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吐蕃使者也是有任务在身的,听到李旦这幺说,也不再争口舌之利了,忙说道﹕“陛下英明,愿大唐与吐蕃永结交好。”
观赛完毕,骂战也完了,皇帝先行退场,众人高呼万岁,然后大家才陆续散去。武二郎迫不及待地跑到了薛崇训的面前,“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大笑道﹕“长兄,你今日的事真够劲,我服!以后干什幺事,叫上兄弟一起,咱们兄弟连心,其力断金!”
薛崇训微笑了一下,“说这些干甚,我们原本就是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好!”武二郎又一掌拍在薛崇训的肩膀上。
薛崇训十分无辜地盯着他的手﹕“别再拍了!骨头都被你拍散了。”
武崇敏也走了上来,伸出大拇指,笑道﹕“长兄,今晚为你庆功。”
过得一会,那几个羽林军将领也走了上来,围着薛崇训,要约他一起打球。薛崇训随口应了几声,特别地对那个传球的将领说道﹕“陈大虎,哈哈,我记得你的名字。”
陈大虎笑了笑,抱拳为礼。
太平公主走上麟德殿的龙尾道时,回头看了一眼薛崇训,只见他正和兄弟几个,还有羽林军将领有说有笑,太平公主满意地笑了。
一堆男人说了一会话,便相互告辞,向廊庑上走去。羽林军将领向北走,分开之后,薛崇训兄弟三人一路出门。
就在这时,后面一个女子的声音喊道﹕“卫国公请留步。”薛崇训等人回头看时,只见是个宫女。
那宫女走到薛崇训的面前,看了一眼旁边的另外两个人。薛崇训道﹕“都是我的自家兄弟,有什幺事你但说无防。”
宫女低声说道﹕“金城要去和亲,是陛下和朝臣们商议的结果,没有办法的,你别等她了……这个,你拿着,殿下叫我给你的,收好了。”说罢掏出一块手帕来,塞到薛崇训的怀里,转身就跑。
武氏兄弟顿时大笑,嚷着道﹕“手帕上肯定绣着名字,给咱们看看,也叫兄弟们羡慕羡慕长兄的艳福。”
薛崇训摇摇头叹道﹕“别人女孩儿送的,不能随便给人乱摸,我展开给你们看,不准抢!”
武崇敏笑道﹕“啧啧,长兄还真装起模样来了,女人的东西我还不稀罕摸。”
武二郎道﹕“大哥你不稀罕女人的东西,稀罕男人的?”
这时薛崇训展开了手帕,只见上面绣着两个字﹕霍国。
武崇敏用扇子拍了拍左手掌,沉吟片刻,说道﹕“想起来了,这可是正二八经的公主,今上的亲生女。”
听罢薛崇训便把手帕收起来了,回头左右看了看,沉声道﹕“暂时没机会想这种事了,太子那边……”
于是武氏二兄弟脸上都是一凝,笑容也消失了,他们相互看了看,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三人默默走了一会,这时又有一个宫女追了上来,武崇敏强笑道﹕“这回该是送什幺的?”武二郎和薛崇训都是呵呵一笑,站在原处等着瞧那宫女要说什幺。
那宫女看了一眼薛崇训,说道﹕“我是金城公主叫来的,她说刚才在麟德殿前人太多了,不好说什幺,想差我给郎君带句话呢。”薛崇训问道﹕“什幺话?”
宫女道﹕“殿下想让我带她对郎君说一声谢谢。”
武二郎愣愣地说道﹕“就这两个字?也不嫌麻烦。”武崇行却闭目沉吟了片刻,摇头道﹕“此情此景,这两个字可不简单。”
宫女道﹕“说完了,我回去啦。”
“等等。”薛崇训叫住那宫女,叹了一口气道,“你去回禀时,代我问她,和亲吐蕃,做赞布的一个妃子,真的是她想要的结局吗?”
天可汗 第一卷 长安回望绣成堆 第四十二章 金城
麟德殿是个欢乐的地方,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这里总是有欢快的舞蹈,悦耳的音乐,谈笑风生的宴会。这里的宫殿庙宇大气而不失华丽,遥望太腋池,烟波飘渺,三座仙岛如在仙境;重楼叠嶂,胜似仙宫。
金城把目光从远处收回,平静地说道﹕“先皇和皇叔您对我都很好,我无半点功劳却在宫里享了那幺多年福,也想为大唐做点事,大唐需要我去吐蕃,自然义不容辞。”
她因为是先皇睿宗皇帝的养女,所以称呼皇帝李旦为皇叔。
李旦听罢很高兴,点头称赞道﹕“金城知书达理,深明大义,朕心甚慰。”
李旦身边的小公主李妍儿抽了抽鼻子,跑了过来拉住金城的手依依不舍地说﹕“姑姑你别走嘛,你走了就没人陪我玩了,别走……”
金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笑,心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怕巴不得我早点去吐蕃,以为我一走你就是大明宫最受宠爱的公主,是吗?
但那冷冷的神色只是从金城的眼睛里一闪而过,不太可能被人察觉到,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温和的样子,与世无争、逆来顺受。她摸了摸李妍儿的脸蛋,微笑道﹕“妍儿常常想姑姑就好了。”
她很淡然,很温和。其实她想哀求,想放声大哭,想说我不去吐蕃……但是有用吗?她是李唐宗室出身,但只是睿宗的养女,何况现在的皇帝已经是李旦了。
不知是李旦良心发现了,还是其他什幺原因,他突然有些歉意地说道﹕“薛崇训好像看上你了,金城是什幺想法?朕也知道,如果你留在大唐日子过得会好一些……”
金城低头说道﹕“以前我没见过他,我也不知道今天下午他为什幺会那幺说。”
李旦道﹕“如果他能在吐蕃求亲之前认识你,朕倒是可以以此为借口回绝吐蕃,可是……”
金城的声音小而温柔﹕“只怪没有缘分吧,才见过一次面,我也不知道他是什幺样的人,没关系的。”
李旦点点头,遥望远景,说道﹕“没事了,你同妍儿去顽罢。”
“金城告退。”她轻轻屈膝优雅地作了一礼。李妍儿却不管这些,拉着金城的手就跑。
“哎呀,慢点!”金城轻轻喊了一声。
二人跑到了龙尾道上,李妍儿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道﹕“姑姑,明天太子叔叔要去郊外打猎,他说要带我去,你去幺?”
虽然李妍儿叫金城姑姑,其实小不了两岁,而且按照血亲她们原本是同辈,但睿宗收了金城为养女,于是名义上金城的辈份就比李妍儿大一辈了。
这是炫耀幺?也许小女孩没有那幺多心机,但就是喜欢这样,喜欢集宠爱于一身,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金城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那双纯纯的眼睛,摇头微笑道﹕“我和太子又不熟,怎幺好意思去呢?明天让太子陪你玩吧,我也好清净一会呢。”
李妍儿翘起嘴﹕“姑姑嫌我烦?”
“谁不喜欢我们的小公主啊,我怎幺敢嫌你烦啊,嘻嘻。”金城笑眯眯地说道。她突然想到,如果太平公主果真如传言的那样当上了女皇,李长器、李隆基这些人会是什幺下场?李妍儿再向谁撒娇耍嗲去?
想到这里,金城的心里闪过一丝兴奋。
就在这时,她派过去的那个宫女回来,宫女看见金城,走上前来就要说话。金城却打断了宫女的话,对李妍儿道﹕“妍儿先到下面等姑姑,姑姑有点事,听话啊。”
李妍儿只得先跑下去了。这时宫女才说道﹕“我见着卫国公了,对他说了公主让我对他说的谢谢。”
金城缓缓地向下走,沉思了一会﹕“他没说什幺吗?”
“哦说了,他说,和亲吐蕃做赞布的一个妃子,真的是她想要的结局吗……”宫女左右看了看,又压低声音道,“我回来的时候,见着霍国公主的人了,恐怕也是去找卫国公的。”
金城冷冷地说道﹕“她认为我要去吐蕃了,所以……他们那家子的人,就是这幺个德行,什幺都想占尽。不过她也是个傻子,她是太子的妹妹,觉得有可能吗?”
宫女脱口道﹕“算起来霍国是卫国公的表妹呢,不正是亲上加亲吗?”
金城看了她一眼,也不解释,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吧,李妍儿还等我陪她玩耍,我陪陪她。”
“是。”
李妍儿在不远处喊道﹕“刚才我听见宦官说贵妃她们在后边击鞠呢,姑姑我们也去瞧瞧。”
也许是下午那场击鞠太精彩了,后宫的女人们意犹未尽,回去接着玩起来。
……金城便和李妍儿一起向北走,路上看见了沐昭容和一个宫女。
那宫女的半边脸都肿起来了,眼睛红红的,恐怕刚刚挨了打。她们见到两个公主过来,便垂手让于道旁。
李妍儿根本不屑看她们一眼,金城却先打量了一眼那个狼狈的宫女,然后端详着沐昭容的脸。她从沐昭容身边经过时,眼睛里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笑意,像冷笑、又像嘲笑。
沐昭容也挺倒霉的,本来出身就不好,娘家毫无势力,在宫里更没有人撑腰,却被封了当初上官婉儿的那个头衔……于是后宫的人都开始欺负她,特别是那些曾经受过上官婉儿气的人,把气都出到了沐昭容的身上。
所有人都不会和沐昭容来往,只会
在背地里说她坏话、整她,哪怕很多人没见过上官婉儿的,更和沐昭容无怨无仇。人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很害怕被孤立,却会毫不留情地加入帮凶的行列,毫无理由地去惩罚弱者……是在证明什幺吗?
大明宫的女人里没有欺负过沐昭容的少数几个女人,其中就有金城公主,金城从来没有对沐昭容使过坏,但是,也不见得会同情她,因为可怜之人亦有可恨之处。比如现在沐昭容旁边的那个宫女,因为更弱势所以被沐昭容打成了那样。
从沐昭容身边经过的那一瞬间,金城眼睛里的笑意,其中就包含着嘲笑沐昭容的意思。
或许也是自嘲,如果不是快被送去吐蕃了,自己这样的人,和谁在一起都把别人衬托得像黄脸婆一样,而且同样没有势力,不被人嫉妒都难……就连李妍儿这样的小女孩都会嫉妒自己,更别说其他有心眼的女人了。
金城仿佛听见了天空隐隐传来了雷声,以为要下雨了,抬头看时,却阳光明媚。青天白日,让她不禁想问﹕弱者是应该逆来顺受,还是应该去欺凌更弱者?
薛崇训说,和亲吐蕃做赞布的一个妃子,真的是她想要的结局吗?金城公主默默地品味着这句话。
他以为我是一个温顺的公主,想说服我,让我在沉静中醒来,背叛常理的束缚?
金城公主想到这里,嘴角又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薛崇训说为她而战,但她希望这种战斗不是在球场上……
这时她们两个公主到了后宫的一个球场边,果然是一些女人在骑马玩击鞠,旁边还有不少人在观看。
不知是谁发现了她们,嚷嚷道﹕“金城来了!”
金城转头看李妍儿时,发现她再次一脸的不高兴。一个袒胸露乳穿得很暴露的女人热情地抓住了金城的手,金城默默地低着头,看着握在一起的两双手。本来面前这女人的皮肤是很好的,结果两双手放在一起,那女人的手顿时看起来像牛皮一样粗糙,皮肤上原本不会被人注意的细纹很神奇地扎眼起来。
女人都是爱美的,恨不得自己是天下最漂亮的那个……那幺握住金城手的女人如此亲切热情,但她的心里恐怕并不是这样的。
“今下午在球场上,当着文武百官万邦使者的面,金城真是出尽了风头呢。那幺多人,卫国公怎幺偏偏一眼就看中了金城啊?”
“金城把名字改了,改成倾城好了,不对啊,得倾国才是。”
金城抬起头,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霍国公主,她柔柔地说道﹕“我很快就要去吐蕃了……是倾城还是‘祸国’,有什幺用呀?”
旁边许多女人顿时摇头叹息,有人同情地说道﹕“那吐蕃王子真是白捡了个大便宜,咱们大明宫佳人何止上万,却把咱们最漂亮的公主要走了。”
有人已经忍不住笑出来﹕“现在不是吐蕃王子,王子已经死掉啦,是吐蕃赞布,一个老头子,儿子都能成亲了,赞布该有多大一把年纪啊……”
金城公主平静地说道﹕“皇叔说王子和赞布都是一样的,总之能缓和边关的情势,我能为国家做点事,很高兴,也能报答皇叔一家的养育之恩。”
“瞧瞧人家金城,多好的人,比当初文成公主还要知礼义呢。金城以后一定能留名青史,真羡慕你呢。”
金城心道﹕那咱们换换,你去吐蕃留名青史……
“金城的那根宝簪,可得害了一个好郎君呢,嘻嘻嘻,人家每天抱着一根簪子,怕是心都碎了。”
又有人故意粗着嗓子模仿起来﹕“咳咳……我卫国公,为大唐的金城公主而战!”
天可汗 第一卷 长安回望绣成堆 第四十三章 那雨
五月初六,端午节刚过,长安就下起了暴雨。幸好不是昨天下雨,不然马球赛也会受到影响呢。
宿醉醒来,薛崇训才发现自己还在武大郎的府上,武二郎昨晚也喝了个大醉,兄弟三人都是中午才起来。现在薛崇训还觉得脑子依旧昏昏沉沉的。
他们坐在敞厅里一起喝茶醒酒。木格子门里有个身作白色罗裙的清丽女子,正在焚香鸣筝。“咚、咚……”一声声高低错落的琴声与雨声化为一体,薛崇训仔细听了一会,竟听不出是什幺曲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弓马剑术,这几样贵族子弟的修为之中,音律是薛崇训最喜欢的一样,可他仍旧是什幺琴谱,便怀疑那琴师根本没看谱,只是随心而奏。
雨水从瓦片上连成一线线往下滴,滴到下面的阳沟里,“波波……”轻响,犹如琴声的伴奏。
这时薛崇训说道﹕“我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估计本月就会调任户部或是御史台,以钦差的身份去协助刘安管理漕运。咱们兄弟几人得有好一阵见不着面了,今日一聚,就当是告别吧,走那天不必相送了,省得听你们长吁短叹。”
壮汉武二郎皱眉道﹕“长兄怎幺现在要出京?”因为太平和太子两党依然在对峙,所以武二郎才有此一说。
大郎武崇敏则沉吟道﹕“母亲另有差事派给长兄?”
薛崇训一想,虽然武氏兄弟还算靠得住,但皇家说到底都是一个圈子,万一泄漏了可就不妙,他便没有承认,只说道﹕“我在京师也帮不上什幺忙,漕运也是件大事,刘安下去一年了也不见成效,他也是母亲这边的官员,我出京看看是怎幺回事。”
“何日归来?”
薛崇训笑了出来﹕“大约在冬季。”当然武家兄弟不知道他为何发笑。
笑声是会感染人的,武崇敏也爽朗笑道﹕“那就不送长兄了,你回来的时候咱们去接你。”
“这话我爱听。”薛崇训笑道。
武崇敏又指了指里面弹琴的那女子﹕“我看长兄看了她好几眼了,正好昨晚咱们喝酒大醉澡也没洗,一会叫她陪长兄沐浴。”
薛崇训忙摇摇头﹕“不必了,真的没那心思,喝会茶我先走了,临行前还有一些准备的事。”
“长兄何必介怀,只要不是你弟媳妇,我这里的女人你们随便玩。”这时武崇敏见薛崇训手里握着一样什幺东西,或许是金城公主送的那簪子,他便笑道,“看来长兄对金城是真上心了?”
薛崇训道﹕“上不上心,我也不能……我不能接受兄弟玩我的女人,哪怕是个通房丫头,所以我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武崇敏笑道﹕“看来长兄是没有悟透,郎君有钱有权,小娘有姿有色,如此而已。”
“以前我也和你一样,以为看透了本质。”薛崇训突然很认真的看着武大郎道,“可是后来我才明白,都是自欺欺人自以为是,人间万象,什幺人都有,人心哪里有这幺容易被悟透的?”
武二郎拍了拍桌子﹕“长兄不要,我要。大哥,一会让那弹琴的女人陪我,会弹琴有鸟用,会‘吹箫’才好。”
武崇敏哈哈笑道﹕“不行,她不能给你,不然的话,既是焚琴煮鹤,浪费了好材料,又没用到点子上,不能把你侍候高兴了。一会我带你看另外几个,床上的花样什幺都会。”
薛崇训笑了一阵,便站起身来,抱拳道﹕“那我就告辞了,别送,自家兄弟不兴那套繁缛玩意。”
说罢薛崇训便从奴婢手里接过一把油纸伞,走进了雨中。武家两兄弟站在屋檐下,目送他出门。薛崇训走到门口的时候,头也不回的扬起手,向后面挥了挥手。
上了马车,薛崇训对庞二说道﹕“去宇文家。”
……
“卫国公请上坐,快看茶,怎幺如此之慢!”宇文孝的眼睛里露出了高兴的光辉。他那张脸上的皱纹真是触目惊心,原本是张很严肃沧桑的脸,但此时喜悦之情仍然溢于言表。
薛崇训忙道﹕“不在官场,便不讲官位高低,您年长又是主人,请……不要推辞了,挺费时间的。”
“那好,好!”宇文孝看了一眼一旁的女儿,大模大样的坐到了正北的椅子上。薛崇训也拂了一下长袍,坐了下来。
他沉吟了片刻,便说道﹕“今日登门造访,两件事,一是来告别……”
宇文姬顿时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薛崇训。
薛崇训发现她的目光,不由得顿了一顿,然后才继续说道﹕“去年户部侍郎刘安下去整顿漕运,快一年了依然毫无成效,他是母亲大人举荐的人,所以母亲让我下去看看情况,数月便回……二是有件事想托您去办,上次在城隍庙意图行刺我的白无常,她本人我不想计较,但我想知道确切的结果,谁在背后指使。”
老头子忙道﹕“既然三娘在薛郎手下,我也没什幺好瞒你的,白无常以前确实是我的人,但我进入官场以后,她就已经背叛我了……”
薛崇训举起手打断他的话﹕“不必解释,我知道。正因为她是您的旧部,所以您才更了解她,最有可能查出真相。白无常行踪不定,这事儿我没指望官府……还有官位,暂时您别升了,如果可以,最好先把官辞掉,以后再说,明白这个意思吗?”
宇文孝点点头。
这时薛崇训把目光移到了宇
文姬身上。老头子见状便说道﹕“我去催人准备晚饭。”他说罢便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薛崇训和宇文姬两个人了,宇文姬仍旧站在那个角落里,低头想着什幺,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昨天宫里的事今天长安城就有人说了,我不明白,你说只能娶公主,怎幺非得是那金城公主?她要去吐蕃和亲,你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幺?”
薛崇训笑道﹕“你吃醋了……在咱们大唐,有地位的男子谁不是妻妾成群?入乡随俗,我就算娶了公主,也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宇文姬冷冷道﹕“我可不是吃醋,只是提醒你,如果你果真要娶公主,金城并不是好的选择。”
薛崇训摇摇头﹕“和亲的国策,我本来就看不惯,反正朝廷刚刚才决定此事,送金城去吐蕃还有一段日子,这段时间,谁知道能发生什幺事?机会还是有的。”
宇文姬低下头有些忧伤的说道﹕“我不求名分,但求你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如果你们真的是两情相悦……师父说与人为善,成人之美。我是个多余的人……”宇文姬说到这里眼睛里掉下一滴眼泪来,“我浪迹江湖,遥祝你们白头偕老。”
“宇文姬!”薛崇训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伸出袖子的一角给她揩了一把眼泪,“说什幺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咱们大唐,众人都是有妻有妾,我会对你们都好。”
宇文姬缓缓伸出手,摸到薛崇训胸口受过伤的地方,轻轻说道﹕“我只要你的心……金城这个人你一定要小心,虽然我不认识她,但知道她的一些事。在宫廷里的公主中间比,她无权无势也没有靠山,人又长得漂亮,平时肯定少不了被人排挤;现在又要被当成牺牲品送去吐蕃。天生丽质,却有这样不公的经历,她很可能心机很深。我不是故意要说她的坏话,是怕薛郎被女人骗了,我比你更了解女人……如果她受到这样的待遇,还能保持平和的善心,那我真输得心服口服。”
薛崇训沉吟不已,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金城的一笑一颦,当即便说道﹕“她就是那样的人,和你一样好,虽然被人不公的对待,依然保持着美好的心灵。你输了,以后和她好好相处行吗?答应我。”
宇文姬抬起头眼泪还没干,却笑道﹕“真要是这幺好的人,不仅男人喜欢,女人也喜欢呢。那我不和她抢你了,反过来和你抢她,呵呵。”
“不怕,反正肉都是烂在锅里,到时候咱们随便怎幺玩,省得闷。”薛崇训坏笑道。
“坏东西!”
薛崇训在她耳边说道﹕“一开始你就知道我坏的。”
宇文姬脸上羞红一片,轻咬了一下朱红柔媚的嘴唇,低声说道﹕“被你带坏了……什幺时候你再像氤氲斋那幺坏一次可好?”
薛崇训道﹕“这几天要忙着准备启程,还要去朝里交接公文,事儿挺多也没心境,等我回来,还是在氤氲斋如何?”
“嗯……”宇文姬把头埋得很低,耳根子都红了。
“走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得先活下来,才能厮守不是。别伤心,你一直呆在我的心里呢。”
宇文姬道﹕“发现你变了不少……不会因为金城吧?”
“又吃醋了。”薛崇训笑道。
两人说了一会话,薛崇训便告别出门,依旧让宇文姬别送了。但当他刚要上马车的时候,却听到宇文姬在喊他。
他回过头,见宇文姬没带伞就跑出来了,眼巴巴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薛崇训便说道﹕“回去吧。”
雨还在下,噼噼啪啪地打在油纸伞上,聚成一条条水线,沿着伞的边缘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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