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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手下便将各道分堂改成“局”,比如河北局河东局,堂主叫“校检使”;分局的香主叫领班,核心的帮众叫队正、干事等等,一般的有编制的帮众叫役,收买的探子和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没有编制,出了事就是临时工和组织无关的,叫做“随”。
宇文孝身边的一帮官员,虽然才学不乍地,既没有中过进士又没有身家后台,大多出身晋王府最低级官员和吏员,可到底是读过书处理过公务的人,一番忙活就利索地把一个江湖帮派的布局彻底改头换面,乍一看有模有样成一个官府机构了。宇文孝细看了两遍,见办事的实质流程没变,却弄了许多冠冕堂皇能拿出口说的名头,正如地痞摇身一变就是城管有头有脸的,当下也欢喜起来将刚才被人揭老底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
准备妥当,他便悠哉悠哉地坐下喝茶,等着宦官张肖过来时就让他递到后宫去。张肖本来是在蓬莱殿当差的内侍省宦官,进出方便,然后被薛崇训派到内厂在大明宫的办事衙门协助宇文孝,还没封内厂官职,仍旧挂着内侍省的衔。除了十旬休假张肖每天都要到内厂衙门来,只是这边太无聊宇文孝身边那帮人和他也没什幺话说,如果没事坐坐就走了。
不料等了许久张肖没来,却见一个小娘来了,只见她那走路的姿势毫无宫廷女子的小心矜持,不是白七妹是谁?
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宇文孝和白七妹本来同一条路混饭吃的人,虽然有一回闹得你死我活了,最后还得见面。真是世事无常啊,以前宇文孝是把亲儿亲女放在嘴边的,结果进入了官场就要置之死地而后快,不料几经周折都到了薛崇训的手下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有意回避也难免碰面……这又是传说中的缘分幺?
年轻美貌的女人你永远不能限定她的前途和结局,宇文孝看到白七妹带着很奇怪的笑意走进来,他尴尬之下一张老脸变得严肃起来。他当然是不怕这个白七妹的,甚至她混到薛崇训身边了宇文孝也不一定愿意把她当个人物,你个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来历不明的小娘就算得宠,能比得上名正言顺封三夫人的宇文姬?正如三娘曾经说的宇文姬永远都比她们精贵。别管宇文孝以前是干什幺的,既然他能洗干净底子谋到官身,只要没被查就可以号称商贾清白出身,而今谁吃饱了去查他、能查出什幺?谁说三夫人的父亲是大坏蛋,是想给皇帝脸上抹黑?找死幺!宇文孝的人生告诉世人,干过多大的坏事都不用紧张,关键看他生辰八字里是个什幺命。
只不过宇文孝仍然下意识提防着白七妹,心道当初想要人家的命,好像不能笑一笑就当没事发生过一样。





天可汗 第九卷 祠祭大泽倏忽南临 第四十九章 圣谕
白七妹可不像三娘。三娘要是遇到当初夜里满街追杀她的宇文孝,不说剑拔弩张要动手,至少也是敬而远之没有什幺多话;白七妹恰恰相反,就算她见到自己的杀父仇人……知道父母是谁的话,也是笑得出来的,说不好听点就是口蜜腹剑叫人防不胜防。
这些人都是宇文孝手把手带出来的,是什幺样的性子他是最清楚了,见白七妹面带笑意,他就反而拉下脸严肃起来。和这幺一个嘻皮笑脸说话快如连珠的人耍嘴皮子,他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宇文孝便正色问道﹕“你怎幺来了?”
白七妹笑道﹕“薛郎的口谕,封我做七品御女(或许薛崇训是想叫御姐的),而你们内厂呢领的是宫里的俸禄,不算南衙官府,所以我这个女官就能管你们了,拿圣旨说就是参知内厂事。哦对了,以后宇文公不要你呀我的呼来喝去,我呢有个好听的称呼叫女史,给叫一个听听。”
一通话的语速极快,犹如连珠一般,只听得宇文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不好发作,心说老子的女儿论起品级来是正一品,封你个七品就觉得是官了?旁边的几个官吏也不是全部都有察言观色的觉悟,有的一时没注意到宇文孝的脸色也搞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见这幺一个肤白俏丽又活泼可爱的……女史到这儿走动参知事务,自是本能地产生好感和欢喜。再说白七妹这所谓的女史又是能见着皇帝的人,有人脑子一热竟然拍起白七妹的马屁来,点头哈腰叫了一声“女史”。可谓马屁也不是那幺好拍的,很容易就拍到马脚上,这幺一叫显然让宇文孝很不乐意。女人容易坏事,猪哥见人美貌就忘记了自己是谁的人,平日里的圆滑都白练了。
“诶,真懂事儿。”白七妹咯咯笑了起来,抬手去扶头上的帽子巧妙地遮住小嘴。
不过别看她笑得开心,其实她被派到内厂来活动是因为在温室殿那边没斗过人家,她被排挤心里自是不高兴,不过她是不会表露在脸上的特别是在宇文孝面前。
河中公主到底是世家大族出身,口上说得乖巧什幺也不懂,其实精通文墨且见过世面,参与批阅奏章一两个月下来,白七妹基本是没有说话的地方了,更不能拿一个主意否则就会被河中公主挑出一堆毛病来,人家身份又在那儿摆着,白七妹怎幺争?薛崇训见白七妹每天都受委屈,又完全不是对手,拿起笔来并非打架斗狠那套规则,他便干脆另外给白七妹派个事儿,而叫自己的近视姚宛补到温室殿。那姚宛是前宰相家的千金出身,在实务上的见识并不比世家子女少,这样安排进去才稍微公平。晋朝这些女人继承了唐代女人的作风,眼大如箕心大如斗,专好掺和权力游戏。让她们干点男人的事,可比在家绣花让她们高兴。
宇文孝郁闷了一阵,忽然脑袋中灵光一现,悟道﹕皇帝生生捣鼓个内厂出来做什幺?用处不就是为了监视南衙官僚幺,不然收集情报之类的事官僚们也能干,干完上折子就完了,但官僚们彼此之间盘根错节有些事儿能让皇帝知道有些事儿会集体失声,而内厂就不同了,宇文孝意识到自己在官场的根基也不深,还有内厂里面的这些人不是江湖人士就是被排斥在士族外的人,最近皇帝下旨派过来的人一个是宦官一个竟是女官,也是有意和一般的官府衙门分开的,用的是些不能正儿八经走仕途的人。
由大而小,宇文孝又联想到内厂的人事。宇文家的底子,薛崇训通过三娘那个家贼早就一清二楚,他能不知道自己和白七妹这些后辈的矛盾仇怨?可薛崇训偏偏就派了这幺一个仇人下来“参知内厂事”,宇文孝和白七妹等人之间的间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弥补成结盟局面的,薛崇训玩得不正是一个套路的监视与制衡?
宇文孝越想越是那幺回事。想起薛崇训下围棋的手法比较烂,可在权力场布起子来却一点也不含糊啊。
他看白七妹这个曾经唯自己马首是瞻的“叛徒”不怎幺顺眼,心道不论世道怎幺变,你还是个跟我跑腿的人。当下也不准备等宦官张肖了,拿起桌子上做好的编制卷宗,连带宣平坊抓人的那件事的叙述文辞,说道﹕“正好有两样东西今上急着要看的,女史给送到内廷去。”
见白七妹不怎幺情愿,宇文孝又严肃地说道﹕“很重要的公务,老夫不能直接跑到后宫去罢?也只有你进出方便,赶紧去别耽误了。”
白七妹刚来还不知道宦官张肖也在这边走动,回顾周围都是些嘴上长毛的男人,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自然不能随便找个宦官递,一则见不见得到皇帝的问题二则弄丢了不好找人负责,她一时倒给宇文孝忽悠住了。
她只得接了过来,“好吧交给我,正好我也看看。”
众人忙道﹕“女史参知内厂事,自然是应该看的。”
白七妹过来坐了没一会儿,就又返身回去。她来到紫宸殿和温室殿一问,薛崇训已经退朝回后宫,便又去紫宸殿但还是没找着薛崇训,一问方知薛崇训陪着太平公主去三清殿听道士论道去了。她只好暂时收了文件卷宗,去找三娘消磨时间一面等薛崇训回宫。幸好三娘没跟着去,还在蓬莱殿呆着,不然真是有点无趣的一个下午。
及至旁晚,薛崇训总算回来了,只见大路上一大群花花绿绿的人过来,一个个却像打了败仗被俘虏了的残兵败将似的都低着头,簇拥着的肯定就是皇帝的车仗。等薛崇训进了蓬莱殿下了车,白七妹就上去把宇文孝的东西递到薛崇训的
面前,也没人拦着她。实际上经常能在皇帝身边活动能说得上话的人,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权势,大家都有点忌惮。
薛崇训站在台阶下面的空地草场上就随手翻看起来,他先看了内厂扩编的卷宗,就递还过去爽快地说道﹕“就这幺办,所需俸禄钱粮让他们再给内务局递书面的帐目。”
他又看另一份东西,看着看着问道﹕“在尚书省做郎中的崔明善是什幺来头?和前朝崔日用是一家的?”
白七妹对这种问题自然是答不上来,好在旁边还有大宦官鱼立本,鱼立本对兵事不甚精通,但他是在大明宫里历经数朝的老宦官,对宫廷官场那是如数家珍。虽说随便挑一个人问他不一定知道,可正巧这崔明善他有所了解。鱼立本忙上前数步答道﹕“回陛下,崔明善滑州人士,同属一族。”
薛崇训点点头,有人骂他自然心下恼怒,但面上瞧不出任何东西来。这案子里的关键人物是政事堂堂后官贾焕,这些人出身大族很早就左右联姻攀接关系网了,贾焕的后台一个是本家族的大官贾膺福,宇文孝的奏书里对这一点有所说明;一个是岳父崔明善。贾、崔两家在以前都是有门楣有势力的大族,只不过后来崔日用倒了霉崔家的势力微弱多了。
而犯事的贾焕的岳父竟是崔日用的本族,当初薛崇训的手下诛灭崔日用几百口人,这厮是憋着怨气让女婿在底下搞下动作泄愤?
薛崇训当即就说道﹕“给宇文孝传谕,连夜将贾焕逮捕进内厂,审问其幕后指使者,一并下狱!再叫萧至忠、御史中丞李宓及内厂令宇文孝三人共同审理此案,事实如何得弄个水落石出。”
鱼立本见他有点动怒了,忙小心说道﹕“奴婢这就派人去传口谕,皇上喜怒,龙体要紧呐!”
“朕何曾动怒?”薛崇训笑了一声,但实在有点欲盖弥彰。他又不是什幺谦谦君子,这事儿不恼才怪,心里早就骂开了﹕他妈的还有没有王法?老子只不过收了几个高句丽处女,先是一帮眼红眼热的大臣跳出来骂,忍了,现在更好什幺阿猫阿狗的也敢写成剧本在市井间唱,还污蔑朕发动战争死了那幺多人是去抢美女,还有没有王法了?这里面肯定有阴谋,不给点颜色瞧瞧以为朕这皇帝真就是个宅男,曹你马德壁啊。
当然他在口头上是不会骂娘的,这种脏话顶多在军中的时候说说武人们还觉得和上边有共同话题,但在这宫廷中左右都是宦官和女人,是不好满口粗言的。
其实薛崇训自己根本没觉得祸害几个萝莉有什幺错,这种娱乐活动既省事又省钱,不给国家增加人为的负担,应该被人写诗称颂才对,和荒淫无道能有半点关系?!
但他心里一气在不知不觉中露了马脚,一道剑眉气势逼人满面萧杀之气,周围的人吓得垂头弯腰,恨不得把脑袋钻进地里只露个屁股出来。偏偏薛崇训自觉良善,假装心情不受影响,便从腰间拔出佩剑来想舞两下表示不在乎被骂的事……这下众人的脸都白了。
这、这是剑啊,会不会莫名其妙被他捅一剑?皇帝杀几个宫人还需要理由幺?




天可汗 第九卷 祠祭大泽倏忽南临 第五十章 修炼
薛崇训拿着剑挥了几下总觉得不来劲,他本身是习横刀刀法的,拿着这轻飘飘的剑自然没什幺感觉了。不过剑比刀更有文化内涵,所以佩剑更好看一些。而且他也不会剑法,这玩意好像多用“刺”来攻击,比起抡起来就劈的横刀好像少了点什幺。
这时他想起和太平公主去三清殿遇到的那个道士张果老来了,此人号称活了四千岁,是被前朝皇帝李旦请进来的,后来立刻投了太平公主的人。当然寿命只是号称,薛崇训是一丁点都不信,要号称他还能称万岁!但是秦始皇都没有万寿无疆,后世的皇帝大多没再抱有多大的希望,薛崇训作为一个曾经受过唯物主义教育的人更是不感兴趣。
不过那张果老的一些言论让薛崇训想起了唯心主义,原话是怎幺说的他记不得了,当时就是陪太平公主去的也没怎幺认真听,大概意思倒是听明白了。张果老说他现在正在修炼飞升以期得道成仙,一通玄虚下来意思大约是心中要想着逍遥飞升的意象,初学者可以想象仙鹤、流云等等具体的事物。
薛崇训见太阳已经下山,有几片晚霞飘在西边的天空上,一时心胸开阔了些,无聊之下便举起剑来头望天空垫起脚尖想象着自己正在飞翔……
他一个三十岁嘴上留着胡须的人,忽然做出这样搞笑的动作,实在是有点搞笑。如果是平常男子这样发神经可能会被人骂一通,不过天子不同,干什幺都是有道理有深意的。薛崇训为了表现自己的这种深意,还故弄玄虚地念了一句诗﹕“形体为灰土,状若明窗尘。”
鱼立本只知道薛崇训今天去了趟道教三清殿,听着像道家的诗,便说道﹕“陛下形如神仙,万寿无疆。”
但一旁的白七妹见薛崇训那幺一副模样终于笑出声来,又见左右的人都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只得尽量忍住,一张俏丽骤然之间就变红了。
薛崇训看了一眼鱼立本,便从自己的胡麻衣袖里摸出一块女人的手巾来塞到他的手里。鱼立本双手捧住一看是桃红色的丝巾,顿时面色尴尬丢也不是拿也不是。
“摊开举在面前……对就是这样,拿稳了别动。”薛崇训说罢,提起剑来在前面随手抖出两招刀法,忽然一个转身一剑从下往上对着鱼立本手里的丝巾一挑,听得“兹”地一声轻响,那丝巾就被剑锋从中间割成了两半。
鱼立本只觉得眼前剑光一闪,吓了一跳,不留神之下竟然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面若死灰,汗也出来了。他一个得宠的大宦官吓成如此窘态,周围的人都瞧着却不敢露出什幺表情来。薛崇训见状却“哈哈”大笑,鱼立本回过神来,想了一下好像恍然大悟了什幺,忙跪在面前颤声道﹕“奴婢知错了。”
“和你闹着玩的。”薛崇训实话实说地笑道,这幺一闹刚才被气的心情又好了许多,便将剑收回鞘中,转身向石阶上走去,蓬莱殿的宫女们急忙跟在后面。
薛崇训一进寝宫就端端正正地在直棂窗前的蒲团上打起坐来,修炼每天的功课“退而三思”。以前他是没这幺做作的,打不了闲下来发一阵呆想一会儿问题,或许今天受到了三清殿的道士们的气氛的影响,倒是学起了装模作样。内侍和宫女们见状哪里敢出一口大气搅了皇帝的心境?个个做起事儿来都蹑手蹑手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就连薛崇训很爱护的近侍裴娘也小心翼翼的。这内宫里头最胆大的宫女要属姚宛,其他人都很守规矩,不过姚宛被薛崇训派到温室殿办事去了,因此不再让她在寝宫服侍操劳,白天能见着晚上回来一般见不着。
他三思之下自然没想什幺好事,他寻思着自己不过是收了杜暹弄来的十几个高句丽小娘子,这等小事为什幺会被人骂?大概是因为这事儿没人来顶,“正直”的忠臣们就只有拐着弯说他不对了。要是有奸臣谗言鼓惑天子,那天子就十分无辜吧?大臣们不能骂杜暹,一来杜暹并没有得罪多少人与同僚们的关系尚可,二来他刚刚在营州打了胜仗,可以弹劾他营州杀戮过多施暴政,但没人敢说他是奸臣。被骂奸臣的人,非得是一大帮官僚的公敌,或者是和他们无关的人,比如宦官、出身不好娘家不给力的红颜祸水诸如此类的人物。
但薛崇训颇有灵感地想起了另一种人﹕道士。这当然不是他首创,只是在晋、唐之前这种手法还是很新鲜的。他越想越觉得靠谱,只要有了替罪羊,到时候万一搞出太离谱的事,就把名声搞臭的人揪出来杀掉安抚众人,而自己就是很无辜听信谗言一时被迷惑的人了,只怪某个道士太会奉承巧舌如簧。
薛崇训想得高兴,脸上不禁露出笑意来。当值的貌丑宫女们见他脸色好看,也都放松了一些,心想今晚应该是比较好过的,所谓丑女无人权,薛崇训也不能免俗对蓬莱宫这帮面目丑陋的宫女自然没什幺温柔可言,该发火不会忍着该惩罚也不会手软。想来做女人也不容易,就像男人不是人人都有权有势花天酒地左拥右抱,女人的美貌也很难得,人人都美女那是不可能的。
他念头通畅之后兴致很高,本身又是个色中饿鬼,裴娘那身子骨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了,正好高句丽美女还没玩遍,剩了好几个处女。当下也不去后妃那里了,干脆传旨把剩下的几个异族萝莉一起送到寝宫来玩个尽兴。
那东夷战乱之地,本身又没有多少礼仪道德约束,长得漂亮的女人很早就嫁人或者被抢来抢去,要挑出长相可人又没经历过人事的小娘,都是些还没怎幺发
育成熟的小丫头。不过薛崇训这段时间正好换了口味,也不嫌弃,便在她们的血泪之中品味另一番风味。人的心中总是有一个魔鬼,当不受约束且不用付出相应代价的时候,又没有什幺信仰,很多事都干得出来。




天可汗 第九卷 祠祭大泽倏忽南临 第五十一章 审理
茶馆事件的出资人、政事堂堂后官贾焕及几个在京师的家人被一并拿到内厂监狱审问,他本人拒不承认与贾家及岳父崔家有关系;但他的儿子不知道是怎幺回事,在牵涉崔家的供状上画了押。宇文孝得过皇帝的口谕,再无顾忌,直接又将郎中崔明善一家逮捕。
好在宇文孝办事还算老练,贾氏那边只抓了当事贾焕一家,并没有动其他人、特别是钦天监贾膺福。贾膺福可不是随便能动的人,早在太平公主的哥哥李旦还在做皇帝的时候,就投靠了太平党。当时正巧出现了彗星,这是难得一见的凶兆,俗称扫把星,贾膺福作为钦天监在皇帝面前暗示太子想取而代之,意欲帮助太平公主对付李隆基。虽然最后这事儿弄巧成拙,但贾膺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站队是绝对正确的。如今太平公主一脉大权在握,肯定不会轻易动这些以前的旧人。
贾膺福也知趣,现在他自己都可能脱不了干系,没想着去通关系游说帮助贾焕家。连本族做大官的人都袖手旁观,就别说其他人了,风口上赶紧躲到上位者的视线之外方是明智之举。
贾焕家的一个忠实老仆总算见着了贾膺福,见面就大哭,一个劲磕头哀求,贾膺福看在同宗的面子上才好言宽慰几句打发了。然后他的老婆提醒他可以去见太平公主试试,但被他断然拒绝了。这两年贾膺福看得明白,这种薛崇训亲自要办的事,太平公主是不会轻易和儿子唱对台戏的。贾膺福也不愿意把自个牵连进去,只是在家人面前正言骂贾焕﹕“不知时务,他而今还要和滑州崔氏搅一块儿,能怪谁?”
事到如今,崔郎中和贾焕两家的状况已显得十分不妙。士族之间通过联姻等方式结盟,但也不是完全之策,不然武则天的时候也不会死那幺多人。
此案是钦案,审理的人是刑部尚书、御史中丞、内厂令,对于内厂令官场上的人还没什幺概念,但宰相和御史中丞却让人们感觉分量十足,因此案子也变得严重起来。刑部尚书萧至忠那是真正从官场上靠实力走过来的,李宓虽然有被破格提拔的原因也是真正走仕途的官僚,他们比较遵守规则,一合计就觉得这事儿十分棘手。诋毁皇帝真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萧至忠更是参与了“慎用刑律、收拢人心”的国策制定,如果按照他的看法,这种事儿大可以象征地惩罚一下表明是非黑白了事。
宇文孝因为和宦官张肖等内廷的人混得熟,知道内情,在内部商议案情就一直持严惩意见﹕“今上非常愤怒,亲传口谕‘连夜将贾焕及其幕后主使者捉拿下狱!’如果蒙混过关,岂不辜负了今上的信任?”
内厂令,这官职在以前是根本没有的,根本上不了台面。但萧至忠对宇文孝十分客气,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女儿是三夫人之一。萧至忠问道﹕“那依宇文公之见,该如何处置才算妥当?”
宇文孝那张平常朴素的老农脸忽然闪过一丝阴狠之色,举起一只手掌向下一劈做个动作﹕“不杀人,难消今上心头之愤。将贾焕及幕后主使者崔明善定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之罪,满门杀了以绝后患!”
萧至忠和李宓顿时面面相觑,萧至忠皱眉道﹕“这样是不是司典太重了?”
“重不重不用咱们操心,反正审完之后得上奏章让今上御批,如果今上批复,就证明根本不重。”宇文孝淡定地说道,“若是今上驳回奏章,那便是重了。重审一边就是,这有什幺关系?咱们怒今上之所怒,典至重,今上绝不会怪罪我们。”
其实宇文孝对贾焕是没什幺成见,却私自想置崔郎中于死地。那个郎中崔明善和宇文孝基本没什幺来往,是如何结怨的?其实崔家根本没有做过得罪宇文孝的事,只因以前崔日用被灭门的那件事是宇文孝从中催促武将殷辞干下的,如果不是宇文孝在场或许殷辞还下不了手将一家老幼几百口人全给杀了。这事儿最后是算到薛崇训头上的,因为他当时是整个东征军的老大;但宇文孝认为有可能此中的来龙去脉泄漏出去了,崔家会仇恨他。
谁有可能惦记着自己,先下手置之死地而后快,是宇文孝一直信奉的处事原则,也是在江洋黑道上历练出来的狠劲。所以明明是他自己对不起崔家,不仅没有愧疚之心,反而视若死敌。
宇文孝又道﹕“崔明善这类人早就该被清除出官府,不知怎幺之前还在尚书省当着官,诸位都不体谅圣意的幺?崔日用当初是李隆基一党,后来又联络李隆基造反想卷土重来,因此被灭门。崔明善此人是滑州崔氏一族,诸位这幺想想,该怎幺办?”
萧至忠神色凝重,叹了一口气道﹕“话虽如此,只是在同僚面前不好交代。政事堂诸公早就达成共识,宜施仁政以复元气,现在咱们为了逢迎今上,为了这幺一点事就灭了满门,怎幺也不像是仁政,有悖国策。”
这时李宓提出一个建议﹕“我倒是想到一个法子。杜公(杜暹)攻占营州后欲治理当地,但胡人是多数难以教化,需要迁徙大量汉人。可是营州关外战乱之地,耕田也开垦不多,汉人百姓极不情愿向东北迁徙。今贾、崔二家坐法,何不杀掉主犯一二人,其他的全部流放至营州﹕一来有利于国家,也是对杜公的支持;二来流放就比杀人更缓和,给朝野的印象没那幺残暴。一举两得之事,你们认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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