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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美味罗宋汤
闵子若下笔如飞,有些地方只以自己能够辨识的符号做了记录,生怕漏掉任何一点。
朱慈烺等闵子若停笔,又道:“第六,传令萧东楼,集结部队,移驻兖州。扼守青石关,随时准备出关接应。第七,传令罗玉昆,收复淮安,我要见到刘泽清,或者是他的人头。然后固守徐州。记下了么?”
“回殿下!记下了!”闵子若额头已经泛起了一层汗光。
“立刻传下去,不要耽搁。”
闵子若哪里敢耽搁,飞也似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喃喃自语重复刚才得到的军令,以免等会连自己记下的符号都忘了。
陆素瑶很快也被唤了进去,奉命去准备皇太子出阵的戎装和换洗衣物。
朱慈烺独自坐在书房里,展开全国地图,手指围着山东画了个圈,终于安下心来:七条军令之后,整个山东除了西面与河南交界处略显单薄,其他方向已经没有威胁了。而河南当然更没有威胁,自从李自成退出了北京,整个河南闻风而动,兴起了上百支“义军”。
不过这回,义军都是打着“灭贼复明”的旗号。
而且之前归德府知府桑开第和参将丁启光光复了归德府,逮捕治下各县的伪顺县令、官吏,送往南京。为此朱慈烺也不吝赏赐官爵,委任桑开第巡抚河南,丁启光为河南总兵,尽快收复失地,恢复大明统治。
虽然从数据上看,豫兵似乎也是不容小觑的力量。但实际作战能力上,他们却属于负分,甚至比没有更可怕。因为一旦遇到稍稍有力的攻击,他们就会返身逃跑,冲乱己方的阵脚。
如果说东宫军能够承受十分之三的战损而不溃败,那这些土贼和流民组成的队伍,恐怕连百分之三的战损都无法承受。
虽然还不知道巴哈纳和石廷柱带了多少兵南下,但是照之前的情报分析,人马应该不多。不过眼下还没有大量守将投降满洲,所以这批兵马势必是东虏真夷,战斗力较强。
准确地说,是野战能力较强。
东宫军系统虽然不惧野战,但更擅长的是依据工事进行守城,这主要是因为火炮不便运输的缘故。同时守城战说穿了就是拼消耗,守方消耗的是物资,而攻方消耗的是人命。这又恰恰是朱慈烺的优势和多尔衮的劣势。
若是打掉了多尔衮伸向南方的爪子,是否会引来十万东虏的倾巢而出?
朱慈烺朝后仰倒,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双眼,对于未来的战略性问题也难以把握。
任何一个有理性的元帅,都不会尽数调动大军,让自己的本阵空虚。如果十万满洲兵南下,旬月之中不能分出胜负,李自成难道会在山陕坐视旁观?不过多尔衮已经做过这么一回了,此番满洲大举入关,正是拼着沈阳的空虚不顾——当然,在辽东地方也没有什么武装力量能够威胁到沈阳。
这时候若是在旅顺有一个师,绝对能让多尔衮胆战心惊,辗转反侧。
——要是毛文龙的东江镇还在就好了。
朱慈烺猛地抬起头,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这是他前后两世养成的习惯,一旦发觉自己陷入负面情绪,就用这种刺激挣脱出来。不得不说,这种小刺激还是很管用的。
……
皇帝和内宫诸娘娘的圣驾离开莱州,引得百姓在城外连绵数十里,就为了看一眼圣容。当然,他们什么都看不到,最多只能看到排场而已。
“这路上……”崇祯皇帝的交通工具是一辆坐在加大加宽的四轮马车,由八匹纯色马拉动,已经算是当前朝廷能够维持皇帝体面的最大程度了。
周后一样坐在马车里,闻言抬起头:“怎么?”
“你不觉得没甚颠簸么?”崇祯很想掀开帘子去看看,地上到底铺了多厚的土。他最终还是坐了回去,只是叹道:“国运如此,实在不该再如此劳民伤财。”
周后放下手中的书,不以为然道:“你刚才不也听到了?外面百姓山呼万岁,可见春哥儿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崇祯没有说话。他刚才清楚听到道路两侧传来山呼之声,没有丝毫不情愿和悲怆,反倒夹杂着溢于言表的欣喜之情。这种难得的拥戴让他极其享受,恨不得停下车驾,去见见这些在艰难时刻仍旧忠于大明的子民。
不过想到这条路,崇祯又有些迟疑,在他观念里,任何大的工程都伴随着劳民伤财的副作用,尤其是修桥补路这种没有任何收益的工程。
——见了慈烺,还是要说一说。
崇祯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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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二六五 洪炉照破夜沉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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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州作为帝国的临时心脏,在三个月里经受住了前所未有的人潮冲击。om陈德也在人流如织的状态下,出色地完成了从莱州到潍县的道路硬化工作。
新的道路以砾石为路基,上面铺设碎石和砂浆的混合路面。整条新路高出地表三尺多,两侧还挖有排水沟。
这样的设计是取自于京师和江南的道路标准,在山东还是头一次出现。好在江南请来的营造工匠中有不少也懂得造桥修路的,给陈德省了很大的麻烦。
与京师和江南不同的是,路面材料是最新的东西方混合砂浆。
早在唐宋之前,民间就用石灰石、黏土、砂子搅拌出砂浆作为砖石黏合剂。不过华夏传统更偏向于土木结构的住宅,所以砖石一般用在城墙、堤坝和墓穴之中。而城墙用的砂浆有更高规格的配置:糯米汁配石灰。
南京城墙就是这样修筑的,在抗战中倭寇的迫击炮都敲不开。然而成本也是极其昂贵的,不可能拿来铺路。
泰西的土水泥源自古埃及人。他们最早也是用尼罗河的河泥修筑建筑,在干燥炎热的沙漠十分管用。在公元前三千年到二千年,古埃及人开始煅烧石膏作为建筑黏合剂,并用于金字塔的修建。
再往后的古希腊人不烧石膏,而是烧制石灰石,得到石灰,用以作为建筑中的凝胶材料。
古罗马人吞并了希腊之后,继承了希腊人使用石灰的传统。在石灰中掺入了砂子和磨细的火山灰,最终得到了“罗马砂浆”。
中国没有火山。没法复制罗马砂浆的配方。不过山东是个盛产石膏的地方,用石膏代替火山灰,民间水泥配方,充分煅烧磨细,便取得了这种新型的水硬性材料,虽然名为砂浆,实际效果却也与水泥无甚太大差别。只是在没有确定配方之前,砂浆的质量并不稳定。好在现在的道路而言暂时还不需要考虑工程质量问题。
只要能够让足够多的马车快速通过就行了。
当一辆辆炮车在双马的拉动下,疾驰在平整坚硬的道路上时,先进道路带来的战略优势,明白无误地展现在了世人眼中。
沿途州县在路边每十里设立一亭,每亭有专人负责茶水和简单伙食。五亭设立一驿,供往来人等住宿、饮食。也备有挽马和乘马,好让往来公务人员换用。
这些地方看似加大了地方行政开销。其实却也解决了弱劳力者的就业问题,属于以工代赈的一部分。随着商路渐渐恢复,往来的商旅渐渐恢复,也大大缓解了支出问题。
“驿丞,速速换马。”一队人马在馆驿门口停下,为首的军官大声叫道。
年迈的驿丞连忙出来。让配属驿站的少年役夫牵马过去,然后将大汗淋漓的挽马换下来,带到后面擦干身子,喂它精细豆料,好好恢复。按照最近突然多起来的炮车。恐怕明天还会有一两辆路过,照此算来。这些马只能休息一天,就又得跑上五十里了。
“再打点水来,为了省马力,弟兄们都是在路上跑的。”那军官龇牙咧嘴,从腰间鞓带上解下椰瓢,灌了口水喝。
“长官们要用些吃食么?”驿丞上前好声询问道。
那军官看看天色,道:“前头再说吧,今日已经慢了一程。”
役夫换好了马,军官又查看了一下车轮车毂,吹哨下令继续赶路。
驿馆里一应商旅看得新奇,等那驿丞进去,纷纷扯住了问道:“这是哪里的军爷?又是哪里要打仗了么?”
驿丞满脸皱纹都笑开了,道:“你们没见那长官肩上的徽标么?那是太子爷的兵马。”
“怎地如此多火炮?”又有人问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
驿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权当没有听到。柜台里记账的小伙计抬头看了一眼,再次埋入书册之中,看似是在记账,而笔下的文字却是刚才问话那人的容貌特征,最后甚至还画了个轮廓出来。
那人浑然不知,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已经被人打上了“可疑”的标签。
这些安插在各处通衢馆驿的记账伙计,就是金鳞会第一批专门培养出来的眼线。他们大多能写能画,耳聪目明,受过简单的侦察和反侦察训练,虽然技术程度上最多只能与后世影视剧持平,但认真态度上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慈烺很赞赏徐惇的这种培养意识,特别命他将这种训练常规化,开办谍报班,招纳和培养更多的情报人员。对于一个泱泱大国而言,就算徐惇再怎么扩招,人数都不会够用。更何况谍报人员的天赋要求也是极高,并不是随便一抓就是一把的。
相比之下,老牌子的东厂在进度方面倒是有些缓慢,主要力量也都还集中在城市,浑然不知道锦衣卫已经有了新的当家人,而且早就有了夺权的想法。
炮车跑完了土路,登上了新修的硬路,速度更是提升不少。在解决了四轮马车的转向问题之后,高载重量的优势就呈现出来了。凭着配套的硬化路,从胶州到潍县不过花了两天时间。再从潍县到德州也只用了七天时间。
就在火炮陆续运抵德州的时候,单宁的近卫三营终于旗开得胜,获得了建立编制以来的第一场胜利。
崇祯十七年七月十二,近卫三营彻底占领了广平府九县,驻扎在府治邯郸,一边组织人力修建工事,一边对北面顺德府的邢台露出獠牙。
朱慈烺接到捷报的时候,已经坐镇德州,准备德州防御工事了。萧陌也将第一营主力拉到了德州城,从这儿往东是海,往西是太行山,德州正好在两者之间。近卫一营大马金刀往这里一站,东虏便不能左右绕道,想要南下就只有硬拼这颗钉子。
就在七月十二日同日,东虏南路军巴哈纳和石廷柱也正好从京师拔营出发。北路军叶臣部预定在次日拔营,从北面绕过太行山入晋。
“单宁还算准时。”朱慈烺对近卫三营的表现并不算很满意。
大顺军广平防御使瞿凤耆与府尹梁栋跑得快,在李自成西撤的时候就逃了。留下镇守地方的是都尉郭某、掌旅常某,所部兵只有五百,而且没有火炮,兵卒也不曾有严格训练。即便如此,单宁凭着五门一七炮,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打了两天才攻陷邯郸。
不过作训部出身的单宁,在战损控制上倒是不错。而且能够在战后就地征收兵员进行操练,尽量扩充自身实力,也算是成绩平平之中的一抹亮色。
“殿下,德州城小,您还是在济南坐镇吧。”萧陌进言道。
“你是怕我抢了你的指挥权?”朱慈烺笑道。
“末将是担心殿下的安危。”萧陌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认真道。
“不用担心,我在这里,士气还能高一些。”朱慈烺道:“这回是咱们与东虏的第一次交锋。之前我朝官兵在东虏手上一直讨不到好处,关外土地一丢再丢,难免有人会心生畏惧。这回咱们一定要打个漂亮仗,先把以前丢的脸捡回来!所以这回是危险与机会并存,打得好,东虏在年前都不敢惹我们。打输了,咱们就只能龟缩在乐夏以东再熬两年了。”
萧陌点了点头。
朱慈烺转向一旁的尤世威,道:“尤将军,关于战情通报的事,锦衣卫与你们商定如何联络了么?”
“回殿下,”尤世威道,“已经商议定了。由我总参谋部设立一个军情司,专门负责与锦衣卫沟通军情,传达各军。”
朱慈烺点了点头,没有发表意见。按照他对组织进化的了解,这个军情司很快就会像细胞分裂一般,努力拓张自己的势力,最终成为一个与锦衣卫相似的情报机构。
这种良性分裂倒是让人喜闻乐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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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二六六 洪炉照破夜沉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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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顺治元年,七月十二日。om
北京城里万人空巷,都去看东虏大军誓师出城。看到东虏打出白幡,上书“扫灭闯逆,归迎明皇”八个大字,不少百姓信以为真,垂泣有声。
在天德楼的二楼雅座,一个身穿箭袖,耳朵打洞,头上留着金钱鼠尾发辫的满洲真夷,与个身穿宽袖汉服,满发大领,戴着**一统帽的汉人坐在窗边。
那汉人替满洲真夷斟满酒,陪笑道:“少爵爷……”
“欸乃!”爱星阿出声打断道:“叫我都统!”
“都统老爷!”那汉人也不挑口,正是如今兵部侍郎宋弘业。他笑问道:“老爷,石廷柱不是汉人么?王爷如此信得过他?”
爱星阿仰头哈哈大笑,道:“你看他姓石便是汉人么?他是苏完瓜尔佳氏,真正的满洲人。他太爷爷哈布是故明建州左卫的指挥,爷爷叫阿尔松阿,他爹叫石翰。那时候因为要在明朝做官,就以石为姓了。”
“他是正白旗?那岂不是王爷那一旗的?”宋弘业故作不懂,好声求问道。
“哈哈,”爱星阿大笑道,“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汉军正白旗,怎会跟王爷一个旗?”
“哦!”宋弘业长长应道:“那是怎么看是满洲、蒙古、还是汉军呢?”
“满洲和蒙古嘛,看头发。”爱星阿指了指自己脑袋:“汉军一般都用鸟铳、长枪,不太会用顺刀。先帝在的时候,最初叫他们乌真超哈,就是会铸炮用炮的重兵。欸,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以前也不敢打听,怕犯了忌讳……”宋弘业小心翼翼。挑着眼看爱星阿,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见爱星阿一脸不以为然,方才幽幽道:“我等到底是外人。”
“照我说,”爱星阿抓起桌上的羊肉,“你啊,也别舍不得这头发了。三两下剃了。我抬举你入旗。就算进不了满洲旗,进汉军旗也好啊。”
“就怕没有功勋呀。”宋弘业重重摇头,猛地抬头道:“对了!都爷,如今可有人编写大满洲志么?”
“什么大满洲志?”爱星阿听得一愣。
“我汉人家家有族谱,地方有方志,国有国史,朝有实录。”宋弘业一脸兴奋道:“刚刚只听都爷说起石廷柱家的事,就觉得满洲原来也是源远流长,为何不将各家各姓氏编录成方志。也好供人瞻仰呀。”
爱星阿摸了摸嘴边一圈硬须,微微点头:“好像有些道理,也免得你们总视我们为蛮夷。”
“不过这事还是得跟王爷请示……”宋弘业道。
“你就别琢磨这事啦。”爱星阿嚼着羊肉,挥手道:“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这差事肯定还是得给索尼那帮老货,免得他们没事总在王爷跟前成天放屁。哎,我跟你说正事,若是做得好了。也是一桩大功劳!”
“还请都爷抬举!”宋弘业连忙送耳上去,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爱星阿压低声音:“王爷有意设内务府。掌管皇帝家事。”
宋弘业点了点头,暗道:这不是宦官的活么?
“里面有个慎刑司,”爱星阿顿了顿,“想找个能干的人去管。我就荐了你。”
“啊?”宋弘业低声惊叹,严肃道:“都爷,我也忠于咱大清。剃头还好说,要是割卵子我可不干!我还没儿子呢……”
“说什么割卵子!”爱星阿笑骂道:“看把你吓得!内务府里当差的,都是上三旗的包衣,皇帝家人,他们是管那些没卵货的。”
“这样啊……”宋弘业轻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光。问道:“慎刑司不是该跟刑部有关么?我可是兵部侍郎啊。”
“是这,你过来。”爱星阿拉了宋弘业一把,满口腥膻几乎喷到他脸上了:“王爷怀疑京中有故明的奸细!”
“啊?”宋弘业不知道爱星阿是不是在诈自己,假作惊讶:“怎会有那等人?朱明气数已尽,如今正是我大清该当开万世基业的时候啊!怎会有那等人!”
爱星阿嘿嘿一笑:“谁说不是呢?不过前几日王爷内定两路大军,南下西征,这事明明是机密,知道的人不过是我、谭泰、索尼、鳌拜、范文程、刚林、祁充格、洪承畴这有数的几个……”
“这也不少了……”
“听我说!”爱星阿又拉了宋弘业一把:“结果故明那个囚禁了皇帝老子的太子,竟然赶在这刀口上发兵北上。你说,他早不动晚不动,偏偏这个时候动。若是没有奸细,能有这么巧?”
“许是他收够了粮,正好能发兵打了呗……”宋弘业反驳道。
爱星阿却不理会,又道:“这些人里,王爷最信得过的就是我,所以让我找心腹家人,进慎刑司,然后把这奸细给抓出来!”说着,爱星阿的手掌用力一攥,好像捏住了那奸细的心脏。
宋弘业连连摇头:“这事我不好说,他们都是旗人,又都是权贵……啧啧,我还安心当好兵部侍郎、巡捕营提督的好。”
“欸,不妨碍!”爱星阿道:“只要进了慎刑司,该查的查,该办的办,兵部侍郎和提督仍旧管着,反正都是一码子事。”
“这哪跟哪是一码子事啊?这些人我一个小小侍郎哪里能得罪得起?”宋弘业略带哭腔:“再说,我也不是上三旗的包衣啊。”
“你老爷我就是正儿八经的正黄旗满洲!怎么着?来给爷当个包衣忒委屈了你?”爱星阿不悦道。
“哪能啊……”
“那就快些回去剃头!”爱星阿哈哈笑道:“王爷挺看重你,觉得你这人做事稳妥,有章法,比那些咋咋呼呼啥也干不成的人强多了。”
……
宋弘业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回到家里,打发了下人,跟娘子两人钻进了床里。
“编书的事他应许了么?”娇滴滴的小娘子登时变了一个人,不带半点寒暄。
编撰一本满洲氏族志是宋弘业和“妻子”两人的计划,由此可以名正言顺收罗到满洲贵族的各种家族情报,以及蒙、汉八旗将领的信息。有了这些个人信息,就知道他们之间互相存在怎样的恩怨情仇,能够给施行反间计奠定基础。
而且皇太子也说过,打仗打的是人心,只要掌握了满洲将领的人心弱点,何愁不能对症下药?这差事若是能讨过来,更可以明目张胆收罗、传递情报了。
“恐怕轮不到我。”宋弘业道:“爱星阿觉得这事有点意思,但说九酋很可能交给索尼那些人去办。”
“这样啊……”娘子无奈叹了口气:“就看能不能用到了。”
“不过他给了我另一个差事……”宋弘业深吸一口气,将投入上三旗当包衣,进内务府慎刑司,追查“故明奸细”的事说了。听得小娘子是目瞪口呆,良久方才回过劲来:“那就是说,日后就是你捉你自己?”
“九酋在满洲人里是拔尖的聪明,我就怕玩不过他。”宋弘业皱眉道:“他能猜到殿下有情报,肯定不止爱星阿说的那么简单,否则跟胡猜有什么两样?我看,要么是殿下那边有奸细,要么……就是他真疑到了我头上。”
“那情报是你从谭泰那里听来的,怕什么。”娘子咬着嘴唇道。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宋弘业觉得自己心脏越收越紧。
娘子啪地一巴掌打在他手臂,道:“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一帮野人,能有什么计量?照我看,大大方方去接了差事,见招拆招!怕什么?只要把消息传出去,真假由殿下定夺,管你什么事?”
“不行不行,”宋弘业连连摇头,“我突然想到个法子,一下子就能把我捉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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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二六七 洪炉照破夜沉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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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法子?”
“把可疑人都弄进慎刑司,让他们互相抓奸细,看谁有异状。om”宋弘业口干舌燥,舔了一圈嘴唇却没半点湿意:“然后再跟每人都说一条不同的军情,到时候殿下那边一动……就知道这里是谁传出去的了。”
娘子眼睛瞪得老大,喃喃道:“你连这个都能想到?我是真服了你了。难怪殿下肯信你,让你当这个眼睛。你说你都这么聪明了,还怕玩不过个野人?”
宋弘业突然醒悟了一般,笑道:“对对!差点忘了!我背后可是有殿下在呢!还有那个圆明,最近不曾有他消息,着实让人担心。”
——我不是一个人啊!
宋弘业顿时觉得心中松泛了不少。
“担心也没用,来,我帮你把头发铰了!”
宋弘业长叹一声,伸手摸了摸头发,心中仍旧有些舍不得。他现在突然知道为什么皇太子不愿看到满清入关了。命人剃头,这实在是往汉人的心口上扎了一刀啊!
宋弘业下了床,面向老家,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爹,娘!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儿子要尽忠,只有做个不孝子了……”
小娘子不等宋弘业说完,已经取了剪刀,喀嚓两下就将宋弘业头顶的发髻铰了。宋弘业见脚边落下一缕缕青丝,后面的话也说不出口了,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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