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愤怒的香蕉
小婵与他的关系算是苏府中最亲近的一人了,见到她,松花蛋自然得给一个,坛子提起来在空中晃了晃,还没伸手去打开,就被注意力明显不在这个上面的小婵张开手抱在了怀里。她大概以为宁毅让她帮忙拿东西呢。
姑爷姑爷,你听我说啊,今天你好出风头呢。
哦。宁毅心中有数,不怎么惊讶,我知道,藏的考试吧,黑子他们怎么样?老太公要是奖励了他们一些好东西,小婵你说我这个当老师的,到底是分一半好呢,还是分另一半好呢
嗯嗯。小婵用力点头,为宁毅出了风头而高兴,除了藏那边,还有另外的事情啦,姑爷真厉害,一句话就帮小姐搞定了贺家那边的生意可惜小婵当时跟着小姐看雪景去了,没有看到姑爷说话时那个贺老爷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啦今天小姐啊,表小姐啊,席掌柜啊,听到的时候也是吃惊得不得了哦,只有小婵不奇怪哦不过姑爷也真的是什么都懂呢,太厉害了。你说,要是待会见到小姐
犹在飘舞的雪花当中,婵儿如同小母鸡一般抱着那只恐怕她自己都没有注意的坛子,一边走,一边兴奋地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宁毅沉默地听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
小婵,到底什么贺家的事情,可以从头到尾地,再说一遍吗
第一步(一)
第三十二章 第一步(一)
喧嚣的人声中,火光将入夜后的苏府点亮了,青瓦飞檐,雕廊画栋,雪花落下,便被空气中的热力推开,或是融化掉了。
今天的晚宴刚刚开始,自苏府侧面一所偏厅附近延伸开,二十六桌的规模,桌子有圆有方,人数两百出头,这也不过是苏府在这个冬季的一场普通晚宴而已。其它的季节少一点,临近年关,这也的宴会也就变得频繁起来。
苏府主系的三房,诸多堂亲表戚,为苏家做事的一些元老,加上这次又各地聚集过来的一些掌柜都已经入了席。最中央的圆桌旁自然是苏太公宋茂,以及与苏太公同辈份的几名老人,加上苏伯庸苏仲堪这些主家,周围几桌的布局基本是有讲究的,真正对于苏家有了贡献的人才能坐进来。譬如豫山书院的山长苏崇华,管理一地业务的大掌柜苏云松,以及其余一些掌柜,哪怕是三房直系,也得是真正管事的,有这等地位的人,才能坐到附近,如果席君煜被邀请过来,大抵也能坐到这里。
至于苏檀儿,她如今虽然管了大房的许多事情,但毕竟女子之身,如今还没有正名,与宁毅坐得更远了一个桌子。两人之间没有多少对话,但看来神色如常,当然,各自心中倒底在想些什么,那怕是就很难说了。
从这一桌开始,大家落座的规矩就松了许多,就在稍后一点的一张方桌旁。苏文兴苏文圭正聚集在一块儿,偶尔心怀鬼胎地朝这边望过来。
这时候的苏檀儿与宁毅怕是无论如何想不到,这样的一场普通宴席中,会有几个人一直心情忽高忽低地注意着他们两人,并且直到最后,那情绪也无法得到丝毫排解。
待会宋知州他们一定会过来,然后会夸奖那个宁毅,一旦宋知州说起来,大家就立刻注意,好戏要开场了。
对于这件事,苏文圭自认已经看得通透,特别是在那边最初的几段谈论中,宋茂就提到了宁毅一次,并且指他教学有方之后,这想法就更加笃定了。待到宴席开始后一刻钟左右,各桌之间也已经开始动起来,随后又一刻钟,宋茂方才拿起酒杯与苏仲堪在附近稍微走动一番。
以宋茂的知州身份,原本坐在主席位上始终不动也是无所谓,不过他一向面面俱到,这走动一番,并非是拿着他知州的架子,而是将自己的身段如以往一般放在了苏家亲朋的位置上。这样子一来,将周围几桌的招呼打完,已经算是非常给面子了,但随后,他果然以随意的姿态朝着苏檀儿与宁毅这边,眼看着便说了几句话:苏家有檀儿立恒两人在
我过去苏文兴拿起一只酒杯靠了过去,才刚刚走近,只见宋茂与苏仲堪转身走了,他微微愣了愣,掉头回来。
怎么了啊
不知道啊,舅舅就随便说了几句
以知州大人身份,本就不该多说,怕是知州大人觉得时机还不够吧。苏文圭阴沉着脸想了想,可能是要等着二妹与宁毅过去敬酒时,才好说些话做考校。
火光萦绕间,宴会闹哄哄地进行下去,人影走动,小孩打闹,酒桌上觥筹交错,几人心中有事,没什么心情吃喝玩闹,不一会儿,苏檀儿与宁毅起了身,他们便也拿了酒杯起来,混在人群中朝主桌那边过去。苏檀儿与宁毅敬完酒回来了,苏文兴与苏文圭也疑惑地回来,望望宁毅又望望宋茂,眨眨眼睛,随后又商议一番,不久之后,苏檀儿与宁毅这对夫妻又起身,在不远处与宋茂有了交谈,苏文圭推推苏文兴,苏文兴跟过去又拿着酒杯回来
酒席渐散了。
如果按照严格一点的规矩,老太公离开之后,其余人才能走,不过老太公喜欢在这里跟几个老兄弟说说话,气氛也热闹。看时间差不多,便笑着挥挥手:有事的,吃饱了喝醉了的,便自散了散了,呵呵
原本有的孩子闹够了也已经开始打盹,有的人喝吐了,趴在桌子上。老太公这句话出来,气氛就变得更自由了些,部分人离开,也有人过来这一桌与老太公等人问安,聊些有趣的事情。苏文圭等人的脸色阴沉得一塌糊涂,苏文兴因为宋茂要过来已经夸口了好几天了,这时则感到面子掉地上摔八瓣,如今拼也拼不起来。
什么嘛,根本没戏
你舅舅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考他些什么
说不动你舅舅帮忙,直说不就成了吗,出来的时候还说什么晚上一定
视野那头,宋茂已经站了起来,似乎在笑着说什么:不胜酒力大概也要告辞,而苏檀儿与宁毅也已经去老太公那边打招呼。当宋茂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苏檀儿与宁毅也开始转身要走了。脸色漆黑的苏文兴陡然站了起来:等等!
喧闹的声音被这话压下去了一瞬,随后又运转起来,倒也有许多人注意到了他,自然不会觉得那句话是针对自己来的,门口的宋茂朝这边看了一眼,苏檀儿与宁毅疑惑地望过来,然后朝周围看看,转身继续走。老太公偏了偏头,看着苏文兴,眨了几眼:哦,文兴啊,你们那边说什么呢?有事?
我我唔没没事
他将这句话说完,悻悻地坐下。
片刻之后,他再度站起身来,往宋茂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自酒宴上离开,回到房间,宋茂喝了一口宋开早已准备好的醒酒茶,随后洗了把脸。
喝的酒并不多,对他来说,不过是漱漱口的程度。此时的脑袋依旧是清醒的,他在桌边坐下,拿出一本帖子放在一边,随后磨了磨墨,又抽出几张宣纸来摆好,备好毛笔,手上摆出写字的姿势,心中斟酌着。
今日收获颇丰。
原本对秦师只是例行拜访,预期的收获不多。似他这等为官之道,原本就是重要人物都得多拜访,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挥具体的作用,平日的打好关系总是没错。对于与秦嗣源之间的师徒之情,他本未抱什么大的期待,这事情无非就是摆在这里的一个筹码,日后秦嗣源复起,自然记得自己一些,若他没了复起的机会,自己总也能与他的两个儿子有些联系。这个来往的程度不算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今天会或多或少地进一步。
今日在秦府之中,那宁立恒与两位老人表现出来的随意的确是吓了他一跳的,看起来自然而然,又并非子侄辈之间的来往,难怪秦师介绍的时候说的是他与明公小友。心中震撼归震撼,事情不坏,当他坦白出与苏家,与对方的亲戚关系之后,秦师对他的态度,就明显变了一些,不再是那种纯粹的普通弟子与师长之间的客套,关系有这种加深,他就很满足了。
而另一方面,他还认识了康贤康明允。
宋茂想着这些,在宣纸上首先写下几个字:康公明允赐鉴。随后又停了下来。过几日要去拜会明公,他在斟酌着帖子的用词,随后在赐鉴的赐字下划了一笔,在旁边写个道字。道鉴,这是适合对道德正人,望重学者的用法。
这些用词是小节,不过他此时想的也的确是这些事。至于试探宁毅是否沽名钓誉的事情,从在秦府与宁毅打过招呼之后他就打消得一干二净了。平心而论,以他目前的地位,不至于怕秦嗣源,也不至于怕康明允,至于仅仅以布衣身份与这两人相交的宁毅,他就更谈不上怕或畏什么的,如果真要做什么,宁毅对他来说也只是个小人物。
但何必呢。
反正二房接苏家也好,那个叫苏檀儿的小姑娘接苏家也好,自己能得到的都没什么差别,何必呢。从那个时候起,可以做的决定就已经一清二楚,宁毅这人到底是不是沽名钓誉都好,反正自己没必要去揭穿他,那么当然也没必要去试探什么了。
至于那个一心想要让对方丢脸的外甥这只是小事而已,决定既然做下,他就不再放在心上了。
片刻之后,宋开进来报告:文兴少爷求见。他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目光仍专注地停留在眼前的宣纸上,动笔写起随后的文字来
雪风拂过,雪景下的夜色,有着几分孤寂与寥落,远远的,有寺庙的钟声传过来。
远处的宴会基本也已经散了,自二楼围栏边朝那边望过去,火光似也显得残褪了许多,宁毅趴在那儿随意地望着这灯影摇曳的苏家大院,雪幕之中,一个个房间阁楼中的灯光漾得极有意境。
脚步声自楼梯那边传来,不用去望,他也知道那是谁,这脚步声与平素爱上来拉他下去的小婵并不一样,小婵的脚步活泼许多,这脚步娴雅而安静——或许说从容和安静会显得更加贴切一些。
偏了偏头,那抹银白色的身影正从视野那头过来。他只看见了狐裘的一角,因为身边是一根柱子,那身影走到了柱子的那边,便也停了下来,同样趴在栏杆上往院落间望出去。
两人沉默着一同望了一会儿,若是偏头去看,可以看见女子那美丽又犹带青涩的侧脸。不久之后,苏檀儿才终于开了口:相公很喜欢在这里看景色呢。
很漂亮不是吗?
宁毅笑了笑。知道对于两人来说,摊牌的时候到了。
相公是个怪人。
嗯?
第一步(二)
第三十三章 第一步(二)
相公是个怪人。
嗯?
雪花在落,名为夫妻的两人站在那柱子两边,看着四周延绵的院落。偏过头去,苏檀儿微微低了低头,嘴角溢出一抹微笑来。
其实倒也并非是相公怪了,小时候檀儿也喜欢站在这楼上看。相公发现了没,这边的视线是最好的。她伸手朝远处指出去,呐,哪里是爹和娘住的院子二姨娘的爷爷的稍微被挡了些三叔在那边那个灯笼,应该是文英那帮人在走
夜色下的苏府,一个个的区域在苏檀儿的指点下划分得明确,也有提着灯笼走动在院落间的各个人影,苏檀儿驾轻就熟地一一指了出来,片刻之后,稍稍想了想。
小时候妾身不住在这里的,但也常常喜欢到这里来玩,坐在这楼上看来看去,奶娘找不见我,就知道要过来这里寻了。我在上面看见奶娘过来,就常常到里面躲起来,嘻,每次都躲一个地方,奶娘笨笨的,我有一次换了个地方藏,她就找不见了,在外面唤了好久
奶娘每次找过来的时候,都说上面风大,或者说要吃饭了。相公或许想不到,妾身小时候身子很好,吹吹风,根本就不会生病,喜欢像男孩子一样跑来跑去,追追打打,但是他们后来都不跟妾身玩了。至于吃饭,为什么要吃饭呢,有时候好像感觉不到饿,问奶娘,奶娘也不知道的。呵,娘亲生我的时候,爹爹说想要个男孩子继承家业,可是生下来的是个女娃,爹爹说也好,有个大家闺秀。其实妾身也不像是个大家闺秀
她仰了仰下巴笑起来,但那笑容之中没有什么阴影,此时的她纵然没有多深的学问,但无论容貌行止,至少在看起来像大家闺秀这一项上,是毫无问题的。
所以后来嗯,后来妾身可以自己选个院子的时候,就跟小婵她们搬到这里来了,相公可能不知道,敢搬进来那会儿,妾身是住在这边的房间里的,因为这边的视线要好些。不过后来便搬到那边去了,相公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你吧?
宁毅随口答了一句,苏檀儿沉默半晌:相公以前可有什么理想抱负么?
我啊宁毅想了想许久以前的事情,想砌房子。
呃?这个答案显然令苏檀儿有些意外,片刻之后才道,砌房子?类似泥瓦匠么?
哈哈。宁毅抬头笑了起来,没错,泥瓦匠,泥木匠之类的嗯,差不多。
这倒是未曾想过了苏檀儿低喃一声,宁毅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了几下,随后拿出一只洗了的松花蛋来,隔着木柱递了过去:对了,给你尝尝。
鸭蛋么。
下着雪,这一处回廊上从下方照射上来的光芒还是挺足的,但要分辨出鸭蛋蛋壳上些许不同的斑纹却是不行了,苏檀儿倒也不怎么介意,拿了那鸭蛋,轻轻在栏杆上敲打几下,伸手慢慢地剥壳,剥了几片又停下来。
我妾身小时候,其实想要当个变戏法的戏子呵,当然是这样想而已,家里年年请戏班过来表演,小时候看着好神奇呵,老想着学会了也许会飞天遁地成了神仙,后来便也学到了一些,如同那日你教小婵的一般,相公你看
她在那边伸出左手来,雪花中皓腕晶莹,仿佛要发出光来,纤巧细长的手指上捏着她方才剥下来的几片蛋壳,随后手指轻轻摩挲着,散着荧光的尘埃自她的指尖如细线般往下散落,神奇而瑰丽。这大概是跟哪些戏子学到的秘方,表演完毕,她轻声笑了出来,有些开心。
不过当然,爹爹和娘亲都不会允我去当什么戏子的。太小的时候,有些东西感觉不出来,渐渐的大了,妾身才发现爹娘都有些不开心。爹爹想要个男丁,但后来就算娶了两个姨娘,还是没能给我生出一个弟弟妹妹。有的时候,爹爹当然会当然会觉得
可能因为这话有些不好说,苏檀儿在那边停顿了许久,方才深吸了一口气:反正从那时开始,妾身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女孩子就不能继承家业呢,他们明明什么都做得没我好,就算跑去学堂学诗文算数,妾身也扮成男孩子的打扮去了当然会被看穿,但不管怎么样都不出去,打也不出去骂也不出去,就一定要坐在那儿把课听完,好在是家里自己开的学堂,后来爷爷也发了话所以现在小七那些丫头能去学堂听课,也是妾身这样犟出来的
一边说话,她一边缓缓剥着那蛋壳,这时候微微笑了笑,随即才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咦了一声,她举起那剥了一半的松花蛋,琥珀色的蛋清与其中的花纹映着下方的灯光透出光芒来。
宁毅转了个身,靠在栏杆上:松花蛋,可以吃。
嗯?
以前从未见过这种形象的鸭蛋,苏檀儿想了想,随后才将那松花蛋送到嘴边,咬了一口,随后回到正题上。
妾身知道,这些话相公或许不爱听的,男人都不爱听妇道人家说这些东西。妾身也从来不跟别人说,但是觉得这些一定要说给相公听听,哪怕相公不喜欢檀儿也想说,檀儿并非是独断专横,跋扈霸蛮的女人。与相公相处半年,我觉得相公的性子也许能听得下这些古古怪怪的心思,檀儿将来确实想要想要管好苏家,但也只是这样的心情而已。檀儿与相公是夫妻,是有白首之约的,檀儿不希望相公也跟他们一样,对妾身有太多芥蒂若是若是
她努力斟酌着词语,宁毅笑了笑:如果我真跑去当个泥瓦匠呢。
苏檀儿想了想,笑道:妾身也想当个耍杂耍的呢。
呵,其实宁毅从怀中拿出一张折了的宣纸,在空中挥了几下打开,递给了苏檀儿,看看这个。
光线不足,那宣纸上以毛笔画了些古怪的图画,然后又有这样那样的图案,模模糊糊的一片,苏檀儿微感疑惑地望了宁毅一样,随后拿起那图纸,就着微光仔细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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