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侠衣

    齐阳只是微微一愣，就配合起灵儿。这么一来，他的双腿的确会更舒服一些。

    然后灵儿整了整大氅，将阳哥哥的双腿盖好，却没有将他的上半身也盖上。

    齐阳起先还没觉得不对劲，直到灵儿开始解他的衣带。

    “不要！”齐阳忙抬起右手按住自己的衣带，紧张地说，“不是说好不再治伤了吗？”

    “有吗？”灵儿不承认。她适才明明说的是箭头拔出了就好，又没说不给阳哥哥治伤。

    “姑娘想抵赖？”齐阳气恼地看着灵儿。

    灵儿心中大喊“冤枉”，她是给过阳哥哥这样的暗示，可这话又没说出口，怎能算是抵赖呢？

    灵儿知道阳哥哥性子倔，不敢硬碰硬地和他对着干，便收回要解阳哥哥衣带的手，在床边坐下，好声好气地说：“需不需要治伤可不是你说的算。”

    齐阳见灵儿放手，稍稍松了口气，想也没想就接口道：“那谁说的算？”

    灵儿指了指自己，大言不惭地说：“我是大夫，当然是我说的算！所以，让我先看看你的伤！”

    “不行！”齐阳坚决反对。他就是不想让灵儿看到自己的伤口。

    “你不让我看伤，是不想让我担心吧？可你这么做，我就不担心了吗？不知你伤得如何，我只能胡思乱想。你越这样，我反而越担心。”灵儿忧伤地说。

    这些道理齐阳都懂，可他也只能安抚灵儿：“只是普通的箭伤，没什么好担心。在下会避开要害。”

    “若真如此，为何不让我看？”灵儿反问他。

    齐阳回答不上来，低头不语。

    灵儿也没指望就这么说服阳哥哥，继续施展下一个计策。

    她在随身小包里摸一摸，然后把手覆在阳哥哥的左手手背上。她记得自己适才弄疼阳哥哥一事，所以落手极轻，也不敢丝毫扯动阳哥哥的手。

    碰的只是手背，不是为了把脉，齐阳便由着灵儿去了。他感到一股暖意从灵儿的小手传来，缓解了手上不少因冰冷引起的刺痛感。

    冰凉如铁！虽然知道阳哥哥左手冰冷是左肩伤口失血过多的正常反应，灵儿还是忍不住心疼。可就是因为心太疼，接下来的事她才必须要做。

    “别动！”灵儿冷冷地开口。

    齐阳先是一愣，不明所以，然后就感到灵儿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手逐渐用力。而轻微的刺痛感随之从左手背上传来。

    尽管手上再痛再麻，齐阳也能清楚地分辨出灵儿将一枚银针抵在他的左手背上。灵儿把力道控制得很好，少一分则不一定能让左手又痛又麻的他察觉到，多一分则会将那枚银针刺入他的血脉之中。所以此时若他稍作挣扎，或是有其他外力干扰，银针也一样会被推送进他的手背。这便是灵儿提前喊他别动的原因所在。

    灵儿知道阳哥哥的左手早已疼得无法挪动，可她却必须防范阳哥哥的右手。

    齐阳果然一动都不敢动了。他知道灵儿不会害自己，所以眼下这情形只有一种说法能解释得通。

    “迷药？”齐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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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节 拔刀相济祸所伏（四十二）
    齐阳果然一动都不敢动了。他知道灵儿不会害自己，所以眼下这情形只有一种说法能解释得通。

    “迷药？”齐阳问道。

    灵儿点了点头。她不禁感慨阳哥哥机敏过人，这便省去了她早已准备好的一番威胁恐吓。

    普通的迷药齐阳并不放在眼里，可灵儿手里的迷药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足以让他胆战心惊！

    “姑娘，别冲动！”齐阳紧张地说。

    “我没冲动。我只是想给你治伤。既然你不肯乖乖配合……”灵儿故作为难地看了阳哥哥一眼。

    齐阳知道灵儿深明大义，赶紧解释道：“虽然这儿地处偏远，不在村中，却难保那些官兵在村里找不到人后不会扩大搜索范围。万一他们找到此处，姑娘如何独自应对？”官兵找过来，他一人怎样都好，可灵儿也在一旁。他万万不信灵儿会抛下昏迷的他自己离开。

    灵儿当然知道此地不是绝对安全，所以她才敢以此要挟阳哥哥。若真要对阳哥哥下迷药，她直接就动手了。凭阳哥哥对她的信任，她可以悄无声息就办到，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这就是你不让我治伤的原因？”灵儿故意曲解阳哥哥的意思。

    “呃……不是。”齐阳说。

    “可你不让我治伤，我却只能出此下策。”灵儿面露无奈。

    “这……”齐阳更加无奈，“姑娘就别逼在下了！”

    “其实那些官兵能找过来的可能性也没那么大吧？”灵儿再下一记猛药。

    齐阳对上灵儿毫不退让的眼神，良久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让步道：“姑娘若执意如此，得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灵儿大喜，忙问道：“什么条件？”

    齐阳看到灵儿突然转变的表情再次确定自己被算计了，可话已出口也不好再反悔。其实他知道灵儿若硬要动手为他治伤，不管用不用迷药他都反抗不了。也难为灵儿那么想为他治伤，还努力维护着他的尊严。

    罢了，既然都到了这一地步，他便顺了灵儿的意吧！

    齐阳提出条件：“如何治伤这件事，得听在下的。”

    “啊？”灵儿错愕地看着阳哥哥。

    若是其他人对灵儿这么说，她一定会笑出声来。如何治伤都是大夫决定的，哪有反过来听病患的？

    不过此时灵儿却只能答应，至少得先应下，大不了待会儿再抵赖好了。她说：“只要你说得在理，我可以听你的！”

    齐阳心想灵儿可真狡猾，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过灵儿要理由，他也能给出来。

    齐阳心不甘情不愿地看了灵儿一眼，然后就垂下眼眸，收回了自己按住衣带的手。

    见阳哥哥妥协了，灵儿也开心地松手，并将手指间暗扣的那枚银针放回随身小包里的针囊里。

    灵儿趁着阳哥哥低头狡黠一笑，其实那只是一枚普通的银针，并没有涂抹什么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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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节 拔刀相济祸所伏（四十三）
    见阳哥哥妥协了，灵儿也开心地松手，并将手指间暗扣的那枚银针放回随身小包里的针囊里。

    灵儿趁着阳哥哥低头狡黠一笑，其实那只是一枚普通的银针，并没有涂抹什么迷药。她哪有阳哥哥那般厉害，算好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提前做好准备？她最多也就是利用阳哥哥对她的纵容，小小地得逞一下。

    不过，不得不说，她这招软硬兼施对阳哥哥还挺管用的。

    齐阳认命地垂下眼眸，一副任凭灵儿发落的模样。可当他看到灵儿迫不及待地要解他的衣带，又再次拦下了灵儿。

    “阳哥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呀！”灵儿着急地提醒。

    “这衣袍……还是在下自己脱吧！”齐阳恳求地看了灵儿一眼。

    灵儿明显松了口气。只要阳哥哥能让她治伤就好。其他的事她都愿意尊重阳哥哥的意愿。她说：“你自己来吧！我只是担心你累了，身上没什么气力。”

    齐阳对灵儿感激地笑了笑。他见灵儿乖乖地端坐一旁等着自己，只好开始解身上的衣袍。

    灵儿自然听到了阳哥哥动手前轻微的叹息声。她也不想这般为难阳哥哥。要不下次她还是直接对阳哥哥用迷药好了。

    齐阳的确累了，手上没有气力，动作有些慢。灵儿起先没注意这些，她以为阳哥哥心里不愿意才故意放慢动作。可等她发现后想帮忙，却又被眼前的情形惊到了。

    齐阳并没有脱下外袍，只是解开了衣带，将外袍和棉衣一起退到臂弯处。但这足以让灵儿看清他身上的情况。

    早先被厚实的衣袍挡下的浓烈的血腥气息迎面而来，灵儿被眼前的血色中衣刺痛了双眼。中衣上早已没有干净的地方。仔细查看还能发现上头的血迹是一层一层晕染上去的，而最新染上的地方还湿润着，显然是他在教授少年武艺时又流了不少血！

    齐阳看到灵儿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不禁后悔一时心软答应了灵儿，这也是他之前所担心的。

    灵儿抹去眼中的泪水，倾身帮阳哥哥解中衣的衣带，在他耳边柔声说：“以后受伤不准再易容。”

    齐阳一愣之后，赶紧讨好道：“在下记下了。”

    灵儿的确被吓到了。其实阳哥哥会流那么多血她在来时的路上就预料到了。只是一直看着阳哥哥这张与平日里没什么差别的俊脸以及阳哥哥强装出来的“没有大碍”，她一时忽略了眼前这受了重伤的人刚为一个素昧平生的少年干过一件出格的大事。

    齐阳见灵儿花容失色，忙安抚她：“只是看着可怕，其实不过是小小的皮外伤……”

    “别说了！你歇着吧！我心里都有数。”灵儿忙打断。她不忍心再让阳哥哥分神来安慰自己。流了这么多血，常人怕是早已昏迷不醒。而他明明那么虚弱，还一直在强打精神同自己说话。

    看灵儿颤抖着双手，死活解不开衣带上的结，齐阳又说：“还是在下自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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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节 拔刀相济祸所伏（四十四）
    看灵儿颤抖着双手，死活解不开衣带上的结，齐阳又说：“还是在下自己来吧？”

    灵儿依言停手。原来她在碰到阳哥哥的衣带时才发现衣带已被鲜血浸湿，轻轻一捏都能挤出血来。看到自己手上满是阳哥哥的血，她心中大乱，竟不小心把衣带上的活结拉成死结了。浸湿的衣带本就不好解，而对此时心神不宁的灵儿而言更是难上加难。

    灵儿索性放弃，把难题交还给衣带的主人。她知道阳哥哥是解结好手。

    果然这难题到了行家手里便迎刃而解。齐阳只低头看了衣带一眼，也不知道怎么扯了两下，就单手把结给松开了。可他却没有解开衣带，只把衣带松了松，然后拉开衣领，仅露出包裹着绷带的左肩。

    灵儿还不及思考阳哥哥为何没直接脱下中衣，就被他的伤处吸引了注意力。

    由于之前已被染血的中衣震惊过，灵儿看到沾满鲜血的绷带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没那么惊讶，灵儿反而注意到了一个适才就被忽略的问题：弩箭是从后肩射入阳哥哥的身体，并不是贯穿伤，为何他的前肩的中衣和绷带会染上这么多血迹？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灵儿的心也跟着一沉。若真是她想的那样，她之前的种种困惑便有了解释，也难怪她适才在给阳哥哥盖大氅时明明已经小心翼翼地避开阳哥哥后肩的伤，可还是照样将阳哥哥痛醒了。

    齐阳注意到灵儿神色不对，适才是担心难过，此时却像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血是流得多了些，但也没那么可怕吧？

    灵儿深深地吸了口气，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故作平静地问：“你后肩的衣袍上没有沾上血迹，是先解开身上的衣袍，从前面把箭拔出来的？”

    “嗯。弩箭的箭头朝前，自然得从前面拔。”齐阳不知灵儿为何这么问，回答得理所当然。

    果真如此！灵儿顿时又恼又怒。虽然阳哥哥说得风轻云淡，她却知道当时的情况是多么血腥！想要从前面拔箭，阳哥哥就必须先把箭刺穿他自己的身体！阳哥哥竟然对他自己这般狠心！

    察觉到灵儿的气息变得急促，齐阳补充道：“拔箭时止血慢了些，才会流这么多血。其实并没伤及要害。”

    没有伤及要害就能往自己身上随意捅刀子吗？灵儿无法想象抓着箭杆往自己身体里捅有多痛！她也不知那么做需要多大的勇气！她心痛地质问道：“你就不疼吗？”

    齐阳勾了勾嘴角，苦笑道：“当时是有点疼，所以才没能马上止血。”

    灵儿知道阳哥哥说“有点疼”的是拔箭的过程，可拔箭的痛又岂能及将箭刺穿身体的十一？亏他此时还能笑得出来！

    齐阳见灵儿眉头越锁越紧，以为她在担心自己又没把箭拔干净，急忙解释：“请姑娘放心！伤口里没有碎片残留。有了前车之鉴，在下已特别……”

    说到一半，齐阳突然停了下来，紧张地看着灵儿。糟了！他似乎说了不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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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节 拔刀相济祸所伏（四十五）
    齐阳见灵儿眉头越锁越紧，以为她在担心自己又没把箭拔干净，急忙解释：“请姑娘放心！伤口里没有碎片残留。有了前车之鉴，在下已特别……”

    说到一半，齐阳突然停了下来，紧张地看着灵儿。糟了！他似乎说了不该说的！

    若箭杆是从前面拔出，灵儿的确有这个担忧。她正想着一会儿要好好检查一下阳哥哥的伤口，就发现阳哥哥突然噤口，还惊慌地看着自己。

    灵儿才反应过来，阳哥哥说的“前车之鉴”是上次他为救自己中箭一事。那时他用的是青风侠的身份，自己理应不知青风侠就是他。他是说漏了嘴，才会如此惊慌无措吧

    灵儿观察起阳哥哥，发现他只想搪塞过去，而不是借机对自己坦白身份，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既然阳哥哥还不愿意对她坦白，那她就继续装不知道好了。不过她也不愿意就这么放过阳哥哥。比起心疼，她此时更是气恼。她冷冷地说：“原来阳哥哥经常中箭，那应该也不是第一次通过自伤的方法取出箭头吧”

    “啊”齐阳显然没料到灵儿会这么问，一脸的慌张突然转变成呆愣。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支弩箭原本并没刺穿你的身体！”灵儿发泄似的吼道。

    齐阳又是一愣。不过他此时已经知道灵儿在说什么了。灵儿竟然发现了他本不想提起的事！他也不知该为灵儿没因他适才的失言想到什么而庆幸，还是该为眼下如何向灵儿解释而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