体的说还是第一次,有道是法不传愚鲁,术不授痴顽,你是个明白人,配得上我这些道理。”
这番话不仅诛心更暖心的烫人,话音落地,费解顿生士为知己者死之感,以他的心性修养竟激动的涕泪横流,再度跪地叩首,道“恩师在上,请再受费解一拜”
陈醉暗叹古人思维淳朴,即便是青眼军师这种善察人心的顶尖智者也会有这般感性义气的时刻,赶忙把他拉住,叫道“老费,你这就过分了啊,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给我当徒弟,前途凶险九死一生,这一路的寂寞不好受,你这是想让我今后连个商量事的人都找不到啊。”
费解动容道“口头上怎么说都无妨,但在费解心中已将您敬为圣道天师。”
陈醉与他把臂齐肩,四目相对,语气郑重的说道“你我志同道合,彼此交流互为良师益友,今后这千钧重担就要请你替我多担待些了”
“陈大哥托心献肺,以国士待费解,费某又怎敢不尽心竭力效死命以报知遇之恩”费解道“费某虽然痴长几岁,但若论胸襟气度,见识能力都不配为长,本心是想以师道敬城主,奈何您不愿收下我这愚顽弟子,便只好以大哥相称来聊表敬重之心,还请陈大哥莫要在谦辞。”
“得嘞,也就是个称呼,随你的意思吧。”陈醉道“我也跟着你随便些,今后就叫你老费吧。”
二人将心腹郁结打开,费解又向陈醉请教了一些关于宪政的问题,最后又主动把话题拉回,问道“还请大哥示下,咱们下一步要怎么走”
陈醉没好气道“你我之间心腹相交,我怎么想的你会想不到吗老费,这是我最后一次回应你的屁话,在没进入炎都亲眼见到皇帝陛下以前,咱们这一程只进不退”
船上,婵儿清修的密室内,陈醉坐在木盆里洗澡,霍鸣婵钗裙整齐在一旁为他擦拭梳洗。
“这么说外公是让人家给缠住了,所以现在咱们最大的安全保障已经没有了”霍鸣婵摆弄着陈醉的长发,道“兄长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呢。”
“不是不担心,而是知道发昏当不了死。”陈醉道“该来始终会来,担心也不管用。”抓住婵儿的小手,道“我现在最大的倚仗就是婵儿了,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连麒麟宝铠都不敢脱下来,因为指不定哪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就是天机楼暗字组的顶尖杀手,这些杀手随便一个的实力都不在裘剑心之下,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当时那场面你是没看到”
“少来,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这家伙偷偷晋级先天八品的事情连我都瞒着了。”婵儿掐住男人的大腿肉,恶狠狠拧了一下,道“老实交代,什么时候晋级的”
“是外公他老人家。”陈醉道“当日我被阿史那图兰濒死一击重创,外公以无上修为助我化解阿史那图兰的火元力时在我体内种下一道玄水真元,刚好与阿史那图兰留下的玄元真火相互作用,水火交济龙虎交泰,助我炼魂养魄,再造一副先天筋骨,终于在不久前突破到了先天八品的境界,这件事除了那个死人外,只有你知道。”
“难怪你会不惜在萧恭让和费解面前暴露神火箭的威力也要杀那人灭口。”霍鸣婵听到只有自己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便立即消气了,笑道“你这家伙真沉得住气,这么重要的消息都能隐藏这么久,如果不是我的道意境界高你一筹瞧出真相来,你大约还要对我隐瞒下去吧。”
陈醉道“不是特意要对你隐瞒,而是单纯的想要保留一点点自己的小秘密,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尽管不会对人说起,但是在一些细节上还是会无意中露出端倪,给聪明人看到了就会产生怀疑,就比如我达到先天八品这件事,众所周知你是最在乎我安危的人,以前一个九品高手来杀我,你会很紧张,而今后你却只能演这个紧张的样子。”
“懂了。”霍鸣婵点点头,道“摧毁龙象重骑那件事也是这个道理。”
“有些底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此事无关信任,只关乎天机不可泄露。”
“这件事就算了,我还有一件事不高兴。”霍鸣婵道“那姓费的出身费家,又是火教圣子,他亲老子就是陈师道最得力的手下,你明知道我信不过这个人和那些火教信徒,却为什么还要重用他们”
“因为咱们需要这些人。”陈醉郑重说道“火教这些人所谋者大,但是跟咱们并无利益冲突,费解是一个具有理想主义情怀的聪明人,比你我更熟悉中州大陆的官场和江湖。”
“我就是觉得这个人很危险。”霍鸣婵道“火教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专门盛产野心勃勃阴谋家,名声甚至臭到了补天界。”
“越是有能力的人越危险。”陈醉道“平庸之辈也配不上跟咱们合作,至于说他有多危险,其实并不取决于他们,而是取决于你我的实力,我说的这个实力包括了智力,体力,精神意志,学识阅历,谋略手段等等方面,只要咱们能压得住,他们就翻不起浪来,反之即便咱们处处提防,他们也会想尽办法来图谋,与其如此倒不如将他们留下来为我们所用。”
这是个危险的游戏。打天下又怎可能不冒险想要抱天揽月的一刻,陈醉就已经有了这个觉悟。
霍鸣婵痴然看着陈醉,悠悠道“兄长心中有数就好,无论如何婵儿始终与你一起。”
陈醉道“那些腌臜事都交给大哥来做,婵儿只需全心修行便好,对你我来说没有任何事比提升实力更重要,自从三年前西出夜魔城,这一路走来,你我早已二位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先天八品,已经足以位列当世一流人物行列了,如果兄长只偏安于炼锋城,你我联手加上城中的护卫力量,相信普天之下能威胁到你生命的人已寥寥无几。”霍鸣婵道“回想三年前与兄长初相识那会儿你还只是个先天二品,且根骨已经固定,除了一颗坚诚向道之心外,简直一无所有,这三年婵儿追随兄长左右,亲眼目睹了兄长一次次缔造奇迹,当中固然有云玄感兵解和夜帝还天丹的功劳,但如果没有兄长坚不可摧的个人意志,这外物的力量也不可能为你所用。”
“婵儿是想说当初跟着哥就对了”陈醉倒是不怕婵儿笑自己脸皮厚,忽然用蛮力将伊人拉进木桶中。
霍鸣婵并不抗拒,反倒热情的回应着,耳鬓厮磨亲昵了一番后主动褪去身上湿透了的衣服,声音轻颤“此身此生非君莫属,便如那位生了一副玲珑心肝的大才子司文晓说的,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
“司文晓这阙词做的不怎么样。”陈醉含情带笑,温柔吟诵道“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心中暗暗感谢梦中人生记忆中的纳兰性德。
“没听懂,不过听出来这是你为我写的,好听,再来一首。”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还想要。”婵儿忸怩着身子,感受到了男人的坚强和伟大。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青天无云月如烛,露泣梨花白如玉。子规一夜啼到明,美人独在空房宿。”陈醉情动如火,居心叵测的吟诵了一句劝人及时行乐的千古名篇。
“我不要守空房,我要你给我填满了。”婵儿情到深处,动情忘我的说道。
正是花兵月阵暗交攻,久惯营城一路通。白雪消时还有白,红花落尽更无红。寸心独晓泉流下,万乐谁知火热中。信是将军多便益,起来却是五更钟。枕畔娇娆冰月精,道旁不吝好风情。花心柔软春含露,柳骨藏蕤夜宿莺。枕上云收又困倦,梦中蝶锁几纵横。倚缘天借人方便,玉露为凉六七更。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司氏
马鸣河出野老山滚滚向东贯纵一万八千里,河道在出归址城地界后便少了许多转折,水面越发宽阔,水道深沉流势趋缓,泥沙沉积后河水看上去也清透了许多。
天刀叶斩不愿见面,费解分析是叶大将军还有三重顾虑,第一是为了合作关系的主导权;第二是忌惮武威王,没打算将整个叶家跟炼锋城绑在一起;第三是不看好陈醉这一船人能活着进炎都并在那里站稳脚跟。
费解建议说船过豫州帝江城时不要停,直接取道重光城先见宁怀古,再以文学交流的名义邀约司文晓在重光城见面。那重光城是北赵名城,坐落在太白山脉明光峰下,往昔还担任过大赵帝国的陪都,历代都有赵氏重量级的亲王在此镇守。并有稽查司一巡三镇之一的西镇守使在这里开衙建府,城中安防严密,故极少有人胆敢在此造次。
另外光明峰是火教圣地,费解的母亲卫夫人修为深湛,火教圣典三阳心经已达化境,是当代为数不多的女性超品移山巅峰大高手之一。实力足以跟费莲生媲美。在重光城与司文晓见面,安全系数要增加很多。
陈醉晓得费解十分忌惮那位古佛宗的了尘和尚。这个名为了断尘缘其实却六根不净尘缘难断的费莲生的确是个大威胁。但是小醉哥并不打算因此改变行程。此次帝江城之行见司文晓并非主要目的,与司氏结成同盟才是第一要务。司氏一族底蕴深厚,显达于世更在北赵建立之前士族门阀当道的时代。
这帝江城是司氏一族的发祥地,司氏在此繁衍生息的历史能追溯到两千年的上古时代,向来以耕读传家文武兼备闻名,历史上出了八位宰辅,三位大宗师。当年阵前三箭破忘情击败费忘书的近代箭神司归墟便是当朝宰辅司祭酒的亲祖父。更有在北赵建立之初,与太祖皇帝并肩作战打下北赵江山八百年基业的司平潮。
史册记载,这位被冠以司氏一族第一人之称号,文能宰辅天下,武能马上定江山,曾经位极人臣功高盖主的传奇人物,却在四十八岁的年龄便选择了急流勇退告老还乡。奠定了赵家天子与司氏一族八百年君臣相谐的情义。
司文晓以善做雄词绮丽诗篇著称,陈醉打着以文会友的旗号,在数月之前就跟对方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彼此双方都很清楚,以文会友只是个幌子,会盟联手共抗那个当国匹夫才是主要目的。
炼锋城的幕后有两大宗师,陈醉创立的抱天揽月楼和千骑破楼兰的护城军让他有了这个资格与司氏谈结盟。但并不意味着他已经取得主动。实际上在那些千年门阀世家眼中,他只是一个夜魔城里出来的土包子暴发户。水旱三十三帮在人家眼中也不过是一群不成气候的江湖草莽。
双方为了这一日早做足了功课,如果因为畏惧费莲生而骤然改变行程,难保不会被司氏小觑了。
底蕴这个东西摸不着看不见,却能实实在在影响人的判断。陈醉知道自己在北赵的根基还是太浅。大将军叶斩最初的态度其实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先设置了重重考验,最后依然缘悭一面。与累军功崛起于当代的叶家相比,帝江城里的司氏一族在底蕴方面更加深厚。自然更少不了一些门阀世家的傲气。
陈醉断然否决了费解的建议,炼锋号经过混沌江支流的时候转折向西南入混沌江直奔帝江城。
接下来是一段逆流航程,混沌江是马鸣河重要的支流,发源于完全坐落于北赵境内的太白山脉。雪水融化形成无数条涓涓细流,最终归纳为一条清浊各半的大江一路奔腾席卷,汇入到马鸣河中。水道宽阔不逊马鸣河多少,只是深度方面要逊色一些。个别江段浅滩甚至不过一米多深。根本不足以让炼锋号这样的巨舟通过。
这一日终于到了帝江城外三十里的红石滩,四百年前五十万西戎大军入侵中原,一路势如破竹打到此地。三百五十岁仍不肯破空飞升的司平潮单琴独箭在这里,一曲白发将军怒红颜,谈笑间招来神火烧了承载五十万西戎大军的铁甲船。司平潮一人单琴压制了西戎九大高手,又一箭射杀了彼时的西戎元帅驼驼。
据史料记载,那一战惨烈空前。当夜天火流星降临,西戎五十万大军被烧的百不存一,将整条大江染成了红色,以至于分不清是敌军的血还是天火的红所致。红石滩之名由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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