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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明海山

    “血族祁烈。”

    温和简直不能更惊讶,“你是说祁烈他……他居然投靠了碧海人?!”

    伊穆兰第一勇士,竟然会甘愿成了一个碧海小丫头的下臣?

    “哎……投靠这个话就不好听了。血焰王还是血族的族长,只不过他兼领了碧海的兵马大元帅一职,碧海除了三州节度使各治其地,以及南疆总督府仍然辖着鲲头舰之外,其余所有兵马都是由祁烈来统领。温老说祁烈投靠了碧海人,可碧海人也把一半儿的身家性命交到祁烈手上了啊。”

    “她……她怎么会肯?”温和怎么都觉得想不通。

    “她说,兵马自然是用来护国的,倘若能交给祁烈,再加上他的血烟骑兵,那天下便再无敌手,碧海当然就很安全了。”

    “哼,其实她终究还是对琉夏人和陆氏一族有提防,所以才想用祁烈来牵制。可她就不怕祁烈哪一天忽然把碧海国给翻过来么?是不是她还给了祁烈什么别的好处?不……不可能,再大的好处也不能彻底收服像祁烈的心。血族自古就是掠夺成性,她这么做,即便能牵制住琉国公与沛国公,可代价呢?这和引狼入室又有何分别?”

    “温老稍安勿躁,给祁烈的好处自然是有的啊。他如今将大元帅府设在了霖州,血族的族人也大举南迁,现在多数居于霖州和宝坻之间,可从所辖地域来看,依然领着原先的蚩骨山。而且明皇还承诺他伊穆兰与碧海之间国境永不封闭,血族也可自由出入太液国都。”

    温和恍然大悟,不由叹道:“实在是高明。这看似是血族将霖州宝坻收入囊中,还得了碧海一半的兵马,实际上却是明皇将血族吸纳了进来,这碧海国的疆域可说是延伸到了蚩骨山了!本来对碧海威胁最大的就是血族人,如今化敌为友,竟然让血族人反过来维持两国太平的局面,着实妙得很!”




第五百零七章 贵和
    称赞之余,温和忍不住长叹一声。

    “以和为贵……以和为贵。为此我当年特意以‘闻和贵’为名,意在向兄长旁敲侧击,奈何他终究性子刚烈,不曾听入耳。尤其是对三族的门户之见,总是耿耿于怀。他若能有那丫头的宽和与度量,今日便是我伊穆兰并了碧海,而非碧海并了我伊穆兰了。”

    “大巫神嘛,若是能听得进劝,那还是大巫神么?”莫大虬嘿嘿一笑。

    温和又道:“可终究是咱们伊穆兰人降服了碧海人,难道国主便咽得下这一口气么?怎么说他也是察克多国主之子……竟无半分为伊穆兰人说话的意思?”

    “苏晓尘不是察克多国主之子。”莫大虬见温和说到此事,颇有些不满,“温老和大巫神这一手瞒得咱们所有人好苦啊。”

    温和一怔:“我瞒你们什么了?苏佑国主当然是察克多国主之子。”

    “好啦,温老,事到如今你何必还要坚持呢?连珲英都说了,是认错了人。那苏晓尘虽然是鹰族之后不假,但却不是察克多的骨肉。连她这个亲姑姑都这么说了,难不成还会有假?”莫大虬显然全不信温和的话。

    温和呆呆地愣在那里好一会儿,他清楚地记得兄长曾经跟珲英说起过国主的身世,也说过暗中向叶知秋将孩子做了手脚。可珲英怎么会转头就颠倒了黑白呢?关键是如今兄长不在了,珲英又是鹰族的族长,她出言否认,便再无人怀疑。

    荒唐,真是荒唐之极……兄长骗了一辈子的人,对珲英说的那段话可谓是屈指可数的真话却成了谎言,而珲英撒了谎则变成了天下人都相信的真话了。

    “哈哈哈哈哈。”温和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这世上的荒唐事啊,真是永远都不会有尽头。

    难怪这个苏晓尘于三国议和时对伊穆兰毫无偏颇,只怕连明皇收服血族和刃族之事也是出于他的主意。

    “他既然不肯承认自己是察克多之子,那他现在去了何处?”

    “……他和朱芷潋一个弃了国主之位,一个弃了明皇之位,俩人没多久就离开了碧海,先是回了苍梧,又有人说在瀚江边上见到过。总之是一身轻便,逍遥得紧。”

    “回苍梧?苍梧国如今举国皆知他是伊穆兰人,他如何还敢回去?”

    “那就不劳温老操心了,苍梧国买他帐的人可多得是呢。且不说那个霍青林掌着六万大

    军,在朝中好不威风,独独见了他是一口一个师弟亲热得很,其余大臣哪里有不见风使舵的。想来他与朱芷潋成了婚,连仁帝都要喊他一声姨夫,岂有不尊之礼?还会有谁敢去计较他是不是伊穆兰人。再者,他此次回苍梧,是陪着朱玉潇和慕云佐一起回去的……”

    “慕云佐?他……他不是早死了么?”

    “嘿,要不说慕云氏就是有些本事呢?这事儿说来话长,总之呢这位左太师论智谋不怎么样,论保命的功夫还真是过人。先前是装成痴呆的样子,见天下太平了,便忽然复了神智,还说服了朱玉潇与他一同回了帝都。我听说有个叫裴然的,一听说太师要回来了,特意自掏了腰包把整个太师府重修了一遍,还叫了一帮的大臣专门候在府外恭迎。”

    温和听得默然。

    慕云氏……机关算尽,手足相残,本以为太师府一倒,李厚琮一死,慕云氏便再无出头之日,没想到如今碧海苍梧无不是慕云氏的血脉。纵然慕云铎再世,怕是也料想不到会有如此柳暗花明的局面吧。

    莫大虬还在自顾自地说得起劲:“说起来,大巫神虽不在了,但我还得好好谢谢他才是。”

    “谢他什么?”

    “我原觉得,朱芷潋允准我刃族自由往来和居住碧海与伊穆兰已是出人意料。没想到这苏晓尘还说服了苍梧国也让咱刃族把商号开到万桦帝都去!他还说,当年我在国都郊外从毛贼手中救下他,是为了先备个人情好在将来某一天把商号开去苍梧,如今就当是还了当年的恩情。我思忖着还有那么一会儿事儿呐,怎么全然想不起来了。他说,是大巫神告诉他的,所以他记着。温老,你说,我是不是该谢谢大巫神?”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在苍梧国长大,终究心里还是偏着那边多一些。他这么回了苍梧,是长居不归了吧?”

    “霍青林和裴然倒是奏请仁帝要赐侯给他,只是他坚决不受。嗨,也难怪,他连国主之位都不要,区区一个侯爵还会稀罕么?总之是没呆几天就走了。”

    “转眼间……我泱泱伊穆兰一大国,就这么不见了。”温和苦笑一声,忽然觉得也许兄长不在更好,若是知道了这些,只怕也是要气死的。

    “温老这话可就说差了,刃族和血族的日子,可比以前过得好多了。咱刃族现在做生意,也不用担心被血族抢,血族也被喂得饱饱的,心满意

    足得很,这不挺好么?何况珲英依然占着沙柯耶大都……哦,忘了告诉温老,三国议和之后,珲英带着鹰族人回了西台山自立为西台国,拿沙柯耶大都做了都城。她呀,还是死死守着她的西台山。也挺好,替咱伊穆兰人留着根儿呢。”

    “西台国……”温和若有所思。他不明白为何珲英会这样偏执地只肯呆在西台山,那座山究竟有什么?

    可是他最不明白的,是另一件事。

    “为什么……要留着我的性命?他们既然杀了兄长,何不索性将我也一并杀了,岂不干净?”

    “温老啊……大巫神不是他们杀的,是自己服了落晶粉才死的啊。”

    “哼……这又有什么分别?”

    “温老,这事儿我也不想多争论,总之呢,朱芷潋是希望温老好好地在此颐养天年。”

    “大虬,你就丝毫不念旧情么?”

    “温老,这不是我不念旧情,实是爱莫能助啊。要知道把温老看守在这儿的人,看似是郝师爷,其实是血焰王祁烈啊!”

    “怎么会是他?”

    “温老难道还不明白么?祁烈领了兵马大元帅之职,纵然有两国公彼此牵制着,朱芷潋也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知道血族最忌惮的就是刃族,所以才留着温老的性命。她也知道温老在刃族中的威望,所以她偏偏就让祁烈来亲自看着温老。留着这么一根肉中刺在祁烈心里,又不让他拔,这是意在制衡啊。”

    所以……她不肯杀我,原来是要留我的性命去提防着祁烈。

    想不到当初那么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过数年,便能如此老辣,心思缜密已全然不输给她母亲了。

    也难怪,她父亲是智冠天下的慕云氏,她母亲是识人断面的朱氏。若论心思,还有人比她更天赋异禀的么。

    “温老,所以啊,为了咱刃族,您也得好好地活着是不是?这万一那祁烈哪天生了邪门的歪心思,说不定温老还有出头之日呢?”

    莫大虬说了一车轱辘的话,觉得也差不多了。于是站起身来打算行礼告辞,温和从背后忽然叫住他:“大虬,我还有一事不明白,希望你能告诉我。”

    “温老言重了,您说。”

    温和盯着莫大虬的脸一字一句地问道:“银花,是不是你杀的。”

    莫大虬依然是谦恭地一笑:“银花,不是我杀的。”



第五百零八章 忆然
    春秋相易,物转星移。

    一转眼,瀚江之战已过去了十二年。

    世境变迁万千,太液巍峨依然。

    涌金门内的来仪宫前,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女正兴奋地在香丘边的草地上互相追逐嬉笑。一明黄一朱红的服色甚是鲜艳,犹如春日里的两只蝴蝶。

    红衣少女年龄略小,追了好一会儿怎么也追不上黄衣少女,忽然脚下步法一变,身影顿时快了许多。她眼见小手就能勾着那黄色的裙角,只觉眼前一闪,黄衣少女忽然没了踪影,正诧异间,冷不丁背后一脚绊过来,顿时收不住势跌倒在绵软的草地上。

    红衣少女抱怨道:“忆然姐姐你耍赖……居然用缝影术来绊我。”

    黄衣少女笑道:“你还说我,你不也用了赶蝉术来追我?一定是阿藤她们教你的是不是?”说着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俩人正忙着掸去膝上的青草,一名宫女匆匆来禀:“陛下,理郡王求见。”

    话音刚落,远处十数名宫娥簇拥着一位白衣贵妇走了过来,正是理郡王柳明嫣。

    柳明嫣论年纪已是四十有余,然而自幼便教习军中,又常年征战,头上钗环琳琅,依然掩不住一股武人的英气。

    红衣少女瞧见了,忘了方才摔的那一跤,忙着朝她跑去,边跑边大声喊道:“娘!”

    柳明嫣年过三十方得此一女,甚是疼爱,见女儿膝盖上隐约有泥土的痕迹,问道:“夏儿,这是又去了哪里打了滚,怎么还能摔着?”

    秋月夏不服气道:“还不是忆然姐姐使诈,要不然我才不会被她给绊倒呢。”

    说话间,黄衣少女也到了跟前,柳明嫣对女儿斥道:“说了多少遍,要称陛下!怎么可以忘了尊卑!”转头又向黄衣少女恭敬一礼:“臣见过陛下。”

    这黄衣少女正是第五代明皇朱忆然,比秋月夏大了两岁,俩人年龄相近,虽不同姓却是同一血脉,所以朱忆然时不时地会将她召入宫来陪自己玩耍,两下十分亲近。

    她见柳明嫣斥责秋月夏,忙摆手道:“姨母不必如此在意,昔日清洋姑姑也说过,嫡庶固然有别,太拘泥了反倒坏了情分。这里是涌金门内,我和夏妹妹姐妹相称,好得很呢。”

    秋月夏见朱忆然替她说话,有些得意,拽着母亲的衣袖道:“爹爹呢?怎么不见他一同来?”

    “你爹爹现下和沛国公正在抚星台上有要紧事要说,可没这闲工夫来陪你。”

    “可是我找爹爹也有正经事啊。”

    “你个成天胡闹的小家伙,能有什么要紧事?”

    秋月夏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让爹爹叫河泽将军来国都住几天。”

    柳明嫣知道女儿口中的河泽将军是指昔日丈夫身边形影不离的鹫尾萤,只因那鹫尾萤美艳如花,又对丈夫尽心尽意,多年过去依然是自己心里颇为介怀的存在。

    “你个娃儿要叫河泽将军过来做什么?”

    “娘你不知道,忆然姐姐她都学会缝影术啦!肯定是河泽将军教的,女儿还只会赶蝉术……阿藤阿葵她们都说不会缝影术,可女儿想学嘛。”

    缝影术?柳明嫣听丈夫说起过,这是雾隐流的秘术,非资质绝佳之人无法领悟,朱忆然年方十二,竟然能习得这样高深的秘术?

    “呵呵呵,恭喜陛下,五行之术又有所精进。”柳明嫣口中道贺,脸上却有些不自然。

    朱忆然不过凝神之间,便以观心之术察觉柳明嫣似有疑惑,问道:“姨母好像有话想说?”

    “哦,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这缝影术……可是河泽将军传授给陛下的?”

    “是啊。”

    “河泽将军常在景州,不知是何时入了国都,我竟然不知?”

    朱忆然忽然有些尴尬,她这才想起鹫尾萤特意恳求过不要提她近日来过国都之事,只得掩饰道:“哦,此次河泽将军公干到国都来去匆忙,是朕开口说不必再去拜见琉国公,早早回景州办差要紧,所以姨母不曾知晓。”

    “哦……”柳明嫣见朱忆然将此事拦在自己身上,便不好再问。

    她知道鹫尾萤对自己的丈夫依然情愫暗藏,只是怕自己心生不快,所以这些年能避着不见总是不见。其实柳明嫣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真要是把话说开了,也不会恶语相向。反而是鹫尾萤如此刻意躲开,让她心里好生别扭。

    “陛下若日后又见到河泽将军,还请替臣带个话,就说闲来无事请来琉国公府坐一坐,都是故人,不要见外。”

    朱忆然点头一笑:“好。”

    这一笑,双瞳剪水,眉角流连,看得柳明嫣心头一震。

    朱忆然不过年方十二,已是一副绝世容颜,与其生母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真不知日后长大成人,会是何等的倾国之貌。

    秋月夏见母亲有些出神,嘟嘴道:“娘啊,女儿刚才说的话娘到底听到了没有啊……”

    柳明嫣作势轻轻在秋月夏头上拍了一下道:“你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你爹的密妙流刀法你可在练习?鲁伯伯的格致术你学得如何了?娘还想骑术没教你呢,你快别给自己添乱了。快,随娘出宫去,你爹爹差不多也该下抚星台了,咱们一块儿回家去。”

    朱忆然听说她们这就要走,颇有些舍不得,“姨母这便要走么?不再坐一会儿?”

    “今儿个就先回去啦,改日臣再让这孩子进宫陪陛下。”柳明嫣一边躬着身子,一边按着秋月夏的脑袋给朱忆然行了一礼,带着一堆宫娥走远了。

    秋月夏随着母亲出了涌金门,心里还惦着朱忆然,忍不住问道:“娘,那我啥时候才能再过来找忆然姐姐玩啊。”

    “玩,玩,玩,你就知道玩。陛下也已经十二岁了,你爹和沛国公这几天都商量着要让她多往抚星台走动走动呢,哪儿有工夫玩啊?”

    “可是……可是我看忆然姐姐总是好寂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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