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九鱼
海德身边带着一个总是佩戴着面具的年轻人,他总是寡言少语,怏怏不乐,但海德对他一直十分尊重,也有人去打听他的身份,但英格兰使臣身边的随员都如爱德华.海德那样严肃刻板,他们只能猜测,这或许是查理二世的一个私生子——鉴于查理二世确实有很多私生子,而他也已经四十二岁了,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儿子也不令人感到意外。
爱德华.海德在今天揭开了谜底——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奥兰治家族的威廉三世。
威廉三世有时候也会奇怪,自己怎么还会活着,承受着这样大的屈辱与折磨,是的,他还怀抱着一丝期望,在伦敦塔,或是在前往法国的船只上,又或是在巴黎,在凡尔赛,他等待着,等着他忠诚的臣民们把他从敌人的手中带走,他会带着他们,去好望角,去新阿姆斯特丹,去香料群岛,去任何一个还能让荷兰人立足的地方,他会率领着他们战斗到最后一刻,就像是他的父亲,他的祖父。
但他没能等到,他就像是被遗忘了那样。
这位年轻的未来君主抬起了头,有关于荷兰,准确地说,彻底将这个国家肢解的会议被国王放在了朱庇特厅举行,虽然他一向自称太阳王,但在这个以众神之父为名的大厅里举行这样一场会议无疑是最适合的,贪婪的诸神群集于此,对愚昧的凡人做出最后的审判。
这个大厅虽然也以乳白色的石材为主,但天顶与墙壁上的绘画都用了大量的青金石粉末——无边的天穹,神祗的衣袍,深邃的海面——无一不都是这种富丽而又典雅的颜色,勒布朗用金线来勾勒星辰的轨道,用胭脂虫来装饰众神的面颊与嘴唇,用珍珠粉末来呈现他们无瑕的肌肤,而在万神殿的画面中,朱庇特和朱诺只在远处,站在众神之中,怀抱竖琴,背负弓箭的太阳神才是人们瞩目的焦点。
若是人们将视线下落,就会发现,在画面的下方,就是国王陛下的华盖,华盖下是绣着金百合的皇室蓝色丝绒帷幔,帷幔前是仅属于路易十四的宝座。
这位国王也已经有三十多岁了,但威廉三世看来,他甚至比在镜子中的自己还要显得年轻,或是这就是胜利者与失败者的区别。
我乃路易十四 第两百五十二章 瓜分荷兰
在朱庇特厅,由法兰西、西班牙、英国、神圣罗马帝国等诸国签订的,1672年的凡尔赛条约中,荷兰以及其殖民地做了最彻底的切割。每个使臣都在虎视眈眈,生怕自己以及国家的利益受到损害,而荷兰,这片土地的原主人,却被阻隔在凡尔赛宫不得入内——不过世事一向如此,荷兰不是第一个消失在时间长河中的国家,也不是最后一个。
谈判直到十五日庆典结束之后的第三天才结束,与路易十四之前设想的略有不同,但在法兰西依然保持着十二万人的军队,以及,即便不是对荷兰人或是佛兰德尔人,对着丹麦、奥地利、瑞士、勃兰登堡以及西班牙等国的联军也不曾有过败绩的路易十四,让使臣们保持了最大程度的敬畏与谨慎——事实证明,他们已经无法以强硬的军事手段来干涉法兰西对低地地区的占领了,他们只能在口舌与阴谋上绸缪一二,问题是,很多时候,力量胜于一切诡辩,在谈判中,太阳王很少说话,发言的人不是蒂雷纳子爵,就是孔代亲王,作为法兰西最强悍的两名将军,他们并不能言善辩,但他们胸前和肩膀上不断闪烁着的金太阳勋章与肩章会让在场的人不自觉地气短。
在场的人当然听说过路易十四的军衔制度,军衔早在十五、十六世纪就有出现过,想要施行军衔制度的君王也不只路易十四一个,但一些国王连自己的军队都没有(查理二世:能不提我吗?),还有一些国王和皇帝,不是因为血统,而是被推举上位的(神圣罗马帝国的利奥波德一世,波兰与匈牙利的米哈尔:……),又或是国王的权力受到了权臣或是摄政王(王太后)的制约(西班牙的卡洛斯二世,瑞典的卡尔十一世:这不能怪我们)——总之,迄今为止,也只有路易十四做到了,他大权独揽,拥有仅属于自己的近卫军,火枪手,龙骑兵,还有来自于凡尔赛的新军,这些士兵的数量远超过诸侯对他的支持,也只有这样,国王才能在军队里施行军衔制度,并且将军衔作为一种奖赏——军衔直接与士兵、军官的待遇与身份挂钩,不是直接属于国王,是没法做到的——毕竟按照原先的理论,“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士兵们属于将军或是领主,而不是国王,他们又怎么会相信国王的许诺,为他效死?
也有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期望在军队中有着极大威望的孔代亲王或是蒂雷纳子爵阻扰或是拒绝国王的新政,可惜的是无论是这两位中的那一位都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去做,他们可以说是欣然接受了国王的安排,成为国王最可信的利矛坚盾——他们在前一天获封大元帅,除了惯常人们可见的权杖之外,他们胸前的“金百合”、“人面太阳”与“利剑”勋章都是从波旁与路易十四的纹章中拆解出来的,分别代表着荣誉、国王的信任与胜利,“利剑”的勋章在蒂雷纳子爵与孔代亲王的胸前排了一排,他们身后的持剑贵族们也是如此——在使臣们的眼中,这就是威胁,因为这些胜利不少就来自于他们的挫败。
但要说在场的人中,谁是最痛苦和最窘迫的,莫过于威廉三世,甚至连佛兰德尔地区事实上的拥有者西班牙人都不至于像他这样难堪,众人可以说就在他面前瓜分奥兰治家族的领地,说来可笑,威廉三世命运多舛就是因为荷兰议会一直提防着奥兰治的后人重新得到荷兰,成为国王,但现在,荷兰不但不属于奥兰治,也不属于任何一个荷兰人了——真不知道约翰.德.维特首相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会作何感想。威廉三世出席了每一次会议,虽然没人听取他的意见,但奥尔良公爵对路易说,这位奥兰治的后人仍然在努力争取别国或是某个重要人物的帮助,他还在不断地写信,希望能够联系到一个支持他的人。
他必然是会感到失望的,也许和他有着一样感受的就是维特首相了,维特首相是被暴民们一点点地凌迟的,而威廉三世,虽然参与会议的人无不位高权重,衣冠楚楚,但他们和那些工匠商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一样高高兴兴地在威廉三世面前将“他”毕生的希望打碎,分割,争论着谁应该得到那一份。
后来,就连爱德华.海德也忍不住劝说威廉三世,他大可不必参与每一次会议,只要在与乌得勒支有关的会议召开时出现就行了,毕竟他是而被查理二世推举出来的……一个傀儡,威廉三世却像是中了魔似的,就像是要折磨或是献祭自己那样,坚持到了最后。
有关于荷兰本土的切割,原本按照路易十四与查理二世的多佛密约,七个省中有三个省是属于查理二世的,但因为查理二世想要让威廉三世,他的侄儿继承乌得勒支,当然,如果可能,他希望乌得勒支不包括在他的三个省里,路易十四当然不会同意,英国海军的外厉内荏已经在第三次英荷战争中表露无疑,而查理二世模仿路易十四创建的军队还在筹备之中,伦敦一片血雨腥风,约克公爵对自己的兄长深恶痛绝,他的儿子还是个婴儿,现在的英国没有多少可能与法国开战。
查理二世想要乌得勒支,弗里斯兰和格罗宁根,但这两个地区,往上是丹麦,往右是神圣罗马帝国,虽然这里属于明斯特与科隆大主教,他们暂时还是路易的盟友,但能够被路易收买,就能被查理二世收买——在荷兰之后,成为英国敌人的就是法兰西了,路易一点也不想测试他与查理二世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厚——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将这两个地区交给查理二世的。
另外,丹麦国王弗雷德里克四世一直就对瑞典夺去了斯坎地维纳亚地区耿耿于怀,所以在这场战役中,他不但站在法国的对面,也是卡尔十一世的敌人,只是丹麦想要击败瑞典,瑞典又何尝不是——丹麦国王同时也是挪威的主人,而只要看地图,就知道挪威就像是镶嵌在瑞典国土上的一条带子。
鉴于卡尔十一世与路易十四的联盟可能要持续到十几年后——如果伊丽莎白公主顺利嫁入瑞典王室,并且为卡尔十一世生下继承人,那么路易十四一旦占有南北荷兰,格罗宁根与弗里斯兰,就可以与瑞典形成两面夹攻之势;另外,如将泽兰,乌得勒支交给查理二世与威廉三世,那么路易十四又能以佛兰德尔地区与格罗宁根,弗里斯兰对英属荷兰形成包围——这样的结果英国人当然是坚决不同意的,别说原先的三个省一下子缩减到了一个(他们坚持乌得勒支是属于威廉三世的),于是再三交涉与讨价还价之后,爱德华.海德提出,他们可以放弃对亚美里加的新约克的所有权,来换取弗里斯兰与格罗宁根,很明显,路易能够想到的事情,英国人应能想到。
于是在回报了国王之后,回到谈判桌前的法国人给出了一个查理二世难以拒绝的条件——路易十四接受英国对新约克的放弃,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原先的计划,只是他可以退让一步,让出南荷兰。
这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能想到的,因为要说荷兰最富庶的地方,还是南荷兰而不是北荷兰,单单鹿特丹与海牙,荷兰三大港口的两座都在南荷兰——这点就足以让囊中羞涩的查理二世迟疑不决了。
于是,英格兰拥有南荷兰,乌得勒支与泽兰,正好占据了荷兰的下半部分,法兰西占据了北荷兰,格罗宁根与弗里斯兰,至于上艾瑟尔,被科隆与明斯特的大主教分别领取,仅余海尔德兰,则经过了一场微妙的争夺——利奥波德一世的使臣当然不愿意无功而返,而且能够插入法属荷兰之中的话(海尔德兰正处在格罗宁根与佛兰德尔地区之间),法兰西即便占据了荷兰的两个半个省,依然要时刻防备身后的刀子,而就如之前描述过的,查理二世也乐见路易十四失去对荷兰的控制,英国使臣在其中推波助澜,最后海尔德兰也可以说是被迫割让给了哈布斯堡——但不是奥地利的利奥波德一世,而是西班牙的卡洛斯二世,当然,理由是西班牙用佛兰德尔地区交换了这个省。
这样卡洛斯二世的脸面也算是保住了……
而后,作为补偿,路易十四毫不犹豫地拿走了荷兰在亚美里加的其他地区——哈德逊河流域,虽然一开始路易准备好好反刍佛兰德尔与荷兰,虽然新大陆和殖民地看上去都极有吸引力,但他也知道毫无秩序的扩张只会沦为第二个罗马——古罗马帝国就是因为持续不断地扩张,却没能巩固自己的基础,才会导致在中后期,整个帝国都处于一种松散的联盟状态,每个区的总督都像是一个国王,哦,不,他们之后确实成了国王。
但既然法兰西已经得到了亚美里加,荷兰其他的殖民地就都成为了狼群争夺的猎物——英国得到了巴达维亚,苏门答腊,马六甲和锡兰(马六甲几乎可以说是英国商队的最大阴影——荷兰人掌握马六甲的时候,每个英国商队都要缴付沉重的税金);西班牙得到了香料群岛(葡萄牙使臣抗议了但没用),不过他们乘机夺回了好望角;奥地利企图留下安德列斯群岛,但最后安德列斯群岛还是被瑞典得到了——安德列斯群岛正是连接亚美里加上下两部分的岛屿,法兰西既然已经决定接受新约克,那么卡尔十一世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安德列斯群岛,这里就要庆幸卡尔十一世为了见见自己将来的新娘而特意赶到凡尔赛了,奥地利的使臣只是一个伯爵,在同时面对瑞典国王与法国国王的时候,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但奥地利的使臣也并非空手而回,他们得到了印尼与马来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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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且不说威廉三世是怎么满怀仇恨地回到房间——这时候他已经是奥兰治亲王了,虽然留给他的只有一个乌得勒支,他曾经想过刺杀罪魁祸首,也就是法兰西的国王路易十四,但每次觐见这位国王身边都有教士和侍卫,他也没有那个价值让路易十四另眼相待——其他国家的使臣都可以说是精疲力竭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要么大吃大喝,要么倒头就睡,还有一些则在继续思考。
譬如西班牙的使臣胡安.帕蒂尼奥,他是腓力四世的私生子,现在西班牙的摄政国王唐璜.何塞的心腹,但他的本心是忠于哈布斯堡的,也就是说,他的主人应该是卡洛斯二世,只是在见到了路易十四之后,虽然他知道不应该,但心中还是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失望的情绪,他没有期望过卡洛斯二世成为第二个太阳王,但太阳王身边的科隆納公爵都不知道要比卡洛斯二世好上很多倍。
你不能说一个忠诚的臣子不该对自己的君王没有期待——但卡洛斯二世今年也十一岁了,他依然是个迟钝而又愚昧的人……因为患有癫痫,时常不分场合地倒在地上踌躇,西班牙人一向有着最为虔诚的信仰,他这样不免让人以为他是被魔鬼附了身,人们已经在窃窃私语,给了卡洛斯二世一个“中魔者”的绰号。
这也是为什么唐璜.何塞只是个私生子,但西班牙仍然有不少人支持他的缘故——只要他没有妄想坐在国王的宝座上。
唐璜注定了无法成为国王,他一旦死去,或是失势,他现在握有的一切就是镜中花水中影,取得了佛兰德尔帕蒂尼奥并不高兴,因为他不知道唐璜公爵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如果我是法国国王,”他轻声道:“我一定会想法设法弄到佛兰德尔。”
唐璜公爵会愿意保留这块飞地,作为西班牙今后的跳板与驻点吗?也许,他是一个军人,也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但他的才能与他的野心成反比例,他败给过葡萄牙人,也败给过法国人——现在的西班牙更不是“双王”时期最强大的西班牙了,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唐璜绝对不会倒向哈布斯堡,毕竟哈布斯堡的西班牙王太后就是被他放逐的,他即便支持利奥波德一世,利奥波德一世也不会舍弃自己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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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路易十四 第两百五十三章 加约拉岛的叛乱
加约拉岛。
在这二十年里,不仅法兰西有了如同天翻地覆般的变化,加约拉岛也是如此。
意大利巫师界最大的里世界,原本是类似于瑞士或是荷兰一般的松散联盟,由几个大家族组合而成的议会把控着经济与政治——现在则是曼奇尼家族掌控着整座岛屿,其他家族只能仰其鼻息。科隆納公爵夫人在岛屿上的名声可不太好,毕竟在整合里世界的时候,她和曼奇尼家族的巫师就像是一群贪婪的鬣狗。
只是曼奇尼家族当时已经投效国王,巫师们虽然自得于自己的天赋,但他们一样需要衣食住行,不夸张地说,在路易进入里世界之前,加约拉岛只有大家族的嫡系巫师们可以生活得称心如意,除了他们之外的巫师只能相互倾轧,像是狼人,吸血鬼这样的黑暗生物几乎没有立足之处,而裁判所修士的源头家族更是与他们势同水火。
每个人都必须承认,曼奇尼家族在排除异己的时候确实十分残忍,但他们的国王又给了加约拉岛的巫师们新的希望,外界的棉布、小麦与钢铁源源不绝地被送入加约拉岛,加约拉岛隐约的危机终于有了过去的迹象,年轻的巫师们兴高采烈,争先恐后地成为了“王室特别护卫连队”的一员,或是受国王雇佣,他们甚至不再回到加约拉岛,而是在加来,现在可能还有奥尔良定居,是的,对这些生机勃勃的年轻人来说,总是被禁锢在一座阶级凝固的小岛实在是太残酷了。
但对于加约拉岛原先的大家族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们原先建立在普通巫师身上的权威就像是他们兜囊中的金银一般,一去不复返——诸位或许还记得路易亲眼看到过的,巫师的里世界银行里近似于垄断的兑换制度,微薄的薪水,稀缺的职位,虽然能够保证生存,但简直如同蜂巢一般的狭小居所,血腥但单一的娱乐,不,正确点说,更像是对自己的麻痹。
这一切,在路易不动声色地展开对加约拉岛的绞杀之前,都是司空见惯,并且被这些大家族认为会继续持续上几百年或是上千年的,但就像是一所密闭的黑暗房间,只要有人打开了一条缝隙,让里面的人看见了光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大家族的“恩赐”。
现在的加约拉岛,与路易见到的那座岛屿相比,变得宁静了许多,或者说是死寂也可以,因为大批的普通巫师都离开了加约拉岛,只有科隆納家族的宫殿还是灯火通明,因为曼奇尼的巫师军团就驻扎在那里,守护着小科隆納公爵与科隆納公爵夫人。
失去了子民的大家族——他们曾经拥有银行,如今银行已经不再有人进去兑换和存取——巫师们以往是无法在外界立足,即便受了凡人雇佣,或是谋取了钱财,也要回到加约拉岛,但现在这些巫师已经有了加来,在加来的巫师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住在一起,用沉甸甸的金币和银币换取宽敞干净的住所与丰盛的食物;他们曾经拥有报社和书店,但现在除非大家族愿意将自己的藏书拿出来,不然不会有顾客,因为那位可恨的国王,哪怕他并不想要成为一个巫师,却将所能买到的书籍全都买了下来,然后拿到外界印刷,价格廉宜的就像是赠送;他们曾经拥有的酒馆、餐厅甚至市场,也是来人寥寥……虽然巫师们会酿出令人产生奇怪幻觉的酒,饲养古怪的禽鸟与羊羔,或是编织出具有魔法效力的布料,但这些东西并不是人们日常所需的,只偶尔有巫师怀念般地来尝试一二——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千年前的巫师会坚决地立下里世界之墙,将凡人严格地排斥在外了,巫师固然有着超越凡人的天赋,但他们依然具有人性的弱点,这位国王甚至没有驱动军队,只将利益和前景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不战而败了。
—或者应该说,有些家族愿意承认失败,有些则不愿意。
阿涅利,罗卡,加涅,丹特,德龙与卜凡第,这六个家族,他们曾经与曼奇尼平起平坐,甚至高于曼奇尼,在梅林失败之后,教会到处搜捕巫师,是阿涅利与罗卡找到了加约拉,加涅与德龙预备了大量的船只,而卜凡第与曼奇尼则是受他们雇佣的巫师——他们迁移到加约拉之后,第一个大议长就是阿涅利,而曼奇尼差点就没能进入议会。
后来是因为曼奇尼家族意外地重现了那受诅咒或是祝福的血统,凭借着男女都无法抵御的特殊能力,他们不但取得了议会里的一席之地,更是从此收取了许多强有力的成员,才一路顺遂地发展到今天的。但若是他们真的能够在加约拉岛上占据毋庸置疑的重要地位,曼奇尼家族就无需向寻求出路了——在内卷严重的时候,不但普通的巫师会受到影响,就连巫师的上层也不免动荡起来,德龙与加涅就曾经与曼奇尼家族爆发过激烈的冲突。
当曼奇尼家族竟然和一个红衣主教成为亲眷的时候,其他家族都只是一笑了之,他们可不是曼奇尼家族,他们在托斯卡纳与那不勒斯依然有旁支留守,并不是毫无退路——当曼奇尼家族的女儿成了科隆納公爵夫人之后,他们还在嘲笑曼奇尼家族竟然被一个外来巫师愚弄,就算那个男人是个国王,但他们谁没有见过国王呢?国王也是凡人,永远无法与一个巫师相比。
谁也没能想到,竟然有一个凡俗的国王放纵自己的野心,超越了一个普通人应该对巫师和里世界保有的敬畏之心——他竟然将加约拉岛视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就像是凯撒看到了一片陌生的土地,并不在乎那处地方栖息着什么野兽,居住着什么人,信仰着什么神明,他见了就要征服。
曼奇尼家族堕落成了他的刀剑与猎犬。
他们成了猎物。
在最深的黑夜里,在巫师们的角斗场里——也许这里是仅有的依然可以保持热烈气氛(在白昼的时候)的地方了,无论是加来或是法兰西的其他地方,都不会有这样用鲜血与生命来取乐的场所。但在夜晚,这里不但阴冷,黑暗,而且总是徘徊着不愿离去的灵魂——虽然在角斗场里很少会出现巫师,但总有具有智慧的魔法生物被投放进去,像是狼人,低阶的吸血鬼,独角兽或是精怪,在人手充足的时候,角斗场每个晚上都会有巫师施法,驱赶幽魂,但自从巫师们都跑去为国王做事,这个工作就降低到了每周一次。
只是没人知道,这也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驱散可能贸贸然出现在这里的巫师。
幽魂们哭叫着,就连最纯粹的独角兽也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哕哕声,狼人拖拉着肚肠,成群的精怪就像是癞蛤蟆那样在地上爬着……一般的巫师只要走进这里就会被纠缠住。但就在观众席的最下方,在参与角斗的野兽与狼人被推出去的甬道里,一柄昼夜不息的火把突然跳动了一下,火焰爆裂,光亮照亮了整座黑暗的石头通道,光亮消失后,一个面容方正的巫师大踏步地从火焰里走出来。
他一站定,就抽出随身携带的魔杖挥舞了几下,确定了这里除了他没有其他巫师之后,面容略微放松了一点,他将魔杖收起,拿出一个瓶子,慢慢地往地上倒水——水流从细如手指,骤然膨胀到三尺的宽度,而后又收缩出腿、腰部与脖颈,一个女性巫师从水里显露身形,她走出水幕,左右环视,而后向男性巫师点了点头:“谢谢,阿涅利议员。”
“举手之劳,”阿涅利说:“但还是称我为先生吧,加涅夫人,现在加约拉还有议会吗,这个称呼也只是徒增笑柄罢了。”
“这句话可真不像是阿涅利说出来的。”另一个声音加入他们之中,两个巫师立即握紧了魔杖,但他们的肩膀随即就放松了下来,“德龙先生。”阿涅利说,“我建议您还是不要如此——毫无预兆地接近他人,尤其是在这个时刻。”
“我并不畏惧曼奇尼。”德龙说,他也是通过水来到这里的,但他走的是角斗场的下水通道——据说这个通道只有德龙,这所角斗场的主人才知道。
“可我们必须畏惧那位国王。”加涅夫人说。
“他只是一个凡人。”德龙轻轻哼了一声。
“他已经知道加约拉岛在什么地方,即便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他依然可以让他的舰队在海面上不断地游曳,阻断我们所有的贸易,你不认为我们凭借着无魂者的劳作就能满足加约拉岛人的胃口吧。”阿涅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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