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天外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我想我是海带
又一个道:
“少年人的血液含精气神最盛,当然要奉献给大将军,俺们只盼能够啃点碎肉。阎婆,这一次,莫不是又由你手下的几个美妇人出马迷惑?不是俺讲呀,那几个娘们可不是省油的灯,绝对会偷吃……”
老太婆啐道:
“今儿个太公过来,谁敢偷吃?太公发怒了,说王九儿离群索居,不肯迷惑凡人。新来的几个好样不学专学坏,跟随她宁愿魂飞魄散也不听从,太不像话。今夜无论如何,也要逼九儿下水。不干,就把她弟弟撕碎了。”
一位轿夫惊呼道:
“王九儿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哪晓得迷惑人?”
阎婆道:
“所以呀,大伙得多留心动静,防备着点。”
轿内,信天游挺直了腰身。以手支额,表情颇为苦恼。
假如外面的五只鬼,晓得他脑海里在转什么恐怖念头。恐怕要吓得再死一遍,撒丫子就跑。
世间的修士少,灵体更稀少得可怜。
反正少年呆在云山那么多年,就没见过一只鬼,一个精灵。到了白沙城,才遇到了神龙阵灵,真人圣胎。前者太强大了,后者虽然孱弱,却寄生在强大的躯壳内,都不是可以觊觎的对象。
一下子遇到这么多鬼,好比守财奴碰到了一座银山。如果只捡两三块走吧,不甘心。想统统收了吧,干瞪眼。
愁,愁呀……
一炷香之后,轿外“噼里啪啦”爆竹响。童子尖叫拍巴掌,三姑六婆欢呼“姑爷来了”,唢呐嘹亮。
与正常接亲没什么两样,只除了天空悬挂一轮明晃晃的月亮,而不是太阳。
俗世所谓的鬼,对修行者而言,即阴魂。各种灵体中,它最弱。
除非老鬼,厉鬼,大鬼……连仙师、真人都棘手。而小鬼、游魂、野鬼,学了点粗浅法符咒语的通幽法师也可以镇压。
今夜群鬼聚集。
信天游却没有法术一网打尽,实在苦恼。
有点像雷震子一举灭掉十万虫,他却只能点对点。抓得了一只,难抓第二只。
对鬼而言,这个世界充满浓浓的恶意。
修士杀它们,妖怪吃它们,阳光灭它们,雷霆劈它们……因此胆子并不大,色厉内荏,稍微风吹草动就“哧溜“逃跑了。
出了轿门,信天游发现来到了一处宽敞院落。
里面共摆放了五张桌子,菜肴丰盛。每桌围坐了七八人,直勾勾望过来,眼珠子发绿光。
这些,应该属于有头有脸的鬼了。
场边的磨盘上,缠绕着的到底是蜘蛛网呢,还是红丝线,他看不太清。
最外边围坐了一圈美艳妇人,面孔白惨惨,嘴唇红腥腥,无任何表情。按照规矩,办红白喜事时,妇人均不可以坐席。就算坐席了,也不可坐上席。
少年像个牵线木偶一般,亦步亦趋,跟随着阎婆朝里走。
一名童子突然立起身,露出青面獠牙。嘴巴张开一尺长,恶臭的涎水滴落,恶狠狠朝青衫脊背咬去。它旁边的村妇秒变骷髅,尖利的手爪扬起,“嗖“地插向少年的后脑勺。
稀里哗啦,筷跌碗响。
四桌人全站起,显露出了**成一半的尸体模样,直欲扑出。有的面颊烂了一半,有的眼珠子掉出眼眶子,偏偏还筋筋丝丝相连,有的胸膛钻出了蛆……
信天游愕然转身,却只见到四桌村民憨厚地点头哈腰,温和妇人一巴掌拍在熊孩子的头顶。童子流下一线晶亮的口水,天真无邪道:“姑爷,你好香……”
阎婆扭身一扬手帕,叉腰骂道:
“你们这帮天杀的贼胚,都是饿痨鬼投胎。吃,就知道吃。主菜还没调理的,就猴急成这样!”
言毕黑着脸,引书生到上席落座,介绍岳父岳母,大舅哥,三叔公,老太爷。
几个人皮笑肉不笑,目光尽在信天游身上打转,似乎掂量成色。
信天游也掂量着他们,默默与道藏里的记载比较,咕咚咽下好大一口唾沫。
尼玛,发达了!
这几个,至少是两百年老鬼!
尤其在华国与周大战之后,吞噬了大量游魂,变成了真金足赤的厉鬼。
老态龙钟的太公咳嗽两声,问:
“你是读书人?”
信天游今日穿的是一套青衫儒生服,恭恭敬敬回答。
“寒窗苦读,还没考取功名。”
乡下土财主打扮的“岳母”见他“咕咚咕咚”猛咽口水,连忙举起筷子,笑嘻嘻劝道“姑爷,吃菜,吃菜……“
信天游岿然不动。
他没有开启神魂感应,怕强烈的神识辐射把群鬼惊跑。光凭肉眼,分辨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鬼晓得这一盘盘鸡鸭鱼肉,是不是癞蛤蟆、鼻涕、蚂蝗、蛆……
老子才不上当呢!
“岳父”哆嗦着面颊肥肉,举杯相敬。
“姑爷,喝酒。俺们这个小村庄,别的没有,水可清洌。酿出的酒,十里外能闻着味儿……”
信天游笑笑,嗅都不嗅鼻端下的杯子,道:
“酒能乱性,不可群饮,不可沉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须秉持中庸。如果饮了酒,便容易剑走偏锋……”
场面渐渐冷了,众“人”面面相觑,听不懂。
书生的话未说完,一只巨掌猛地拍在了桌案,震得筷子碗碟蹦起老高。
一个声音怒吼道:
“这厮在消遣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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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洞房花烛
见书生像一尊泥菩萨似的端坐,始终不肯挟菜,喝酒。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阴沉下来。
大舅哥一掌拍下后,一只脚踏上凳子,凶神恶煞地抬手戟指。
“你这厮,瞧不起山野人家是吧?”
其它各桌见状,纷纷停下筷子望过来,目中凶光四射。
书生面孔煞白,四下看了看,勉强道:
“哪里,哪里……”
大舅哥一把抓起酒坛倒满两碗,递过来一碗,粗声大气喝道:“那就好……妹夫,哥哥敬你一杯。”
信天游皱了皱眉头,身子回缩。脸上则露出了畏惧表情,嗫嚅道:
“实不相瞒,我从不喝酒的……”
大舅哥把碗朝地面一摔,冷笑数声。故意挽起袖子,弯曲胳膊,硕大的肌肉一团团鼓胀而出。
气氛骤然紧张。
阎婆赶快打圆场,起身拉住大舅哥劝解。
“哎呀,急躁啥?以后成一家人了,还怕没机会喝酒,吃肉……”
边说边丢眼色,将“吃肉”二字咬得特别重。
大舅哥重重坐下,兀自气忿忿的。
信天游心中好笑,扭头望向屋檐下挂着的大红喜字灯笼,又朝后院的二道门看。觉得前坪太空旷了,需要把这些莫名其妙玩意逼入一个狭窄的环境才好。
阎婆见他不吃不喝,目光直往新房乱瞟,笑道:
“依老身看,九儿也等得够久了,干脆别啰啰嗦嗦拜堂。咱们只管吃肉喝酒,让新郎倌先去洞房快活吧。”
众人连声称是,省得席间闹不愉快,耽误了呆会儿的大餐。
老太婆叫来两个丫鬟挑灯,送书生走。
进了新房,信天游反手拴门。
房间不宽敞,桌案立着一对龙凤蜡烛,搁一根小小秤杆。锦帐斜拉,丽服女子端坐于正中的床沿,大红盖头遮住了脸。
少年不慌不忙在桌案之前的椅子坐下,随手拿起秤杆瞧了瞧,晓得是挑盖头用的。
平民家庭没啥稀罕物,挑盖头一般使用筷子,意思是快快生子。财主家一般用秤杆,取秤星一十六,合南斗六,北斗七,加上福禄寿,大吉大利之意。假如是富豪世家,至少得用玉如意了。
信天游可不会去挑盖头。
长得再漂亮,也将成为自己剑下亡魂。何必再看脸蛋,叹息一番?
他把秤杆在指间旋转,如同风轮一般。
思忖,要把这批鬼收拾得一干二净,恐怕不可能了。只能先杀了屋里这个,再想办法将六只最厉害的引进来,一一消灭。
不过,灵体本身也是生命。假如能够抓住几只温驯的,对“去天外”的计划大有好处。至少在警戒防护,刺探情报等方面,神不知鬼不觉……
床上凤冠霞帔的女子,静静坐着。
拢在袖筒里的如雪皓腕却悄悄地抽出来,手里握住了一柄锋利的小剪刀。
见书生不动弹,又偷偷往回缩。
信天游扭头道:
“喂喂喂,王九儿,可别不按套路出牌啊。你是来迷惑我的,可不是来刺杀我的。”
啊呀……
女子惊得手一松,剪刀掉落在床前的踏板上,连忙俯身去捡。被盖头遮住了脸,干脆一把扯掉。
她捡起剪刀,又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于是立起身将刀背在身后,抿紧了嘴唇。鹅蛋脸,剪水双眸,姿态娇媚。
信天游也不作声,到底要看看对方想干什么。
觉得这一副倔强的样子,很像董淑敏生气,又像乐游坊前,苏果儿坚决不肯跪下。但那两个女孩子透明得如同水晶,她却像经历了许多沧桑。神态刚烈决绝,眼睛里面折射出了悲凉。
王九儿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
“公子,你赶快从后门溜走。外面一院子都是鬼,我帮你稳住它们。”
啊,画风不对!
信天游一挑眉,以为自己露出破绽了,问道:
“你是什么意思?”
王九儿道:
“它们施法将人诱骗过来,假装拜堂成亲。由新娘子渡入一口阴气彻底弄昏迷,再吸干精神气血……那些人浑浑噩噩进了新房,没有一个不挑盖头,扑上来的。我见到公子的神智清醒,又不惧怕。料定必非凡人,因此才出言相告。”
信天游笑道:
“既然是这样,你干嘛藏着一把剪刀?是不是懒得费神迷惑了,准备直接放血?呵呵,就算是做鬼,也不能忽视技术活呀。”
女子冷冷道:
“公子,请不要讥笑。你看我可怜,在上苍的眼里,何人不可怜?”
信天游肃然起敬,放下秤杆站立,道:
“对不起……不过,你就这么几句话,叫人怎么相信?我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
王九儿顿了顿足,细说原委。
穿过枫溪谷,往北直通周国的郡城与王城,向东五十里就到了接云县。她幼年丧母,父亲王端本是接云县令。十五年前升做郡城主簿,孤身赴任。却将四岁的女儿过继给远在华国的堂弟,从此不闻不问。
去年,已经贵为礼部尚书的王端病重,派人送信要见九儿。义父便带着她和七岁的弟弟,抄近路走枫溪谷。
谁料中途乌云蔽日,狂风大作,下起了倾盆大雨。群鬼出没,猎杀行人,吞噬魂灵。王九儿与弟弟,还有另外几个女孩子的阴魂不散,被威逼作伥,引诱活人。
王九儿坚决不肯依从,一直撑到今天。几个老鬼威胁,再不听就撕了她和弟弟。
于是计划趁群鬼开宴席,让几个好姐妹带弟弟逃离。她则佯装答应,呆在这里稳住形势,拼一个魂飞魄散。
信天游瞠目结舌,猜出了隐藏内容。
遗落之地的圣战后,王端与科学狗失去了联系。深知凶险,才将唯一的女儿过继给堂弟。甚至连“九儿”这个名字,也是纪念洞九。
沉默良久,他才轻轻说道:
“我半个月前,才见了你父亲,他很好。”
王九儿闻言,再也绷不住了。丢掉剪刀,坐在踏板上嚎啕痛哭。又怕群鬼听见,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巴,把头埋在了膝盖里,肩膀一耸一耸。
外面脚步声响,阎婆走到墙根连敲窗户,狐疑地问:
“九儿,你哭什么?怎么啦……”
第十五章 一道菜
王九儿吓得浑身一哆嗦,慌忙用袖子擦干净眼泪,颤声道:
“没,没什么……”
阎婆道:
“九儿,你的声音干嘛发抖?奇怪……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我……哪,哪里是哭了……死婆子,再不走开,我就再也不帮你们迷惑人了!”
“不对,一点动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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