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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美味罗宋汤
“加班呗。”陆素瑶是全年无休,随传随到,工作时间对她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加班费又是多出的。”姚桃是真正知道东宫出入账的人,对别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深为不忿。
陆素瑶笑道:“还用在乎这点小钱?这回皇太子殿下看了经世大学红盒传报,一挥手就批了十万两。分六个月拨付。”
“每月一万六千两!”姚桃惊道:“这让户部上哪里去找这笔银子!”
“你还不知道?”陆素瑶有些意外。
姚桃站起身道:“可能是司礼监还没送过来,也可能是送过来了我还没顾上看。妹妹你慢坐,我先去忙了。”
陆素瑶起身送了送,旋又坐下,望着姚桃的背影满足地抿了一口清茶。
这里是宫中转为女官安排的庑屋。用以饭后喝茶休息。像陆素瑶与姚桃这样地位甚高,几乎等若外廷阁辅、尚书。但在宫内也没有单独固定的休息室,只是隔出了一个小间供她们共用。
说起来,这两个都是大忙人,一般吃饭都在自己公事房里,哪有空闲喝茶?今朝也真是节日之后的闲散风气尚未除尽,这才意外碰上了。不过从姚桃匆匆离去的身姿来看,节日已经彻底结束了。
陆素瑶起身出门,路过隔壁中层女官的休息室门口,看到一张张疲惫中带着笑颜的脸,犹在聊天说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这位传说中有可能会被皇太子点为“嫔”的女官,站直了身子,清晰利落地清了清喉咙。
诚如一鸟入林百鸟压声,世界一下子静谧下来。
还在休息的女官们怀着忐忑的心情,三三两两从门边溜出来,无声地朝陆素瑶福身行礼,快步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了。
陆素瑶最后检查了一下休息室,方才返回自己的公事房,开始工作。
检查工作任务;根据重要、紧急四象图分配工作顺序;合并、检查工作内容,制定工作流程;根据流程和需要确定工作时间表;将这份精确到小时的时间表交给皇太子殿下审批、修改;分配到侍从室的每个人头上,最后按时提交进度报告。
这就是陆素瑶一整套的工作流程,说起来并不复杂,但并非每个人都能处理好突发事件对既定计划的冲击。陆素瑶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拆拆补补的老妈子,既要满足各方面的需要,又不能让工作计划彻底崩坏。
地方官都向往进入中枢,走进权力核心,免去考成法这柄悬在头顶的利剑。京官却都盼望着能够外派地方,不用再看着分配下来的任务头痛。好歹地方上的考成法是自己上报的,但中枢分配下来的任务却是强压的。一旦不能按期完成,非但要扣考成分,每天还有人跟在后面催着。
因为现在各部门环环相扣,若是一个部司拖延时间,后面的部司无法接手,自然要催讨。前面完成的部司看不到结果,无法结项结算,自然也要催问。上面的监管部司要协调跟进写阶段报告,肯定不会放松。如此一来。一件事有三个方向来催,哪个部司能承担得起?
“姑姑。陆姑姑。”一个轻微的声音传入陆素瑶耳中,将陆素瑶从专注的工作状态拉了出来。
“你是谁?”陆素瑶不悦地看着这个给自己端茶来的小宫女。
“李明睿要补大理寺卿。”那宫女语若蚊吟,低声说完,将手中的茶颤颤巍巍放在陆素瑶书案上,福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陆素瑶站起身,“谁让你来说这话的?”
“奴婢不知道啊!姑姑饶命!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小宫女麻利地跪在地上,双泪横流。
陆素瑶也是在宫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自然知道这小宫女背后的人手段不弱。让手下人不敢出卖。虽然她大可以关起门来用私刑,但如此一来却也不明不白结下了仇隙。
“你出去吧。”陆素瑶仔细打量了这小宫女一番,却有些眼熟,想想应该是自己手下的杂役。没想到已经被别人挖去了,也不知道挖了多久,控制得有多深。
这就是内宫啊!
陆素瑶掀开茶盏,哪里还敢喝?连茶带水泼了出去。
看来。就连自己贴身的人都有些靠不住啊!端茶倒水如此重要的事,竟然让个外人来做。
——想将我当枪使,找错了人!
陆素瑶坐回椅子,突然觉得胸口发闷,重重拍了一下书案,只觉得手掌发麻。胸口才松了一些。
让她胸闷的非但有内宫中的钩心斗角,还有这则消息本身。
李明睿要补大理寺卿了!
大理寺古称廷尉,汉景帝更名“大理”,在唐高宗、武则天时一度改名详刑寺、司刑寺。国朝在洪武十四年始置大理寺,由李仕鲁出掌首任大理寺卿。洪武二十二年升大理寺卿为正三品。少卿正四品,丞正五品。
大理寺卿位列九卿。实在是个显赫的职位。
陆素瑶跟在皇太子身边,知道皇太子对于大明三法司的设置颇有微词。照太子殿下所著《原法》中的意思,刑侦审讯、诉讼、审判,当由三个不相隶属的衙门来分担。现在大明的三法司虽然管的严,抓人、审人却是不分的。
皇太子对于如何区分也有过简单的描述:即由刑部掌刑侦之权。破获刑案之后,交由都察院检查,作为朝廷的公诉人与刑犯对簿公堂,列明证据。
审理者便是大理寺。
在过去的两千年里,大理寺已经是个很重要衙门了,可以预见,从皇太子改制之后,大理寺的作用将更大,甚至朝过通政使司,与六部、都察院持平。
陆素瑶知道李明睿势必会进入皇太子的眼帘。
前不久,皇太子还对李明睿的《治古象以典刑论》大加赞赏。
在这篇论作中,李明睿考究了《尚书》中尧舜时期的法制典章,明确提出:“治古”时代,圣皇在位,一样要用法律和刑罚来治理天下、防夷猾夏、惩治奸宄。
这就为皇太子殿下以律令典章治理地方提供了道德、法理上的依据。
同时,李明睿驳斥了那些指责皇太子殿下“以商李申韩之余毒,乱圣人之法度”的人。
之前,那些人别有用心地将皇太子殿下刻画成商鞅再世,申、韩复出,欲行暴秦之苛政。
在这个问题上,朱慈烺真心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而且他虽然明知自己这样做不符合主流思想,但并不觉得自己就是错的。
现在李明睿站出来了,在他的《治古象以典刑论》的后半段,剖析了“法治”和“法制”的不同概念。
首先,尧舜那样的明君,是将刑法条律画成图像、书成文字,令人民知其行止,令奸徒有所畏惧。他们行的是法治,是真正公平如水的“灋”。而商鞅、韩非等人所提倡的法制,却是提倡“刑不可知而威不可测”,是让黎民百姓单纯畏惧头上钢刀,生活在恐怖之中的恶法。
“故以法治天下者,乃圣帝明王之属;以法制黎民者,乃独夫暴君之类。国朝太祖以《大诰》治天下之疮痍,养百姓,约百官,此法治于我朝之渊薮也。今皇太子奉行祖宗法度,申公明义,立公器,保邦本,岂商韩之辈可及哉!”
陆素瑶亲眼见到皇太子读到这段时,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遇到了久违的故友一般,简直就差抚掌赞叹了。这也促成她事后找了一些李明睿的文章,以备皇太子咨问。
因为工作岗位的关系,陆素瑶见过许多受皇太子殿下器重和信任的官员、武将,知道皇太子面对臣下的姿态一向低伏,不见高高在上的君威。然而李明睿却是个例外,他与皇太子殿下已经超出了人臣与君侯的框架,反倒像是一对知音,在无形之中相互呼应唱和。
由此看来,李明睿从山东按察使走上大理寺卿的位置,并不算是突如其来一步登天。
为何有人会对他步入九卿之位如此忌惮?甚至不惜暴露一颗埋得极深的棋子?陆素瑶心中没底,本想置之不理,却又觉得如此消极被动并非上策。恍惚之间,她突然想起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老太监。
或许该去请教一番……
陆素瑶想到的,便是布衣总管,刘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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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四三七 吟到真诗喜欲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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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爷子今年已经过了七十,在宫中没有任何职司,但是耳聪目明的人总能知道丁奥就是这位老爷子名下的太监。更何况只要不是瞎子,就知道刘老爷子是皇太子殿下身边第一私臣,故而有了“布衣总管”的名号。
陆素瑶工作再忙,也没有忽视这些高高在上的“前辈”。她很清楚,自己完全是个一步登天的“暴发户”。如果不是皇太子殿下表现得令世人震惊,她作为皇太子的性启蒙老师,这一辈子可能也就止步于“嫔”。别说参与机务,就算是不小心多说一句话都会被发配浣衣局。
现在这种状态,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不过要见刘若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老人家名副其实,一副大愚不化的模样,对外轻易不露脸。
几经辗转造就了个好机会之后,陆素瑶终于坐在了刘若愚面前。
刘若愚坐在主座,目光微闭,脸上浮现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刘老公,近来可都安好么?”陆素瑶不知觉间又有些忐忑,好像还不习惯作为刘若愚的客人。实际上她看到东厂提督站在一旁伺候,就已经心存敬畏了。这一刻,她才知道皇太子给了她多大的支撑。
“陆姑娘,咱家都过了古稀之年,精力不济,乘着咱还没睡着,说正事吧。”刘若愚悠悠道。
陆素瑶努力摆出个淡定的笑容:“刘老公,近来有个奇怪的风声,就连我这整日跟着皇太子的人都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
“该信信,不信就当风刮耳。”刘若愚不着痕迹道。
陆素瑶知道老人家是不会轻易指点晚辈的。就说她自己,难道会教育手下办事的宫女、宦官、秀才们该如何做事么?自己又没收人学费,又没喝人的拜师茶。凭什么教他们?一切都是看各人悟性,能留则留,留不住则去。
“多谢刘老公教诲,这真是千金难买老人言,小女子拜谢公公了。”陆素瑶话中有话,谦恭却不谦卑。
刘若愚很满意陆素瑶的悟性。难怪她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能知足与不足,这便是智慧。”刘若愚提点道:“你整日跟在皇太子身边,眼界虽高了,却也被皇太子这座大山遮了目。”
陆素瑶脑中飞快转动,福临心智:“让李明睿出任大理寺卿是圣上的意思?”
刘若愚嘿嘿一笑,就像是在温和地告诉小朋友:知道不必说出来,大人总该有点城府。
陆素瑶也自知失言,自嘲一笑,道:“小女子就是说话不过脑子。说来也怪。总有人巴巴地跟我说外廷的事,就好像小女子该知道似的。”
“那是人家想攀你这颗大树呗。”刘若愚轻笑一声。
“我都不过是盘树的藤,哪里能让人攀?”陆素瑶无奈地道:“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有些人看着是树,风一吹就倒了;有些人看着是藤,可就是能屹立不倒。”刘若愚打了个哈欠,端了茶盏。身后的丁奥扯着嗓子道:“送~客!”
陆素瑶当即弹身而起,对刘若愚福了福,道:“小女子多谢刘老公教诲。”
刘若愚点了点头。在丁奥的搀扶下往后堂走去,丝毫不管陆素瑶是否听懂了。
陆素瑶也不是天生就机智过人。只能将刘若愚的每句话都记住心里,回去之后慢慢琢磨。苦思冥想之后,她终于想通了一点:所谓没有恶意也好,想攀附也好,无非都是投石问路。在宫中不可能有真正的友谊和忠诚,是否值得别人效忠、结盟。看的都是实力——也就是根底。
那为什么要选择李明睿出任大理寺卿这个关节点呢?
皇太子殿下到了山东之后,几乎将所有官员都变相罢免了,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安插人手。大理寺卿位列九卿之末,上面还有六部堂官,都御使。通政使。这是大九卿,下面还有小九卿。关键点到底是在李明睿,还是在大理寺卿?
陆素瑶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注意力仍旧放回到了工作上。在她这个位置上,越发感觉到孤掌难鸣,需要自己的根底。然而事实却十分残酷,那就是她还没有培植根底的能力。
……
在宫内暗流涌动之时,李明睿仍然毫不知情地工作在山东按察使的职位上。
按察使司的全称是提刑按察使司,在蒙元时也一度称为“肃政廉访司”。顾名思义,这个衙门主要两个工作:一,提点刑狱;二,肃政廉访。所以在职权隶属上,按察使司是都察院在地方上的下属机构。
李明睿能够与朱慈烺产生精神共鸣,绝非偶然,更非天赐。
先是,他作为皇太子的老师,并不觉得皇太子有何出众之处。非但不出众,跟他自己,以及其他进士相比,皇太子在上的天赋有限得很,而且还耽于奇技淫巧之术,没有半点圣帝明王的影子。
因此在京师时,李明睿也曾私下跟李邦华评价过皇太子,而且评价不高。更倒霉的是,竟然被皇太子亲自撞破。
为了能够重新回到权力中枢,挽回自己的仕途,李明睿花了很大的心思找方向,后来还是因为他推荐的张诗奇受到重用,总算发现了皇太子殿下的弱点:任人唯才,不重出身德行。
这个“才”的范围太广泛了,从技工学院来看,皇太子仍旧偏好格物之道;从行政用人来看,皇太子重视干吏,乃至于酷吏丛生;从学术思想来看……这个实在乏善可陈,勉强可以算是亲近关学一脉。
哪一条路才是适合自己的走的呢?
终于,李明睿看到了《原法》。作为一个对大明典章极有研究的学者,本着溜须拍马的心态去读这本法理学著作,很快就由攀附之心,变成了由衷的钦佩之情。
“皇太子不谙《孟子》章句,而行文中颇得亚圣心得!真天然品性也!”
这是李明睿第一遍读完《原法》之后的感慨。当他读第二遍的时候,就已经从法哲学之中,读到了朱慈烺似隐若现埋藏着的司法体系框架。这个框架是根据后世大陆法系搭建出来的,而在学识渊博的李明睿眼中,这就是今人写的《管子》。
韩愈说:“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但随着明儒放弃了对唐宋儒学道统的执着后,他们发现孔子其实还有一位重要的老师。
以“仲”为字的管夷吾。
孔子本人对管子的推崇见于《论语》:“微管仲,吾披发左衽已!”
这句话难道是泛泛而谈么?正是因为孔子看到了管仲对诸夏做出的贡献,同时也精研了齐桓首霸中的管氏制度,从而发出的由衷赞叹。所以孔子在整改儒学时,大量引入了管仲的政治思想。法家之所以从儒家脱胎而出,也正是因为儒学体系内一直存有管子的影响。
儒家不齿法家,但对管子从来都抱有崇敬之情。
这就促成了李明睿第三遍再读《原法》。
这三遍读完,李明睿已经彻底从溜须的本意中脱离出来,由衷地希望效仿先贤,用这部《原法》,“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现年六十岁的李明睿,重又找到了求学时那颗火热的赤子之心,怎能让他不激动万分?于是他放下了手中正在编撰的私家国史,彻底投入了大明法理研究,探索如何让三代圣王之治,回归满目疮痍的神州大地。
朱慈烺没有读过《管子》,对管仲的认识也仅限于“管乐之才”这则短语。然而管子朴素的民本思想与朱慈烺来自后世的民生思潮能够形成共鸣。而重视民生,强调独立文化,排斥外部暴力,又与大明当前的社会环境也十分契合。
再退一步说,假设朱慈烺不是重生为皇太子,而是某个方伯藩镇,他也会毫不犹豫捡起“尊王攘夷”的旗号,徐图天下。
思想的冥冥契合,由此产生了和旋,让朱慈烺对李明睿恶感尽消,好感油然而生。
根据《原法》的思想,李明睿在最新的论述中也提到了侦查、检察、裁判的三法司分立。在中央一层倒还简单,刑部行使侦查权,都察院行使检察权,大理寺仍旧作为终审、审核机构,行使裁判权。
到了地方上却有些麻烦。大明的地方机构分为三使司、府与直隶州、县与散州。越到下面,朝廷的统治力就越薄弱,薄弱的结果就是行政官员身兼司法权。在府一级,明明设有推官,但知府仍旧有决策权。到了县一级,知县直接坐堂断案,视典史如无物。
要想让三法司各司其职,关键点就是地方法司的建立。
李明睿为此深居简出,利用自己的职权,有意地将山东按察使司分了三块,一块专管府县警察局,侦缉各类刑案;一块沟通监察御史,监督府县官员,接手警察局的刑案;最后一块便是联络各府推官,审理裁判。
这种做法固然不错,也在他的职权之内,但是痛苦之处在于皇太子将大明旧官撇到了一边,地方官吏根本不足数。许多府县都是一套班子,什么都管,比之甲申之前的状况还要混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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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四三八 吟到真诗喜欲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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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素瑶再次跟姚桃坐在一起喝茶时候,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选择。
在一番思索之后,她最终选择了在女官之中寻个盟友。
地位与她相当,资历又相近的女官,只有姚桃一人。
而且不管怎么说,两人都算是刘姑姑门下出身,多少有些香火情。
若说之前有过间隙,说白了就是争口气,无关政治。眼下既然有可能被卷入政争,还是得互相扶持一把。
“妹妹我就不信,姐姐那边没人去说?”陆素瑶面对姚桃的时候从容了许多,不像对着刘若愚那般谨小慎微。
“倒是真没人来跟我说这些闲话。”姚桃有些坐不住,户部那边一大堆事呢,重要报表都要她的签章,碰上感觉不对的还得她自己算一遍,哪里有闲心听这个?
“我是真心求教姐姐,怎地我就摊上这种是非事了呢?”陆素瑶无奈苦笑:“这事吧,你说理会它,却明明与我无涉。我又不认识那个什么李明睿,而且没头没脑的怎么理。若说不理会,却又知道了,总是忍不住去想:到底是什么人,存的什么心,想借妹妹的手做些什么?”
姚桃抿了口茶,突然笑道:“你倒是比我还要耳目闭塞了,小通政先生。”
“小通政?”陆素瑶浑然一愣。
“看吧,看吧。”姚桃笑道:“天天只跟着殿下,不解民风了吧。什么本子不是你交上去的?殿下的令旨多半也是你传下去的,这不是殿下身边的通政使是什么?”
陆素瑶不由腰板一挺。听得浑身酥麻,嘴上却道:“可别如此消遣小妹。国家名爵焉能如此玩笑。”
“呵呵,外面剃头的叫待诏,摇铃的叫郎中,端茶倒水的都是博士,谁还真计较了?”姚桃话里有话,意思就是劝陆素瑶既然做了那个事,就不要怕担那个名。
陆素瑶也不纠缠,道:“就是真的通政使。也轮不上风闻言事,总得有个本子吧。”
“有本子岂不是贻人话柄?”姚桃挑了一眼,又道:“好妹妹,姐姐只劝你一句话:咱们若是没了千岁在后面撑着,那就是什么都不是。有什么念头,与其私下琢磨,不如跟殿下去说。”
姚桃站起身。招呼也不打就往外走去。她想起了自己离开内宫时候的情景,想起刘姑姑那句“把我们都忘掉”的警告。忽然之间,她好像悟到了些什么,再低头一看,身上四品文官的官服竟如此扎眼!
——私人啊私人!我也只有恪守殿下私人的身份才能立足啊!
姚桃紧紧掐了掐自己的虎口,提醒自己须臾不可忘记。
陆素瑶拿姚桃的提醒跟刘若愚的提点相照应。眼前豁然开朗。管他背后有什么人,存什么心,告知殿下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殿下早就下令宫中朝中禁私传消息,对于人事任命这种归类为机密的消息,尤其不能轻传。
既然被她撞到一例。付诸法司是必须的!
陆素瑶收拾心情,直奔朱慈烺的书房。她逮着个空。以秘书的身份信步而入,行礼如仪,道:“殿下,臣有事报。”
“说。”
“殿下,私传朝廷机密,是该交由东厂管还是锦衣卫?”陆素瑶问道。
“东厂。”朱慈烺简单明了:“锦衣卫是刺出去的剑,东厂是护心镜,是何事?”
“哦,臣只是生怕处理失当。”
“是你举报有人私传李明睿出任大理寺卿的事?”朱慈烺先点了出来。
陆素瑶浑身过电一般,突然想起当日丁奥这位东厂提督太监就在现场,身上登时泛出一层冷汗。
——还好,还好,刘老公那边还是护着我的。
陆素瑶心中暗道。
“这事其实你日后也会碰到。”朱慈烺道:“也不用太紧张,现在宫女管制放松了,难免会被外面人钻空子。”
“是……”陆素瑶垂下眼帘,心中更加庆幸:若是东厂直接抓到自己手下人,而自己一无所知,那不是更糟糕?
“不过你既然问了,我也得跟你说一下这事。”朱慈烺朝陆素瑶招了招手,一指旁边的椅子:“坐。”
“谢殿下。”陆素瑶上前挨边坐了,一副聆听训示的模样。
“放松些。”朱慈烺笑道:“就当是闲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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