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流浪流浪就好
“北方不比南方河流众多,但亦是不少且每年水患不断决口溃坝之类的事情时有耳闻。就微臣在蔡州治水看来,朝廷只需每年分批先行投入一笔钱在治水的同时注重淤灌,这样来年放淤之时所形成的淤田所得可是当初投入七八倍不止,由此往复朝廷不仅在治理北方水患同时,又可辟地千里良田,无水患之忧更可不用担心粮食供应,更何况放淤之后河中沉沙淤泥转移到淤田之中,降低了淤塞之患漕运亦可得以通畅……”
最后王景范为皇帝画了个大饼,说是大饼但却绝非空中楼阁可望不可即,在王景范看来只需投入一笔钱一个州一个州的来,以此形成良xing循环,何愁这水患不能解决?大辟良田势必会解决眼下佃农和地主之间的紧张关系,而且粮食问题也不再是什么难事——淤田之后的亩产量增加两三倍是非常正常的,至于那些原本不能种粮食的地方也可以成为良田,在北方就地解决粮食问题总比漕运千里迢迢周转南方粮食来的更为实惠,若是打仗这中间省下来的周转用度可就更fei了。
皇帝被王景范说得怦然心动,早先他便已经听说王景范在蔡州治水淤田辟地近两千顷增户三千有余,并且每年增加税收两万贯以上,加上京西转运使于其立的一通吹捧,这才下诏提前将王景范召回——起先他已经将于其立的奏折中的水分打了折扣,即便如此亦是非常可观,他亲自召对王景范若是真的有才便充入馆职也算为继任者培养一个宰辅人才。
“好!好!”皇帝高兴的拍拍手说道:“王卿真乃才干之士,如此短的时间便有如此功绩,真是不负朕当初的期望!”
王景范躬身说道:“陛下洪恩,微臣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爱卿所言都是蔡州之事,可曾想过这天下之事?”皇帝笑着继续问道。
王景范躬身答道:“古往今来凡有为帝王无不总揽权政,微臣当年尚是布衣之时曾听闻因为天下水患丛生,朝中重臣便以此上书要求广开言路,仍诏两制、台阁常参官极言得失……”
皇帝听后略微一思量便已知晓这是嘉佑元年之时时任知谏院范镇的一道奏折,因为这道奏折很多在外地为官的才学之士被聚拢到京师,这其中便有王景范的岳父韩缜。
“以微臣愚见,各地水患生除了上天警示圣上之外,也多是有‘**’于其中,适才微臣也曾说过,各州府堤防年久失修者众多,即便如蔡州汝水堤防亦是如此,今年在蔡州治理汝水之后亦是暴雨连连,然汝水堤防稳如泰山可窥一二……微臣以为各地水患肆虐除了谋求灾变所起之因,更要谋求消除之法,身体力行莫要纸上谈兵,否则明年雨水再多一些,灾变该来的还是要来,这恐怕就不是上天示警而是**于其内了……”王景范谨慎的梳理自己的语言,慢慢的说道。
从皇帝的问话,王景范似乎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当今天下之事何为最显?莫过于立储一事,不过王景范人微言轻他是不可能冒险掺入其中,而且皇帝心中如何想毕竟他也只是猜测,便以范镇的旧言进行试探,因为这立储一事最先是由范镇挑起来的,若皇帝有心自然会往下借着深入谈论,若是无心也便了了。
皇帝听后心中思量这与寻常言语似有不同之处,天变是上天给人间的警示,皇帝自从继位之后就没少听过。不过王景范的解释也是人深省,状元郎虽然没有明说,但身为官场上的裁判外加最大的权势者,皇帝怎么会不明白王景范为什么会提前回京应试馆阁?除了回应皇帝的问题之外,也是为自己鸣不平。
“朕以为王卿才学见识皆非凡品,因蔡州治水之功赐钱一百千钱,拟赐王卿迁为著作佐郎,入直史馆,赐银鱼袋,王卿以为如何?”
皇帝虽然是随口说出这些赏赐,不过总体上并无逾越官员升迁规矩。这著作佐郎是文臣的寄禄官名并无职事,唐时著作佐郎官品为从六品上,宋承唐制也是如此并无变化;至于入直史馆便是核心内容了,这便是官职名,也是个贴职,三馆秘阁官直馆、直院、修撰、校理名数虽然有异但职务大致相同,多为在京文臣兼职或带外贴职。
皇帝赏赐的职位并不出格,甚至是循规蹈矩,因为每一科的进士第一人若是回京召对之后,多半都是这样的官职。略有不同的是进士第一人入直集贤院的比较多,直史馆的比较少——三馆秘阁之中史馆地位比集贤院略高,四直官中仅次于直昭文馆,这点细微的差别也只能用来解释皇帝的期望。
王景范虽然希望升迁,但他的年龄已经成为升迁的最大障碍,从皇帝赐官来看即便是皇帝对他的年龄也是颇为顾忌的,原本年岁就不大,若是授官过高难免会有人站出来奏上一本,王景范这年龄简直就是为谏官竖立了一块可供攻击的靶子,只要皇帝的授官略微有些出格可想而知后面的“幸进”弹章必然会铺天盖地的飞来。著作佐郎是进士第一人回京召对之后寄禄官升迁的常例,直史馆略比直集贤院高一点但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只是恩宠的信号,至于赐金鱼袋才是要达的标志,他先前的七品通判连授银鱼袋的资格都没有。
按照馆职序位四直官虽然低于修撰但高于校理,已是正馆职之列,即便馆职乃是官员升迁的终南捷径,但馆职以校理为界还分正馆职和准馆职,从编校往上升迁常规途径至少也要六年时间才可以到校理。王景范身为进士第一人,授予正馆职便是其中最大的“福利”,余者是迈不过这道坎的。只是麻烦的是这直馆都是虚的,太宗之时直史馆还与史馆修撰分撰日历,现在已经不预修纂之事,就是一个空头职位,对于想要已办实事升迁博取名望的王景范而言实在是ji肋的很。
王景范叩答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不管怎么样,官员升迁的路线几乎都是各有各的门道,进士第一人的升迁路线至少在前面的四五年中都是大同小异。王景范又非吕门g正和苏易简那样在考中状元之前便已经享有很大的名声,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要在馆职之中慢慢过渡一番,至于王景范想要迈过这道坎实在是太过困难,他现在只能期望这段馆职经历莫要太过消耗时间,赶快将自己放到地方上去——以他的年龄不用追求过快的升迁度,办些实事积累资历和名望才是最为重要的,别人看重馆职升迁度快,在他看来反倒是非常致命的,越是年轻的官员骤然升至高位,越是容易遭人嫉恨乃至受到攻击。
这皇帝召对一事就这样过去了,皇帝破例在御书房召对王景范,使得这次召对更显得意味深长,而王景范也不用像他的前辈那样费劲心思。若是依照惯例在崇政殿或是迩英阁之类的地方召对,那旁边的两府大臣或是翰林学士之类的官员在场是再正常不过了,倒是召对者除了要面对皇帝之外,更要面对这些朝中重臣的问,说起来如此召对使得状元回应流于平庸乃是必然,如王景范这样还有机会当着皇帝的面详细叙说自己任上的所作所为,这是极为难得的。
经过这次召对,等过些天中书的任命下来确认之后,王景范便不用以地方官的身份“借绯”而回到京师之后还要缓上绿袍官服的两色官服生涯,以自己的官职本身就可堂而皇之的开始了绯色官服生涯阶段,这也是一个巨大的飞跃。
王景范召对完毕回到府中,早已等候多时的韩缜、韩绛在听完王景范叙说完召对过程之后,也是连呼“侥幸”,身为官场上的老油条,韩绛韩缜远比王景范更清楚这道任命背后的利弊玄机。纵然王景范外出为官的理由很充分,但正统的文官无不奉馆职为圭臬,地方上从县令一路升迁上来的途径在他们眼中就是“粗鄙”,只有没有进士出身的官员才会如此去熬资历,他们注定一生成就有限,只有极少数的优秀者能够迈过这道分界岭。
“如此一来,也只好在皇帝鼻子底下耐心等待一段时间了!”王景范在家中静下来的时候心中不禁有些哀叹:“京师就这么好待的?!”
在王景范看来京师就是一个火yao桶,若是自己本身实力够强,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那也只是任人宰割的份毫无意义。据他所知目前的状况还算是比较不错的,等到后面的英宗神宗皇帝之时,朝廷中的斗争ji烈程度远胜现在的十倍,重臣名宿被贬的多如牛mao。
帝国 第六十五章 包严欧宽
第六十五章包严欧宽
第六十五章包严欧宽
王景范在回到京师经皇帝亲自于御书房诏试之后,也就突然间俨然成为一个官场新星——王景范的官职虽低但架不住是皇帝最新宠信之人,与之结激ao哪怕在皇帝面前提上自己一句,那也是仕途上一个莫大的机会,须知仕途艰难如逆水行舟,人家宰相被罢黜之后尚有二次甚至是三次拜相的可能,自己不求拜相只是向上迈上一步就已是十分知足。
不过王景范对着摆在自己眼前的这些拜帖或是宴会请帖,心头也是不禁一阵茫然——他的身边所熟悉的人只剩下夫人韩慕雪,离得比较近的便是蔡恕和宋端。不过两人一个忙于书院事务,另外一个则是入军中尚无多少地位需努力奋斗,两人都不是这么轻易的来往于王景范的府邸,至于于文传和俞樾与狄惠兄弟四人则是返回渭州和汾州参加解试。于文传和俞樾已经通过了渭州的解试,现在两人在孟州李成庄庄园因为大雪路上难行遂耽搁几日。狄惠通过了解试,他的弟弟狄说却没有成功,狄惠决定放弃闱,加之再过一个月便是新年,两人直接留在汾州家中,陪伴父亲狄青打算过完年再回京师。
狄说的天赋比狄惠差的远,更不用说他年岁还小,原本大家心中都清楚狄说的才学是远不足以应对解试的要求的,即便汾州那边并非是传统的文风鼎盛地区,他通过这解试的难度很大。不过王景范还是希望狄说能够尝试一下,毕竟制举这条路坎坷艰难远胜科举,他有一定把握让狄惠兄弟走这条路根本便在于他知道历史上苏轼过制举考试时的题目,只要自己有意强化一下这方面的训练,两兄弟纵然无法与苏轼才能相提并论,但也是有很大可能过关的。
狄说没有通过汾州解试,这也就意味着他没有资格参加制举考试,而等苏轼丁忧过后的那届制举考试他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王景范父子早先就存下这个打算,嘉佑二年的闱若是能够通过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行那就走制举考试这条路也可以驳一次机会,若是两者都失败,那也只能等熙宁变法时期的科举考试再说了——这是最下下之策,暂且不说到那时王景范多大的岁数,就是缓慢的官场资历积累也足以让他绝望。
熟悉的人几乎都不在身边,而那些帖子上的陌生人名有些是王景范早就闻名已久的,有些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只不过所谓的“闻名已久”的人中大部分倒是从《全宋词》上看到的,而现在他们当中大部分还都籍籍无名。这些人也并非是与自己有着同年之谊,眼下在京师开封的丁酉科进士莫说没有,就算有他也不知道。
“富在深山有远亲,贫在街头无人问。”王景范清楚这便是官场上规则,当然也只是低级官员的规则,这些帖子上没有一个邀请者官职能够在三品翰林学士乃至以上的人,也只有这些低级年轻官员会如此有些不顾面子的抓取一切可供利用的机会来搏取上位。看这些帖子上的介绍,其中倒是不少馆职官员,其余就是那些“选人”了——馆职皆为高选,不过馆职也有个别称“省官”,也是因为馆职官俸薄而得名。
同是馆职也有高下之分,这些在外人眼中年轻有为的青年馆职官员若是像王景范一般状元出身召对之后授予正馆职还好些,若是校勘虽以列入馆职但却是准馆职之列,正常升迁至少要校勘四年才升为校理步入正馆职之列,这还是要比王景范的“直馆”还差一个大等次,而后更有三馆秘阁排名先后之分——恋阙的年轻低级馆职虽是年轻,但架不住层层熬资历,先且不说正准馆职之间的鸿沟升迁,这么按照由低到高一路走上去也确实是极为让人厌烦,加之馆职官俸低远不如同级的地方官,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坚持留在京师,这就是民间笑传的“官mi”了。
“夫君,这么多请帖该先去哪一家?”韩慕雪帮助王景范整理桌上零散的帖子问道。
王景范笑着将手中的帖子轻弹了一下说道:“为夫这芝麻小官还能引来如此多的访者,看来还ting有炙手可热的味道,只是若所有的请帖都会过一遍,怕是这段日子都要忙于往来应酬了。况且为夫的新职尚要在中书得到确认,拜会那些大人们尚且都来不及,哪里还能顾及这么多?等为夫成为真正的直史馆再说吧……”
皇帝御书房亲自召对王景范,虽然当面许下了官职,但皇帝的口头承诺要变成真正的诏令还需要经过中书的确认。一般而言这样的诏令是不会被打回票的,状元回京召对之后试以馆职多直集贤院,但直史馆的也有不少,甚至第一个三元及第的宋庠被刘太后看重直接由大理评事破格升迁为太子中允,相比之下直史馆与直集贤院之间的小小差别自然不会有人去穷追猛打。不过王景范一天没有接到这中书的行文,他也就不是馆职,这个时候去大肆参加那些馆职年轻官员的聚会,恐怕会给自己招来不少流言蜚语。
“一个都不去,这恐怕不好吧?”韩慕雪有些迟疑的问道。
王景范笑着说道:“没有什么不好的,中书诏令不下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况且不过一群恋阙且又不得志的馆职文官,留在京师穷熬资历妄想能够一天一飞冲天,这比宫女一夜变皇后还难得多,若天下都有这等好事,哪里还轮得到他们?”
韩慕雪知道丈夫一心想要做个地方官不愿意为京官卷入是是非非之中,可没成想在蔡州正做的有声有色却遭人暗算,虽是升迁却也心中非常不痛快。身为官宦之家虽是女儿身,但这些帖子的来意她岂能不知?怕是那些送帖子的人也不曾想到,王景范最是瞧不起那些熬资历以晋身的官员,这些官员根本就没有在地方履任的经验,整天风流自赏酬唱往来,偏偏馆职虽然清贵但俸禄却少得可怜,这些人不过是表面上光纤灯可怜人罢了。
“夫君也是要入馆职的,若是不走动一番,怕是到时候不好见面……”韩慕雪笑着说道。
“馆职虽然说是升迁的终南捷径,但能够熬过这终南捷径的却少有显达之人,若非来历深厚,要么便是负有大才,当然更要有机运,这些人若是连为夫都要奉承钻营多半是没有什么前途的……”王景范将手中的帖子放在桌上笑着说道:“当然这些人也并非一无是处,不过他们本身薪俸就没有多少,宴请为夫也是多少让他们会感到rou痛。今天为夫要去拜访欧阳大人,明日晚间为夫便在家设宴款待这些人,算是一并来过,这样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再者也不用一个一个啰嗦,省了时间……”
韩慕雪想了想便应道:“那妾身便先差人回复这些帖子,明日晚间于家中定下宴席款待这些人……只是相公去拜访堂兄岳丈……”
韩宗彦是韩缜大哥韩纲之子,也是欧阳修的长女婿,又是韩家的天才与他的叔叔韩缜和韩绛是庆历二年的进士。不过王景范对于韩宗彦这个堂兄可并不感冒,他与欧阳修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同样适用于他与韩宗彦的身上,当然这也与王景范出身平凡却与韩氏这样的世家豪门联姻所带来的困扰之一。在韩慕雪众多的堂兄弟中,说起来真能与王景范说上两句的还是已经故去的韩综之子韩宗道,韩宗道比他年长十二岁,也是经过两次科考,即便叔叔韩绛为这次贡举的第二主考官依旧折戟沉沙,不过此人倒是心xiong豁达,几次见面与王景范相谈甚欢。
王景范笑着摆摆手说道:“不管怎么样,为夫到底还是要喊欧阳大人一声‘老师’的。况且欧阳大人的评判虽有些不近人情但却十分公允,为夫在丁酉闱中的诗赋乃至殿试的赋文中太过献媚粉饰太平,如欧阳大人这般人品自然是有些看不过眼。只是科举途中各展所长道德文章即便是hua团锦簇,然为官治国却是与道德文章两码事,科举文章不过是给考官看的,只要能够过关难看些也倒无所谓,不然为夫怎能步入仕途施展自己xiong中抱负?”
“那夫君为何与欧阳大人显得如此生分?”韩慕雪有些担忧的问道。
王景范思前想后沉默半晌只得出神的说道:“学问归学问,治国归治国。欧阳大人学问是天下少有的,为夫一生未必能及其一二,然仕途转进治国之道一途非学问所能简而化之,非一言可以道尽。为夫与欧阳大人最大的不同便是在于欧阳大人以学问立世,而为夫则是经世为根本,虽谈不上水火不能相容,但关系自然是疏远一些……”
欧阳修此时为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之前他曾身兼八职,虽然绝大多数都是空头职位,但冗官之弊也引起了他的关注,并且认为造成冗官弊病关键便在于朝廷推恩过滥,每遇节庆都要给官员封官进爵。也正是因为欧阳修认识到了此点便决心从自我做起改革时弊,连续上书请求辞去兼任的翰林shi读学士之职,并且获得了批准。
前有包拯刚毅威严名震京师,而欧阳修主持开封府一切依循人情事理并不可以更张改变。不过开封府既多近戚宠贵,蔑视律法肆意犯禁,一旦绳之以法他们总能通过各种途径来减轻自己的罪责,甚至求得皇帝的圣旨而获赦免。先前前任包拯几乎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现在好不容易盼着包拯升官挪窝,来了欧阳修自然也少不得必要的“节目”——欧阳修知开封府后不到两个月就十次接到这样的圣旨,甚至一个得势的宦官在审理的过程中先后请来了三道圣旨为其免罪,欧阳修坚持不从封回圣旨,这也彰显了他公正无si丝毫不逊于包拯,由此使得开封府井然有序,事无不治。
其实就是欧阳修担任开封府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也是让王景范佩服不已,欧阳修坚持的刚正也让他汗颜,若是事情坐到他的头上,他未必有这么大的决心能够三次封回圣旨。论气节王景范自认远远不及欧阳修,他唯一可以自傲的地方也只是做一些实事,在不知道自己的馆职任期有多长的情况下,他也只能面对现实好好思考在这堪称“龙潭虎穴”的开封府如何生存的问题。
王景范去拜见欧阳修是带着丰厚的礼品去的,欧阳修的身体一直就不是很好,眼下入冬之后身体的状况就越来越差,尤其眼病的折磨已经让欧阳修痛苦不堪。王景范携带的礼物之中多半都是各种珍稀yao材,更有对眼疾有奇效的熊胆之物,当然也少不了美酒——欧阳修的好友梅尧臣非常好酒,他曾致书韩琦希望能够由其推荐梅尧臣入馆阁,事情未果之后他便亲自出面将梅尧臣引入自己主持的唐书局参与编修《唐书》,王景范听闻最近梅尧臣晚年喜得贵子,便特意在礼单上加入了美酒。
“学生王景范拜见欧阳大人……”王景范在距离中厅台阶尚有一丈之处,对着站在门厅台阶上的欧阳修一辑到地。
虽然距离还有些远,但厚重的冬装并不能遮掩欧阳修瘦弱的身躯,这两年京师开封都会因为暴降大雨而水淹内城。欧阳修的宅院地理位置并不算好,而且房子也多有年久失修,这两年中可算是受够了苦头,房子本身便被泡在水中,而房顶上也是漏雨,积水不能排出在日头的照射下欧阳府邸如同一个蒸笼一般,这对年迈体衰的欧阳修而言真是苦不堪言。
欧阳修在儿子欧阳的搀扶下步下台阶走到王景范身前笑着说道:“见复于蔡州治水,功绩卓著,某家于京师也多有所闻,今陛下召对见复,日后更是鹏程似锦!”
王景范低躬身说道:“学生惭愧,蔡州治水毕竟是未竟全功,欧阳大人过誉了……这位便是伯和兄吧?去年年初与胡瑷先生一会,思及先生风采仍令在下不禁唏嘘!”
欧阳是欧阳修的长子,年龄比王景范要小一岁,也是一个少有的天才少年师从胡瑷。欧阳身材修长,一袭淡青儒装更显得他丰神俊朗,站在欧阳修身边面目肃然,显得少年老成,这让王景范也不禁心生好感。早就听闻欧阳家的大公子得古乐钟律之说,更于历朝君臣世系,制度文物尤为精深。韩欧阳两家本是姻亲欧阳更是媲美当年度韩宗彦,王景范也听韩慕雪说起过欧阳的一些事迹,说起来对于这个与自己几乎同龄的才子他倒是ting有心结识的。
王景范与王安石一般都是被捧杀赶出自己的任所的,在寻常人眼中他在地方为官不过才一年多便被召回京师升迁,地位高的官员自然是心中有数,绝大多数的官员都是非常眼红的。当然这在欧阳修眼中算不得什么秘密,同时因为前面有个王安石被人以同样的手法暗算,说起来欧阳修还是ting同情王景范的,也因为王景范在蔡州确实做得颇有声色,当初也是看走眼了。
“见复兄才学出众,先生也曾多次赞不绝口的。子瞻子由在信中也多次提及见复兄,对你更是颇为推崇……”欧阳躬身行礼之后淡然说道。这欧阳xing子疏淡,说话总是别有一番味道,苏轼也是旷达之士言语间也是多有豪迈之感。王景范知道他们的xing格如此,虽是给人一种并不放在心上的感觉,不过王景范并不会因此嫉恨他们。
欧阳修宽慰的说道:“世事难料,见复亦不用将此放在心中。陛下已知见复在蔡州治水功绩,如若不然也不会赏赐如此厚重了……”
王景范笑着说道:“欧阳大人知开封府三次封回圣旨严惩梁举直以正纲纪实乃大快人心之事,更是我辈官员楷模,学生感同身受获益良多!”
“做官大要,直不犯祸,和不害义。在任精详斟酌之尔,然求合于道理,本非si心专为己也。”欧阳修捋着胡须笑着说道。
王景范一辑到地说道:“大人至理名言,学生受教了!”
欧阳修说的话虽然是非常精辟,但若想要做到却难之又难。如同梁举直之事三次颁下圣旨,这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抵挡的,至少王景范自问做不到,更何况快八月时欧阳修还针对频繁不断的免罪圣旨严重干扰了开封府的正常运转,专门上书论列,甚至如有因罪请降圣旨免罪的开封府除了维持原判的同时还要追究请求圣旨的人的罪责予以重罚,犯罪者更是罪加二等。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