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楚风云录

    于是语气一改，冰冷道：“让路！否则本将率军冲阵！”

    “职责所在，将军……冲阵便是……能死在名震大楚的卢将军铁骑下，牧靖死而无憾！”牧靖语气决绝道。

    看着牧靖眼中的坚毅决然，赵隶心头无名之火熊熊燃起，好好的汉子为何非得投入权贵为了那些富贵给人当狗很好吗！赵隶喜欢武者，是喜欢那种仗义行侠，潇洒快意的武者，绝不是这种甘为鹰犬之流。

    “带着你的兵回关，本将只等一刻。一刻钟过，本将领军过关，铁骑所至，皆为齑粉！”赵隶冷冷撂下这句话，勒马转身奔向郑英大军所在。

    回到军中，郑英看着一脸冷色的赵隶，顿时轻声问道：“怎么了”

    “无事。”赵隶蹙眉遥遥看向前方。郑英看向耿三，耿三亦是挠挠头不知如何开口解释，他也没看出来将军到底何意，一会笑一会冷的……于是只低声说了只给一刻钟的事。

    而开吉关下，牧靖望着远处黑压压的骑军，心中悲哀自起，今日该死了吧也罢，这种日子，死就死了，至少死在了真正的大丈夫手中……想到这，牧靖抬头遥遥看向远处傲立军前的赵隶，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同是武者出身，卢将军可敬！

    “将军……他们真不撤的话，真要冲过去”郑英到没别的心思，只是这样冲杀朝廷军队，好吗

    知道郑英的意思，赵隶看了看马侧的背囊，淡淡道：“无碍，自有说辞。”他近日也琢磨过了，若真是杀人，也得找个借口。只要面子上交代得过去，料想朝廷也不会怎样。

    见赵隶这样说，于是郑英不再开口，握紧马缰看向前处开吉关下的军阵。

    “校尉，走吧！”

    “留下会死的啊……”

    “挡不住并州铁骑的啊……”

    听着身后的哀求，牧靖无动于衷，一人大步站在军前，头也不回道：“身为守关将士，此乃职责所系！死则死矣，又有何惧！”

    闻此，身后的军卒们顿时互相看了一眼，悲哀的叹口气，默默伫立不再开口。

    过来一会，牧靖脑中想了想，叹气道：“罢了，牧靖一人坚持，何苦连累你们。若是想走，便卸甲放下兵刃，离去吧……”

    见牧靖坚持，军中顿时开始有人心中一动，卸甲丢刃之声不断响起。

    待到在无人卸甲，牧靖回首看去，竟是还有三百来人，顿时苦涩道：“牧靖想明白了，都走吧……你们……都走吧。”

    三百余军卒没有开口，有些生疏的上前补齐阵型。

    “校尉，老三我这条命你救的，今日还你便是！”一个消瘦的汉子握紧大盾，咬牙道。

    “还是喜欢叫牧大侠，救命之恩，不要说了！”有像是武者的军卒亦是开口。

    “我等被人追杀，是牧大哥收留才能活命，今日权当报答了！”

    “俺就是个庄稼汉，不会说话，校尉是好人，待俺好，俺知道，反正俺不走。”

    “死就死了，能跟校尉大人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凑个伴！”

    “这般活着也难受，死就死吧！下辈子投个好胎！”

    听着身后的话语，牧靖浑身微微一颤，眼中微微含泪道：“诸位……”

    “哈哈，卢狄听说也是个武者出身，都混成将军了不错，给咱武者长脸！”

    “呃……兄弟，这个卢狄也跟你们一样是武者很厉害吗”

    “听说是灭了西域十三国，杀了五万多人，不知真假。”

    “那也是厉害，死在这人手里，倒也不错……”

    呼……前头牧靖不再迟疑，持矛插在地上，暴喝道：“卢狄！牧靖在此！冲阵吧！！”

    身后的军卒亦是纷纷嘶吼道：“开吉关将士在此，来啊！！！”




第三百一十章：田承郡守
    闻此，赵隶一愣，嘴角一勾，低声道：“到有几分血性，可惜……无甚骨气……”赵隶说完，缓缓抬起双手，就要下令全军冲阵。

    就在这时，一侧有斥候策马赶至，赵隶见此，顿时微微皱眉，开口道：“怎么了”

    这斥候稳住马匹，拱手道：“禀将军！田承郡守求见……”

    什么田承郡守赵隶一愣，抬首张望，只见右前方确是一队人奔向开吉关。此时正在开吉关下，跟牧靖一处，似在说些什么。

    郡守大人安排就是这田承郡守吗这么说的话……是主子来了赵隶心头一转，笑道：“走，再去看看！”说罢策马奔去。耿三见此，郁闷地叹口气，一挥手领着先前的一千将士跟上去。

    “将军到底在做什么啊……”原地吴北等人郁闷道。当真不知这赵隶是在做些什么，好玩吗郑英听着身后的议论纷纷，不禁皱眉喝道：“都闭嘴！”诸将闻此，顿时收声不再议论。

    却说赵隶，策马刚刚奔至开吉关前，便有一群人迎上来，为首者身形消瘦，留着两撇细须拱手恭敬道：“田承郡守杨涛，见过将军。”

    “本将赴京告捷，天下皆知。开吉关为何要拦本将”赵隶未曾下马，淡淡看向这名有几分鼠样的郡守。

    杨涛见赵隶如此姿态，也不恼怒。笑呵呵道：“误会，都是误会。这开吉关守将牧靖愚昧无知，不晓得将军威名，这才生有此事。”杨涛说完，扭头怒喝道：“杨涛！滚过来！”语气简直与先前有天壤之别，满是不屑愤怒。

    只见话音刚落，牧靖就面色难堪的走上前来。看其慢吞吞的模样，杨涛径直接伸腿踹了上去，同时更是喝骂道：“还不快跟将军道歉！”

    牧靖乃是一流武者，如何会被瘦弱的杨涛踹中可事实就是，牧靖不躲不闪，硬是承受了杨涛的一脚，随即身形微晃，卸去气力仍是沉默寡言，没有开口。看到这一幕，其他随行之人皆是司空见惯一般。

    到是有些意思……赵隶心头一动，顿时不咸不淡道：“看来是对本将有偏见了也罢，本将也该让尔等知晓并州铁骑之威，知晓将士们为国效力，血战沙场，绝不可辱！”说罢，竟是微微一动马缰，就要转头离去。

    谁知杨涛竟是直接扑上前，带着畏惧抱住无影，：“将军莫怒，莫怒……”然后转头怒吼道：“牧靖，快给将军致歉！”

    “镇守开吉，我没错！”一直垂首的牧靖沙哑开口道：“未得军令，不予放行！”

    听见这话，杨涛顿时勃然大怒，竟是一脚一脚狠狠踹向牧靖，同时更是怒骂不止：“混账东西！当自己是什么狗一样的东西！本官至此，你还敢犟！一个下贱武者，若是不是得本官大发善心，救你全家的命，你早就死了！”

    一脚一脚皆是发了狠力，可也只是在牧靖身上留下好几个脚印罢了。

    “我想大人是忘了！本将亦是……下贱武者出身！”赵隶冰冷的声音从后传来。打骂正欢的杨涛顿时身体一僵，转身一脸媚笑道：“将军恕罪，下官无状，胡言乱语，绝无冲撞之意……”

    明明刚刚还是一脸怒意，可一转身却又是这幅谄媚之相。赵隶看着眼前的杨涛，顿时心中升起一股乏味。自己这是在做什么瞥了眼旁边的牧靖，赵隶不耐道：“让道！本将要走！”

    “是是是……”杨涛连连点头，再次回身，面色阴沉道：“牧靖，让你的人让开，放将军过去！别忘了，你这个校尉是谁让你当的，你的老母可还在郡城！”

    闻此，牧靖浑身颤抖不止，半响低吼一声：“诺！”随即步履沉重的走向关下军阵之中。

    看着已经让开道路，分立两旁的军卒。赵隶侧头看了一眼耿三，耿三顿时派人回去传令。

    而后赵隶不再耽搁，一甩马鞭轻喝道：“架！”无影疾驰奔去，当赵隶架马经过一身脚印尘土的牧靖身旁之时，眼神不经意一瞥，只见其双眼赤红，一副睚眦欲裂的模样。顿时开口撂下一句：“给人当狗的滋味如何”

    而站在原地的牧靖听见这话，顿时牙关紧咬，两脚控制不住的在地上一拧，竟是生生压下几寸之深！“当狗！”牧靖此时神情极其可怖，几欲择人而噬一般。心中更是疯狂咆哮着：你当老子愿意吗！身不由己！你当我牧靖愿意给人当狗，愿意任其这般折辱吗！

    望着已经奔向远处的赵隶背影，牧靖一时竟想冲上去与其斗上一场。可面前不绝于耳的阵阵马蹄之声在告诉他，不可能……

    以江湖武者之身，成为镇西将军之婿。更是领骑军大破西域，这般名动大楚的人物，哪个江湖儿郎不心生向往他牧靖也想，可他能吗

    不说这边几人心思，到是另一边刚刚还一副小人模样的杨涛，此时已然正襟危坐于马上，神情淡漠地看着呼啸奔去的并州骑军。

    “大人，何必来开吉关若是冲阵便让其冲便是了，任由他们发生一些冲突，到时候岂不恶了朝廷”杨涛身边一人一身长衫，皱眉道。

    “恶了朝廷”杨涛嗤笑一声，不屑道：“早在郑向学自立并州之时，就已然恶了！他们还在乎吗说是去告捷，不过是去要些好处罢了！前日左相之令已达，沿途不得阻拦任其通过。呵呵，那里是不得阻拦，分明是知晓阻拦不住，不想发生冲突白白丢失颜面罢了……”

    说罢，杨涛忽然看了看前处开吉关的军卒，皱眉道：“朝廷已然责令各地募兵强军，听说是左相的建议，真不知晓，这群人当真是高高在上几十年傻了这样的诏令也敢下达不过这样也好，乱世之相始矣！”

    “誓死效忠郡守大人！”身旁数人齐齐喝道，然后一人看向牧靖面有犹豫道：“可是大人……那个牧靖……”

    杨涛不在乎道：“是个有些本事的，不必去管。此人愚孝，只要掌握住其母，不足为惧。”

    “大人英明……”又是一阵马屁之声。



第三百一十一章：右相何意
    大楚瑞华十六年，二月之春。天微寒，往常这个时节，憋了一冬的京中权贵们，特别是那些贵胄子弟，都会约上好友出城踏青，顺便办几场迎春诗会，传些才子佳人的美谈。

    可今年，却无甚子弟出城。以四品为界，四品以上权贵都曾告诫家中子弟，近些时日乃是多事之秋，不许胡闹。四品以下也有些风声，因此一时之间，京中颇有些风声鹤唳的意思。

    “多事之秋……明明是春天嘛……”钱倩在钱府一座后院里，看着发芽的青枝，闷闷不乐道。一旁伺候的丫鬟赶紧上前，与其说话解闷，生怕自家小姐有了脾气，非要出门。老爷可是交代了，小姐若是出门，她们这些伺候的通通打死……

    而钱治，此时正在右相王公权府中做客。

    “左相到是稀客啊，多少年了……上次来做客是什么时候陛下登基”王公权笑呵呵端起茶杯道：“来，尝一尝浮雾郡孝敬上来的茶叶，极品呐。”

    钱治端起茶杯轻闻了一下，淡笑道：“果真好茶。”说罢便轻抿一口，然后放下眯眼看着王公权笑道：“右相，听闻前几日老朽在府中养病，朝廷责令各地募兵强军了”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吧……怎么了”王公权状似不在意，继续品茶道。

    见此，钱治深吸一口气，收敛情绪低声道：“左相！王公！你就不怕这么做会惹出大祸！”

    “大祸”王公权放下茶杯，淡淡道：“右相何意”

    见王公权还在装糊涂，钱治皱眉道：“懒得与你绕弯子，明说吧。即刻收回各地募兵之权！便是该扶武克制并州，也不能这般胡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最好先是令各地挑选精壮赴京入京营，练兵等事一应朝廷直接插手，这样才最稳妥。”

    “右相何意”王公权还是这话。

    钱治说了一大通，见王公权还是这个样子，顿时恼怒，喝道：“王公权！老夫不是跟你争权夺利！听我的，收回各地募兵之权，否则大楚危矣，乱矣！”

    “右相……何意”王公权捋了捋胡须，淡然道。

    “呼……”钱治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了一眼王公权道：“左相当真执意如此”

    “法令乃一国之威严，岂可朝令夕改右相糊涂了……”王公权笑道。

    “好！”钱治豁然起身，伸手怒指王公权道：“日后千夫所指，万古骂名你莫要后悔。”说罢便急冲冲的大步离去。看着快速离去的钱治，王公权神面无表情，左手无意识的拿着茶盖在碗上一起一落，半响后才低笑道：“危言耸听……”

    “老爷，豫州、徐州等地数十位郡守以上官员正在府外等候，您看是……”门外有仆人躬身问道。

    王公权一顿，想起那些人卑躬屈膝的样子，顿时又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这才开口道：“一概不见，三日后再说。”

    “诺。”老仆缓缓离去。

    再无他人，王公权把玩着手中青瓷茶盖，淡淡自语道：“老朽玩弄权术一辈子，哪用你这无能老头提醒天下九州，七州之地的官员都是老夫门徒，你这被排挤了半辈子的老头，就省点力气，歇歇吧……”

    却说钱治离开左相府邸之后，并未回去，而是走到宫门前落轿，看着宫门半响，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此时赵乾正御书房观看各地信报，这是他每日必做的事情。“陛下，右相求见”曹贤忠恭敬道。

    正在看越州情报的赵乾皱皱眉，不在意道：“让他走，朕没空。”闻此，曹贤忠并未动身，依旧躬身等候，只见赵乾忽然一愣，抬首问道：“谁”

    “右相求见。”曹贤忠再次说道。

    钱治赵乾微微眯眼，将身前信报一一收起，淡淡道：“传！”

    “诺……”曹贤忠躬身退下。

    “罪臣！钱治，叩见吾皇！”钱治一进御书房，对着赵乾便纳头就拜。

    “右相玩笑了，右相乃是大楚的中流砥柱，何罪之有啊”赵乾淡笑道，也未让其起身。按照平常，这般情形钱治早就自行起身了。不过今日钱治确是恭敬跪在地上，开口道：“前几日所下达各地，给其募兵之权。臣以为不妥！此举大害！臣愿日后唯陛下马首是瞻，以求与陛下合力，废除此令！制衡左相。”

    钱治说完，赵乾顿时双眼一怔，随即渐渐暗淡下来。若是早一年，钱治这般还权，赵乾怕是会欣喜若狂，可现在……不需要了！

    沉默半响，赵乾缓缓开口道：“右相玩笑了……左相一心为国，此令朕也同意，朕着实不知右相何意。”

    钱治愕然，跟他想的不一样啊抬首看向赵乾，连忙开口道：“陛下！罪臣绝无二心，皆为我大楚啊！事成之后，臣愿自戕……还望陛下……”

    “朕实不知右相何意……”赵乾眼神复杂的看向钱治。

    闻此，钱治喉头翻涌，却是再无话可说，右相何意，这四个字他今日听了多少次了恍惚间，不知何时竟已然走出了与书房外，看着明媚天空，钱治步履蹒跚，拒绝了仆从的扶持，一步一步的走向宫外……

    而御书房内，赵乾面有异色，沉吟半响最终叹出一口气，缓缓拿起信报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冯萧辛出山，赴卷土城。隐瞒州牧，拉拢西南三郡郡守，自行扩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