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异闻录1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未知
花隐寒咬牙想了半晌,才道:“开!”
花椰蹲在坑外,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一边低头看着两具棺木。第一具被开启,一股冲鼻的恶臭差点把两位毫无经验的少年熏晕。二人急忙忙用衣袖掩住口鼻,正不知所措,眼前却垂下两条长巾。
二人抬头一望,是花椰解下了身上腰带和裹胸,二位少爷急忙接住缠住自己的口鼻,用力深吸,似乎花椰的体香还紊绕其上。
定了定神,二人向棺上看去,却见是一男子打扮,身着大红新郎装,尸身部分已经腐烂。二人又合力将棺盖盖上、棺钉扣入,同时望向另一具棺木。
——那么,就是这个了。二人互望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用力抬起棺盖。
和刚才的感觉,完全不同。
刚才冲出棺木的是恶臭,而这一个棺盖甫一掀起,棺盖中立即冲起一股y风,那一瞬间花隐寒觉得似乎身边就有一个身着大红新娘服的女人正恶狠的瞪着自己,急忙转头去看,却又也没有。
花隐寒又转回头,见石千躍也正向另一个不相干的方向望过去,又转回头看自己。那额头上满是细细的汗点,想必自己也是一样。
二人深吸口气,将棺盖向一边掀开,向里望了一眼,二人皆不由自主的“啊”一声惊呼。
这时天色早已大亮,可以清晰的看到,棺中,果然躺着一个少女。大红的新娘装,没有盖盖头。正因为没有盖盖头,所以才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新娘的一双眼——已经开始腐烂的一双眼,眼珠高高突出眼眶之外——高到她的眼睑完全没办法合住——用力向上翻着,以至于她的眼仁,仅仅能在眼眶的最边缘,看到一丝黑边。她大张着口,舌头长长吐出口外,高高露在唇外的牙齿早已发黄,咽喉内全是因尸体腐烂而淤积的黄色浓水。
可以明显看出,她是被人用极大的力量,用绳或类似的东西,绞动颈部,活活勒死的。
这个女子非正常身亡,而是被人杀害,这是毋须置疑的了。
二人不敢多看,皆力爬出坑外,取下遮面物大口呕吐。花隐寒不但呕吐,还禁不住落泪:“怎么办?怎么办?躍兄!我父母……我父母……他们果然杀人了!”
——你真想救你妹妹吗?——即使……这样,可能会得你的父母,走上绝路?
那白衣少年果然预见到了一切!花隐寒止不住掩面哭泣。该怎么办?是要妹妹死,抑或是要父母——甚至家族,走上绝路?
石千躍也难以克制身体的战抖,大声道:“未必……未必就一定是被你父母杀死!”他转回头,想看看花椰的意见,却见花椰转回了头,目光看向了一个无关的地方,表情却不见得如何恐惧。可她看的那个方向,明明是一片荒凉,甚么也没有。
石千躍大叫:“花椰?”花椰却似没听到一般,毫不理会,甚至向着那个看去的方向转过身。石千躍又叫:“花椰,你要去哪里?”花隐寒这时才听到一点不对劲,抬起头来,只见石千躍已经跑到花椰身边,扳住她的身子,连声道:“你要干嘛?你在看甚么?你要去哪里?”
花椰伸手指向自己看着的方向,道:“那里有人。”
二人同时向她看着的方向望去,却只见一片荒凉。花椰似乎还想向那个方向走,石千躍拉住了她,道:“现在要想想办法,这具尸体要怎么办……”花隐寒也走了过来,颤声道:“躍兄……我该……我该怎么办?”他浑身都在发抖,竟站立不稳。
石千躍本想报官,但看到他这般神情,却又实在不忍,扶住他的肩道:“寒兄弟你冷静一点,咱们找个道士甚么的做做法……”转头却见花椰又向那个一无所有的方向转过头,有些急道:“你不要再添乱了行不行?”
花椰却回过头道:“‘他’过来了。”
石千躍道:“甚么?”花椰继续淡然道:“‘他’向这边走过来了。”
石千躍还待再问,却突然觉得没必要了,因为他也已经看到了。大约是一个道士罢,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接近。
那人身着蓝灰色道服,头上挽了三个髻,背后背着一把宝剑,两鬓花白,长冉飘动,似乎在走,可他走的和飞一般快,待石千躍看到有人,只一晃眼的功夫,这人便已经来到三人近前。
看到有怪人出现,花隐寒也急忙站直身子,同石千躍一齐向这道士望去。那道士走到近前,以袖掩口皱眉道:“太重了,煞气太重!这是怎么回事?”
怎生的如此巧合?石千躍和花隐寒都吃一惊。正想着要找个道士来做超度的法事,这道士便来了!石千躍很觉诡异的向花椰望了一眼,她之前就说甚么有人要来,她与这道士又有甚么关系?却她垂下双目,后退了几步。有客来而主人在的时候,她这婢子是没资格抢话说的。
(_)十九章 玄羽道人
石千躍转头见花隐寒一直抖战,便替他揖手道:“道长!你一定要救舍妻与我二人家族之性命!”那道人却道:“贫道只想知道,这个新娘是怎么回事?她是怎生死的如此冤枉?”
此时石千躍因为要追花椰,而花隐寒则是为了追石千躍,都已经离开墓x有一段距离,那道士根本却连墓x边还未靠近,便突然问出新娘的事,石千躍本来还有些疑虑,此时却全然信服,很简要的把新娘的事情向道士说了一遍,他虽然只将往事以“我也不甚知情”为由简要带过,却很巧妙的已经将所有过错推到了花家头上。只说到如今自己因为全不知情,娶了花家的小姐,那小姐若是死在自己家中,自己的家族也被他花家连累,全完了。那道士点点头,花隐寒“卟嗵”一声便冲那道人跪下:“道长!请您作法,消与了这新娘的冤气,救我妹妹性命罢!”
那道士双眉倒立,怒道:“咄!你双亲干的好事!自以为可以用钱买到一切,家大业大便不怕报应么?孰不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八字箴语么?”
花隐寒揖手道:“道长!若是天报,晚生是双亲之子,理应替父母承担,愿只报晚生一人便是!晚生的妹妹何辜?他……他石家又何辜?为何报应却在他们的身上?望道长明鉴,救救他们!”
石千躍也跪下身道:“道长!求道长施法,超度冤魂,救我娘子与全家之命!”
那道人长叹一声,道:“也是,报应来了,得报者却又无辜。冤冤相报何时了,此恨知多少!贫道路过此处,得遇此事,也是上天注定。罢了!贫道就指点你们一条明路罢!”
花隐寒道:“可是,可是道长若不作法……”那道士又瞪眼道:“尔等无知!此等冤死的亡魂,要作法超度,少说也要三日三夜!如今你那妹妹,可等得了三日么?”花隐寒刚放下的心又高高提了起来,连连叩首:“还望道长救人!”
那道士以手抚须道:“现如今作法超度是来不及了,但还有一法,或许可行。”二位少爷同声道:“请道长指点!”
那道士道:“很简单,散财!——大约散够十万金,便可救你妹妹性命!”
“十万金!”二人同声高呼。十万金!大约相当于这个时代一个地主所能持有的全部资产!
那道士瞪眼道:“呔!十万金便可卖得你二人全家之命,难道还嫌多吗?”二人又唯唯叩首,不敢多言。
那道士说罢这头,便又转过头向花椰望去,身子只一晃,但来到远远躲着的花椰面前,皱眉道:“你是甚么?”
花椰这会衣衫不整——她的腰带和束胸都还在石花二位少爷那里,所以不方便见外人,远远躲在一个石碑之后。见那道士突然出现,微微皱眉,却只一福身,道:“奴婢花氏向道士请安。”
见她外衣只挂在身上,胴体隐露,胸前小r尖也隔衣可见;发丝散乱,粉面含春,显然不久前才与男人做过爱,那道长也微微有些尴尬,却仍不后退,又进一步,道:“你瞒不了贫道,你究竟是甚么?在这里做甚么?”
花隐寒已经奔到近前,侧身挡在花椰面前道:“道长明鉴!这是我们家丫头,从小便服侍我妹妹的贴身人。”石千躍也侧身过来,挡在花椰面前道:“道长请勿为难她!她只是一个下人丫头。”
那道长却皱眉,冷笑道:“你们二人都已受了她的媚!甚么普通丫头……”说罢后退一步,道:“也罢!也许这也是命中注定。”石千躍赔笑道:“道长严重,这只是一个下人,又能做出甚么事来?”花隐寒点头赔笑道:“正是。”
花椰不答话,她抬头,双目如水,直视那道士。那道士微微吃惊,盯着她看了一会,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弄错?这样清澈的……”他皱眉摇头,转过身道:“贫道法号‘玄羽’。以后有缘,还会再见。”说着突然又转身来一瞪眼,手指花椰吼道:“以后你若是敢有一点为害人间的意图,你看贫道怎样将你除去!”
说罢,那玄羽道士脚下一蹬,瞬间便退后了一丈有余,比平常人发足狂奔还要迅捷。那道人又一转身,足下不停,飘然便消失在三人眼界之中。
待那道士离开,二人合力把棺木的盖子盖回,花隐寒一直喃喃自语:“你是甚么?——为甚么不问:‘你是甚么人?’”石千躍以肩撞他:“喂,还不快快回家散财?”花隐寒一个机灵,急忙道:“不错!愚弟先告辞了……”却又有些不放心,踌躇道:“寒兄……你……你不会去报官罢?”
石千躍原本对花隐寒没甚好感,但经过此夜,他在内心,却隐隐已将花隐寒当作生死之交一般看待,大方的摊一摊手,道:“你信不过愚兄么?”
花隐寒在内心中,也隐隐将石千躍当作自己的亲哥哥一般,摇头道:“那愚弟就先告辞一步!”说罢一揖手,转身就跑。
花椰道:“二少爷……奴婢的腰带!”她衣裳尚且不整。二少爷却没有听到,已经远远跑开。石千躍脱下外衣,将下身还流淌着自己y体的花椰包住,伸手拿起土铲,将墓地上的土全铲回原位。把土铲回去比从下面挖出来要轻松很多,花椰不需帮忙。她脑中只来回寻思着那道士。
与那白衣人不同,这道士没有那么清晰的印象,但在她眼中,他却似乎一把快剑,令她觉得危险。
不能靠近这个人……否则,一定会受伤,一定会流血。
这是她的直觉。
不多会石千躍便将土填回,又在上面踩了几脚,牵花椰的手一同走回自己家大院。
不顾行人注目,因为他已满足。满足而幸福。
也许他自己也未发觉:他已被这个婢女深深媚惑,注定一生为她专情。
(_)二十章 冥婚
大早上花隐寒便回花家砸门进院,直奔主卧房。虽然说了“永远不要再回来”,可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爱子,看到花隐寒出现,花简予还是非常欣慰。谁知还未开口说话,花隐寒就突然跪在自己面前,连叩三个响头,道:“父亲,大娘!恕孩儿不孝!快快将家里的银钱都散了罢!”说罢跳起来,便开始翻箱倒柜:“房契呢?地契要怎么样散掉才好?爹娘,你们把银钱都埋在哪里了?”
一大早就这样父母拿钱出来,花简予脸都气紫了,跳起身抡胳膊便是重重一记耳光,打的花隐寒眼冒金星。丘氏也大怒道:“真亏得你也是老爷的儿子!没出息!咱们家老爷还没死呢,你就等不急花起老爷的钱了罢!哼!婢子生的儿子,总也脱不了贫贱气!”
花隐寒捂着面颊,心里突突直跳。他突然明白大娘其实一直对于父亲收了母亲做妾耿耿于怀,自己的儿子死去之后就更加嫉恨母亲和三娘。花简予大怒道:“你若有你哥一半的风范,还愁不能继承这个家吗?你是当老父我已经死了不成!”
花隐寒颤声道:“孩儿……孩儿亲眼看到了!”
二老一惊,同声道:“甚么?”
花隐寒颤声道:“孩儿昨日同石大少一起去挖了坟了,爹,大娘,我们……甚么都看到了!”
此言一出,丘氏眼冒金星,“咕咚”一声便倒在床侧,花简予大惊失色,后退数步,伸手指哆嗦的指着花隐寒,表情又惊又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近日来他们一直寝食难安,朝思暮想的就是这件事。去年,当成家立业之年的花唤春突然意外去世,做爹的花简予悲伤沉痛,做娘的丘氏更是哭的数度昏死。这是丘氏唯一的儿子,她对这个长子投注了太大的希望,太重的感情。在儿子的葬礼上,丘氏就似着了魔一般,一定要为儿子结门冥婚,要儿子在死后至少有个人照料。可是当日没有时间一一寻找适当的死者,日后再结亲要挖祖坟,太过费事,何况丘氏执意要“新娘”与儿子同时下葬。花简予与丘氏数十年夫妻感情情深爱厚,死的又本就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于是昧着良心,从乡下买来一个年龄合适的少女,用绳子勒死,与儿子凑成冥婚。
花简予颓然跌坐在椅中,手掌用力搓着自己的脸。当时的情景他还清楚的记得。
这种事花简予不敢让别人去办,就连从小一直跟着自己的老管家花贵他也信不过,他要自己去做这件事。那小丫头名字叫巧儿,圆圆的脸蛋很是可爱。她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花简予推说儿子无后,想找个强壮的女孩儿生个儿子,她家人便高兴的收了钱,巧儿虽不乐意,但也只好答应。花简予悄声带她回来,只说是丑事不可张扬,那女孩竟就乖乖的听了话,顺从的穿上了喜衣。但被告知自己的丈夫竟然早已身死,巧儿大惊失色,也许十数年来的女子卑下的教育得她竟然不懂得逃跑,只跪下来抱着丘氏的腿苦苦哀求,那哀求之声似乎现在还可耳闻。
——放过我罢……求你们放过我罢……
——放过我罢……求你们放过我罢……
——我还不想……我还不想死啊……
但为儿子之死已经心肠如铁的丘氏却看也不看巧儿一眼。她自己的儿子死了,她格外的嫉恨子女健全之人,她恨不得亲手杀死这个女子,只可惜自己是妇道人家,力气不够,还是由花简予动手,将她勒死。
二人又偷偷买来棺木,装了这女子的尸身,对抬棺之人只说是空棺,以后有了合适的死者再配冥婚。但棺材重量不同,抬棺之人又焉能不觉察,私下议论之时便被花隐寒听去只言片语。不过花家大,佣人也多,事后花简予仍不放心,编了借口把当时的抬棺之人打发回了老家,其余人甚少察觉。之后在花家大宅里,无人知得此事,也就不再有人说起。
花简予一直以为这件事只有自己和大夫人丘氏知晓,哪知道亲生爱女甫一出嫁,石千躍就上门退婚,说出“三日之后,新娘必死”的预言。本来花简予与丘氏还当事有凑巧,可事情越闹越真,他们二人也越来越怕。于是他们想借小竹之死假装大怒,石家不能退婚,哪知事情最后却还是败露在自己的儿子手上。
花隐寒用力掐了大娘的人中,将她也救醒,丘氏一醒来便掩面大哭。事后许久,丘氏回忆起当时所为,自己也时时从噩梦中惊醒,时常为当时自己的狠毒而心寒。但一想到爱子总算黄泉有伴,却又觉得极为安慰;痛失爱子的悲痛,似乎就靠这点一直支撑到现在。
“你这不孝子啊……”已经为此事心力憔悴的花简予似乎在瞬间又老了十岁,“你是非要亲手将爹娘送上刑场才甘心?”
花隐寒道:“不,爹,您听我说:我们,我们遇见了一个道人;躍兄他答应了不报官;只要散财,散够十万金……”
花简予根本听不懂,拧起双眉:“甚么?你们请了道人?”
花隐寒摇头道:“那道人是自己来的,他是、他是……”猛然一拍自己的额头,令自己镇定一点,道:“爹、娘,这件事暂时只有我、石千躍、花椰和一个名叫‘玄羽’的道士四人知道。石千躍已经答应了不报官,那道士看似不是凡人,花椰不必说,是咱们自己家的丫环,孩儿更加不会害自己的爹娘。您二老去年的所为,今日已报应在妹妹身上;如今若是放着不管,妹妹今日午后必死;要作法消除那冤魂的怨气至少也要三日三夜……”
丘氏颤声道:“你是说,珠儿……珠儿……珠儿也……”真是害人反害己!丘氏眼前一阵晕眩,又欲晕倒。花隐寒摇头道:“我们遇到一个会飞的道士!他说如今要作法消除怨气是不能够了,但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救珠儿的性命!”
此言一出,丘氏一个机灵坐直了身子,问道:“甚么方法?”
花简予立即道:“可是你刚刚说的……散财?”
花隐寒用力点头,道:“那道人说,只要散够十万金,妹妹就能逃过此劫!”
“十万金!”二老同时骇然惊呼。
(_)二十一章 荒谬的算盘
十万金!恐怕要散尽家财,才有这个数目!
提到了钱,花简予又来了精神,皱眉道:“寒儿,那道人……那道人究竟从何而来?他的话,焉得可信?”散尽家财,只为一个不知是否可信的道士的一句话?
花隐寒急道:“爹爹,估且一试吧!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花简予皱眉不语,微微摇头。
——不,他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就是放任花露珠去死。
为了女儿,散尽家财,搞不好还要赔上二人的性命和全家的威望,这笔帐要是还算不过来,他花简予也没资格管理这么大的家业了。
丘氏浑身颤抖,颤声道:“寒……寒儿……你能确保,在咱们家散尽十万金之后,珠儿能得救?”
花隐寒顿住。
能确保能得救吗?
他没有这样把握!
把全部的家当孤注一掷入无法确保的承诺里,值得吗?
“可是……”花隐寒颤抖的唇,轻声道,“可是这确也是唯一办法了……若是妹妹不明不白的冤死在石家……石家为保自己的声誉,还是有可能把咱们告上知府衙门,咱们还是得赔财……搞不好,还是得赔上一家老小的性命!何况……何况……”他又转头看向丘氏,“何况大娘膝下,现在不是只剩珠儿一个女儿才是了么?难道大娘不想能有人行孝膝前?难道大娘不希望百年之后能有人为自己送终?”
“你住口!”丘氏大声打断他,泪流满面。这个时代的人,把死后是否有人为自己送终扫墓,看的比什么都重。虽说花简予自己还有四子在世,而丘氏自己却只有这么一个闰女了。如果她真的也发生不测……丘氏不敢再想,又倒卧在床边。
花简予心乱如麻。的确,因为小竹就是在石家死的,如果珠儿再死在石家,花家不报官必受人怀疑,就算花家不报官,石家为表示完全与自己无关也一定会报官——不然以后哪还有会有姑娘敢嫁上门?他摇头,道:“得叫花富……得叫人,把那死新娘的棺木迁出来……让他石家……死无对证……”
“爹!”花隐寒不可置信的大叫。花简予摆手,叫他不必多说,他要考虑的,就是下来怎么和石家打这场官司。
丘氏早知事情必会如此,她头也不抬,趴在床上,只不停声的哭叫:“儿啊……我那苦命的儿啊!都是为娘害了你……都是为娘害了你啊……”
花隐寒还想做最后的努力:“爹爹,千金散尽还复来,妹妹……”
花简予瞪眼大声道:“好了!不就是一个女儿么!儿女为家族牺牲性命,本来也就是自己的责任!——还不快去把花贵、花富都给我找来!”
花隐寒浑身冰凉。
他怎么也没能想到,自己和石千躍如此辛苦的努力,结局却是父亲与母亲为了十万家财,硬要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去死!
比起打开棺材看到的那具女尸,父亲的心肠,居然更令自己感到恐怖!
——这真的是自己的父亲么?
真的是那个儿提时在花灯节上牵着自己的手,满脸慈祥的父亲么?
花隐寒步步后退,猛然转身一推门,狂奔而出。
石家!现在只有石千躍可以依靠了!他想。眼看日头越来越正,他的心也越沉越低。
到了石家门前,啪啪啪一砸门,门分左右,老管家石贵出来见是花隐寒,连声道:“二少爷,可不了不得了,贵府的新娘把丫环婆子全赶出来了,在房子里摔锅砸盆,谁也不让进……”
花隐寒一边往里闯一边道:“躍兄在吗?”
石贵道:“和个丫环如今都正在门前那守着呢,一直问我说‘花家开始散钱了没有’。”
花隐寒心中越发恐慌,跑到后院,果然见石千躍和花椰在新房的门前站着,见到花隐寒先是一喜,但看他的神色,石千躍顿觉大事不好。
“你父母……”他试探着问。
花隐寒摇头,满脸悲伤:“他们……他们……”他一直摇头,说不出话来。
石千躍用力搓着脸,苦笑道:“对,其实我也想过,如果会有这样的事,恐怕我也只会和你父母做出一样的抉择。”
新房的门从里面被销上了。花椰用力用肩膀撞门,门还是不开。花隐寒道:“斧头……斧头!躍兄,斧头在哪里?”
因为声音太大,这会已经聚了不少人围观,听他这样问,一个年轻下人急忙道:“我去拿!”却被一个老仆拦住:“在破坏新房可是大事,你先去老夫人请示一下。”那下人答应了去了。花隐寒心急如焚,找到房间的窗户,用力拍着:“珠儿!是哥哥!听到吗?你可千万别做甚么傻事!”
房间的窗户较高,花隐寒拍动窗户之后便想破坏它,只听里面露珠儿带着哭音,十分绝望的颤声道:“不!……饶了我吧……求你饶了我吧!
“我还不想……不想死啊!”
花隐寒听的真切,大叫一声“珠儿”,便听里面,似乎什么木制东西倒地的声音。
——是凳子!
围观的仆人不知怎么回事,不敢随便破坏新房,无人上来帮忙。石千躍大脚踹门,累的眼冒金星,喘息着扶门而立。他突然很愤怒这门是哪个木匠做的,做这么结实想干嘛!去拿斧头的下人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夫人程氏、李氏、余氏,见这阵仗吓了一跳,道:“你们干些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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