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九鱼
对此路易从来就是不置一词,要和他们商讨所谓的民心是没用的,持剑贵族连穿袍贵族都视作暴发户,更别说是平凡的芸芸众生了,只是在教育尚未普及的时候,他依仗的确实只有这些贵族,东方有句话叫做“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句话一点也不错,在民众们还在饥饿中挣扎的时候,他们的兽性必然要多于人性,而他们能够饱足,并且相信之后还能继续饱足的时候,才会开始慢慢地滋生出最基本的道德感,而要他们产生出对国王,对国家的忠诚,这些还远远不够——最少的,要到达现在的凡尔赛人的程度,在衣食无忧甚至收入多于支出的时候,他们才会去学习,去思考,接受教师灌输给他们的理念。
所以孔代亲王等人的话也不算有错,只是路易是绝对不能接受一群混沌的民众和一个永远无法稳定的国家的。
相比起其他地方,阿尔萨斯与洛林反而成了两处最好的试验场所,首先,它们在几十年前,还站在法国的敌人的立场上,那里的民众,发自内心地说,在路易心中,是无法与凡尔赛人甚至其他地方的法国人相比的;其次,那里的混乱是必然的,之后的残酷镇压也是必须的,而之后,无论出现了怎样奇怪的要求,那里的民众只要没有被压榨到无法生存下去的地步,就一定会接受,这反而要比在法国其他地方推行新政好得多;最后,也就是瓦罗.维萨里的发现,这两个地方都有着丰富的煤铁资源,还有成熟的畜牧产业,手工艺产业,将来可发展的玻璃与瓷器、染料产业……国王不必往里面投入太多,只要保证洛林的产出被洛林所用就行了。
想到瓦罗.维萨里,这位巫师终于被国王召到身边,重新成为一个御医了,只是他的走向显然发生了错误,所以现在这个御医只是个名头,他更多的还是在他的私人研究所里。
所以这次他没有随行,也许是件好事,因为国王还召唤了莫特玛尔公爵——鉴于这位公爵先生一定会带着自己的继女来到宫廷,好让国王兑现自己的承诺,将这位身世不清的夫人的女儿们正式引荐入宫——据说这位夫人在七年前生下了莫特玛尔公爵的继承人,一个健康的男孩。
国王大概估算了一下,无论是公爵还是那位夫人都没有浪费一点时间,他是在快要成年的时候遇到瓦罗和他的夫人的,那时候瓦罗的长女只有五岁,幼女还在蹒跚学步,另外一个还在母亲的肚子里,他们离开没多久,瓦罗.维萨里和他的妻子就遇到了莫特玛尔公爵,这位公爵以卑劣的手段得到了这位夫人之后,就立刻派遣使者前往巴黎贿赂国王——用钱财和忠诚,而对于那时的路易来说,不,哪怕是现在的路易,莫特玛尔公爵确实要重于瓦罗.维萨里。
虽然莫特玛尔公爵得到维萨里夫人的过程着实恶毒无耻,但他对这位夫人的爱意也是真实的,或者说,对那些不谙内情的人来说如此,事实上,他的作为有很大一部分被维萨里夫人的魅魔血统推动着——对此国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要说维萨里夫人有错吗?她是被曼奇尼家族特意培养的联姻用具之一,缺乏独立意识,服从性倒是很高,她服从了家族,服从了瓦罗.维萨里,当然也可以服从莫特玛尔公爵……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要责怪莫特玛尔公爵吗?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他简直罪不可赦,但问题是,他在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头脑也未必清醒;我们更不能责怪瓦罗.维萨里,他孤注一掷也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家庭——若是追根溯源,看来就只有责怪曼奇尼家族了。
不过曼奇尼家族一定不会在乎这点小问题。
国王轻轻地笑了一声,他身边的王弟菲利普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若是别的大臣,一定会保持沉默,不对国王的行为妄加猜测,更不会问出来,但菲利普的胆量来自于他兄长的宽容,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问了,“只是想起了一群蠢人罢了。”国王说。而后他向身后点了点头,“诸位,我想与我的王弟单独说几句话。”
他们的身后浩浩荡荡地跟随着的一大群人立刻或是屈膝,或是鞠躬,用视线恭送国王与王弟走向了弗朗索瓦一世大画廊。
之前我们说过,枫丹白露宫早在十二世纪就存在了,但那时候,就像是卢浮宫,它是一座坚固的堡垒,建造它的人是路易六世,但后来,大鼻子弗朗索瓦一世,亨利四世,路易十三都曾经在这里住过,宫殿也一再改建与加建,直到现在这个样子。
这是一座庞大的建筑,灰黑色的屋脊,朱红色的烟囱,柔润的乳黄色石砖墙面,庄严又不失典雅,在宫殿的一侧是无比静谧的深蓝色湖面,在湖中有一座八角小亭,里面不断地喷涌出甘甜清冽的泉水,枫丹白露这个单词就是从“美泉”引申而来的,当初路易六世决定在这里建造城堡也有利用此处水源的想法——但对于路易十四来说,最好的就是他在改建枫丹白露,增设卫生设施的时候,可以不用考虑供水。
他们所走向的弗朗索瓦一世大画廊,顾名思义,正是弗朗索瓦一世建造的,这座画廊从腰部以下,是精美的胡桃木雕花护墙板,边框鎏金,上方是被大理石的人像与柱子环绕而成的壁龛,壁龛中是色彩绚丽,取材丰富的油画——这些油画来自于意大利与法国画家,当时的弗朗索瓦一世对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十分推崇,所以就从意大利邀请到了两位著名的画家来为他建造这座大画廊。
也正是因为这座画廊是弗朗索瓦一世所建,所以人们视线所及之处,有许多曲线优美的蝾螈,它们多数被表现为正在火中诞生——这里涉及到欧罗巴的古老传说,在传说中,这种表皮明艳的蝾螈,是从七年也不腐烂的木柴所迸发的第一缕火焰诞生的,因为它能够征服烈火,所以被人视作持久忠诚的象征,当初的弗朗索瓦一世就是以蝾螈为自己的标志,所以这里到处都是蝾螈。
“您预备选择什么作为您的象征呢?”菲利普也注意到了,他以一种轻快的语气问道,“我还没想好,”路易坦诚地说:“也许是……猫?”
菲利普想了想,露出一个不敢恭维的表情,国王笑了起来,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更加轻松了,“那么你呢,菲利普,”路易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动物作为象征?”
“我想要选择狮子。”菲利普说。
狮子和猫都是猫科,但它们的力量和在人们心中的印象堪称天差地别,说真的,要不是路易一直在培养菲利普的胆魄,他是绝对不敢在国王面前这么说的,人们一向将狮子视作动物中的君王,许多君王的纹章上也有狮子,但路易相信,菲利普所期待的乃是狮子的胆量和力量,而非勃勃野心。
“好啊,”菲利普听到他的王兄说:“那么我可以特许你在纹章和旗帜上使用狮子。”
这句话让王弟一阵毛骨悚然,不是他相信自己的兄长,而是他——“我并没有这样的期望!”他急切地说:“只是一个想法而已!”
“我知道,”国王安慰地将手放在弟弟的肩膀上,在发觉虽然都有牛奶和充足的肉类加强,但自己的弟弟还是比自己矮了一点的路易欣慰地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他耐心地抚摸着弟弟因为紧张而绷起来的脊背:“不过我是发自内心地觉得,狮子与您是极其合适的。”
“狮子应该属于您,陛下。”菲利普说,“请原谅我之前的胡言乱语。”
“我已经有决定了。”路易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开玩笑,坚持自己的象征是猫,不过看见菲利普的样子,他可能会马上选择兔子做自己的象征物,所以还是不了,“我选择太阳。”
“太阳?”
“是的,弟弟,太阳。”
“但太阳……”
“太阳才是毋容置疑的最强者,”路易说:“在它炽烈的时候,人们畏惧他,在它温暖的时候,人们渴望他,在它离开的时候,人们怀念他——菲利普,它无所不在,无所不能,这正是我希望我所能达成的奢望。”
“不会是奢望的,”菲利普说:“您现在就是,我畏惧您,但也渴望您,离开您的时候,我也会思念您。”
“我希望我的子民也能如此,只是任重道远。”路易挽住了弟弟的胳膊向前走去,画廊如此精美,宏大,但比起这座画廊,弗朗索瓦一世在人文与战场上取得的功绩才是最应当被人赞美的。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陛下。”
“我需要一个人去洛林。”
“我,陛下,请让我去。”
“但母亲更希望你留在巴黎。”
“她既担心我的安危,也烦忧着我的野心。”
“我同样担心您的安慰,但我不认为您有野心。”
“我有野心,陛下,我有,但不是对那些从来不曾属于我的东西,我的兄长,我还在穿着裙子的时候,我就在期望为您效力,您也曾给过我承诺。”
“是的,我给过您。”
“那么就兑现它吧。”
“也许有一天我会为今天的决定而懊悔。”
“如果您不作出这个决定,您才会感到懊悔,当您看到自己的弟弟只能在宫廷与女人之中消磨掉最后一丝生命的时候。”
“嗳,您在威胁我。”
“姑且这么认为吧。”菲利普说:“那么您是否要接受这份威胁呢?”
“您明明知道我从来是不受威胁的。”
“我觉得您可以破例一次。”
“迎接您的可不会是鲜花,只会是刀剑。”
“我喜爱鲜花,但刀剑同样会令我热血沸腾。”
“您在让我为难。”
“您在说谎,陛下,”王弟乐滋滋地说:“您才不会为难呢,洛林虽然危机四伏,但我至少不会立即对上一支强大的军队,我可以在那里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将领,我想,您应该已经为我安排了一位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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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明日加更千字。
第一百四十二章 枫丹白露的一些事情(2)
第一百四十二章枫丹白露的一些事情(2)
“那时候你还软乎乎的呢。”路易感慨地说:“就像是一块加了奶油的面团。”
“我听说您正准备用您小时候的教材作为普及教育的教材,”菲利普担心地提醒道:“但在文法上您还是多多考虑一下吧。”
“那是因为你忘记了自己在那个时候的样子,我却记得很清楚,菲利普。”路易说:“你知道,若是我派你去了洛林,而你就死在了这道旨意里,那么我会用我的余生来痛苦和懊悔。”
“我发誓我不会,我会像是保护您那样保护我自己。”
“那么记得你的誓言。”
“绝不忘记。”
前面就是国王与王后套间,谈话与同行就此为止。
大臣们暂时还不知道国王做出了怎样的一个决定,不过对国王来说,奥尔良公爵菲利普是他最中意的一个人选,首先他不必怀疑菲利普对他的忠诚——阿尔萨斯与洛林之前的几百年一直只是名义上属于法国却无限地倾向于神圣罗马帝国的,如果去到那里是一个有野心,或是愚蠢的人,阿尔萨斯与洛林可能就如那些落入了罗网却又从打开的缝隙中跳出去的鸟儿那样,脱离国王的掌控;其次,奥尔良公爵在还未继承加斯东公爵的领地之前,就已经是个富有到足以向国王放贷的人,既然如此,他对金钱的渴望就不会太过热切,国王可以放心让他去管理洛林与阿尔萨斯即将展开的新产业,不用担心出现第二个富凯或是马扎然;最后,正如菲利普所说,洛林危险,但比起真正的战场,一两场小叛乱倒是可以作为王弟的试炼,像是如菲利普这样,有身份,有爵位,有才能的人,只把他放在巴黎或是凡尔赛就太可惜了,但在战场上以身殉国的年轻人太多了,就连统帅也无法幸免——;洛林和阿尔萨斯都可以作为在大战之前的磨刀石,这样,若是以后有更危险的工作,国王也可以放心地交给菲利普去做。
国王和一行人道了晚安,大家就各自去休息了,毕竟明天还有一件大事。
路易即便来了枫丹白露,也不可能真的沉浸在青纱碧水之间,除了政务,英国使团在数日前抵达巴黎,今日正是他们被允许在枫丹白露觐见过国王的日子——所以虽然国王和奥尔良公爵已经讲定了,但奥尔良公爵还不能走,年轻的勒布伦画师——最近被引荐到国王面前的一个年轻人,要为他做一副精美的画像,好让使者们拿回英国,给查理二世与王太后,以及亨利埃塔公主看,虽然后两者离开巴黎也只有区区几个月,菲利普在一次舞会上嘲笑了亨利埃塔公主的新发型,让她不由得在人后啕嚎大哭的事儿仿佛还在人们的耳边,不过既然这是传统和不成文的规定,菲利普也只能乖乖听从国王的命令,从他宝贵的时间里抽出一两个小时来充当画师的模特。
勒布伦画师还不足三十岁,他的老师是普桑,之前曾经在意大利游学多年,他一回到巴黎,就有幸被**官塞吉耶举荐给国王,塞吉耶正是最先遵从国王的命令搬迁到蓬图瓦兹的十四名法官中的一个,所以在国王回到巴黎后,他毫无疑问地受到了重用,甚至得以在国王与王后的婚礼上充当使者和傧相,这位也可以说是宠臣的人物,也如当时流行的那样,不断地向国王举荐各种各样的人才。
勒布伦之所以被国王看中,除了他是个法国人,家中世代都忠诚于国王之外,其写实和温润的笔触也要比其他画师更得国王的喜欢,他亲手将王弟菲利普带到画师面前,告诉他说,他希望画师能够尽可能地描绘出王弟最高贵而又温情脉脉的一面,画像的地方被安排在弗朗索瓦一世的王室夫人爱普当公爵夫人的房间,这里光线充足,又因为被搬走了大部分家具而显得格外旷阔。
王弟对此相当的不以为然,他可不认为亨利埃塔公主的记性会那么差,他一等到国王离开,就对画师做鬼脸。
勒布伦听说大殿下对这门婚事不但不热衷,甚至毫不在意,看来是真的了,但就算他只是一个画师,也知道这门婚事非成不可,国王已经有了一个西班牙公主做妻子,达成了与西班牙的盟约,奥尔良公爵菲利普的婚事就不会被轻易浪费,同理,他们也不会再允许一个哈布斯堡的女儿进入卢浮宫,这样奥尔良公爵的选择面就变得非常狭窄了,虽然也有荷兰、匈牙利等国在试探,但在犹豫良久后,国王和王太后一致认为,曾经在他们身边长大的亨利埃塔公主会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但就和任何一种约定那样,国家与国家之间永远不会有所谓的小事,情感放在后面,利益放在前面,英国的使团由路易久闻其名的乔治.蒙克为特命全权大使——这位可敬的先生,他先是查理一世的大臣,后来又对护国公克伦威尔屈膝效忠,等到克伦威尔失去了人们的信任,他又转而投向查理二世,或许有人要嘲笑他就像是一支公鸡风向标那样随心所欲地转来转去,那么如果你知道,在奥利弗.克伦威尔已死,而查理二世还在外流亡的时候,就有人怂恿他登上国王的宝座,却被他坚决地拒绝了呢?
路易现在就是国王,所以他很清楚,这个位置有多大的吸引力,他可以扭曲任何一个意志坚定者的心智,让善良的人变得邪恶,让宽容的人变得恶毒,让天真的人变得奸猾——这是他的亲身经历,所以对这位蒙克先生,现在的阿尔比马尔公爵,路易是怀抱着一份钦佩和警惕的。
果然,整个谈判过程漫长而又艰辛,英国看准了现在的法国不想把自己弄得四面皆敌,而法国也看准了英国国内的情况并不如阿尔尼马尔公爵所描述的那样平稳,查理二世虽然终日沉浸在筵席、舞会和狩猎里,但他从来就没放弃过夺回被自己的父亲丢掉的王权,阿尔尼马尔公爵又想要支持他,但又担心国王的权势过重,以至于查理二世继承了他父亲的狂妄激进,弄得民不聊生……
但法国国王的要求,英国人实在无法同意,无论是购买战船,商船或是修造船只的工人,设计师,或是借用海军军官,士兵等等,都不行,别忘了,之前他们才卖了一个敦刻尔克给法国人,据说法国国王正在敦刻尔克建造足以容纳三十条战船停泊的船坞,还有两个用于维修和建造船只的干船坞,他们就不由得提心吊胆,想想曾经被西班牙人折磨的不轻的英国商船吧,难道走了西班牙人,他们还要迎来法国人不成?
“战船绝无可能。”英国的使者们交头接耳,“我们正在与荷兰开战,之后还会有不断的战舰被投入战争。”加上在护国公时期被荒废了的部分船只,他们自己都有些捉襟见肘了,更别说是给法国人了。
“但亨利埃塔公主的嫁妆……”这句话让使臣们都有些赫然,与法国国库即使国王的私人金库不同,查理二世只能可怜巴巴地从议会那里索取一些所谓的王室用度金,这些还要保证宫殿、城堡、领地与军队的运作,别说是给亨利埃塔公主筹备嫁妆,查理二世不向公主借贷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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