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美味罗宋汤
金鳞开 二五九 戍兵骑马出萧墙(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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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的谈判技巧在前世就已经登峰造极,可以说一进写字楼就是无时无刻的口舌战争。om.否则世上英才何其多哉?要想出头上位恐怕比大明科举还要辛苦些。不过面对李遇知这样内无所欲,外无所恋的老大人,朱慈烺也有些没底。
李遇知一直很受崇祯皇帝信任,这次不顾高龄体弱,一路奔波来到泰安州,肯定是得了崇祯皇帝的密旨。以他对东宫的友善态度,也不会玩什么虚头巴脑的故事。何况他刚才就说得很清楚,只要东宫力行考成法,他就愿意致仕让贤,而且皇帝也已经同意了。
李遇知的底线,应该就在这里。
但是皇帝的底线又在哪里?
朱慈烺很清楚自己皇父的情商和政治智慧。
在家庭上,重视亲情,溺爱子女,有时候比周后还更像一位慈母。只要自己不做出太过分的事,光是京师救驾一事,就能保证十年国本之位不动不摇。
在政治上,崇祯能忍,能让,懂得舍弃。缺陷在于不敢担当责任,叫得凶,做得少。只会让人去做,却不知道自己如何带人去做。
“若是没有国家财权,连官员俸禄都发不出。”朱慈烺直截了当道:“我要主户部事。”
“老臣可以与殿下一道荐孙传庭出掌兵部。”李遇知微微摇头道:“我也可以劝倪元璐让贤,但殿下又打算以谁人出任户书?”
倪元璐也是李遇知当年举荐的,可见在这个朝堂上,活得久点总有很多便利。
“呵呵,我要用女官。”朱慈烺微笑道。
李遇知嗬嗬笑了一声,道:“用女官虽不算是离经叛道,但也确实是惊世骇俗。殿下,内外不分,恐非社稷之福啊。”
“我现在才是内外不分。”朱慈烺笑道:“如果能让我的女官出任朝官,她们就是真正的国家大臣,不是内官了。”
李遇知沉默了。
“老臣会派人转达陛下,不过臣以为,这事从大说,可谓紊乱朝纲;往小说,也是行出于众。殿下或许应当慎重些。”李遇知虽然没有激烈反对,但显然在内心中竖起了一道墙。他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如果“女丁科”能够出任国家六部堂官,那就是开了一条新的晋身之路,直接削弱了科举,是与天下士林为敌。
天下读书人,可以不要头发,但不能没有科举!这是他们毕生所追求的信仰所在。
李遇知深知朱家皇帝的姓格遗传,大臣越是反对的,皇帝便越要坚持。有时候甚至是以坚持反对为乐!若是皇太子自己认识到了这点,想必会“避敌锋芒”。若是没意识到,却被自己点破,难免会激发挑战天下的逆反心理……所以还是不说为妙。
朱慈烺看出李遇知的疲惫,点头表示同意,命人送李老先生出去。从李遇知的迟疑中,朱慈烺当然知道这位老先生考量的深度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恐怕已经看到了自己针对科举的真实目的。
只要有科举一天,就有同年、座师、宗师、门生、弟子……不将这片人际网剪开,再好的政治框架都经不住腐蚀。即便清明一时,用不了多久也会故态复萌。而且如今进士科说穿了是考主观题,会试主考按惯例是内阁次辅,他的政治立场和学术倾向在士林中不是秘密,故而势家子弟总能投其所好,而寒门学子又去哪里知道这些?
到了崇祯一朝,周延儒以首辅之尊竟然破坏惯例,徇私舞弊,这更是科举制度崩坏的征兆。
但是,与天下士子为敌,自己的力量终究还是太弱了。
朱慈烺送走李遇知,拉铃召陆素瑶进来。
“准备一张躺椅,铺软一些,以后给李先生专用。”朱慈烺检视着曰程表,又道:“坤兴入见的事再往后排,我明曰要见近卫三营的营官和千总。”
单宁的预备营在经历了剿匪之后,也算是见了血,终于转为第三近卫营。单宁为三营营官,授上校军衔。虽然比萧陌、萧东楼低了一阶,但他的确没有二萧的战功,对此也觉得理所当然。
比较麻烦的是三营的三个千总,分别委任了惠显、牛成虎和左光先。从履历上看,这三个都是勇气之将。然而从目前的反馈来看,三人对于屈居单宁之下都表示不满,对于定衔低于另外两个营更是很不愉快。
这样的心态让朱慈烺很不放心,所以将三营拉到了东昌府,策应驻扎济南府的一营,布置西北防线。
在招远方向,闵展炼已经开始编练新的预备营,而且乐夏以东的山贼土匪基本已经肃清、招抚、安置。用不着屯驻过多兵力。
“殿下,公主就在臣的职房,还是见一面吧。”陆素瑶为难道:“已经推了三曰了。”
“我记得今晚吴、孙二位先生要来的。”朱慈烺抿了抿嘴唇,道:“这样,二位先生到了就传进来,没到之前先让坤兴过来。烫块帕子进来,热一些的,我要洗把脸。”
陆素瑶福身而出,心中暗道:殿下对待大臣真是无微不至,对待自己的妹妹却有些说不好……
朱媺娖实在是等得没有耐心了,这才硬赖在陆素瑶的职房里不走,趴在窗口看院子里进进出出的官吏。她刚出莱州的时候,还因为皇兄太不给皇父母后颜面,很是气恼。在泰安州呆了三天,之前的气已经烟消云散。她也能明白当下时局险恶,兄长一人独撑大厦已经十分不易了。
“殿下,千岁爷请您入见。”陆素瑶总算带回了好消息,让朱媺娖神情一振。
“好!带路吧。”朱媺娖规整了一下衣服,又扶了扶头上的发饰,跟着陆素瑶往那神秘的小院走去。
……
这里并不是泰安州州城,而是泰山脚下的一座大客栈。
虽然是客栈,却有小半个莱州府那么大,光是骡马棚就占足一里长街,接连铺开,头一次来的人还以为这里云集了整个山东省的车马行!从骡马街再往上走,又是足足一里铺舍,光是戏子寓所便有二十多间。
越往上走,客房越好,朱慈烺就是住了最顶尖的一栋别院,其他随行众人也按级别住进了上舍、中舍。来朝见、办事的官员,也总能安排出房间床铺。即便如此,这家客栈的人手也充裕得很,无论要什么,都能很快送到客房里。
若不是皇太子殿下要借这里作为东宫别馆,老板还不愿意让人包场呢!
这家客栈的豪华固然让朱慈烺大开眼界,更震撼的是,泰山脚下并非独此一家。其他客栈所占的位置不如他家的好,规模不如他家大,但放在其他府城里,也都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客栈,可见每年来泰山进香的游客规模之大。
“泰山是皇帝得了祥瑞才能封禅的地方,登莱百姓几乎家家都要来进香的。你来这几曰兄长没空陪你,可以让闵子若安排人送你上山看看。”朱慈烺见了妹妹,一边用冒着浓浓热气的帕子烫脸,一边笑道。
“是啊,还能求官得官,求子得子,煞是灵验……皇兄,这套说辞我都听下面掌柜说了几百回了。”朱媺娖见了兄长这副疲惫模样,也是心中不忍,却还是嘟嘴道:“我来就是想知道,皇兄为何要故意气爹娘。”
“呦呦,还真是来兴师问罪的啊。”朱慈烺呵呵笑道:“大人的事,你多看多听少说话才是道理。莱州的孤儿院如何了?”
“皇兄百忙之中竟然还记得孤儿院?”朱媺娖气恼哥哥小看她,免不得语带讽刺。不过见哥哥似乎没有听出来,只得正色答道:“现在共有故而一万两千人了。”
“这么多了!”朱慈烺有些意外:“银粮够么?”
“主要是三到十岁的小娃娃收了许多。”朱媺娖咬着嘴唇道:“还有就是有人故意把女孩扔在门口,我也都收下来了。”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这事的确是我顾虑不周到,多亏妹妹你心善,做得好。”
“真的?”世人重男轻女,总觉得女子无用。朱媺娖原本以为哥哥会训斥她,没想到竟然是褒扬,不由喜出望外。
“阴阳有别,却无高低。男女均衡是国家大事,怎能只长养男子呢。”朱慈烺起身道:“不过如此一来,粮食的事也的确压力大了些。”
“娘亲让宫中缩减些用度,倒是也能支撑一时。”朱媺娖道。
“让爹娘省口食可不行。”朱慈烺摇头道:“这样,我让各府县整理空地,分给这些孤儿。凡有领养者就可以一并获得地利,直到孤儿成年。另外……”朱慈烺说到一半,硬生生止住话头:“二位先生来了?”
站在门口的陆素瑶福身称是,朝朱媺娖愧疚一笑,又道:“总军法官武长春上校,报说有紧急事务,求见殿下。”
朱慈烺道:“让他候着,先让二位先生进来。”他又转向朱媺娖,看到妹妹失落的目光,灵光一闪,道:“陆素瑶,你去叫上姚桃,跟坤兴公主议一下孤儿院之事,尽量做到幼有所养,还要避免情弊。商议定了,再具本呈进。”
朱媺娖有了差事做,顿时一扫阴郁,愉快地福身告退,跟陆素瑶去职房开会了。(未完待续。)
金鳞开 二六零 谁家茅屋一声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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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的六月是山东大地收获的时节。om
先熟的大麦今年收成不佳,这是去年仲秋时候种下的,碰上冬天雪少,春夏雨少的气候,能够不绝收已经是运气了。何况这回蝗虫没有酿成大灾,足以让人喜出望外了。
同样种于去年的小麦要过了夏至方才收割,因为新开的水渠和深井,收成倒是比之前预料的要好许多。在两麦收割之后,要立刻耕种大豆,以保养土地肥力。等大豆收获之后,再种植高粱、谷子、玉米等秋禾。由此而形成了山东两年三熟的农业规律。
“现在沙地、滩涂都能种粮食了,今年该是饿不死人了。”村老负手站在地里,远目眺望,看那气概,就仿佛是君临天下的雄主一般。
另一个蹲在地里的老者缓缓站起身来,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孔上堆满了褶皱。他不满地看了村老一眼,道:“你踩着苗了。”
村老一低头,脚沿果然蹭着了一株嫩苗。他连忙错开,倒没什么不好意思。
“农老,我这片地还行么?”王老五端了碗水,递给那苦大仇深的农老。
农老并不姓农。
各州县遴选出精通耕作的老农,分派各村,指导农事,名为农老。
村老、农老,以及教官,三者就形成了乡村中的三老。在城镇中没有村老和农老,但有里长和劝学,一样有教官,仍旧是洪武时代的三老设计。不过就是充实完善了许多。
农老喝了半碗水,将剩下的半碗小心翼翼倒进了苗根。起身还了碗,道:“水够了,肥欠点。”
王老五有些无奈,道:“现在肥又贵了,还不好买。”
农老随口道:“封家村那边常有大军进进出出,修了好几个大粪坑,你去那儿准能买上。”
在这个资讯不通的时代,几十里外的村子就是另一片天地。能够知道县城里发生什么事的人,不是神仙就是能人。王老五得了农老的指点,连连应声,笑道:“我也着急,就想赶在秋种前再把地肥一肥,明年就能种麦子了。”
“你这地,急不得。”农老摇着头往外走。突然停下脚步道:“对了,你是村学小王先生的什么人?”
“我是他爹。”王老五憨厚笑道。
“哦!”农老的皱纹展开了许多,道:“上回县里开劝农会,要养蚯蚓喂鸡,我看你这儿还有地方,咱们村里就放你这儿养吧。”
“我这儿?”王老五有些迟疑:“地里都已经种满了呀。”
“那个土岗下面。不占多大的地方,横竖一步宽。”农老走过去,迈步丈量了一下,道:“够了,一垄能养上万条。差不多了。饲料是县里给,不过你得自己堆。到时候我来跟你说。”
“欸,成。”王老五见那边是用不上的边地,照例逆来顺受地答应下来。
“蚯蚓粪能肥地,以后出了蚯蚓,县里会用粮食换,亏不着你。”农老本就是看在小王先生的面子上,给王老五家行个方便,见这老实头转不过来劲,只好出言点破。
蚯蚓在之前的农书里都是当做伤根的害虫,会危及幼苗成长,一向是被农家视作大敌。
现在县上要弄个鸡场,要蚯蚓晒干打粉,配上贝壳粉、玉米粉,和成饲料。听说这样喂出来的鸡,长得肥,还能多下蛋。
县里开始只是收蝗虫一样收蚯蚓,结果地里给一帮小娃娃们挖得乱七八糟,所以还是得靠单独养。
要是换成以前,事关土地和庄稼,农民是肯定不会接受这种奇思异想的。上千年来谁听说过还有人养蚯蚓的?这种害虫都养,那日后岂不是还要养蝗虫?不过一听说是皇太子关照的,谁都没话说了。那可是太微星君下凡,言出法随,今年没有蝗灾也是因为他在山东坐镇。
更何况,听说高密县已经办了一个鸡场和兔场,收获不错。王大令不肯落后于人,自然要着力跟进。想想这位大令上任以来,待人和气,为官清廉,一个月里有半个月是在乡下奔波。遇上这样的好官,能帮衬总要帮衬一把。
何况养蚯蚓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把菜叶、烂果子单独堆肥当蚯蚓的饲料就行了,比地里用的堆肥还简单些呢。
王老五听出农老的意思,连忙又是道谢。
村老嘿嘿一笑,跟着农老去下一家的地里继续查勘。他倒是不管田地了,但是别的村有人偷偷改了界标,差点打起来。后来闹到了县上,总算把事解决了,但那村的村老却吃了挂落,被着实训了一顿,怪他没能平息村里纷争。
村老可不希望自己碰到这种无妄之灾,所以各家各户都走动得勤快,有些什么小矛盾的都努力抹平。总算任职以来,村里没发生什么大事。
刚送走了村老农老,村里的教官又来了。他是最早的一批东宫侍卫,在打刘芳亮的时候,手臂骨被打折了,正好被派来村里当教官,顺便养伤。
村中教官的任务并不繁重,每天下地的时候带着农民列队,左右前后转一转,讲解军中口令。每天晚上给大家讲讲军中规矩,打仗时候的见闻,认一认旗鼓,不至于被征召的时候啥也不懂。再就是轮值去村学上课,三五天才能轮到一次,纯粹是生活调剂。
“郑教官,您来了。”王老五远远见这教官穿着一身戎装,有些意外。
那郑教官脸上却没有笑意,只是干干道:“上头要在各县组建乡勇,各村都要出人。你去不?农闲时候军训,农忙时种地。军训在县里,包吃住,每天还给津贴。”
王老五心中打了个疙瘩,暗道:终于还是得去打仗么?
“你不去我就找别人了,想去的还不少。”郑教官道:“津贴最少都有两个蛋,要是赶上好时候,还有肉。”
王老五却已经对打仗心中发憷,摇头道:“我一个外来户,这好事就不跟人抢了。”
“瞧你这说的,不想去就不去,还外来户,谁欺负你家了?”郑教官心情不好,嘴角一撇,转身就走。
王老五有些不好意思,对着郑教官的背影谢了一声,让他好走,旋即又在地里找起害虫来。碰上结块的土坷垃,也顺手碾成土,培在苗根上。如此要一直忙到天光渐收,村子里敲响收门鼓,他这才恋恋不舍往村寨里走去。
所有在外的农民在村寨之外排好了队列,惯例转两圈,清点报数之后,三老确定本村人都到齐了,这才进村回家。村寨大门随之紧闭,不到天亮等闲不开。
王翊是早就回来了。如今他是村学里的教员,帮新来的先生跑腿打杂、检查功课,碰上年纪小的孩子需要启蒙,也由他负责。他同时也喜欢上博物课和体育课,到了那时候他便换上自己的短衣,与其他同窗没有二致。
因为他回家早,所以做饭的任务便落在他身上,等父亲回来,爷俩便就着即将消散的天光,把饭吃完。
“今晚轮到我守夜,你在家练功,不可偷懒。”王老五边吃饭边教育儿子。
王翊点了点头,放下碗,道:“爹,您听说了么?县里要练乡勇了。”
“吃你的饭,少管闲事。”王老五摇头道。
“说是各村的教官要退出兵役,转为勇役。”王翊不解地问道:“转了勇役之后,教官一个人就能得田十五亩,都是能种麦子谷子的好地,又是三年免粮,三年之后也才交一半粮税……”
“那是人家一身伤残换来的,你眼红啥。”王老五没好气道。
村里教官也轮流出任村学的体育教师,所以王翊才知道这些。
“我没眼红,”王翊辩解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为啥这么好的事,他们不乐意呢?”
王老五吸溜口面汤,面无表情道:“吃你的饭,少管闲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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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二六一 谁家茅屋一声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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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菜稀面汤不顶饱,王翊练功练到一半,出了身汗,肚子就瘪了下去。om他四处寻摸了一会儿,实在是没有能够入口的东西,便从床下拔了一根稻草,咬在嘴里,好像还真的就不饿了。
“辅臣,辅臣~”门外有人小声叫门。
王翊连忙跑过去开门,见外面是邻居家的二狗,问道:“咋了?”
“我有事,想跟你讨个主意。”二狗拉了王翊出来,两人往门槛上一坐,仍旧是亲密无间的模样。
“说吧,让小王先生给你做主。”王翊挺了挺胸膛。
“我想去投军。”二狗道。
“投军啊。”王翊面色凝重,表现出自己的确是在深思熟虑,然后才点了点头:“可以呀,你看学里的教官,多威风。”
“我就怕爹娘不让。”二狗垂下头。
“当一年兵抵半年粮,有啥不好。”王翊托着腮帮子,道:“若是杀贼立功了,还能当军官,军官也是官啊!你可算是出人头地了……”王翊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一张鹅蛋似的白玉面容,永远都撑着笑意,却挥散不去眉间的那抹哀愁,着实让人心痛。
“我陪你去!”王翊猛然站起来,重重拍在二狗肩上,坚定道:“咱们去投军去!”
二狗一个踉跄,揉着被拍疼的肩膀:“你咋想一出是一出的?”
“啥都不说了!”王翊握拳站在门口:“咱们明天就去投军!”
“那爹娘……”
“等咱当了军官回来,你爹娘还会不认你了?”
“好……好吧……”
王翊去过县里,知道县里有募兵处。他不动声色地跟父亲吃过了早饭,像往常一样往村学去了。
二狗显然没王翊那般坚定,但他爹娘一门心思都在小儿子身上,对他的变化并不关心。其实在他们眼里。儿子并没有任何变化,一如往常闹别扭不说话,吃得却比谁都多。
两人到了学里,王翊也不瞒新来的先生,只说自己和二狗要去投军。那先生反正不指望二狗考乙等文凭当教员,自然也无所谓地同意了。倒是教博物的陈科送他们到门口。勉励两句,还给了两个炊饼在路上吃。
只要不在别的村子落脚过夜,就不需要路引,王翊与二狗只带了自己的户口簿,便踏上了前往县城的道路。一路上总能碰到各村往县城去办事的人,颇有些太平时节的模样。等快到县城时,王翊还看到了一支百来人的队伍,用碎石、砂浆在修路。
坐在募兵处的是个光下巴的宦官,核对了两人的户口簿。量了身高,二话不说就开出了牌子,让两人明日一早坐公中的牛车去招远预备营受训。
王翊很庆幸自己跟父亲分了两个户口,他亲眼看到有人年纪不到十六岁,来投军就必须要家里大人许可。想想父亲对当兵的抵触,王翊用膝盖想也知道父亲肯定不会同意的。但是为了救黄先生,如今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明早才走,咱们今日去哪里?”二狗拿着木牌子。还有些恍然。
“募兵处对面那客栈不要钱。”正在招待后来人的宦官对二狗尖声叫道:“给掌柜看你的兵牌。”
二人再次谢过那宦官,出了募兵处的大门。随着日头高升。门外已经排了一条长龙,都是十八九岁的青壮年。各村下派了教官之后,总有不愿一辈子务农的年轻人被神秘的东宫军所吸引,尤其是刘肆的事迹已经成了神话,谁都乐于看到一个纤夫因为武勇而受到太微星君的赏识,几乎成了将军。
“安家银什么时候给?”有人打听着。
“听说是明早出发的时候。”有些人家已经有人投了军。摸得很清楚。
王翊和二狗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二狗很好奇地回头去看那些发问的人,拉着王翊道:“听见么?还有安家银!”
“嗯,”王翊漫不经心应了一声,“那啥。二狗,你先去客栈里住下,我去办点事。”
“你办啥事?”二狗好奇问道。
“说了你也不知道。”王翊拉着二狗抬步便去了对面的客栈,将木牌交给掌柜,要了两个床铺。
掌柜的一个劲说他俩运气好,若是再晚来些,恐怕就没床位了。
“自从募兵处开了之后,每天送去的兵士少说也有五六百人。有时候人多,牛车不够,还得自己走去呢。”掌柜的感叹道:“都说好男不当兵,现在看来,只要饷银给的高,肯卖命的人便不会少。”
“我不是为了饷银去当兵!”一个年轻人站在王翊身后,比王翊高了一头,大声道:“是为了随千岁爷平息天下,让百姓有个安生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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