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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美味罗宋汤
看完了军服方案,朱慈烺还记得兵役征兵的问题。
秦良玉对此道:“如今在山东还是以劝募宣传为主,部下传来的消息都说百姓对于‘兵役’十分警惕,许多地方甚至有人诈死销户,各府县也希望军中能够辟谣,以安顿民心。”
朱慈烺脸上不由一沉,问道:“总训导部有何对策?”
“如今除了大肆宣扬从军的好处之外,我部也暂且想不出法子。”秦良玉顿了顿,道:“殿下,如今还有许多地方并未编户齐民,能否以神京光复为界。之前光复的地区,登录户口则免徭役,之后再登录户籍的,便要服兵役。”
朱慈烺微微摇头:这个时代的官民都误会户口登记就是为了抓徭役收人头税,却不知道人口数据对地方管理、资源分配、国家政策的重大影响。如果只为了征兵就放慢人口统计的速度,实在是买椟还珠,不知轻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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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四九八 春来雨露宽如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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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最近总参常有疑惑,为何宁可放着大量的壮丁不征用,也要推行编订户籍呢?既然不让他们服徭役,那么订了户籍又有何用?”永王朱慈炤嘴边已经长出了一圈黑黑软软的绒毛,个头明显高了许多,隐约还能看到喉结。
他也如同朱慈烺当年一样,放慢语速和声调,压抑地度过自己的青春变声期。
朱慈烺径自走到殿门外,看着蒙蒙亮的天色,手扶汉白玉雕栏,道:“你能明白什么叫国家么?”
“吾土、吾民,吾父、吾子,是为国家。”永王流利地吐出《虎贲报》几乎每期必印在报眼的一句话。对于广大的将校官兵而言,要理解国家不用太复杂,只需要记住这“四维”就足够了。
我所居之广袤土地,共生之亿万百姓,这就是国;
我父亲所遗留给我,我日后遗留给子孙,这就是家。
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被这一横一竖,一大一小的四个维度都囊括期间。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那朝廷呢?朝廷是干嘛的?”
“圣天子代天牧守四方,朝廷百官是天子的臣下,辅助天子。”永王在回答时不由腰杆挺直,双腿紧绷。
“这就是为何要订立户籍了。”朱慈烺道:“抵御外辱,只是朝廷的一个责任。朝廷还要教化百姓,哪里应该多派教谕,哪里应该抽调儒学,这是否跟某地少儿多寡有关?朝廷还要抚养百姓,那么江南重商,是否要从湖广调粮?今年丰收,是否会发生谷贱伤农之事?若是发生灾荒,该调派多少粮食?附近州县有多少民力可以聘用?这些是否都要先知道人口多寡?”
永王眉头纾解开来。道:“皇兄所言甚是。慈炤只是一门心思在兵力上,却没想到国家还有如此之多的民政事。”
“这些还是浅层的。”朱慈烺轻拍着雕栏道:“户籍上有年龄有男女,是否都能适龄婚配?每年人口增减,也能看出地方守牧官员的尽力与否。若是人口多而田地少,还要适当疏导,引领移民。这些都是国家大事。朝廷职责所在,绝不能放任。”
永王的的佩服变成了仰慕,道:“皇兄,那黄老无为而治果然便是不对的吧?”
“黄老所谓‘无为’并非朝廷什么都不要干。而是朝廷、守牧不能凭自己喜好、奢欲、政绩为所欲为,强调的顺民施政。譬如河南丰收而淮北歉收,便引河南之粮养淮北之民,自然而然国家安泰,这便是无为之治,绝非说什么都不要管、不要做。否则汉高祖还设官作甚?直接让百姓自生自灭罢了。”朱慈烺笑道:“你现在想的还挺多啊。”
永王略带苦恼道:“最近总有种懵懂之感,但又说不清楚,便什么书都抓来看看。”
“到了你这个年纪有各种想法也是正常的,不过我倒不建议你看太多书。”朱慈烺道:“你所看到的书,其作者都是专治一家,乃至于精通。对你来说太高太远,你看来看去都是似是而非,最终仍是一团乱麻理不清状况。”
永王眼中一亮:“还请皇兄指教!”
“实践。”朱慈烺道:“放下。去最底层走走看看。与其考虑某个政策是否得当,不如去感受一下这个政策最终带来的影响。你在总参也呆了这么久。想过下旗队否?”
“我能领兵么!”永王振奋起来。
“先去考个文凭,然后换个别名去投军。别说自己的身份,这才能看到最真实的一面。”朱慈烺道。
永王脸上微微泛红,激动之中裹着向往和畏惧。
——如果没有了王爵,没有天家身份,我是谁呢?我能做什么?我将面对什么?
朱慈炤紧紧攥紧了拳头。道:“皇兄,我大约明白了。”
朱慈烺笑了笑。
“皇兄!”身着朝服的坤兴一路提溜着裙子小跑出来,毫不顾忌地扬声叫道:“母后叫你准备行礼啦!”
“哦,就去。”
……
崇祯十九年八月十三日,灵台说是吉日。宜婚嫁,也就是皇太子成婚的日子。
在此之前已经完成了纳采问名、纳徵告期册封等诸多程序,不过都是宫中女官和鸿胪寺在忙,朱慈烺甚至连正副使的人选都没有过问,事后才知道正使是太子太傅、衍圣公孔胤植出任,副使由太子太师、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吴甡充任。在纳徵告期册封礼之前,是由驸马都尉巩永固告太庙。
皇太子妃早在到北京的时候就悄悄和父母住在了宫外,配合完成了上述步骤。
直到八月十三日亲迎日,朱慈烺不得不完成最为繁琐的礼仪程序。他本想让人代迎,只是看看崇祯的脸色就知道这只能当做笑话说过算了。
在出门迎亲之前,先要行醮戒礼。这是婚礼之中最为繁琐的一道程序,一大早就要到中左门前的丹墀内,太子幕就设在彼处。又有皇太子受醮戒位,在御座南面,朝北向。丹陛上设有皇太子拜位,一样朝北向。
有赞礼二人站在皇太子拜位之北,东西相向;知班二人站在赞礼南面,同样是东西相向。又有酒馔案于醮戒位的东面稍北,设司爵司馔各二人位于酒馔案的南面,朝西向。
执膳内官先前已经准备好了金爵果盒。醮戒礼举行当日,鸿胪寺赞引二人具朝服,与东宫侍从官先到文华门前,等朱慈烺出来,行叩头礼。
朱慈烺在赞引和侍从官一道由皇极左门入至幕次,换上衮冕等候。
鼓三严之后,崇祯头戴通天冠、绛纱袍出来,在鸿胪寺所请之下升座。等崇祯驾御皇极殿,教坊司作乐、锦衣卫警跸,文武官盛服行叩头礼,分班列侍如同常仪。
等雅乐止住,朱慈烺才能从幕次出来,在赞引和侍从官引领下至东阶下。侍从官只能走到这里止步,接下去由赞引导引朱慈烺由东阶上行,到丹陛拜位北面站立,随着赞礼赞鞠躬、四拜四兴,然后平身。
接下去赞引便导引朱慈烺由皇极殿左门进去,就醮戒位北向站好。司爵斟酒以进,赞引赞跪,朱慈烺便跪,赞搢圭,赞受,无不遵守。
司爵是站着将酒爵授于朱慈烺,朱慈烺啐饮一口,将酒爵给内使。内使必须跪受酒爵,退后置于案上。
司馔要跪着将果盒呈给朱慈烺,朱慈烺虽然有些饿,却也只能取少许吃。等朱慈烺吃了,司馔者才能起身捧着果盒退后放置案上。
这时候赞引方才唱道:“出圭。”
朱慈烺总算等来了整个醮戒礼的核心,抽出玉圭,握持手中,聆听戒命。
崇祯满面肃穆,做出命令的口吻,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
这几句诫命三千年未变,朱慈烺按照之前背过的“切口”应答道:“臣谨受命。”
“俯伏、兴、平身……”赞引唱道。
朱慈烺做完全套,才算是领受了皇帝的诫命。赞引仍导引他由左门出,回到丹陛上拜位立定。赞礼又赞“鞠躬、四拜四兴、平身”等礼,算是礼毕,教坊司作乐、警跸,崇祯走下御座,头也不回地返回宫内,直等他身影不见,宫乐方止。
朱慈烺却还不能退场,得随赞引从东阶降丹墀,由东宫内外官偕导从由皇极左门出,至午门外幕次易服,这才算完成了整个醮戒礼。
与此同时,已经被册封过的皇太子妃的醮戒礼是在皇太子妃府举行。
周后与张后最终选定的皇太子妃姓段氏,祖籍湖广。其祖上从太祖高皇帝征战有功,世袭四川雅州千户所千户。其七世祖迁至绵州,世代务农,其父段兴国举于乡,崇祯十六年授山东青州府昌乐县教谕,后随驾待用,适逢宫中选皇太子妃,由此得进。
亲迎日当日,段氏家中先在祠堂陈设祭物,段氏服燕居冠服,同父母到祖宗神位前行礼、奠酒、读祝。礼毕之后,家中年长的执事者备好酒馔,让段氏饮食。段兴国与妻子坐于正堂,女执事引段氏到父母面前,各四拜。
段兴国坐得有些不安,想想女儿今日就要入宫成为皇太子妃,若是不犯错基本也就是未来的皇后了,心中感慨万千,却毫无头绪。过了良久,段兴国才在执事提醒之下,告诫道:“尔往大内,夙夜勤慎,孝敬毋违。”
段氏之母本没读过什么书,一时紧张又忘了自己的训辞,良久才憋道:“听你爹的……”
一旁贴身服侍的丫鬟连忙在主母耳后低声提醒道:“奶奶,是‘尔父有训,尔当敬承’。”
太子妃母眼泪都出来了,只得哽咽重复道:“尔父有训,尔当敬承。”
“诺。唯恐弗堪,不敢忘命。”段氏垂首受命,然后再次拜见诸尊长。醮戒礼成之后,段氏改服翟衣,等候朱慈烺的亲迎。她一直听说皇太子如何英明神武,挽救国家社稷,然而此刻却谈不上有甚期待,或许是被困于行在的数月光阴,已经将心头那抹少女情怀彻底抹得干干净净了。
朱慈烺并不知道皇太子妃那边的进度,只是木然地随着赞引的赞唱,换上皮弁服,登上成化二十三年新造的辂车,在吱呀声中缓缓出宫迎亲。(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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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四九九 春来雨露宽如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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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给段氏一家安排的府邸并不远,就在长安街上。朱慈烺端坐高辂之上,只担心这辆年仅一百五十九岁的新车难以承受太远的驱驰。回头看了一眼侍从捧着的大雁,朱慈烺收敛颜容,心思却飞到了兵员拓展和兵役制度的问题上。
亲迎礼虽然繁琐,但因为身份使然,不需要再有那么多跪拜俯伏,也不会有后世那样女方家堵住门不让进的情况。听说唐朝时天家婚礼一如士大夫家,十分热闹,这让朱慈烺颇为感谢太祖高皇帝对皇权的空前加强。
——如果能够登个记就算成婚,那该多好!这些不能给大明复兴项目带来任何实惠的礼仪实在无聊透顶!
朱慈烺一边计算着婚礼程序,一边从内官手中接过大雁,祭奠在案,行礼如仪。
一应礼仪行过之后,皇太子妃升轿,朱慈烺升辂车前行,返回宫中。到了午门外,仪仗侍卫官舍官军就此止步,太子妃段氏仪仗可进入会极门内等候。内官早已跪请朱慈烺降辂车,导引进入幕次。等段氏到了之后,内官又跪请皇太子揭帘,让太子妃降轿。
随后朱慈烺走在先行,内宫执事用帷幕拥护皇太子妃段氏跟随,都步行入会极门内。朱慈烺在门内换乘舆先行,女官跪请皇太子妃升轿后行。待到宫门口,朱慈烺再降舆等段氏到来,女官跪请皇太子妃降轿,入幕次俟行合卺礼。
朱慈烺在挑起幕帘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皇太子妃段氏的容颜,并不像传说中的新娘子有红盖头、珠帘之类的遮挡。只从相貌上看,段氏的容貌不能算是天姿国色,但绝对是无可指摘,完全符合明朝皇后的容貌要求,就算审美观差异再大的人。都无法违心说她不好看。
然而正是这样标准的容貌,让她失去了让人惊艳的机会,只能朝耐看方向发展。
朱慈烺只是扫了一眼,旋即按照礼仪举止,先登乘舆。
段氏头戴九翚四凤冠,身穿翟衣。身形微晃,玉佩叮当作响。她不敢与皇太子对视,直等朱慈烺将要转身的瞬间方才飞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传闻中整个天下仅次于皇帝的男子。
那一眼还不曾看真切,留给段氏的就只有一个毫无特殊之处的背影了。
两人先后到内宫门,入幕次,早准备好的几案上放着两爵两卺。段氏在帷幕的拥护下,先入幕次整理妆容,然后由女官导引至内殿门面向东面站立。此时她才看到皇太子正站在自己对面。身形匀称,容貌端庄,既无轻浮之色也不见暮气沉沉,既没有梦中吞吐**的气势,也没有幻里歌风吟月的风流。
年轻的段氏明知道皇太子是个十七岁的青年,然而此刻看着,却怀疑眼前是一尊极似真人的雕像,没来由地心中腾起一份惊惶恐惧。
这或许是因为这个深沉似海的皇太子。也或许是这个永远走不到尽头的皇宫紫禁。
二人相对站立之后,皇太子两拜。皇太子妃四拜,赞引方才唱道:“升座。”
有女官执事二人举馔案进于皇太子和皇太子妃面前,司樽取了金爵,酌酒以进。
朱慈烺与段氏各受爵饮下,女官又进馔。吃过之后,女官再以卺盏酌酒合和进呈。饮罢,又进馔。凡此三举酒馔完毕,执事者方才撤去馔案。
赞引再让皇太子与太子妃就拜位相向,对拜两拜如同之前的礼仪。
礼毕之后,皇太子的从者馂——也就是分食——太子妃剩下的馔。太子妃的从者馂皇太子之馔。然后朱慈烺才入宫更换礼衣,段氏也随女官入宫换上常服。
——这就是要洞房了么?
古之嫁娶有七礼,段氏在家的时候已经学习过了《礼仪》、《集礼》、《会典》等权威教材中关于前面六礼的部分,也就是到亲迎截止。第七礼为夫妻敦伦之礼,被孔子以不合时宜为由删除不论,女子只有在出嫁前才会由母亲私下传授。
然而母亲说得云山雾罩,基本意思就是:“听夫君的话就行了,他知道该如何做。”
“若是他不知道呢?”段氏当时很担心地问道。
“早早就有宫女教会他的。”母亲大人言之凿凿。
段氏因为母亲的误导,真以为这种事乃由宫女启蒙,到了钟粹宫却发现这里的宫女要么长得粗壮丑陋,要么年老珠黄,非但有五六十岁的老妪,即便是年轻点的也都在三、四十开外。这些……别说堪用,就是入目都有些不堪啊!
——莫非皇太子殿下喜欢南风?
段氏将目光投向几个内侍,却发现也都是老成持重,两鬓花白之辈,并无少年狐媚夹杂其中。
——会不会皇太子没有学啊?
段氏紧张起来,随着导引的女官退出屋子,她的双手掌心都渗出汗来,悄悄在褥垫上擦了擦。
不一时,朱慈烺终于得以回到了自己的寝殿,进门之后发现大红喜烛烧得极旺,平日案头的书都被规整到了书架上,屋里还多了一个人坐在床上,见自己进来竟不起身行礼……实在有些不习惯。
——他如此看着我作甚?是要我起身相迎么?可刚才女官说我不能动呀……
段氏越发紧张起来,这回就连鼻尖上都渗出了点点油光,在烛光反射下竟似一块混若凝脂的油玉。
“呃,你坐,不用管我。”朱慈烺想来想去终于憋出一句话来,说完之后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太合适。
不过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
难道淫笑着上前托起皇太子妃的下巴:“小娘子,小生这厢无礼啦,嘻哈嘻哈嘻哈~”
朱慈烺光想想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段氏坐在床上,脚尖点着脚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甚至连称谓都有些模糊。
——是要现在就脱了衣服同房。还是先聊点什么?
朱慈烺前世身为工作狂,对女性的认识也十分浅薄,如今想起来更觉得遥远。正努力寻找话题的时候,终于想起来:先问名字吧!
“你叫什么名字?”朱慈烺问道。
“臣妾童名倩倩。”段氏应道。
“喔。”朱慈烺道试着读了一下,觉得叠字读起来真不顺口,而且太轻佻了。他道:“日后我叫你小倩吧。”
“谢夫君赐字。”
“不客气。”朱慈烺坐到了段氏身边。道:“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段氏颇有些奇怪,怎么皇太子对自己莫非半点都不知道么?不过她还是温柔答道:“妾还有一个妹妹,比妾小三岁。”
朱慈烺点了点头。“父母双全,没有兄弟”这是太子妃选择标准中最好的状况。因为姐妹总要出嫁,那是人家家的人,不存在外戚,而兄弟则是最可能惹祸的外戚。
“嗯,我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朱慈烺道。
段氏忍不住掩口笑道:“臣妾知道啊。天下人都知道啊。”
“唔,那就好。”朱慈烺轻轻点了点脚。
段氏很不明白,这就好在哪里了?
“既然都彼此都这么了解了,那么咱们开始吧。”
于是,就这么开始了。
于是,就这么结束了。
翌日一早,皇太子冕服,皇太子妃翟衣。朝见帝后,以及皇伯母。
赐宴。
再次日。皇太子妃翟衣侍奉皇后、皇伯母进膳——只是从尚食手中接过膳食,然后放在案上而已。这便是民家“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的盥馈之礼。因为不是段氏亲手做的,也不用考虑周后、张后是否合口味,自然也不用找坤兴来尝了。
到了第四日,便是庙见。
只有到太庙中祭拜了祖宗神灵。新妇才算是真正成了朱家的人。
段氏一早醒来,身边已经空空,这几日来皇太子与她同床共寝,但似乎两人从早到晚就没说过几句话。回想起在家中时候,父母总是谈笑风生。妹妹也是鬼灵精怪的开朗性子,自己似乎永远都在呵呵傻笑……皇宫里的生活实在是闷到了极点。
虽然婚礼还有庙见和接受庆贺之礼,但朱慈烺已经早早结束了婚嫁,展开了各项民政工作,尤其是对纸币的样币进行审核,对银行的命名、制度进行规划和商议。人的精力有限,每天接见数位大臣,穷思竭虑,哪里还有精力跟个完全说不到一起去的小女孩聊天?
等朱慈烺一早见到新婚妻子眉间显然易见的抑郁之色,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不够温柔体贴。然而这种十七岁的小女孩,在朱慈烺前世就已经多年不曾打过交道,如今又隔了十余年,更是无法沟通。
于是,朱慈烺用了个老套但是有用的法子。
“今日咱们要去庙见祖宗,趁现在空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朱慈烺道。
段氏“孤苦无依”两三天,终于得到了温柔的关爱,油然腾起一股幸福的感觉,几乎热泪盈眶,侧耳倾听夫君给她讲的故事。
“你恐怕不知道吧,我家太庙制度混乱得恐怕能居历代之首。先是太祖高皇帝在内廷设了奉先殿,作为皇家私庙祭祀祖宗。然后成祖迁都北京,建了个跟南京一模一样的太庙,结果就是一国两庙,直到嘉靖年间南京太庙火灾,方才归为一庙。说起来汉朝的藩王也是封国可以建庙,但我朝的藩王却又不许了。
“说到藩王,世庙入继大统之后,为了将本生皇考睿庙送进太庙,与文臣们斗了二十年,也就是常说的大礼议。世庙将太庙制度从太祖、成祖同堂异室改成了都宫九庙,坚持将睿庙移进去与孝庙同祀。后来发生火灾,九庙焚毁,结果廷臣不肯出钱修,又改回同堂异室,结果睿庙也就理所当然地陪在昭穆。
“你知道昭穆吧?对,父昭子穆,以序轮排辈。唔!对了,世庙那个大礼议闹得沸沸扬扬,后面还有好玩的事呢。世庙担心自己大行之后,朝臣又将睿宗的神主迁出太庙,所以竟然让先走一步的孝烈皇后进太庙给他占位置——皇后本来都是先供奉在奉先殿,等大行皇帝入庙时一起祭祀。
“世庙就是要借着孝烈皇后占好位置,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将仁宗祧迁出去,这样等他大行之后,朝臣就算想要祧迁睿宗也做不到了。
“我们这一脉是睿宗之后,敬祖之心与世庙崇父之心一体,当然不会祧迁睿宗,所以穆庙之后依次祧迁的是宣、英、宪、孝诸庙。要轮到睿宗祧迁,得是……唔,正好,是我死后入庙——当然,前提是我得活着登极作皇帝。呵呵,好玩吧?”
段氏垂下头,艰涩地吐出两个字:“好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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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五百章 宣威布德民大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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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中,周皇后让人摆了一桌子的点心,几乎将甜食房里能做的名目都点了一份。张皇后也放下经书木鱼,摆驾过来,又让坤兴作陪,要与新妇聊聊家常。
段氏自然知道孝顺婆婆,也知道张后在后宫中的地位,对于坤兴这位小姑自然更加不敢得罪。虽然尊长和小姑都很和气,照顾颇多,仍旧很是紧张。她之前在行在等候消息的时候,可是没机会见到周、张两位皇后。
“我听说,春哥儿每天晚上都要弄到很晚?”周后面带微笑问道。
“小爷每日几乎亥时才睡,所以……弄得是有些晚了。”段氏满面通红,只是盯着桌面,好像在跟一桌子的点心说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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