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女帝聂青婉殷玄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繁华锦世
其实大臣们想说,皇后你这说的什么话呀,你嫁给皇上三年无出,其她妃子们也无出啊,这不是你的错,你请什么废后!
可转而想又觉得这话不对,不是皇后的错,难不成是皇上的错
总不能说皇上不行吧三年都不能让后宫那么多女子怀上一个龙子。
大臣们汗颜,着实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可不把这话说出口,那不就坐实了皇后三年而毫无一出的罪行了吗
七出之条中,最狠的一条就是无后哇!
面对大臣们的叽叽喳喳,熙熙攘攘,陈间和陈璘则异常沉默,他们看着跪在那里的陈德娣,心里无限欣慰地想,这一招计用的极好,自请废后,给了自己台阶,亦给了皇上台阶,皇上一心要扶婉贵妃当皇后,你挡了皇上的眼,如今你愿意让位,皇上只会顺了台阶,而不会为难你。
殷玄确实会顺下这个台阶,原本昨天戚虏没在寿德宫搜到那个香包罪证,殷玄还在愁如何再找到这么好的机会,如今她自请废后,倒省了他很多麻烦。
几乎毫无悬念的,殷玄点头同意了,他说:“准。”
不问原因,不问理由,也不跟她虚伪客气、一来二往,很干脆利索地丢了一个‘准’字。
这让大臣们一时都很难接受,觉得皇上太薄情了,又想到皇上如今把婉贵妃宠的无法无天,这陈皇后一走,那不就是婉贵妃上台历来朝堂大臣们都对那些迷惑皇上的女子们极不待见,临到聂青婉和殷玄这里,也是一样。
大臣们心里堵着不满,但又不敢说,眼神频频地往李公谨身上瞟,没直接在脸上写:“你快出去阻止皇上。”
李公谨只当自己看不见。
他是言官不假,可他却不言皇上的这种事情,再说了,是皇后自请废后的,不是皇上废的,他出去说什么对皇上说,皇后脑抽了,让皇上权当没听见他自己脑抽了才会去说这种话呢。
再者,上一回受陈亥的鼓动,去御书房进言,皇上给出的那一番话已经让李公谨深刻意识到,婉贵妃于皇上,那是不可触的逆鳞。
李公谨眼观鼻鼻观心,站那里不动。
华图也不动,只一双眼睛落在陈德娣身上,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又去看陈间和陈璘,发现他二人在面对陈德娣自请废后这件事上居然表现的无动于衷,华图就越发疑惑了,再联想到今日陈津没来上朝,陈建兴借维持小南街秩序为由也没来金銮殿,还有前几天陈亥摔伤辞官…如此种种,似乎都在传达着一种讯息——陈府要退离朝堂了。
华图也曾为王,也曾玩转权谋,玩转帝王术,这么一看,三两下就全明白了,他不动声色,立定不动。
殷玄说了那个‘准’字后,跪在大殿中间的陈德娣肩膀很小幅度地抖了抖,可没来由的重重地在内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没说谢恩的话,只眼睛抬起来,看向高位上的殷玄。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遥远了,还是她从来没真正看进过他的眼底,以至于她此刻看他,如此的朦胧和不真实。她想,这三年来,她是活在现实里呢,还是活在梦里呢
还没想明白,殷玄已经让随海去传唤了两个宫女进来,去摘陈德娣头上的凤冠,脱陈德娣身上的凤袍。
陈德娣苍白着脸站起身,张开手臂,任由宫女们摘去她的富贵伽衣。
当衣服一点一点从身上剥离的时候,当凤冠一点一点从头上拿开的时候,她眼中含泪,可神情平静,她想,她输的不是能力,而是天运,她不是上天选中的幸运儿,所以她成了被遗弃的那一个,她忍着泪,不流,身子亦站的挺直,不屈。
这一刻的大臣们看着她,内心戚戚,纵然殷玄心冷似铁,薄情寡义,此刻看着陈德娣,也不由得轻握紧了五指,他眸色幽深,无人能渗入其中窥到一点儿他的情绪,直到陈德娣身上的凤袍和头上的凤冠剥离殆尽,他才沉声说一句:“你走吧。”
陈德娣站在那里,周围大臣们全都沉默无声地看着她,她脸色苍白,印着满身苍白的里衣,愈发显得苍白羸弱,她薄唇颤了颤,费力地启唇道:“皇上,你能抱抱我吗”
这个要求在这里提出来,在她褪下了凤袍之后提出来,无疑是大不敬的。
陈间和陈璘眉头都跟着蹙起来,大臣们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这句话,全都木着一张脸站在那里。
殷玄神情不动,从陈德娣跪地自请废后到她的凤袍和凤冠被剥离到现在,他的脸上都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忍和怜惜,那张英俊到无与伦比也薄情到无与伦比的脸上一派面无表情,他看着她,目色冷毅,一声不吭。
这样的沉默远比他说出拒绝的话更让人难堪和痛苦,残忍和无情。
终于在这一刻,陈德娣隐忍的眼泪掉了下来,她忽地仰起头,告诉自己不许哭,来的从容,去的也该从容,来的风光,去的时候,也应该要风风光光的。
纵然她不再是皇后,可她还是陈家小姐。
纵然陈家无兵无权无官无职了,可她也不能丢了陈家人的风骨,辱没了她三哥的威名。
陈德娣狠狠吸一口气,将眼泪拼命压下,她低下头,又往地上跪去,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皇上万安,民女告退。”
殷玄抿紧薄唇,抬手挥了一下。
陈德娣掸起里衣,站起身,挺了挺背,坚定地往门外迈了去。
陈德娣离开之后,金銮殿里有好一阵子都陷在无尽沉默里,废后原本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可此刻却看上去极为简单,就那么一句‘无后为大自请废后’,就那么一句‘准’,这事儿就妥妥的被定型了。
大臣们一时回不过神儿,只感觉眨眼之间他们的皇后就没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这大概是史上最快的一次废后。
大臣们一时呆呆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约而同的看向帝王座上的皇帝。
殷玄表情很淡,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似乎刚刚失去了一个皇后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似的,他还抬头冲着众大臣们风平浪静地问了一嘴:“刚朝议进行到哪里了”
众大臣们内心戚戚焉,见皇上如此薄情,他们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皇后是陈家人,皇后在自请废后的时候陈间和陈璘都没有说一句话,整一个木桩似的杵在那里不动,那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帮别人去打抱不平进而惹恼皇上呢
大臣们也不说话,刚宫女们褪去了陈德娣的凤袍和凤冠后又走了,此刻金銮殿还是肃穆的金銮殿。
大臣们纷纷整整脸色,重新把心思放在朝议上面。
华图力挺殷玄,不管殷玄对别的女子多薄情,至少他现在对自己的女儿十分用情,华图也深知陈德娣一走,那个后位毫无悬疑就是自己女儿的,虽说华图并不贪图富贵,在原绥晋北国坐拥江山那么多年,他什么荣华富贵没有享受过临到老了,家国被灭,荣华富贵弹指成灰,他也看淡名和利了,若非因为华北娇被殷玄看中,一路高升,华图也不会来帝都怀城,既来了,那肯定也想要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的,至少,为了女儿,他也得在这个大殷帝国的朝堂上博得一席地位,为皇上分忧,为女儿分忧。
华图站出列队,向殷玄拱了拱手,说道:“皇上,刚才说到传陈温斩进金銮殿,让他协助刑部查昨晚凶杀案一事。”
殷玄其实没忘,他只是要通过这么一句问话把大臣们的心思都拉回来,听了华图的话,他点了点头,做出回想起来的样子,冲随海道:“传陈温斩。”
随海立马高叫,向金銮殿外面的太监们传达殷玄这话。
门外的太监们听了,立马有人跑去烟霞殿,找陈温斩。
陈温斩如今是烟霞殿里面的侍卫,太监们去烟霞殿传他也没有错,但陈温斩自昨天被陈津喊回家后就没能再出来,故而,太监去了烟霞殿,并没有找到陈温斩,又只好跑去陈府。
这个时候陈德娣已经回了陈府。
陈德娣自金銮殿离开后就直接在何品湘和采芳的搀扶下出了宫,一路走出宫,一路被很多宫女、太监甚至是侍卫们打量。
大概从没看到过她如此失神落魄,宫女、太监和侍卫们都惊讶莫名。
金銮殿的自请废后一事还没有传递开,殷玄也还没向天下人召告,故而,这些宫女、太监和侍卫们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皇后已经不是他们的皇后了。
要说陈德娣落魄吧,倒也不是很落魄,原本何品湘和采芳随她去金銮殿的时候没有带预备的衣服,后来陈德娣进了金銮殿,何品湘就跑回去拿了一套替换的衣裙过来。
等陈德娣出来了,何品湘和采芳双双架着她,把她架到小门,找了一个空殿,把衣服给她穿上。
所以此刻的陈德娣,衣容整洁,除了那双眼睛饱含强忍的泪水外,别的地方倒也看不出落魄。
但是,她再怎么竭力隐忍,竭力坚强,满身悲伤的气息还是逃不过那些眼毒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们。
尤其随侍在陈德娣身边的何品湘和采芳,二人的眼睛都哭肿了,此刻还在细细的哽咽,左右搀扶着陈德娣,走的蹒跚而沉重。
宫女、太监和侍卫们都大为不解,却照样在看到陈德娣的时候连忙见礼。
陈德娣谁也不理,谁也不应,不管是离的近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们,还是离的远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们,她皆如看不见一般,一步一步,昂头挺胸,笔直地往宫门口走去。
到了宫门口,她已经筋疲力尽,这短短的宫路,却耗尽了她毕生精力,但就在踏出宫门的那一刹间,她攥足了浑身所有力气,费力地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这一眼,浮华烟云,宛若隔世,付之东流。
一朝东宫落,天子脚下尘,自此凤离巢,不再为凰,自此,陈皇后继太后之后,成了这煌煌天朝后宫乃至前朝里另一个翻篇儿的历史,不复追忆。
第160章 调任刑部
陈德娣出了宫门,宫门外有陈间和陈璘来上朝时所坐的马车,马车的车夫是陈家家仆,他们都识得陈德娣。
陈德娣不大识得他们,但识得清陈府的马车,故而就让何品湘和采芳扶了她上了马车,让车夫们先送她回陈府。
车夫们自然不推辞,这个时候车夫们也不知道宫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不知道他们陈府最骄傲的一个主子已跌落尘埃,不再是皇后。
车夫们只是见陈德娣身后没有跟任何皇后仪仗,也没有坐辇轿,身边就只有两个忠实的丫环,且观此三人的神情,大都眼框通红,悲戚异样,车夫们内心大惊,却不敢乱问,也不敢多嘴问,在陈德娣和何品湘以及采芳都进了马车,坐稳后,车夫们就驾着马车往陈府去了。
回到府上,府门一开,陈德娣就跌跌撞撞地飞奔了进去,她最先去的就是胡培虹住的轩雅院。
胡培虹原本在陪着陈府一众女家眷在陈府祠堂里为陈亥祈福,但昨晚殷玄来陈府看了陈亥,当天晚上陈亥就醒了,故而昨夜胡培虹以及陈府的一众女家眷们就都回了各自的院子,好生歇息了一晚。
今儿早上醒来,胡培虹先是去延拙院看了陈亥,看了窦延喜,又回来歇息,实在是在祠堂闭关祈福的那几日,劳心劳累,这不歇息个三五日,完全歇不回来。
躺在凉榻上,丫环们在一边儿打着扇子,钱桂英在外面忙碌,此情此景,该是惬意无比的,可是,正享受着呢,原本在外面忙碌的钱桂英忽然大惊失色地冲进来,尖细着嗓音叫道:“不好了!夫人!你快出来!”
胡培虹现在当真听不得‘不好了’这三个字,钱桂英是老仆人了,怎么还犯这等忌讳!
胡培虹十分不喜,面上露出责备的神色,睁眼准备斥她几句,结果,眼一睁,还没来得及斥责钱桂英,倒先看到一个泪人冲了过来,一路冲进她的怀里,抱着她痛哭流涕,喊着娘。
胡培虹僵硬木讷了好一会儿,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哎呀了好大一声,胳膊一伸,将陈德娣抱住,下一秒她就迅速地坐起,一边拍着陈德娣的肩膀,哄慰她,一边抬起眼睛,询问的目光看向随后进来的何品湘和采芳。
何品湘和采芳也都哭了,回到了家,这眼泪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何品湘流着泪,哽着声音说:“娘娘,不,小姐今日去金銮殿,自请废后,皇上……准了。”
这一句话,字不多,信息量也不多,就一条信息。
可这条信息不可谓不让胡培虹震惊。
自请废后
她倒是没想到她的女儿竟有此等勇气。
胡培虹内心又酸又疼,想到女儿自请废后,皇上准了,那就等于说女儿成功且安全地离开了皇宫,胡培虹忍不住松一口气,可见女儿哭的撕心裂肺、伤心欲绝的样,胡培虹又十分的担忧。
胡培虹轻拍着陈德娣的肩膀,冲一屋子的下人们挥了挥手。
等下人们都退下去后,胡培虹轻声说:“哭吧,哭了之后咱们就重新上路,不再眷恋过去,亦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儿,从今天起,你还是陈府的十小姐,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的,也会越来越好。”
陈德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到最后,晕倒在了胡培虹的怀里。
胡培虹吓的赶紧喊人去叫了窦福泽过来,窦福泽这么一来,整个陈府的人就都知道了陈德娣今日在金銮殿上自请废后而皇上也应允了一事。
这事儿对目前的陈府来说,是好事儿。
可见陈德娣如此失魂落魄,众人心头又是一阵心酸。
昨日皇恩似乎依在,可今日已是黄花渐冷,恩情远逝。
陈亥初醒,身子大不如前,一只腿还不能行动,另一只腿行走也不利索,可他还是不顾窦延喜的劝阻,在尹忠和陈津的搀扶下,去了轩雅院,坐在了陈德娣休息的那个榻沿,他苍老的脸上布满病后的虚弱,看着床上折了翼的女孩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都是祖父的错,若祖父当年……”
话刚说到这,还没往下启程,陈德娣就红着眼框打断了他,她眼中尚有青泪,眸色复杂而一言难尽,她轻轻开口说:“不,不是祖父的错,祖父不知道婉贵妃是谁,所以你不知道我们面临的对手是谁,若没有这个人,我的后位无人能撼动,我们陈府也不会遭受今日大厄。”
“祖父,你知道婉贵妃是谁吗”
“她是太后。”
她是太后——这四个字从陈德娣的嘴里说出来,简直形同晴天霹雳,轰然炸响在每一个在坐或在站的陈氏人脑顶,然后将他们的脑门生生地撬开一个洞,闪电与雷,一齐并入,打的他们全体麻木,手脚冰凉,死亡兜身,整个卧室就那么诡异地一静,静的针落可闻。
很久很久之后,陈亥才张了张嘴,机械的声音问:“你、你刚刚说什么”
陈德娣说:“婉贵妃是太后。”
陈德娣把昨日发生在寿德宫里面的事情说了,亦把聂青婉对她说的话全部复述了一遍给陈府众人听。
陈府众人已经完全没了反应,何品湘和采芳吓的尖呼,二人脸色唰的一下惨白,想到昨日那个婉贵妃的所作所为作说,二人忍不住嘴唇打颤,目露惊恐,何品湘想,昨天她差点死在了太后手里,采芳心想,昨天她差点冒犯了太后!不,不是,她们居然看到了太后!不,也不对,太后、太后怎么可能是婉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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