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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花蝴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是辞
“我讲话难听,与他发生争执后被推倒,随后流血、call白车。”
“他以为仔是他的,痴线,我自己都不知是谁,怎么还有主动想做老豆的。”
苏绮与康嘉茵的表情终于归为一致,复杂哀伤,原来人类的悲喜也可以相通。
出了病房之后,康嘉茵小声讲给苏绮:“北仔是该骂啦,但他也出现过,诗姐又把人赶走,她是真的不钟意他。”
苏绮知道,北仔是单纯傻仔,有错但不至死。她更想骂阿正,他为何一次都不出现?
尘寰中的恩恩怨怨好复杂。
唐允冷眼旁观弘社行刑,处理过几件事情后就开车回家,身上还带有血腥味,他冲了个凉,站在落地窗前出神。
明明天色已经很晚,那位讲“很快就回去”的仙姑可以被划分为满口谎话的一类,江湖大忌,没信誉。
直到门口传来声音,唐允走过去迎她,客厅没开灯,黑黢黢看不清神色。
她进门,看到唐允吓得略微后退,又立刻上前,双臂勾住他肩颈,亲密抱他。
唐允错愕,试图拽下她的手臂,她又紧紧锁住,他不想用全力,好像家暴现场。
冷声问她:“这是唱哪一出?”
下一句“终于肯与你的瘟生告别返家”的风凉话被她塞了回去。
“我早就与温生分开,去了医院。”
她语气低落,唐允不可抑制地往怀孕上面想,更大可能或许是孩子没有保住。
谁说胡思乱想是女性专属,男性也爱。
“做什么?”
她松开他,低头换鞋,“阿诗流产,情况不太好。”
他放下心,又难失落感作祟。
后来他还问:“一年多,你怎么全无动静?”
她当然知道他讲的是什么,“你烟酒俱全,身体不行。”
“我行不行你不知?怎么不讲你自己不行。”
第一次与他开诚布公地讲这件事,她心口压抑,可以接受自己无限地与唐允纠缠下去,真真假假无所谓。
但孩子无辜,如果可以,它最好永远不要到来。
把它作为筹码太阴损。
她调转话题:“温氏你熟不熟?”
唐允嘴角微动,“问它做什么?”
苏绮从容地说:“弘隽不是要与温氏竞投同一块地?”
他点头,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必说,随随便便把她搪塞回去,他做得到。
可是此刻邪恶的心理作祟,无数细胞纷纷叫嚣着要他讲出来,讲出来。
于是他缓缓开口:“那块地弘隽拿不到手,你不必多关注。温至臻与政府早已经谈好,抽10%送给上面,大手笔。我老豆非要插一脚,敲打他们而已。”
苏绮并没有多震惊,好像温至臻做过出卖多年老友一家的滔天罪恶之后,再做出什么都不意外。
唐允继续说:“温氏明年势头只会更猛,温谦良帮他老豆在澳门推进的那几个项目能凭空生出钞票,他都不必同银行借贷,自行周转就足够。”
她细细品味“凭空生出钞票”,知道唐允一定意有所指,联想到澳门生意,还有死去的苏世谱涉嫌洗黑钱,里面的水一定不浅。
今天唐允化身慈祥教师,还带她到书房,不知碰到书架上哪个开关,居然可以拉出好像抽屉的隔层,拿出来几份文件。
怪不得他书房从不防她,她找过几次也毫无获。
“我托澳门那边的人查到的,只能看出不寻常,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老豆以前与他交好时,没少劝过不要与那些人来往。他们只认钱,人命太廉价。”
“他越陷越深,一旦出什么意外,全家都跑不掉。”
苏绮随意翻看,大多是温家在澳门的产业,资金流通太过顺畅,铁定有鬼。她想起来自己手里那盒菲林,看来如今不得不把它冲洗出来,起些作用。
“这不就像对赌?高风险、高益,动辄一夜堆金积玉,也有可能倾家荡产。”苏绮说。
唐允靠在椅子里,笑容随意,把认真思考的她扯到怀里,“好了,给我讲一讲,你今天同那位瘟生做了什么?”
果然,全天下的情人在爱里都要疑神疑鬼,唐允也不意外。
“我与他又不熟,饮过一杯茶就到kk电话,赶往医院。”
“你不用总是强调与他不熟。”
苏绮扭头剜他,“不然呢?”
他随意笑笑,没再多讲。
那天睡前,唐允幽幽地说:“阿绮,我们现在这样很好。”
互有隐瞒,但她不害他,他不惧她,彼此相互取暖,真的很好,对不对?
苏绮眼睛睁不开,“嗯……很好。”
他又问:“你会怎么对待你的仇人?”
她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苏绮与唐允告假,多休一小时去医院探阿诗、送饭,唐允答应,还把车钥匙丢给她,苏绮开车前往。
没想到在医院门口遇到耐心等待的人。
昨天那位司机出现在她面前邀请她上车,苏绮清楚车里等她的是谁,心跳紧张加速。
她把保温餐盒提到身前,“能否等我把饭给姊妹送到?她身体虚弱。”
司机从前排车窗探身请示,随后用手指向医院门口,“好,老板在这等您。”
根本不记得怎么故作从容地把饭送到阿诗手里,她借口有事,匆匆下楼,好像慷慨赴死。
想到自己与唐允说好两点之前一定回弘隽,像是有了保证,放心去见温至臻。
坐上车的瞬间,前排车窗升起,夏日里的空调好冷。
温至臻侧过身,对她露出慈笑,苏绮低头,缓缓摘下墨镜,犹豫再叁开口叫人,还是旧时称呼。
“契爷。”
温至臻笑意更深,“昨天看到你的瞬间,就猜到一定是pearl,从小就生得这样靓,没变过。”
他心思深又细,苏绮额头的疤,明明弘隽员工都看不出,他看得出。伸手作势要碰上去,苏绮下意识闪躲。
他从容地缩回手,又叹了口气,“你活着都不叫我知情,childe也不讲,做契爷的多担心你们知不知道?太胡闹了。”
她浑身不舒服,一点也不想演戏,骤然抬头看向他,满眼憎恨。
“为什么还要假装?七年了,是人是鬼我看得清。”
温至臻笑容僵住,短暂沉默。
随后问她:“你装都懒得装,不怕我把你交给唐协亭?”
又自言自语,“不对,你现在就在唐家人手里。”
温至臻显然已经调查过她,苏绮不可抑制地颤抖。
她问:“你现在要把我灭口?”
温至臻摇头,“唐协亭做事不干净,活该惹祸上身。契爷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把唐家搅乱,否则也对不住这张脸。”
无耻至极。
他又说:“让我想想,pearl原本计划——把唐家搅乱,唐家父子死死伤伤,再通过childe回温家,策划我与他反目?”
她在他面前始终是小朋友。
苏绮一句话都讲不出,手指抠到泛红,就差自残。
“你这样的话,契爷很难做啊……”
夏末的热总是不够尽兴,他讲出口的话好比火上浇油,热度漫过火焰山。又把冰刃穿刺进苏绮鲜活的心脏,两极之中爱恨交加,最终通通入局,谁也难逃审判与死亡。
压垮她内心最后一抹写着遗憾的纯,多少往日回忆顷刻间葬送,豕分蛇断,凶手是谁?
人人都是凶手。
“你与coral从小被世谨保护太好,不知道外面世界有多险恶。”
“我与唐协亭同谋,蓄意已久,childe当然知情。”
“pearl,还是太单纯了。”





穿花蝴蝶 Chapter55
她好像彻底被旧事碾压过去了。
最后一扣与温谦良啮合的齿轮,她依依不舍地任它生锈,看它破旧,还是要断裂脱轨,永无回头。
昨天温至臻显然是送康嘉茵来医院,又看到温谦良座驾,以及这对惜别的旧情人。他不会允许温谦良与她这个“身份不明”的庙街市民有任何再续前缘的机会。更要她彻底绝望到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念去献祭于唐家。
一时间分不清楚,直白的坏与暗昧的坏到底哪个更容易接受?
曾经以为是前者,如今又偏向后者。
温至臻年过半百依旧保养得宜,年轻时困顿那几年留下的痕迹早已经洗刷干净。腹部好像怀叁四个月的仔,却也比同龄人好太多,他年轻时就长得俊秀,如果不知他做的恶事,你也会觉得这是一位斯文先生。
且他是粤剧迷、忠实票友,玩票性质的登台演出也有过,声音即便到了中年,依旧挂着温和,富有慈恩。
苏绮仿佛应激反应,尖叫吼他:“你声!不准叫我!”
温至臻假扮宠溺的长辈,对她的无理大度应对,又像面对神受到重创的病人下一剂猛药。
“你不愿面对残酷现实,我理解。可谦良确实知情,不信的话大可以去问他。”
“当初温氏发展遭遇瓶颈,世谨不愿与我合作赌船业务,你在childe面前又总是那样骄傲,我们父子俩面对你们苏家人——真的好艰难啊。”
“如今契爷在温氏等你,如果你能活着从唐家走出来,再斯斯文文与我谈旧事。”
他强制性地拍拍苏绮的头,“去吧,我看着长大的女仔,让我见识你的能力。”
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
温谦良一次次地想要送她出国,又一次次在言语上小心试探,他心虚,他愧疚。以及他默默为自己、为曾经的他们做的所有事,都是明里暗里的偿还。
苏绮忘记怎么从温至臻的车里下来,裁剪适宜的定制裙装像魑魅的画皮贴在身上,她从骨子里发凉,几次举起电话想要打过去,还是没有那个勇气,一点勇气都没有。
1987年12月6日,她二十周岁生辰,电影《胭脂扣》上映的第二天,苏家出事。
那几年温氏经营或许并不顺畅,温至臻野心大,总想重振其父温开麟生前的辉煌,但早些年败掉家产导致温氏好像空中阁楼,底基不稳。
苏绮在包括学校的所有场合遭遇排挤,只因和childe拍拖人尽皆知。他以为她高傲,不愿与那些名媛交际,虽然她所表现出来的确实是这样。
苏宝珍竭力掩饰,脆弱情绪连宝珊都丝毫不知,她把自己全然地伪装起来,可还是露出尾巴无法遮挡。
她开始与他吵架,甚至变得蛮不讲理,借此维护自己敏感的自尊心。温谦良最不擅长与人红脸争执,只能连连退让。
那时候十天半月就要一吵,她似乎把这当做情感的宣泄口,讲过很多后悔的狠话。
可childe一直都在陪着她啊,全港女孩羡慕的好好男友,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殊不知pearl与childe一起看的最后一部电影早就暗衬了他们的结局:如花死去,十二少偷生。
唐允在办公室为一份报告发愁,唐协亭拨的烫手差事,他最憎恶做书面表达。磕磕绊绊写了几页,烦到忍不住吸烟,又忽然察觉——苏绮还没回来。
他起身活动,慢悠悠地打电话过去,无人接通。
距离她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一个钟头。
唐允又等十分钟,随后打给阿正,要油尖旺一带的手下找他那辆车。
车子就在伊丽莎白医院门口,毫发无损,只是不见苏绮。
唐允疑心她出事,虽然一时间想不出来谁会是主谋。弘社各个堂口的马仔都出街去找,直到傍晚也没个线索,好像闷头乌蝇一群。
他忽然灵光闪现,叫阿正到舆楼去,如果舆楼也没有,那她就是走了。
阿正骑摩托车飞速赶过去,外门虽然拉下,但锁都没上。他径直入内,空气并不清新,逼得人打了个喷嚏。
直到里面隔间,苏绮缩在墙角埋头抱住膝盖,阿正看到她裙子缩上去,露大片肌肤像是走光,赶紧移开视线,没看清红肿双眸。
低咒一声“夭寿”,“阿嫂,你搞什么?弟兄们找你好久,你居然躲在这里。”
她一言不发,阿正掀开帘子走出去,打给唐允汇报:“找到了,在舆楼。”
唐允皱眉,“叫她听电话。”
阿正又进去,目不斜视地弯腰,把电话塞到她手里。
苏绮缓缓抬起覆在耳边。
唐允语气不悦,“别耍我,我不钟意搞花样的女人。”
她沉默应对。
实际上听到他声音的瞬间鼻头与眼眶一齐发红,刚止住的泪水又在溢出,无声之中打湿双颊。
他见她不回应,心里更怒,“滚吧,别回来了。”
唐允以为她偷跑躲他,仿佛他是戏曲中强抢民女的恶霸,他才不愿意扮演这样的角色。
没想到苏绮哭叫着开口,把一墙之隔的阿正都吓到。
她问:“你赶我走?是吗?”
唐允也要惊掉下巴,不知道如今是何情形,生硬地说:“你怎么了?”
她兀自用手抹掉眼泪,讲话比刚刚面对温至臻时还要颤抖,“你能不能过来啊……”
当然能,肯定能。
唐允撑着面子,明明脚已经走出办公室,嘴里还在说:“miss苏公然翘班,我好多事没做完。”
苏绮还在抽泣,上气不接下气的,口齿也不清晰,“你快点吧……我腿麻了……”
他骂她“没良心”,路上还是闯了两个红灯,赶到庙街。
昏黄午后,日神与月神在云层背后交替换班,夕阳无限好,电车慢吞吞。
舆楼时隔近一年重新开门,却不迎客,只有一位穿西装的男人半跪在里间地面,以干净的衫任她胡乱擦拭眼泪与鼻涕。
苏绮好像濒临窒息的生物在水下寻找氧气,从未那样敞开心扉地依靠唐允,依靠仇人,在全港第一初恋破碎的当天。
唐允那时在想什么?
想他好像终于拥有了内心世界,世界里面有苏绮、有花衬衫、有喜怒哀乐,有她对他真心实意地需要——彼此需要,世界宣布完成塑造。
后来她终于哭累,唐允意外地没有问她缘由,或许他也心虚,讲不出口。
走出庙街后,路过711便利店,唐允走进去买一盒烟,又带上一瓶冰水,递给她敷肿起的眼睛。苏绮看到地扪牌凤梨罐头,顺便带上一罐,唐允虽然觉得奇怪,还是沉默付账,没讲什么。
马路边,车子旁,一男一女,中间立着瓶受冷落的冰水,他吸烟,她食罐头。都是中环上班族的打扮,识货的人看得出价值不菲,画面写满随意和颓丧。
唐允没看过《重庆森林》,阿正也没看过,苏绮与阿诗一起看过。
金城武吃光30罐凤梨罐头后决定忘记前女友,她认为仪式感足够庄重,肝肠寸断之时确立一个标志,逼自己去面对现实。
也许将来有一天唐允会看过这部电影,意识到苏绮今天反常原因为何,那也是以后的事情,1994年不必考虑。
那年秋天,钟亦琛到一盒写着“温”字的菲林,但因缺乏更直观的证据下搜查令,只能秘密调查不发;
美兰离开沉浮几十年的香港,回广东老家相亲结婚,唐允买下美兰夜总会,更名“仙都”,生意依旧红火;
阿诗出院,续租苏绮在庙街的那间单屋,摇身变成仙都夜总会的妈妈桑,不再做皮肉生意。
又一年港姐竞选即将进入尾声,燥热的温度略微降下,苏绮与唐允在庙街消夜——一年的时间里,另外叁位之间已经萌生又寂灭了复杂恩怨,再难凑在同一张桌吃饭。
庙街延续刚刚结束的美食节氛围,啤酒大促销,各家老板都在吆喝,游客好多。唐允刚想趁乱牵她的手,就发现人不见了。
打电话肯定也听不到,他只能顺着人流走,后悔赶在周末出来。
他一路张望着找她,直到突破人群,在街口看到蹲在一边食烟的苏绮。她显然也看到他,把烟蒂踩灭,站起身来。
唐允走过去,“你好惬意,完全不找我。”
她冷静分析,“人好多,当然走出来等你。”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刚四处张望好蠢,不愿意承认。
苏绮指了指头顶,硕大的霓虹灯箱,写“同乐桌球城”五个字,色斑斓。显然是最近新出现在庙街的一家,排场好大。
“这么大的灯箱,我就站在下面,你一定看得到我。”
唐允心头悸动,“那你今后就站在最大的灯箱下等我。”
原来“那人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是这样的。
不由分说地揽她肩膀,想把人带走。苏绮却用双臂搂住他,整个人送进他怀里,非要看他面色尴尬,四目相对。
她歪头,表情轻浮地问他:“那你会保护我吗?”
唐允眨了眨眼,“当然会,你跟我,我不罩你谁罩你。”
更别说他早就应承过她。
可前提,有一个不变的前提是:她千万不要做让他失望的事。
“说定了。”
“嗯。”
那夜又在家附近看了一场电影——王家卫,《东邪西毒》。
一开始唐允还有些兴致,黄药师讲可以忘记一切过去的酒,名叫醉生梦死。
他小声与苏绮耳语:“好犀利,真的有?”
苏绮回之耳语,呼吸故意打在唐允耳垂上,“有,饮tequila等同于醉生梦死。”
唐允忽然就觉得心头好热。
没过半小时,他头搭在她肩膀,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小憩。明明眼前正在上演刀光剑影,他怎么睡得这么安稳?
人都是疑心动物,她总觉得他在装睡。
即便如此,还是低头在他额间印下一吻,看似悄无声息水过无痕。
唐允则想到某次与阿正对话。
阿正谨记,爱情是相互需要,那——“她需要你在身边,你需要她什么?”
“我需要她需要我。”
“允哥,不要讲绕口令,好无趣。”
沉默许久,他才开口。
“我发现她需要我之后,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了。”
还是个漏洞百出的伪命题,仿佛酒后胡言乱语。
要不是老师姓唐名允,他黎永正一定要拆了这间补习班——杜绝它继续误人子弟。
有人说香港不分四季,也有人说香港只有冬夏两季,苏绮看得到四季——譬如冬日十二月上大屿山,和春末四月上大屿山,就是全然不同的体感。
在这个台风已过、寒流迁移的秋天,她不知第几次从噩梦中惊醒,频繁地梦到温谦良。
或者说是childe。
神临界崩溃的夜晚,唐允熟睡,她骤然睁开双眼,心脏狂跳——梦中childe旁观她与宝珊逃亡,宝珊惨遭肥番毒手,她沉在水中探出一只头,childe举枪上膛,对准她额角,那里有一道流血的伤口。
如今挂满汗珠,苏绮悄然起身走出卧室,借着月光看到钟表上时针扫到“3”,刚过凌晨叁点。
比梦中惊醒更可怕的是整点惊醒,冥冥之中的宿命感围绕,诡异又窒息。
她躲进洗手间,锁住门,再打开淋浴器丢进浴缸,攥着电话坐在马桶盖上。
似乎犹豫过、挣扎过,还是打给温谦良。
自从去年错过她一次电话,温谦良再也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虽然第一通他没接到,迷迷茫茫转醒,在苏绮第二次打过去的时候接通,语气沙哑。
“pearl,发噩梦?”
苏绮不语,温谦良赶忙坐起来揉眉头,下意识讲出口:“王子勇斗恶龙,公主如愿获救,不要怕,我在这。”
小时候的玩笑话,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发噩梦,恶龙吞没公主,王子不知所踪。
当时温谦良如是安慰她,二十年荏苒,一字不差。
距离食过凤梨罐头多久?一个月或是两个月,她心如止水。
苏绮问:“childe,你有没有做过错事?”
寂静的午夜,孤独的南山,温谦良骤然清醒,紧张到发一层薄汗。
她差点以为他睡着了,温谦良才出声。
“做过。”
“很久以前了,pearl,我不想讲。”
她懂他的意思了。
她终于放开了他的手,彻底开始在人鬼不分的世界里独立行走。
预告两个事:1.下章结束1994结束。2.全盘恶人肯定也包括女主。




穿花蝴蝶 Chapter56
那天凌晨,怎样与他虚情假意地寒暄已经不记得,最终挂断好像如释重负。
她不怕陪唐允做戏,难的是要与曾经那样坦诚相待的人假装,落差太大,难以接受。
关掉花洒的瞬间,苏绮安慰自己:没什么的,成大事者怎么能有阿喀琉斯之踵,她如今彻底百无禁忌。
以前顾虑温谦良,她畏首畏尾,如今,如今要重新谋划——《孙子兵法》讲: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温至臻想用她做饵,钓唐家父子这双大鱼,却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已经咬上了她放的虫,就差线。
没过几日见到旭仔的时候,苏绮笑脸相对,内心还是唾弃了自己的无耻。
当年天后庙四阿婆聚众自杀,她扮演一名邪教传教士,预谋加上采取行动花一年多的时间,神打压除了毛姑以外的叁位阿婆,再加上玄学之说,极力促成这段灵异的自杀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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