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愤怒的香蕉
高畅望着窗外,沉默不语。
左修权换水,泡茶。
过得片刻,高畅讽刺地笑了笑,他望向左修权:“何文莫非就真的想改?”
“这件事老朽岂能说得准。”
高畅想了想:“我听说,当年在西南,宁毅与何文有过过节,公平党虽借黑旗之名起事,但过去两年,何文对宁毅的忌惮,不是作伪,他们真能联手?”
“……原来高将军怕的是这个。”
“不论如何,有些事情总是要做,但在做之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能弄清楚些,总是好的。”
左修权斟酌了片刻:“当年何文替武朝到西南卧底,他风流倜傥、辩才无碍,得了宁毅义女的倾心,后来事情败露,以宁毅对家人的照顾来看,他不该再对何文存有好感。但另一方面,说起宁毅的格局,在这些大事上又似乎不会拘泥于此。因此何文的话是真是假,可能性都有。”
“左公与西南关系匪浅,这次可曾见到西南来人?”高畅盯着左修权。
左修权笑了起来:“结盟的事情尚未谈开,高将军打听的消息可真不少。”
高畅笑道:“左公也可以不答。”
左修权斟着茶水:“传说中的黑旗使节,老朽尚未见到。不过在我看来,高将军如何选择,并不在于黑旗有没有来,只在于你想不想换个活法……或者选择死法而已。”
“……若没有黑旗,何文这样做,他已经死了。”高畅面色冷然。
左修权微笑。
高畅看着他:“老人家既然是让我选东南,你们能给我什么?除了那劳什子的大义名分。”
“有了大义名分还不够吗?高将军莫要让人小看了。”
“如你所说,戴梦微也有大义名分,他最近还要入主汴梁呢。”
左修权笑起来:“高将军一生志向在哪?”
“嗯?”
“老夫来到城内近一月,为东南之事而来,细细看过公平党五家,最后选择的是与高将军正式商谈,自然是有理由的……”左修权笑道,“何文当年为武朝卧底,从西南回来后遇上了贪官,在牢里家破人亡,出牢狱之后,恰逢陛下登基后于江南辗转,他混迹流民之中,本托庇于陛下的军队,谁知道陛下借船队转道东南,这批流民又被抛下,自此始有公平党出世。”
“哼。”高畅冷笑一声,“你也知道,你们那小皇帝当初做了什么事情!”
“为此事,陛下一直内疚至今,因此对公平党,几度提出运粮赈灾,但何文不接。”左修权叹了口气,“当然,今日要探寻此事的方方面面,没什么意义,陛下有理由跑,何文有理由闹,但不论如何,何文是接受不了东南朝廷了。他与周商,最有可能是选择与西南联手……”
“周商?”高畅皱眉,“周商是个疯子。”
“宁毅也是啊。”
“……”
高畅偏着头。
左修权话语平静。
“去掉何文与周商,便剩下许、时与高将军三位,但老实说,许昭南、时宝丰有称帝之志,不论是否异想天开,他们是有野心之人,与戴梦微那边,恐怕更配一些。”
“为何有野心之人便会选戴梦微?”
“因为对刘光世,汝等可取而代之。但联手东南,你们想要取代陛下,很难。”
高畅沉默下来。
“至于高将军,你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与数十好友,纵横捭阖,成一世功名,在杀人夺产之类的事情上,你的劣迹更少,即便发生了,也多数是在战场上,这些事情,自古都有人谅解,因此说起来,高将军你与东南的陛下,更为相称。若能结盟,将来你是与岳帅、韩帅鼎足而三的大元帅,在东南最为窘迫之时,你率江南数百万之众首先回归武朝,对东南来说有千金市骨之效,只要高将军你不谋朝篡位,将来你会有好结果。”
左修权斟茶:“你看,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有些事情说起来很好,但人要拿什么,看的是什么适合自己。西南的路,说起来很厉害,令人高山仰止,但即便宁毅本人,也知道风险极大……戴梦微的这边,干掉刘光世你说不定可以当皇帝,但诸侯并起,野心家都在这边……陛下这边,最为稳妥,陛下年富力强锐意进取,不是庸君,你手握大军、雪中送炭,正当其时,而且借此一波机会,你纵然不做彻底改革,也能狠狠整肃一番军纪,依老朽多年经验来说,这世上能成事的,往往不是那最激进的、也不是最保守的,而恰恰在于,恰到好处的、中庸者胜。”
他讲茶杯,往高畅那边推了推:“这是适合你我的路子,考虑考虑。”
视野远处,烟尘飘散。
高畅握着茶杯,望向那边。沉默不语。
……
缉捕读书会成员引起的烽烟在城内弥漫。
时间接近中午,靠近城市中央的比武场馆,一群群观看比武大会的人们从场馆中出来,在附近的街头聚集。
短短两三日间,江宁城的气氛已变得混乱而躁动起来。
一方面,热热闹闹的比武大会仍旧在城市之中举行,已经进行到半决赛的日程。另一方面,因追捕读书会成员引起的混乱已经在城内爆发了上百起,有的甚至一度蔓延到比武的场馆中来,甚至短暂地中断过比赛。
在这场突然开始的混乱中,首先被抓捕和杀死的,多半都是公平党内部的成员,至于外来的商旅、侠客,一时间反倒被波及得少。因此,看着一幕幕混乱的爆发,只要还没波及到自己身上,部分人甚至有一种看公平党热闹的奇怪心情。
此时上午的比武结束,从比武场馆中出来的人们或是外来的商旅、或是背负刀剑的侠客,一面交谈一面走到了附近最大的街道口,随后便看见广场上有架子立起来了。
悲戚的呼号声无数。
在众人的视野中,一队一队的囚犯被人用囚车押运了过来。这些囚犯不断地哭嚎与呐喊,众人听得片刻,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阎罗王”周商的麾下,对读书会的成员进行清理,执行百一抽杀令,凡一百名“阎罗王”麾下成员,必须找出至少一名读书会的逆贼,可以互相举报、揭发。而从大规模的抓捕到行刑,甚至不到两天的时间。
“阎罗王”麾下识字的人本就不多,这次被抓起来的,多数都是这类人。而在囚车之中有少数人更是在不断大喊冤枉,这少部分人实际上连字都不认识。
聚集在周围街口的商旅与绿林人都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即将执行的行刑一幕。
街道的一个角落,名叫曲龙珺的少女裹着她脏兮兮的衣服,也正在远远地观望着这一幕,寻找着这些囚犯之中是否有“小院子”里的同伴,她急得不断跺脚。
有宣讲官在台上大声地宣布这些人的罪名:
“……这些读书识字之人,平素便趾高气扬,大摇大摆,瞧不起咱们这些不识字的人……他们还组建什么读书会,私下里联合,说咱们公平党的坏话,说咱们公平党有问题……他们就是觉得,咱们这些不识字的人,不配与他们平等,他们要成人上人、要当官、要成地主,要蓄私田、要养豪奴、要娶很多个老婆……这样的人,你们以前都见过。但是今天,咱们就要告诉他们,我们是平等的——”
人群之中窃窃私语。
稍远一点的阁楼之上,“天杀”卫昫文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过得一阵,有人私下里报告了什么,随后,“量天尺”孟著桃出现在了阁楼的窗口前。
“读书会的罪名,好像不是这样的吧?”孟著桃听了一阵。
“有谁在乎呢?”卫昫文似笑非笑。
“恰巧路过,便来凑个热闹。”孟著桃也微微笑,“不过,这样子杀人,恐怕是要出问题的。”
“孟兄那边,没有杀吗?”
“杀了不少,但我也知道,冤杀了不少……你们这边最离谱,这样子杀,有什么好处?”
“百一抽杀,这么大压力,肯定能找出人来的。”卫昫文笑了笑,他望着下方,偏了偏头,“对于读书会这件事,小弟最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与不对,孟兄想听吗?”
“说说。”
“百一抽杀,卫某不知道冤杀了多少。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还敢跑到卫某跟前来为读书会说话的,不管他说得多有道理,卫某觉得,那多半就是读书会的成员。”卫昫文的目光缓缓转了过来,望向旁边的孟著桃,“孟兄……觉得有没有道理?”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孟著桃的目光冷了下来,随后也扭头望向卫昫文,“咬我啊。”
“哈哈哈哈……”卫昫文笑了起来,“玩笑、开个玩笑,卫某哪里敢拿孟兄开刀,不过……之前有六个人过来劝我,他们现在,都在下头呢。”
孟著桃看了看楼下的景状,刽子手已经准备好大刀,第一批人被押上了刑场,不断哭喊、叫骂。他转过身:“告辞了。”
卫昫文望向他:“孟兄,咱们这次是一伙的,对吧?”
“你跟你老大都有病。”
“这个世道就是有病的。”卫昫文笑着,低声呢喃。
孟著桃便要离开,随即,视野的余光看见不远处的街道间,属于“公平王”、“龙贤”的旗帜汹涌而来了。
“要打仗了。”卫昫文并不奇怪地说了一句,随后道:“叫人。”
巨大的对峙,便要在这广场间展开。
公平党的势力当中,“高天王”高畅、“转轮王”许昭南、“平等王”时宝丰、“阎罗王”周商等四方针对读书会的清理命令皆已下达。九月十二中午,何文以“公平王”身份,开始向整个公平党地盘下达不许无故滥杀公平党内部成员——尤其被称为“读书会”成员的党众——的命令,这一命令朝整个江南传出,开始直接“粗暴”地干涉其余四系的内政。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做法。
下午,城市北面,公平王何文所在宅邸,无数游说、劝说者也在汹涌而至。
许多人至今还弄不清何文的打算,以政治斗争而言,最近的这个做法太过粗暴,也太过突兀,在许多人看来,或许更像是在酝酿什么反转,但即便有反转,这样的做法也已经逼近其余四方的容忍底线了。
不能这样做的。
同日下午,许昭南拜访何文。
当晚,时宝丰拜访何文。
第二日,周商拜访何文。
此后又有多人间的数轮交谈。
同样的时间里,城市之中日升月落。
不起眼的桥洞下,一名女子的生命,正渐渐地从她的身体上离去,两名少年人为此在混乱的城市之中奔走了几轮……
赘婿 第一一〇五章 大江歌罢掉头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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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向前行驶。
许昭南坐在右边的位置上,身上是明黄与深红点缀的衣袍,目光平静温和,不怒而威。
“......五月的时候,让人做掉了黄权......还记得他吧?我挺喜欢他的,咱们第一次见面,是他居中牵的线,人笑眯眯的,一个胖子,看起来跟谁都不错......”
“......我为什么杀他?为了你......今年的时候,人已经变了,地盘扩得太大,手底下人多,一群混蛋溜须拍马,他开始瞧不起你。找到我这边,说,许公,何文那个瘦子,现在手底下已经不如我们了,除了名头大他还有什么?他瞧不起你,我就帮你做了他......”
“......死胖子,知道我要杀他,敢反抗。”
“......你知道的,陈爵方杀他一家三十六口,他不反抗,本来可以少死一点人。”
“......为什么杀他?死胖子笑眯眯的,又会说话......但是在我的地方,谁不尊重公平王,就是不尊重我......许昭南。”
许昭南手指敲了敲,看着对面的人。
“......今年过来,说要干掉你的,死鬼黄权不是第一个......尤其是开会,手下的那些读书人说,你的名声太大了,非得第一个干掉,否则就会有麻烦——我把你当自己人!我许昭南拿你当自己人!”
“......许昭南是干什么的?许昭南是信光明教的,何文,信教的人实诚,大光明教的书里告诉我们,做人要讲道义,要问心无愧,对上,要敬天法祖,对下,我们要对得起教友黎民。我许昭南为什么能把人拉起来?这么多年,我没有对不起过自己的兄弟!”
“......但如今你对不起我。你往我的地盘上伸手,你真的想打起来?”
马车骨碌碌的前行,秋风拂动的车帘缝隙间偶尔显出外界的街景与天光来。许昭南盯着前方的何文,过得好一阵,才见何文叹了口气。
“在对读书会的事情上,你们真的做过了。”
“没有什么做过了的,公平党两年,你我杀过多少人了?周商那疯子杀了多少人?你往我的地盘上下命令,才叫做过了!”
“读书会的人是有好的想法的......”
“不要跟我打这种马虎眼,何兄弟,大家关起门来说亮话,你就不要在这里给我装疯卖傻,到我的地盘上下你公平王的命令,不许滥杀读书会的人,你是想收读书会的心,但我跟你保证,接下来没有一个人能逃到你的地盘上去,今天下午谈不拢,我晚上就开始调无生军去太湖——不止我一个人会这样做!”
何文坐在那儿,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许昭南的眼神愤怒,朝后靠了靠。过得片刻,他指向何文。
“这次是你不听劝。”
何文的身体朝前方坐了坐,目光低垂,随后抬了起来。
“许公,拿出决心,跟我一起干吧?”
“什么?”
“从头到尾,我就没有开玩笑,所以的事情,我都是摊开在台面上说的,但是你们没人信,以为我开玩笑,以为我在玩什么阴谋诡计,想要让谁出局......没有,许公,公平党局面危殆,放下江湖义气,跟我一起做改革。高畅已经决定跟我了,我们联手,不怕时宝丰和周商。”
“......你当我是傻子?”许昭南偏头看着他,“为什么要改?改掉江湖义气?义气都没有了你还要做人吗?读书会那些东西是西南拿出来偏傻子的!你真的信啊?”
“许公,你真的不信啊?”何文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之后抬了抬手,“黄权是动你的小妾被你做掉的,何必呢?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先不说很多人觉得那是个**,就算是真的,送给他就送给他了。论办事,黄权比陈爵方有本事。”
两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许昭南忍不住笑了起来,牙齿都露出来了,“哈哈哈哈哈......黄权,哈哈......那个小妾是我新看上的,大家都知道,是我新宠,他一个执掌不死卫的,让人把那种消息传出来了,我怎么办?我不动他,还不让人觉得,他重要到我不能动了?他试探我啊......至于小妾算什么?我在乎吗?别说他没看上,就算看上了,私下里跟我开口,可以一起的啊。自己家兄弟,独乐乐何如众乐乐,对吧?”
“许公......豁达。”何文目光顿了顿,笑道,“这下有关起门来说话的感觉了。”
“是吧?”许昭南笑,“王八蛋,是你你也杀他......不过话说回来,姑娘不错,是个良家,要不是杀黄权的时候顺手杀了她,今日大家可以一道品鉴。”
“下次一定。”
何文露出笑容,许昭南却是目光凶戾地指向了他,那手指定在空中,许久未动。何文面上的笑容便又渐渐的转为平静,过得一阵,甚至变做了冷漠。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公平党就要回不了头了,许公。”
“公平党本就回不了头,也没有必要回头。你要么是起了坏心眼想对付我们,要么是你被读书会的那帮人骗了,异想天开。”许昭南说到这里,顿了顿,“不对,读书会的人骗不了你——你是被西南的宁毅给骗了?”
“......公平党大会,到头来层层妥协,是没有意义的,走到最后无非是个厉害点的方腊。而且许公,这些问题最后都会归结到组织度的问题上......”
“你看你满嘴都是西南的妖言......”
“有没有问题,终究是要拉上战场的。许公,女真西路军跟华夏军的那一战,宗翰、希尹带队,手下将领都精通排兵布阵......没有用了,手榴弹一扔,你所有的排兵布阵都是扯淡,西南直接把军队散出去,命令还是能够执行,他们每个人都会动脑子,你的无生军扔出去试试看。”何文道,“......这是数千年未有之变局。”
“西南迟早是要折的。何先生,你根本不用考虑他。”
“许公,你也信刚强易折那一套?”
“我信的是你们读书人的中庸,何先生,自古以来这些大事情,看起来最好的那个和最坏的那个,都是要出局的......天下人说什么心魔心魔,何文,大光明教才是真的心魔,你见过那些教众的心中所想吗?你读书读了一辈子,你知道这世道最底下的那些人心中所想吗?你要改革?要组织度?要人人读书?自觉?一千个人中间只有几个人能做到!”
许昭南身体前倾,目光严肃:“你可以用一些办法把所有人都压得变成这个样子!宁毅他做得到,至今还能撑住,他很了不起。但是我更加清楚,它迟早是要爆开的。什么心魔,这世道人心我也看了一辈子!宁毅逆着它来,用尽办法,他厉害。但会有尽头的......西南说格物,说规律。我谈的才是规律,你们都在做违逆规律的事情!”
何文笑起来:“许公对西南果然也很了解。”
许昭南目光望向一旁,摆了摆手:“何文,别把话往这里引,我说了,你很大的可能是要对付谁......大家趁乱世起兵,相处一年多,也算是守望相助,我许昭南自问对得起你,你不跟我说,我只好认为你要对付的是我......至于受了西南的鼓动,你真想豁出去转身,那你最近做的也太糙了。”
何文叹了口气,他想了想,又将身体前倾过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样,若我真的存了坏心,想要对付许公你,你打回来那是应该的。但如果......过一段时间,许公你发现,我真的是豁出去所有东西,想要革新,我要立规矩,借读书会这把火,把真正愿意走正路的人集合起来......许公你是读过西南理论的人,那个时候,扪心自问,你跟不跟?”
许昭南盯着他,他张了张嘴,目光迷惑,没有说话。
何文压低了声音:“西南的人,确实过来了,他们找到我,问清楚我的想法,他们确定支持我。许公,这世上没有容易的事情,你是想当个方腊,抓几个小妾快活几年,还是想要在这世上真的做出些事情来,或许得个善终?许公,你考虑一下,即便你如今拿不准主意,到时候也不晚,只要你愿意革新,愿意讲规矩,我们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西南的人找到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西南过来的是陈凡。”
何文这句话轻轻地说出来,马车之中,许昭南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许公,跑到这里来,在开大会的时候向你们的地盘上发命令,直接挑衅,一打四,如你所说,这些动作是糙了点。如果手上没牌,我怎么敢这样做?另外,您看过西南的那些东西,就该知道,既然铁了心做这种程度的改革,做事便不能拖泥带水、徐徐图之,哪怕要割肉,摆明态度是最重要的。就如同宁毅,他要造反他就得杀皇帝,一刀把两边的关系都切开......”
“......我不期待许公您直接就相信我,您觉得是阴谋诡计,您就按照阴谋诡计来。但咱们今天关上门,我何某人自造反那一刻起,就当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很难,您觉得匪夷所思,但我不怕你们,哪怕没有一个人跟上来,今天我一样打你们四个!要么你们打死我,要么我打死你们!因为不这样做公平党就完了——你们也得完!”
何文的声音高亢了一瞬,随后又低下来。
“......我觉得这条难走的路,是唯一的路。许公您若真不信,那没有办法,但若是许公您仔细想过觉得是有道理的,我不求其它,只希望许公您稍微留个余地。如您所说,我的命令发到你的地盘上,那些读书会的人,也走不出来,但是在您没想清楚之前,抓住了他们,能不能暂时不杀。若是要打仗,只求您这一点,就算是......我们私下里的一点默契。”
许昭南看着他。
马车依旧缓缓地前行,到某个地方时,许昭南起身下车,他将手指在何文身前的长椅上敲了敲。
“你说的这些,若是真的......周商比你正常多了,你们是亲兄弟......神经病!”
他掀开车帘从马车上下去了。何文笑起来,他扭过头望向许昭南下车的身影,道:“周商说他跟我。许公考虑一下。”
“我去你大爷——”
许昭南袍袖一挥,大踏步去了。
帘子垂下来,掩盖了外头深秋的萧瑟,何文坐在车里,目光变得严肃,又渐渐的变得惘然起来......
他去到居住的小院,又接见了几人。夜晚到来时,时宝丰乘车过来,何文将他接入了书房。
相对于下午的许昭南,时宝丰的态度更为凶戾,也更有兴师问罪的姿态,他的儿子被西南来人剁了手,如今拿到哪里,都是能够压人的话头,当场便也将何文指责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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