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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美味罗宋汤
“我恐怕是参加寿宴的百姓中年纪最轻的了。”表兄得意地显拍道,丝毫没有想过为何朝廷会知道他带了那么大一块狗头金。
事实上,在张掌柜泄露了他表兄家书之后,在茶馆里负责掺茶倒水的金茶壶就已经将这故事写在了报告里,直达金鳞会。
金鳞会作为锦衣卫的外围组织,仍在运转之中,甚至还自己办了份报刊,名为《消息》,专门刊载一些旁门左道打听来的鸡毛蒜皮,以此贴补开销。因此上,朱慈烺才知道竟然真有幸运儿捡到了这么大块的金子,也因此才让人将金子赎买回来。
这狗头金放在其他人手中,最多只是个摆件玩物,而在朱慈烺手里,却是美洲开发大浪潮的时代号角。
张掌柜万万没想到,本以为被收入皇帝家库房的宝贝,竟然在大博物馆公开展览了。
展览当日,博物馆门口排起了三条长龙,曲折蜿蜒,仿佛整个北京城的百姓都来看了。张掌柜从画册上看到了那块狗头金,兴奋地在茶馆里好一番炫耀,见老唐垂头不语,大度道:“茶还是张某人请了!只要诸位街坊知道我张某人不是个好说大话的便好。”…
众人哪里管他那么许多,只要有不要钱的茶吃就好。
茶馆老板本来还挺高兴的,让金茶壶给每个人上茶倒水,抓落花生佐茶。谁知众人一碗茶吃完,纷纷要去博物馆看看实物,整座茶馆顿时门可罗雀,清静得让他揪心。
这回博物馆里也着实下了一番力气,专门清空了三座别院,用来展示从美洲带回来的各种奇珍异兽,最为醒目的还是金星碎屑——狗头金!
任何文字上的东西,都不如实物更有说服力。
这块狗头金往博物馆里一放,哪怕报上说美洲是由金子打造的,多半也有人相信。
从地理环境来说,美洲西部的确不是大明理想的定居点,但人们对黄金的**却绝非理智。在原历史剧本中,西部淘金热促成了旧金山等西部重镇的崛起,而现在,这股热潮也在大明酝酿。
越来越多的大家族都懊悔没有派出更多的人前往美洲,否则发现这块金子说不定就是自家人发现的。
还有人更多的人相信:既然有这么大的金子可以捡到,那么地下埋藏着的金矿矿脉多半也不是虚假传闻,完全可以去挖挖看。
在整个美洲展之后,申请购买美洲土地的人越来越多,而选择的地面却以山地丘陵为主,真正能够种田的平地价格反倒有所跌落。
谁都不想放弃成为金主的机会。)





金鳞开 七零七 战争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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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通讯条件极端落后的时代,各国其实都在自顾自地做对自己有利的事。。。 看最新最全小说
等到利益矛盾爆发的那天,也就是战争的降临日。
大明在国内大肆鼓动美洲黄金浪潮的时候,将北美视作自己的禁脔,殊不知已经触动了西班牙人的神经。
碍于北美数百万印第安人的存在,西班牙人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开发南美的工作上。当然,这也是因为南美银矿和金矿的收益更加直观,让人相信南美洲才是上帝钟爱的天堂,而北美只是一片野人占据的不毛之地。
这正好与朱慈烺对世界的认知相反,在朱慈烺的观念中:南美只有毒品和足球,而北美却代表着商业繁荣。
“我们必须与明政府交涉,以免他们偷取我们在北方的殖民地。同时也要避免重蹈荷兰人的覆辙。”撒比尼安诺?曼尼圭?德?拉若在信中提醒远在墨西哥城的新西班牙总督,不要与到来的明军发生冲突,因为即便新西班牙能够轻易摧毁明军在北美建筑的据点,菲律宾肯定不会得以幸免。
撒比尼安诺在隆景三年上任成为菲律宾总督——大家都这么叫,其实菲律宾并不是一个总督区,自然也不会有总督。他只是新西班牙总督区下辖的一个都督区,在中文中更恰当的翻译是都督或者督军。
因为身份原因,撒比尼安诺并不希望看到荷兰人的下场落在自己头上。在马尼拉的西班牙人为尼德兰乞丐们倒霉而欢呼的时候,只有这位督军亲自研究了整场战斗的行进过程,悲哀地发现如果明军要攻打马尼拉,将会更加轻松简单。
因为在吕宋岛上,已经有十万以上的中国人了。
是的。是中国人!而不是福摩萨的土著民!
这些中国人身在吕宋,但是与福建的家族往来密切。他们说的是福建话或是广东话,而非西班牙语。他们相信自己祖祖辈辈都是大明皇帝的子民,而非化外之民。他们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家乡没有足够的土地养活他们,如果大明皇帝愿意承担战争责任。这些中国人绝对会对身边的每个西班牙人举起刀子。
如今的大明皇帝还没有原谅之前的那场动乱。
撒比尼安诺担心的那场动乱并非万历时候的动乱,而是崇祯十二年,他的前任引发的又一次大规模屠华事件。那时候大明也在风雨飘摇之中,朱慈烺甚至没有听说吕宋岛发生了这样的惨事。以至于当他知道的时候,再发表声讨文书已经嫌晚了,只能默默记在心里。
这种情况下,大明与西班牙的关系是十分紧张和微妙的。一方面大明保持了克制,继续吸纳新西班牙的白银;一方面则是西班牙壮着胆子,继续维持菲律宾的殖民统治。
而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已经被打破。大明的船只要担心航向澳洲的安全系数,同时还需要更多的土地种植橡胶树,而棉兰老岛正是适宜橡胶树生长的主要区域之一。
大明朝廷再次建立起公信度之后,大明纸钞成功地取代了白银,成为流通货币,对菲律宾的依赖大为减轻。而且现在有了暹罗、交趾这两个大产粮区,日本人也十分乐意用白银换大米——在日本,大米才是真正的硬通货。
现在大明以及隆景皇帝本人都对菲律宾失去了耐心。开始计算如果赶走了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大明在澳洲航线上可以减少多少个警备点。
撒比尼安诺从澳门的密探手中高价买到了大明发行的报纸。并找人翻译,从中得到了这些消息,这也是他建议新西班牙总督采取和善态度的主要依据。然而新西班牙总督却是从荆王朱和至口中亲耳确实了明国正在西北和西南方向同时进行两场大规模的战争,那可是数十万人的战争规模。
在这位总督的认识中,没有一个理智国家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挑起战端。
尤其是与西班牙这样一个占据了大西洋两岸的日不落帝国为敌。
“他们(明国)在缅甸的战事上进展缓慢,迟迟不能解决一小撮叛乱分子。这无疑是帝国没落的表征,所以督军先生对中国人的焦虑完全没有必要。如果有需要,甚至可以再次借用土著人,削弱在吕宋中国人的数量和力量。”总督阁下的回信十分清楚,为了确保他的建议不会被撒比尼安诺督军忽视。他甚至给吕宋的检审庭庭长写了一封大同小异的信件。
即便是国王的亲戚,新西班牙总督权威也难以在太平洋彼岸的吕宋岛发生效力。
在菲律宾,督军和检审庭庭长才是真正的主事人。
“不,我们决不能给明国任何发动战争的口实,而且必须派出特使前往北京,及时落实商贸关系。”撒比尼安诺先生严正警告跃跃欲试的检审庭庭长阁下:“一旦明国决心发动战争,新西班牙或许会胜利,但我们必将成为祖国的耻辱。”
检审庭庭长拥有吕宋岛的司法权,但无权调动军队,只能对督军小心谨慎,乃至于怯懦表示遗憾。
……
马尼拉距离赤道已经不远了,在每日早间清爽的晨风过后,便是令人窒息的炎热。即便站在海边,也只能收获令人大汗淋漓的热风。等到了正午时分,整个天空、海洋和陆地就如燃烧的炼狱一般,根本无法外出,只能在室内与凉席、风扇为伍。
只有到了黄昏的时候,太阳收敛起肆虐的火舌,人们才能获得些许凉爽。对于西班牙人而言,他们最为心爱的斗牛表演也只能挪到黄昏来举行了。
“听说最近那些中国佬又在蠢蠢欲动。”费尔南德斯夫人对身边的女伴说着,一边感应到不远处有人正在看她。当她回望过去时,看到了一个面部线条分明的日耳曼青年,那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让她的心砰砰跳了两跳,不由打开手中的丝绸扇子,遮住脸,回以一个**的微笑。
她的女伴是个船主的妻子,闻言道:“真是令人遗憾。我还记得上一回对中国佬的教训,几条河里的水被尸体污染得不能食用长达半年。城市周围许多里格以内,河里的鱼都吃是人肉长肥了的,所以人们连鱼也不能吃。”
她貌似嫌弃地掩住了口鼻,同时揣测着费尔南德斯夫人透露出来的消息,因为这位夫人可是检审庭庭长的妻子,而且还在自己丈夫的船上投了大笔的钱。
“我并不觉得遗憾。”费尔南德斯夫人道:“如果不是因为需要工匠,我很乐见一个没有中国佬的吕宋岛。”
“那是当然,圣母保佑,那些中国佬就像是吸血的虱子,总能偷到令人咋舌的财富。”船长夫人道:“上回惩戒他们之后,听说王室收入了三万比索。”
——督军府也收入了三万比索。
检审庭庭长夫人心中暗道,回应她的女伴:“拍卖的货物还有三万比索。”
“喔,看,我就说嘛。”船主夫人回应着,看到穿着小马甲和紧身裤的英俊斗牛士走上了斗牛场,随着观众们欢呼起来。
费尔南德斯夫人也跟着鼓掌欢呼,目光却没有离开那个年轻俊美的日耳曼年轻人。
“我觉得如果能够太平的赚钱,还是最好的。”船主夫人突然道:“不过,若是实在无法回避,我们只能多囤些货了。”
“可以让您的先生将两条船都塞满了。”庭长夫人低声道。
这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虽然庭长本人不能调动军队,但并不妨碍煽动土著人对华商发动劫掠。事实上每次屠华,这些土人都是西班牙人的先锋军,而且在物资收集上颇有天赋。
在这位庭长看来,如果真的引发了明国的愤怒,也完全可以将罪过推到土人头上,让明**队与土人去讲道理。
……
“陛下!锦衣卫的红盒急报。”陆素瑶一路冲到皇帝陛下的床帐之外,方才停下脚步,捧着久未曾出现过的“红盒”。
朱慈烺在睡梦中听到了陆素瑶的声音,但并不真切。距离那个枕戈以待的时光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以至于他以为自己的有生之年都不会被这种紧急军情所打扰睡眠。
“什么事?”朱慈烺带着半梦半醒的沙哑,以意志力强迫自己坐了起来,轻轻拍脸,清醒头脑。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因为陆素瑶是不可能知道红盒急报的内容,这是只有皇帝才能亲启的紧急文书。
国家制度并没有因为趋于安定而有所削弱,反而越发严苛了。
陆素瑶双手奉上红盒,侍立一旁。
朱慈烺检查了封泥,打开盒子,取出静静躺在里面的信纸,展开阅读:
“臣徐惇急报,本卫查知西班牙人预谋于隆景七年三月间血洗吕宋华人。”
隆景七年三月,还有半年的时间,以如今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准,真要准备一场大规模的战争还是显得过于仓促。
而且西班牙人选择在三月份动手,无疑考虑到了南风起,不利于大明舰队南下。(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真不好意,昨晚十点半才回家,码完字已经迟了。




金鳞开 七零八 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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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段皇后眼中,还有半年光阴的事,有必要大半夜将皇帝从床上叫起来么?
锦衣卫那边固然积极,可到了京师随便哪个衙署搁个两三天,这积极挣出来的光阴可就没了。然而她却还是低估了皇帝陛下给属下灌输的精神力量,以及皇帝本人的自律。
朱慈烺得到红盒传报之后,并没有回床上再睡,直接披衣而起,提前开始了一整天的工作。他知道徐惇并非单纯为了抢时间才用红盒传递,而是为了确保这个消息的保密程度。只有这个消息切实得到了保密,皇帝才有更大的利用余地。
比如:做好军事准备,等吕宋岛发生屠华惨剧之后再表示“震惊”,派兵清剿。如此能够最大程度获得“大义”,不会为国内的杂音所影响。而且也可以借此对马尼拉的西班牙人进行严酷的惩罚,在国际交往中占据主动。
但是从以往史实分析,每次西班牙人有预谋的屠华,死亡人数都在二至三万之间。这些人虽然侨居吕宋,但在没有明晰国籍概念的时代,他们无论是情理还是法理上都属于大明子民。
他们也是为人父,为人子,一样的华夏儿女。
他们远走南洋是因为国内过不下去,而非崇洋媚外有心叛国。
世事固然如棋局,但做出弃子的决定果真有必要么?
朱慈烺在书房里盯着墙上的世界坤舆图直至天亮,方才让一直守候身边的陆素瑶去传吴甡和尤世威入见。现在国家渐渐从战争体制中转型,再次发动对外战争也需要听听朝廷诸公的意见。
“陛下,这让老臣想到了孔子过泰山之侧……”吴甡道。
朱慈烺会意。
孔子过泰山侧,见到有妇人在一座新坟前哀哭。问了之后才知道,泰山有老虎,她的公公、丈夫、儿子都死于虎口。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不搬走呢?答案是:此地没有苛政。
这便是苛政猛于虎的出典。
此时的吕宋华侨已经经历了两次大规模屠杀,每次都超过了总人口的百分之二、三十。这个百分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每个幸存者都有亲戚、朋友、故旧死于屠华。这样惨痛的经历,他们经历一次是坚强,经历两次是什么?
是在说朝廷苛政猛于屠华?
所以吴甡的立场很清楚:既然这些侨民自己选择留在吕宋,不肯回大明治下,完全可以放任不管。如果吕宋有丰富物产倒是还可以考虑接管该地,保护侨民,但吕宋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物产。
的确,现在的吕宋一如之前的台湾,还没有推广种植经济作物,只是单纯的转手贸易港。有限的种植园也只是为了解决西班牙驻兵的餐饮问题,根本不会被大明关注。
“尤督的意见呢?”朱慈烺问尤世威道。
“臣以为,”尤世威在心中略一盘整,“天兵现在去恐怕不美。若是等明年北风起,天军准备充分,前往吕宋救助难民,将更得人心。”
这也是经验之谈。
国变之后的复国战争中,明军往北打可谓势如破竹,基本每个县城都会响应王旗,百姓自发献城、内应。而往南扩张的过程中,却常常有地方官不肯开城,不肯放士卒入城休息等等令人心寒齿冷之事。
这是因为南方还固守之前的成见,认为官军如匪,断不能让他们入城祸害百姓。而北方经历了东虏之后,发现谁都不可能更坏,当然愿意配合挣一条活路。
现在南洋侨民也是一样,谁都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死守吕宋不肯回来,也难说是否会出现认贼作父抵抗天军的情况。若是让他们经历一番人间惨剧,天军以解救者的姿态出现,那自然就不会有什么抵触了。
更何况,大明若是过早表现出了知悉此事的态度,很容易导致锦衣卫在吕宋的布局被西班牙人觉察。他们可不是南蛮土著,对鼻子底下的间谍无知无觉。
“屠我子民是国仇。”朱慈烺听了二人的意见,只得表明自己的立场道:“装作不知让他们杀,这个,朕做不到。”
吴甡暗暗叹了口气,心中道:之前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皇太子哪里去了?这点城府都没有。
“陛下,永王殿下在澳洲几番请求移民实边,莫若从吕宋招募华人前往?”吴甡提出了一个缓和建议。
永王朱慈炤身为澳洲总督,最大的梦想当然是自己治下富饶安康。自从在澳洲东南部发现了几个极大的垦殖区,他就不断要求朝廷移民实边,彻底占据澳洲这片富饶和神秘的土地。照目前的生产力和澳洲土地潜力,先移个十万人也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更何况澳洲的草原上有不少自流泉,十分适合畜牧。大明带去的羊和兔子都能生活得很好。尤其是兔子,几乎没有任何天敌,繁殖速度又快,是澳洲主要的食用肉类。
羊因为会受到袋狼的威胁,还不能撒开了随便放牧。朱慈炤本来是想将袋狼赶尽杀绝的,但受到了皇帝的斥责,这才作罢。
面对吴甡的建议,朱慈烺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总要给愿意远离是非之地的人一个机会。吕宋华人一如大明国人之例安顿,不可苛待。”
吴甡垂头应诺,心中已经自然反应出该交给哪个衙门去办理了。
“军情司要加大对吕宋情报收集。”朱慈烺道:“还有职方司,舆图要可靠。从现在开始,北海、台海舰队和南海舰队都必须时刻保持战备状态,可以对西班牙船只进行强袭,截断其外援。总参谋部立刻制定战争计划。”
“遵旨!”尤世威恍若一股热血冲头,当即应诺。
……
撒比尼安诺也知道了自己的检审庭庭长在暗中怂恿土著人。他与这位贪婪的庭长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希望能够遏止这股潜流。然而身为吕宋的军事长官,他并不能干涉司法官和民政官的工作。当他寻求马尼拉市长的支持时,悲哀地发现这位市长坚定地站在了庭长一边。
“亲爱的,很不顺利么?”督军夫人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每次都在前厅等候丈夫的归来。
撒比尼安诺点了点头,道:“我仿佛成了索多玛的罗德,而那些贪婪的蠹虫却不愿意成就十个义人。”
在《圣经》中,耶和华因为索多玛与蛾摩拉的罪恶,下决心要彻底毁灭这两个城市。亚伯拉罕为他们求饶,最终耶和华同意只要城中有十个义人,就放过整座城池的人。然而两位被派去执行任务的天使只遇到罗德一家义人,所以这两座城池最终被耶和华以火和硫磺彻底毁灭。
撒比尼安诺最近总是翻到创世纪第十九章,甚至怀疑这是上帝给他的征兆。在这个征兆中,撒比尼安诺自然是唯一信守道义的罗德,而马尼拉则成了索多玛的化身——罪恶之城。
督军夫人面露惊恐,努力镇定下来,道:“我亲爱的夫君,或许你没有注意到,你将明国皇帝比作了我们伟大的主宰。”
撒比尼安诺的确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马尼拉的安危存亡。
“或许我该找个亚伯拉罕,以免身边的那位皇帝陛下真的降临火和硫磺以毁灭这个城市。”撒比尼安诺道。
夫人很气恼丈夫的冥顽不灵,口中低呼玛利亚的圣名,转动手中的玫瑰念珠。
“最近市里有什么人可以信任么?哪怕是尼德兰乞丐也好。”撒比尼安诺走进客厅,从酒柜里取出一瓶葡萄酒,是高档的法国货。
夫人看着如血一般的红酒泻入酒杯,在玻璃杯体上留下一层红晕,脑中浮现出一个俊美的日耳曼青年的面庞。她身子一颤,驱赶了来自魔鬼的诱惑,道:“最近从澳门来了个日耳曼人,与几位有身份的夫人走得十分近。”
“他是干嘛的?”督军对自己的夫人完全不担心。因为他的夫人可是个守旧派,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裸身沐浴过。天主教认为双手触碰肉体会产生淫欲,所以有身份的教徒都是穿着薄纱沐浴。
“他自称是个诗人,在汉堡欠了别人的钱,被装上了去澳门的船。不过也有人说,是他自己逃上船的。”夫人双手紧扣在自己小腹,保持着完美的仪态。
“很好。”督军先生抿了一口红酒:“主会保佑他有一条好舌头。”
当这个自称是诗人的日耳曼人被带到撒比尼安诺面前的时候,他的舌头打了个结,难以撸平,以至于他的西班牙语让人听起来觉得像是一只学舌的鹦鹉。
督军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见了这位的诗人,欣赏着他站在书桌前瑟瑟发抖,偶尔还壮起胆子抛出两个媚眼来勾引自己。看得出,在出卖色相方面,这位诗人十分在行。这或许也是他来到远东的船票。
“奥托,奥托?布劳恩。”撒比尼安诺维持着自己身为贵族的傲慢:“你究竟是否见过一个上等的体面人该如何说话?”
“是的,先生。”日耳曼诗人道:“我曾在沙夫兹伯里伯爵府上做客。”
“那就是说,”督军略带玩味地望向这个诗人,“你跟伯爵的某位男仆有染,是吧。”
诗人觉得自己应该愤怒起来,但当他看到督军手中把玩着的精美火铳时,终于还是识相地低下头去。
“马尼拉有很多人想证明你是个阉伶。”督军道。
日耳曼人没有听出这话之中蕴含的威胁,反倒在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很确定,那些贵夫人们可不会认为他是阉伶。
“我不认为应当让马尼拉的绅士们脸上无光,但我也不愿弄脏我的手。”督军压抑住内心的恼怒,拿着手铳站了起来:“我没有理由憎恶你,对吧?”
“确实如此,阁下。”诗人垂下头。
“你将能得到一个救赎的机会,”督军比划着手中的火铳,好像在瞄准什么,“去北京,以伟大的国王的名义,祈求和平。”
“哪位国王?”诗人有些惊恐。
“地球之王,西班牙国王,伟大的腓力四世。”撒比尼安诺略带嘲讽地说道。
在腓力四世的时代,西班牙已经走在了下坡路上,甚至能够看到这个帝国的余晖。然而地球之王却是他最喜欢的称号,好像自己仍控制着日不落帝国控制着整个世界。事实上,他连自己的新西班牙总督都无法控制,遑论更为遥远的菲律宾督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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