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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明海山

    他哪里想得到这是叶知秋花了整整三个月潜心临摹,平日在礼部无事就拿着李重延写的公文仔细揣摩,后来又得叶夫人指点,这才能一挥而就写出真伪难辨的假信,且字里行间所述的内容无不是触目惊心的皇家秘密。

    若说叶知秋早就知晓这些秘密,李公公是怎么也不能相信的,何况墨迹尚新,于是更加认定了是李重延刚刚写给叶知秋的,当下执着信纸越发恨恨地骂道:“畜生……畜生!”

    叶知秋见他信以为真达到了目的,不想让他继续细看生了破绽,便伸手要回了信纸。

    “李公公,你现在应该能明白了,千年龙涎香这等贵重之物,虽然你李公公可以取到,但太子一样可以取到。它能成为你李公公的僭越私藏的罪证,就能成为太子冤罪于你的罪证。有了这东西,再加上这白纸黑字的书信,待圣上他日归来,不怕不能还你的清白。我这奔波的半日之苦,实是为了李公公你啊!”

    顺理成章,毫无漏洞。

    你不信由不得你不信。

    这便是叶知秋的本事。

    李公公幽幽叹了一声道:“叶大人……其实老奴这条命又有什么要紧的,本来就至多也活不过几年了,老奴又是孤身一人没有子孙,不怕连累了后代,更不在乎什么身后的骂名。只是老奴心里……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我阴牟黎氏的血脉。圣上他已是末子血亏,老奴只愿能伺候他一生便心满意足,所以如果那个畜生对圣上的身世只字不提,老奴是打算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至死不说的,没料到……没料到,唉!”

    叶知秋闻言宽慰道:“李公公的忠心,朝野上下都看在眼里,有谁能像李公公这样五十年如一日地伺候了太后又伺候圣上,只可惜……太子实在是太糊涂了。”

    “你果真不在乎圣上的身世,对圣上姓慕云而不姓李心无芥蒂”李公公仍是有些不能相信。

    “圣上就是圣上,是万民称颂的仁德之君。他姓什名谁叶某其实

    根本就不想知道。叶某只知道,有圣上这般的明君,方保得我国泰民安与四海皆平,方引得各国来朝与万民景仰!李公公觉得我只是个儒生不足为道,可正因为我是个读书人,就更明白仁政的意义。叶某身在礼部,遍访过无数国度,没有见到一位君主是如当今圣上这般仁德厚载的!这样的君主我不效忠,难道去帮着一个乳臭未干唯恐天下不乱的黄口小儿颠倒黑白倒行逆施吗!”

    叶知秋越说越激昂,却只字未提太子二字,外面曹飞虎听了一耳朵,还纳闷不知道他在说谁。

    然而李公公却被他说得落下泪来。

    “好……好……好,叶大人深明大义,是我阴牟的福分,更是圣上的忠臣!是老奴错怪了叶大人,老奴给叶大人赔礼!”

    叶知秋慌忙扶住李公公,口中说道:“不过是人之本分,怎能受此礼数”

    “不过叶大人虽是明事理之人,只不知道那外面的曹大人是不是也……”李公公看了一眼窗外,颇是忧心忡忡。

    “曹大人还有很多事不知情,因太子嫌他耿直又是个粗人,不肯对他说太多,不过他的忠义之心决不在我之下。只要我开口劝说,他必然与我心迹相同,这一点李公公请放心。”

    “那叶大人接下去打算怎么办叶大人做事滴水不漏,本无须老奴多嘴,但老奴别无他求,惟有一件事放心不下。还请叶大人和外面的曹大人一定要保护好圣上和太子妃殿下……”

    “太子妃”叶知秋心中咯噔一下,他见到那画像时其实有所怀疑,但仍是不敢断定,听李公公忽然提起,便趁势问道:“公公,太子尽管信任我,但对有些事仍是含糊其辞,还望公公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好让我见机行事。”

    李公公当下不再怀疑,便从璟妃诞子到黎太君殒命未央宫,再到金泉驸马的画像与太子妃的身世血脉原原本本地全都说了一遍。

    至此,叶知秋终于将所有猜到的和没猜到的事拼成了一幅完整的事实。他紧皱眉头既不发问也不说话,只听着李公公细说。

    到最后,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道:“此时不妙……难怪太子如此的心急要杀你,也难怪他会趁圣上不在的时候如此刻意地笼络我与曹大人……”

    “怎么那个畜生还有什么花招”

    叶知秋愁云满目道:“他……他想让我二人助他谋逆!”

    李公公吃了一惊,“谋逆!”

    叶知秋扶起李公公,搀着他在椅子上坐下,这才开口说道:“就在昨日,太子忽然召我前去。我起初并不知晓内情,不料太子将圣上的身世和盘托出,让我着实吃了一大惊。而后他便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究竟是什么话”

    叶知秋面有难色,似难以启齿般地含糊说道:“说了……说了圣上如何失德又不得人心,且好大喜功为了史册留名彰显仁德而非要御驾亲征,实是劳民伤财……”




第四百零四章 借刀
    叶知秋一拍桌子愤然道:“说得我当时心中好不气愤。后来他话锋一转,说我与那曹大人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又暗示我若肯助他成事,将来必有腾达之日。”

    “狼心狗肺的东西!圣上待他视如己出,从小到大连一点点委屈都不肯让他受,却被他说成是失德之主……真不知道他的良心长到哪里去了!”李公公听得忿恨之极,“他说的成事究竟是成什么事”

    “圣上东征,归还之时必然是圣驾先行,大军在后,这李公公你是知道的。”

    “莫非……!”

    “不错,太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想趁圣上的车驾先入帝都时的空隙,在承曦门埋下伏兵,然后将趁乱……”

    李公公已是瞠目结舌。

    他无法想象那样一个草包太子,如何忽然有了这样的心机和胆魄。毕竟这个孩子是养尊处优惯了,就算脾气再大,有几分本事他还是知道的。

    “这……这让老奴实在是不敢相信。”

    “哦李公公是觉得太子不像这般不忠不义纲常逆乱之人么”

    “不不不,老奴只是觉得他……他哪里能有这等一手遮天的本事。”李公公本能性地觉得有些疑惑。

    叶知秋暗叫不好,草包就是草包,要让一个聪明人装草包那是可以的,可让一个草包装聪明人那可难得很,看来自己不小心把太子说得有些过头了。

    他镇定地呵呵一笑:“这就是李公公看错人了。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李公公就算是看着太子从小长大知道他有几斤几两,然而最近的一段时日,李公公可未必知道太子遇到过什么事。”

    “哦他遇到什么事”

    “太子原本的心性确实是和京中的那些公子哥没什么区别,除了纨绔之气就是骄娇难驯,做不得大事。但自去了泾州新阳县任了县令,就大不一样了。李公公可曾听说接连七任的新阳县县令都被匪人闹得自己辞了官,太子接任后却是气象全新,博得一县百姓的称颂”

    “这……”李公公对新阳县之事是知晓一些的,毕竟温帝有时也会在茶园里与他闲聊时提上几句,夸赞太子是如何的能干,只是不知具体详情。

    “李公公,人不被逼一逼,有时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几分本事。就像这太子,被新阳县的匪人们给逼急了,竟然也学了几分狠劲儿。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这股子狠劲儿用在圣上的身上。”

    “可叶大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太子常常到曹大人的府上喝酒,最近又在礼部行走,所以有时会唤上我一同前去,曹大人家中有一公子,在泾州时与太子恰好相熟,我四人一同饮酒时,太子和曹公子会说一些新阳县的经历和趣闻,于是我便知道了。”

    李公公沉默了。

    叶知秋说的是实情,无论是昨日太子急召叶知秋入宫询问,还是太子去曹府喝酒,他都知道。况且太子也并

    没有想要瞒着谁,只要他去曹府喝酒,允杨宫上下任何一个宫女太监都会知道,自然也就会传到他的耳朵里。只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曹府聚会竟会成为掩人耳目的地方,毕竟太子喜欢寻欢作乐是人人皆知的事,谁也不会在意他去喝酒这件事,更不会想到他是为了暗行谋逆之举。

    仔细想来,太子从新阳县回来后还真是与之前有些不一样,单说他与曹飞虎走得这样近便很不寻常。须知曹飞虎本是区区一个副统领,也没什么家世做背景,却升迁得这样快,原本以为是温帝中意,现在看来要说是太子在暗中推波助澜培植自己的心腹也未可知啊!

    李公公本就被叶知秋挑拨得对太子怀了恨意,当下这么一思虑,竟生出几分疑邻盗斧的心思,越想越觉得太子有图谋不轨的念头。

    “他便这样等不及地想要登上皇位么……”

    “李公公,他这么做显然是被鸽鹞的急信给逼急了。他一旦被暴露与皇家血脉没有任何关系,有谁还会承认他这个太子所以只能行此险招。”

    李公公想了想,又问:“可他既然想要在承曦门埋下伏兵,为何不是直接去找统领龙鳞军的曹大人,而是来找全然不相干的礼部叶大人你呢”

    叶知秋显得有些尴尬,指了指外面说:“李公公,我实是不想说什么刻薄曹大人的话,毕竟论忠论勇曹大人都是无可挑剔,可论智谋与稳妥,若换成李公公是太子,放心把这样大的事直接交给曹大人么”

    李公公一想,也是……

    “那么这么说来,曹大人他现在还……”

    “他还不知情,一切都是太子让我来向他传达口信。”叶知秋点了点头。

    “叶大人,你方才说的这些我都已经明白了,叶大人肯如实相告,想必也不会愿意做那假太子的鹰爪,那么接下去叶大人打算如何”

    “我打算将计就计。”

    “哦”

    “既然太子想要谋逆,那便是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能向圣上告发,我想让太子误以为我和曹大人愿意助他在承曦门外伏击圣上,然后当场倒戈在圣上面前将他拿下,再将手头的这些证据一一呈上。这样一来,太子必无出头之日!”

    李公公细细想了想,皱眉道:“可是圣上的心思,叶大人怕是不全知晓。老奴跟了三十年,圣上的性子还是清楚一些的。你们即便铁证如山,也许圣上对这个假太子也会心软下不得手,到那时只怕你叶大人会被反咬一口。”

    “这样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但谋逆就是谋逆,太子就算因圣上一念之仁而逃了性命,也不可能再和圣上恢复到以前那般亲密的关系了。一个失了宠的太子,又有什么可忌惮的”

    “可他名义上毕竟是圣上唯一的皇子,就算失了宠,圣上也没有别的皇子可以选择。”

    “李公公,这你就错了。以前圣上确实别无选择,然而现在有了……”叶知秋微笑地看着他。

    李公公忽然醒悟过来,太子妃!

    名义上太子妃腹中的孩儿是圣上的皇孙,继承皇位顺理成章,私下说太子妃是璟太后嫡亲的孙女,她的孩子自然也有我阴牟国的血脉!

    如此一来,亲疏立分。

    没了假太子,圣上一样可以高枕无忧啊!

    叶知秋见李公公有了几分喜色,故意当头一盆凉水泼下:“李公公知道的秘密,假太子也知道,李公公能想到的这些,假太子也能想到。那么李公公想一想,太子现在最害怕的应该是谁”

    “……太子妃”

    “不错。所以李公公方才要我保护太子妃,其实是歪打正着了。只要太子妃诞下皇儿,在圣上眼里假太子就会变得可有可无,那么就难保假太子不会提前下毒手。”

    “可那腹中的也是他自己的孩子啊!”

    “妃子嘛,他可以想纳几个就纳几个,日后生下来的也个个都是他的孩子,他权衡利弊之下,难道不会取舍么”叶知秋嘿嘿一笑,笑得毒意横生。

    李公公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不敢相信李重延会这般歹毒,但只要想到太子妃眼下还全然不知情地躺在那个假太子的身边,就觉得阵阵的恐惧袭上心头。

    “李公公,你方才问我有什么打算,我已经据实以告,且毫无隐瞒。倘若没有什么不妥,我就去唤曹大人进来,有些事但凭我一人的说辞不足为信,还望李公公将来龙去脉向他说个明白才好。毕竟他现在有些……有些分不清是敌是友。”

    “这个好说!只要曹大人如叶大人说的那样是忠义之人,老奴一定会让他清楚这些事的黑白是非。”

    “还有一件事,需要李公公肯帮忙,只是这个忙怕是李公公的代价有些大。”

    “叶大人尽管开口。”

    “眼下我表面上依然是假太子的心腹,尤其是今日之事若我办不妥当……当难再取得假太子的信任。”

    李公公明白过来了,惨笑一声道:“无妨无妨,老奴原就不在乎这条性命,倘若能助叶大人几分力,老奴死得其所。”

    叶知秋动容,起身拜道:“李公公的忠心青天可鉴,圣上一定会明白的!李公公虽然大义凛然不惧世人毁誉,但我于心何忍不如李公公先将今日委屈伏罪之缘由写成密信交于我,日后我面圣时自会呈上,当还李公公的清白!”

    李公公叹道:“叶大人真是善解人意。也好,老奴便作书一封留于圣上。说起来,老奴一生侍奉圣上,临终不能作别也是憾事,有此书信,心安了……”

    “好,那请公公在此留笔,我去唤曹大人过来一同在屋外等候,等李公公写完再进来。”叶知秋说完,略行一礼,自出了门去。

    叶知秋到了中庭,老曹正惴惴不安地站在那里,见他出来忙上前问道:“叶大人,里面情形如何了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不是要咱们现在就把李公公给……”



第四百零五章 杀人
    叶知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不要说话,随后拉着他去了先前看画卷的那间无人的屋子。

    老曹见他脸色阴沉,似是大事不好,心中越发紧张。

    叶知秋带着老曹进了屋,仔细掩好门窗,这才紧锁眉头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作孽……”

    “叶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了如何才这会儿功夫不见,就愁成这幅模样是不是那老东西不好对付要不然索性我老曹让人直接进去一刀把他解决了,省得多费那口舌。反正太子殿下的意思已经明瞭,咱还磨蹭个啥”

    叶知秋只是唉声叹气,半晌方说道:“曹大人,此事也怨我,不该当初在那东暖阁旁听令郎和太子说话,如今卷入这理不清的纷争里,咱们俩已是骑虎难下,难以脱身了。”

    老曹一听急了:“到底怎么了啊叶大人!”

    “曹大人且冷静听我说,这件事上咱们怕是混淆了黑白帮错了人……”

    “帮错人咱不该帮太子殿下”

    “他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太子。”

    一句话把老曹说得好似当头挨了一记,晕得迷糊。

    “什……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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