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同朝共眠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气色色气
朝朝偏头望了眼他,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可她却在那笑容里看出难过。
“好。”
朝朝找地方换好衣服,景然的车没有开往酒吧,而是朝郊外的昭山而去。
朝朝曾来过一次这座山,那还是高二那年的班级秋游。
山顶风光极好,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看到日落。景然沿路将车开上去,可只能停在半山腰,两个人爬了一个小时,才到山顶。
*
虽然有阳光,但初冬傍晚时分的山顶依旧很冷,凛冽的风呼啸而过,朝朝哈着手,忽觉脖子上一暖,景然将他的围巾给了她。
将车毯铺在地上,打开两瓶香槟,景然递给朝朝一瓶,“来,干杯,为夕阳。”
他喝得又快又急,不一会,一瓶见底。
朝朝想劝,想想,又放弃了。伤心的时候,大概只想一醉方休吧。
夕阳渐渐西沉,天边霞光璀璨,映照着这冬日寂静的山顶,美不胜。朝朝抱着酒瓶,想起曾有过的小心愿,那是属于小女孩时代的美好憧憬,有了男朋友啊,一定要他陪着一起上山顶看日落。
她侧头望着静静喝酒的景然,她没有想到,第一个陪她看日落的,竟然是他。
“喂,万金油女郎,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手机里,存的是“万金油女郎”这几个字。
朝朝望着他,他已经开了第叁瓶香槟,有淡淡醉意,眼睛微眯,正霎也不霎地望着她。她的心,忽然轻轻一动。
“朝朝,顾朝朝。”
“什么?”景然往唇边送酒的动作一顿,喃喃。
“照顾的顾,朝朝暮暮的朝朝。”
他神色有瞬间的迷茫,望着她,又像是越过了她,望向了遥远的未知处。
朝朝心里一涩,抬头猛烈地灌了一大口酒。
景然很快恢复自如,嘟囔道:“来,万金油女郎,干杯,为此刻!”
朝朝与他砰瓶,嘴角挂着笑意:“为此刻。”
*
知道了名字又如何,他未必肯喊。
喝光带上去的八瓶香槟,景然已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朝朝酒量很好,但她只喝了两瓶,她必须得保持清醒,否则两个人下不了山。
天彻底黑下来,所幸景然有准备,带了手电,又是石阶路,她半搀着他,两个人总算走到了车旁。
将他弄上后座,朝朝出了一身汗,上车,发动引擎,朝城区驶去。
这一次景然醉得比上次朝朝代驾时更厉害,她只得将车开进小区,在保安的帮助下,才终于把他弄进家里。
朝朝站在阳台上往下望,这是叁十五楼,视野极为开阔,可以俯瞰城区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
她让自己的酒气散散,而后走进浴室打了热水给景然擦脸,又倒了杯水放在床头,为他盖好被子,当她起身打算离开时,手腕忽然被景然拽住,朝朝不防,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
昏黄灯光下,景然微睁开眼,四目相对,她清亮的眼神渐渐迷蒙,他眸中也带着淡淡迷茫,声音轻似呢喃:“朝朝……”
他侧身,握着她手的手却并未放开,嘴唇滚烫地覆过来,气息间全是香槟的清香,混淆着他身上迷人的男性气息。
朝朝告诫自己说,推开他,推开。可情感却远远战胜了理智,他唇齿间的温度令她沉迷与依恋。
最终,她微微闭眼,世界暗下来的时候,有清凉的液体,自她眼角缓缓滑落……
*
——————好像也没什么人看… 更没人送珠珠
——“像我对你也不敢讲永久,连天都知这琐碎悲哀背后”
陈奕迅/
《我什么都没有》
我想和你同朝共眠 吟游诗人
*
景然醒过来时,已是日上叁竿。
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他眯着眼,身旁空无一人,朝朝早已离开。
他怔了怔,忽然怀疑昨晚只是酒后产生的一场幻觉。可床单上那块刺目的红,却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起身,暴躁地将床单连同被子一股脑丢到阳台上。
*
第二天,景然去了朝朝的家。
她推着叁轮车出来,在巷口见到他,一愣,而后如常打招呼,“嘿。”
“我们谈谈。”景然开口时才发觉自己的语调怪怪的。
“谈什么?”朝朝望着他。
“我不知道你……”
“这没什么,你不必有负担。”朝朝打断他,他不知道什么?他又以为什么?不怪他,只怪他们相遇的时机不对,她浓妆艳抹地出现在声色场所,不怪他会看轻她。
“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话刚落,朝朝便忍不住笑出来,“负责?景少,请问你怎么负责呢?金钱?还是婚姻?如果是钱,我还没贱到那种地步。至于婚姻,我才十八岁,不想这么早结婚,也没兴趣跟个不爱我的人结婚。”
真没想到,见惯风月的他,竟这么老土。
而且,她痛恨极了他那种怜悯的口吻!
“让一让,我要去做生意了。”她推着车,从他身边走过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如果你真觉得抱歉,那就答应我,别再来找我。”
望着离开远去的背影,景然忽然心烦意乱,暴躁地狠狠地踢了脚墙壁。
*
那之后,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景然在娱乐城也没再见过她的身影。
在他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时,却忽然接到她的电话。
那是暮春的午后,她声音听起来极为疲惫,嗓子哑哑的,她说,景然,你说过的话现在还算数吗?
他开车赶往医院,在门口见到她,不过短短几月,她瘦了好多,剪短了头发,衬得巴掌大的脸更加瘦小,大概睡眠不足,眼周泛着淡淡青黑。
景然将心底莫名的心疼压下去,拍了拍朝朝的肩膀,“有我在,别担心。”
是顾母出了事,平日里朝朝出去打工,檬檬在学校,顾母总是听话的呆在家里,这次却独自跑了出去,然后,在一个高台上,失手将一个八岁小孩推了下去。
旁人当即报了警,小孩现在手术室,生死未卜。
朝朝从未这么害怕过,哪怕当年得知父亲制毒与失踪,也没有这样害怕过。
“如果……这孩子有什么事,我妈妈该怎么办……”她蹲在手术室外,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没事的,别担心。”景然半拥着她,不停安慰。
万幸,孩子虽然头部受了重创,但无生命危险。景然为顾母找了律师,与孩子的父母交涉,又加之顾母本身神问题,最终赔偿了大笔医药,了结了此事。
朝朝从警局将顾母接回家,她受了极大的惊吓,情况更糟糕了。
朝朝看着心疼不已,所以当景然提议将母亲送去疗养院时,她并未反对。她想,反正已经欠了他那么多,再多欠一点,没什么区别。
而他,大概只当在履行当日那个所谓负责的承诺吧。
*
安顿好顾母,景然又帮檬檬换了一所条件很好的寄宿制学校。
朝朝半真半假地对景然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女子身无长物,不如以身相许吧。
景然也半真半假地接道,好啊。
然后开始拾朝朝的东西。
“喂,你干嘛?”
“不是要以身相许吗?光说不行动啊。”说完指着简陋的小租屋,“这里太不安全了,搬我那去吧。”他回过头,望着她,神色中全是认真。
朝朝低了低头,再抬头时,面带微笑:“好啊。”
心里却潮湿得想要落泪,如果这是他要的,如果只能以这种方式留在他身边,那就这样吧。
他们这一段关系,似真似假,真真假假。
彼此没说过喜欢,却这样糊糊涂涂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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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这么勤劳,送我珠珠吧
——“你说世界美好事物真的特别多,只是很容易擦肩而过”
陈奕迅/
《吟游诗人》
我想和你同朝共眠 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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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朝朝想,他俩其实也是有说过的吧。
*
两人在一起的那叁年,景然总是很爱逗她。每当晚上她财迷似的仔细数着兜售寿司所得入时,他总会这样问她。
“朝朝。”
“嗯。”
“喜欢钱吗?”
“喜欢。”
“喜欢我吗?”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喜欢。”
“确定?”
“千真万确。”
“你撒谎。”
“喂,明明是你自己要听假话的。”
“撒谎是要被惩罚的。”
他伸手将她捞到怀里,然后恶狠狠地吻她,直将她吻到窒息,软倒在他的怀里求饶。
*
他便坏笑着再重复问一次,如此反复。
他对她好的时候,是真的把她宠上天,每次逛商场,见到喜欢的东西,看到昂贵的标价,只装作不喜欢走开。
可第二天,只要是她多看了两眼的东西,势必会摆在沙发上。大晚上的饿了,随口说起喜欢吃的东西解解馋,不管多远,他总会开着车带她去。
她有痛经的毛病,对这些生活小事从来没有常识的他,却能端来一碗适温的红糖水,又会灌热水袋给她暖腹。
第二天她发觉厨房里的冰箱上贴了一张打印纸,密密麻麻的写着经期饮食注意事项之类。
*
有一次他们俩去爬山,下山的时候她撒娇说累死了不肯走,他就从山顶将她一直背到山脚。
可吵架时,他的脾气又坏透了,心还狠,两叁天不回家,也不打一个电话。留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抱着手机哭到天明。
她从前生活得再辛苦,也甚少流泪。她曾经很不懂,为什么爱上一个人要患得患失。
现在她懂了,哪怕再情浓,也总会害怕有朝一日,会失去。
是的,她爱他。
可是他呢,他从未说过,她也不敢问。
在很多个独自哭泣的夜晚,她总忍不住想,他对她那些好,也许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名字吧,因为她叫朝朝。
*
——————没有珠珠的日子
——“这趟旅行若算开心,亦是无负这一生”
陈奕迅/
《落花流水》
我想和你同朝共眠 不要说话
*
他们在一起第叁年,平平淡淡的某一天,景然对朝朝说,我要订婚了。
他语调轻缓而平淡,就仿佛是在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朝朝以为是自己耳盲了,她傻傻地问他,你说什么?
“我要订婚了。”他重复。
*
他已经二十九岁了,景家在莲城又是数一数二的大财团,家里长辈们让他肆意的玩闹了这么些年,也够了。
他没有说女方的名字,在他的心里,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长辈们满意,而他自己,似乎也找不出去反对的理由。
但是在朝朝的心里,对方是谁也同样的不重要,因为重要的是,他不要她了。
*
她指甲死死掐进自己掌心,咽下心头酸楚,又将泪意硬逼下去,然后抬起头,微微笑和他道喜,“恭喜啊。”
他目光灼灼望着她说:“真心还是假意?”
他总是这样,玩这种真假游戏玩的不亦乐乎。
朝朝说:“真心。”
她也总是这样,喜欢将假话当做真话,真话当做假话来讲。
“我说过,撒谎是要被惩罚的……”他低语,将她拉进怀里,恶狠狠地吻她,而这一次,朝朝没有求饶,而是恶狠狠地回吻他。
他们抱在一起,近乎厮打一般地缠绵着,唇齿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疼痛非但没有让他们停止,反而促长了激情,那样情浓,那样热烈,那样绝望。
*
第二天,景然出门时递给朝朝一张卡,“你别误会,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
这是在做最后的告别了吗?她不是没有想过,他们之间,到底会如何终结。
只是,却没想到会这样赤裸而难堪。
怎么能不误会,又怎么会不伤心,可朝朝却还是面带笑意,平静地下,说:“谢谢。”
她忽然就想起初见景然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谢谢。
他和她像是绑在了宿命的齿轮上,朝起暮合却又回到了原点。
*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不会送珠珠
* 嗯…你们有没有特别想要在一起、朝朝暮暮都在一起的那个人?你们都如愿了吗?
——“我以为你懂得每当我看着你”
陈奕迅/
《不要说话》
我想和你同朝共眠 十年
*
朝朝终究还是没有带走那张卡,她去疗养院帮母亲办理出院手续时,将卡装在快递信封里拜托院长在十天以后帮忙寄出。
她带着母亲与檬檬离开莲城的那天,也是景然的订婚日。
*
十一点一刻。
她乘坐的出租车停在他举办订婚宴的那间酒店外,她坐在车里。
遥遥望向酒店门口,直到司机催促道:“小姐,可以走了吗?等会去长途汽车站的那条路要塞车了。”
她定定神回目光,“走吧。”
*
十一点叁刻。
她买了最早一班开往母亲故乡的一个北方小城的车票。
*
十二点一刻。
她左手牵着母亲,右手牵着檬檬,检票上车。
*
十二点半。
希尔顿酒店叁楼的大厅里,订婚宴上的景然,望了眼面前陌生的未婚妻,又望了眼拿在手中的订婚戒指,凉意烫手,怔忪间,他脑海里忽然白光乍现如雷电般闪过一段对白。
“朝朝暮暮,唔,你想跟谁朝朝暮暮呢。”
“哼,反正不想跟你。”
“真话假话?”
“千真万确。”
“就你爱撒谎。”
“其实你错了,景然,你才是最爱撒谎的那个人。”
……
*
戒指猛地从他指间滑落,滚落在红地毯上,他烦躁不安的扯掉脖子上的领结,撒腿便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拨电话,可手机里一遍又一遍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微微抬头,初夏的阳光已热烈刺目,他忽觉眼角酸涩,像是要被太阳刺出泪来,脑海里反复回旋的只有一句话——
“你才是最爱撒谎的那个人。”
*
十二点半。
开往北方小城的客车正缓缓启动,正午时的暖风徐徐缓缓吹飘进车厢内,朝朝关掉手机,将sim卡取出,折断,扬手,丢出了车窗外。
“姐姐,你怎么哭了呀?”檬檬拉了拉朝朝的手。
“没有,是风太大,沙子吹进了眼睛。”
朝朝牵了牵嘴角,抬手,将车窗关上。
*
——————不管有没有珠珠,都停在这里。
我先生的表弟看完以后难受了很久,去楼道里抽了半包烟,我猜故事其实没有那么深刻,可能是触动到他的某些往事和回忆吧。从他看完到现在,一直让我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
他说景然要找到朝朝其实没那么难,朝朝不是昭昭的替身,他们不该就这样轻易天各一方…
——“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陈奕迅/
《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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