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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头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臧白
“是,将军。”这士兵忙地应声,而后抬脚出帐蓬,把姜黎送回西北那顶破帐蓬里。也不管里头是否有人更衣梳洗,直直打起帐门进去,往榻上一扔,站着四处瞧了一遭。
那阿香好奇,回来不见姜黎,不知她去了哪里。现下瞧着被扛了进来,自然过来相看,问那士兵,“军爷,她这是怎么了?”
士兵瞧她一眼,“将军帐里伺候了一遭,想是个没用的,这就倒了。将军还下了吩咐,不能叫她死了。你给我看着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找你查问。”
话是都听着了,阿香和帐里一众女人也都俱是一个神色,万般惊奇。阿香伸手一把拽住那士兵的手腕子,怕他一抬脚走了,忙问他:“真假?将军找她去伺候?咱们这里的人谁不知道,将军从没往帐里要过女人。”
士兵乜她一眼,“瞧瞧她,再瞧瞧你们,你们也算女人?”
阿香这就不乐意了,哼一声,“不是女人,你们成日天睡的什么?难不成,都将咱们当作个男人?”
这士兵可没空跟她理论,又交代一句,“看好了,要命的事儿。”便转身出了帐蓬。
士兵一走,帐里的女人就全部围到了姜黎这侧,把阿香和姜黎围在中间。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还不敢相信是军中的将军将姜黎弄成了这样。好半晌,其中一个道:“褥子拉开瞧瞧,是不是真做过了。”
阿香伸手轻轻拉开姜黎身上的褥子,看她头发凌乱不堪,像是扯拽过的,不自觉便吸了口气,嘴上说:“都说李副将军是最难伺候的,没成想,沈将军比他还凶恶。”
褥子一点点拉开,肩上有两排渗血牙印,胸前几处青紫,身上别处青紫亦是不少,下-体也微微肿着。阿香和周围的都觉疼在自己身上一般,一阵阵吸气。看罢了,阿香蹙眉,忙去拿了自己箱柜里的药粉来,一点点往她伤口上洒。
人都瞧姜黎可怜,软着声儿说:“这又是头一次,不昏才怪呢。军中不是一直有传言,说沈将军早些年的时候遭人算计,绝了男女之事的心思,对女人起不起兴趣么?这么大了,亲也未娶,一直守在这西北塞关。这么瞧着,哪里像是不能行事之人?”
阿香给姜黎上完了药,叫身边人搭着手,把她身上破碎的裙衫袄子都脱下来,然后拿被子褥子裹了,“可感谢老天爷吧,没叫咱们受这等子罪,摊上沈将军这么个人。现在瞧瞧她,咱们受的那些,算什么呢?不过扯扯拽拽,多灌两杯酒罢了。我跟她说了,顺着那些爷的性子,少受些虐打,她定是没听了。”
人又都叹气,拿了针线来给阿香,“你帮着补起来,不补起来,明儿连厚实的衣裳穿也没有。”
人散了,阿香坐在灯下给姜黎缝衣衫。袄子都撕破了,呲出灰梭梭的棉花。一针一线地缝起来,叠好了放在她枕头边。阿香原就是爱管闲事的人,倒不觉得看着姜黎不让她寻死是麻烦事儿。便是将军没有吩咐,她也愿意尽这份心。
姜黎是在帐里的人将将入睡半个时辰的时候醒的,帐里混黑一片,她摸了枕边的袄子裙衫套上,便出了帐蓬。浑身的酸疼让她忍不住想哭,下-身剧烈的撕痛感还在,一直提醒她想起刚才在沈翼帐里的一幕幕。
其实不该伤春悲秋的,她成了营-妓,就算不被沈翼侮辱,也要被其他人做同样的事情。屈辱不会因为换个施暴的对象就会减少,只不过沈翼在□□她的时候,说的话更刺痛她的自尊心罢了。她们的身份调了个个,着实讽刺。以前她对沈翼说过多少羞辱的话,这会儿全成了他侮辱她的说辞。
营地里夜里有士兵轮值,姜黎并不能轻轻松松出去。而且在她走出帐蓬约莫十来步的时候,身后就追上来了阿香。她外衫尚未穿好,一面系扣子一面追着她说:“姑奶奶,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去?可省些心吧,也叫咱们好过些。”
姜黎不想理她,没有目的地往前走,听阿香实在絮叨,忽而恶狗一般回头啐她:“离我远些!你们这样的人,想瞧我笑话,不能够!”
阿香被她啐得一愣,然后有些哭笑不得,出声道:“你的笑话,咱们可都瞧过了。你可别拧着了,还当自己是谁家小姐呢?”
姜黎习惯了,瞧着人有些低声下气的模样便越发拿架子,又恶声道:“我便不是小姐了,也由不得你们这些人笑话!我就是死,也不与你们为伍!叫人拿了当畜生待,你们还笑嘻嘻地舔着脸呢!”
阿香这就有些不高兴了,谁个活成什么样,可不是自个儿能挑选的。姜黎自拿架子做清高,早前儿投了好胎,现今也不过落得此般境地,比她们并没好多少。仔细论起来,现在最惨的人就是她了。
阿香拽了姜黎的手腕子,迫使她回头,盯着她道:“你现在不也是畜生一样供人把玩,你有血性,早些天怎么不去死呢?你若死了,没今儿的事!”
姜黎是个捧也不是叱也不是的怪脾气,这便更恼,使劲儿甩阿香的手,仍是恶声道:“放开!碰我做什么?你也配碰我,你不配!”
阿香偏不放,反而攥得更紧,说的话也粗起来,“你浑身上下都叫人捏遍了,全紫着呢,下头也叫捣肿了,还拿的什么性儿?瞧你这样儿,只怕是早前仗着家中权势,坏事做多了,这会儿遭了报应呢。要不是将军吩咐下来的,不叫你死,这会儿我非得送你一程。好赖话尽数不听,你当还像以前,谁都惯着你呢?”
这些话说得姜黎胸中怒火膨起,手上便更加用力甩阿香的手,然也甩不开。气极了,她忽然蹲下身哭起来,嚎啕如暴雨,气喘不畅。遭了难这么久,她一直汪满了眼泪给生生噙着,从没出声哭过。她一直在姜家大小姐和如今的身份间转换不过来,一直拧着自己。她曾经有多瞧不起别人,现在就有多怕别人瞧不起自己。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在心里,折磨得她死去活来。
他恍惚,想不清自己心里一直放不下的执念,到底是身为姜家大小姐的姜黎,还是现在身为营妓的姜黎?还是,不过是放不下自己那段少年血气之时简单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付出?在沙场征战两年,他头一回生出此番别样的心思。冷漠粗暴成为他性格大部分以后,他几乎没有再动过有关儿女情长方面的半点心思。
沈翼右手食指轻蹭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终于开了口,问:“怎么回事?”
姜黎颔首,双手交握掖在身前,先开口道:“秦都尉常常奚落于我,实在是没忍住,才动的手。世人皆有恻隐之心,瞧见我落难至此,识趣的都不该常把畅快之言放在嘴上。我忍他数次,他却没有分寸。俗语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秦泰与她嘴里生不出好话来,急忙辩解道:“我那说的句句是实话,她性子可恨,只许她一副看不起我的样子,不许我畅快她?还嘴还不过了,就上手来打我,实在凶悍。再者说,她是奴才,我是主子,哪有这样做奴才的?也没有我这么惨的主子!我可要不起了,你还是打发她回去跟那些个女人一起干活罢。”
沈翼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去,片刻开口:“那就留在我的帐里伺候吧。”
“不必了!”沈翼话音刚落,秦泰和姜黎便异口同声说了这话,十分默契。
秦泰笑笑,又说:“还是留在我帐里吧,我们合得来,不过打闹玩玩,没什么了不得的,不严重。她若伺候你,我怕她把你气死。再说,你瞧她现在这样儿,毁了你心头那道白月光不是?”
听着这话的前半截,姜黎虽也不同意,但到底能装着附和。但话的后半截儿,可又戳她心了。她深吸口气,到底是没再跟秦泰一战线。心里想着刚才那一架也不是白打的,把她做世家小姐这么多年养起来的面子涵养都打没了,这会儿非得气死他不可,因出声道:“可不是打闹玩玩的,秦都尉差点掐死我,就怕将军痴心于我,他没有了机会。将军若不嫌弃,我就在你帐里伺候。”
秦泰听了这话急眼,狠瞪了姜黎一下,再看向沈翼,“将军听我一句劝,万不要留她在你帐里。我是为了什么,你心里应当明白。女人和祸水,它不是一个东西。”
姜黎听得明白秦泰话里的意思,本来心里持着的与秦泰置气的心思,在话语结尾处,消散了干净。心头恼怒顿消,继而生出一片冰凉之意。然后她便冲沈翼微施了一礼,低声道:“谢谢沈将军顾念我,不过我确实没这个福分。还是让我回去吧,跟她们在一起,我心里踏实,也不必每日受人贬损。”
这是真心话,声口轻轻,每一字每一句都往人心上敲。帐篷里气氛冷下来,秦泰忽而结舌,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他一直站在沈翼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确实也忘了顾及面前这个姑娘的面子与尊严。如今的她与沈翼比起来,惨的那个不是沈翼。





苍头奴 59.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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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晌午饭, 帮着洗刷碗筷杯盘, 继而把手缩进袖子仍回帐篷里暖着。姜黎把手伸在暖炉边烤, 盯着手上的冻疮印道:“才好的,干两天活怕是又得鼓起来。倒不疼,就是暖起来痒的要命,巴不得挠出骨头来。”
阿香坐在她身后嗑瓜子, 这瓜子是长条大瓜里扒拉出来晒干了炒熟的, 并不是那金贵的西瓜籽儿葵花籽儿,据说这瓜还是阿香自个儿撒种子种下的, 冬日里才得了这么口吃食, 没事儿捏一把在手心里, 磕巴着打发日子。
她把嘴里的瓜子壳往痰盂里吐,又捏一颗往嘴里送:“那些活你别上手了, 少你一个, 咱们也多干不了什么。你就在帐里做做针线,轻快,也冻不着。”
姜黎回头看她一眼,扒开她手心捏了两颗瓜子,搁在指间扒起来,“都是一样的人,没有就我特殊的道理。我不想做,你也不想做, 大伙儿没人想做的。都做呢, 心里到底舒服些。”
阿香看姜黎瓜子壳扒得艰难, 伸手接了过来,一点点撕开,把仁儿送到她手里,“你不做,人顶多暗下来说说,没人会当着面儿叫你难看。毕竟有沈将军那靠山在,人摸不准他的脾性,也就不敢对你怎么着。”
“你这什么瓜子,软糊糊的,手都扒不干净,搁嘴里怎么嗑得开?”姜黎把阿香给的瓜子仁儿放进嘴里,扯开话题去,“吃起来倒是香的。”
阿香还要再说话,帐外忽有男声,而后有士兵打了帐门起来,往里瞧了一眼,说:“阿离姑娘,请你跟我走一趟,秦都尉请你过去。”
姜黎一愣,虽嘴上应了声,心里却犯嘀咕,一面起来一面看着阿香小声问:“秦都尉又是哪个?”
阿香跟着她站起来,捏着她的手,也小声,“你没见过,我也不熟,照理说不该有人再找你才是……”
姜黎让士兵在外头稍等片刻,自己拿了大外衫披在身上,又裹上头巾,“你跟我一起去么?”
“我不能去。”阿香摇头,“没叫我,咱们不好往那边去,冲撞了人,是要倒大霉的。你放心,昨儿才发生李副将军的事情,这秦都尉不会在这时候再生事,大约是有事要问你。”
姜黎不难为她,自吸了口气,“嗯,我自个儿过去。”
收拾了一通,算是出门能御几分寒气,便跟外头的士兵走了去。这天儿冷,又有风雪,姜黎还是能把腰背挺直。不过冻得瑟缩,手指交缠在一起握得紧。
一直去到那秦都尉的帐篷前,士兵方才停下脚步,往里传个话,便打了帐篷让她进去。她进了帐篷先解头巾,再拉下满是雪意的外衫,才过去给那秦都尉行礼。
听得一声“免了吧”,姜黎站直起身子,又低声问一句:“不知都尉找我有什么事?”
这秦都尉是个模样儿还算清秀的男子,年岁不大,甚而眉眼处还有些少年郎的感觉。他从案后起来,饶有兴趣地围着姜黎转了几圈,最后又回到了案边,坐下看着她说:“生得确实不错,算得上一等一的大美人儿。腰肢细,估摸着也软,胸脯挺,屁股翘,是个尤物。”
被人这么直剌剌看几圈又品评一番,心里难免没有些被调-弄的气恼之意。姜黎低着头不出声,站着亦是不动。那秦都尉手指闲散地敲了敲自己身前的桌案,又说:“我找你来,不是让你陪酒陪睡的,我对你没兴趣。我喜欢那种,看起来就乖巧的,又听话又可爱的,你懂么?”
姜黎是真听不懂了,终是没耐住,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面上略带些无语,偏叫这秦都尉又看见了。他忽冷笑一声,盯着她:“你瞧不起我?怎么?咱们这些行伍粗人,比不上你认识的那些个贵公子呗。”
“不敢。”姜黎忙道,收住脸上所有的表情。再细揪他后来说的话,心里忽发寒起来。
秦都尉从案后又起来,往她面前走两步,“开门见山,你就是当年在京城欺负了咱们将军的女人吧?之前我只是有些怀疑,沈翼怎么拉了个女人去帐里睡觉,还给逼自杀了。到昨儿我算看明白了,你就是那个女人。”
姜黎抿着唇,说不出不是,也说不出是。她不知道这秦都尉是什么人,是以拿不出恰当的话来接。她便仍是站着不说话,等着面前人说下去,或者让她回去。
秦都尉不得回应,也不觉无趣,转了身伸手去摸案边架上的剑。摸了一手指的灰,便拿了巾子过去擦,一面擦一面说:“当年沈翼差点就死了,你知道么?鬼门关走一趟回来了,原可以仗着家里的势力入宫直接做侍卫,凭资历升官职,可他没有去。他入伍随军,出征在外,沙场上杀敌豁命,像个疯子。短短的时间内,从小小的一个伍长,到如今的坐镇一方的大将军,其中付出了多少辛酸苦辣,你知道么?”
姜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个,手指缠在一起越发紧。她抬起头来,看向秦都尉,半晌道:“不知道。”
“我现在不是正在跟你说么!”这秦都尉忽然来了脾气,拿着剑往架子上一砸,转头恶狠狠地看着她,“我就说他没出息,就你这样的女人,还值得他那样?换作我,你来军营的头一天,就该让你生不如死了,不能安稳活到今天!”
姜黎也盯着她,却不说话。秦都尉拿着剑一步步向她走过来,走到她面前,把剑扛在肩上站着,“我从他是伍长的时候就跟着他,最明白他经历过什么,怎么不要命过,也最知道,他知道你来了军营后就不正常!那孙子就是没出息,天下女人那么多,非盯着一个瞧不上自己的,受尽羞辱还把心门锁死了,成天冷着一张脸不人不鬼的,可笑!为了你,可笑至极!”
姜黎目光不收,看着秦都尉,没有丝毫怕感。在姜黎的感觉里,秦都尉和现在的沈翼不一样,虽说着糙爷们说的话,但总还少了许多威慑力。能让她觉得气势压迫的,这军营里没几个人。毕竟,都是些粗野莽夫,说起来实在放不入眼看。便是那李副将军,见了她还来讨好她呢。
秦都尉看她不惧不畏,自己倒被她弄得有些气虚。目光晃了晃,拿肩上的剑撑气势,往姜黎喉咙边顶过去,只留半指距离,“你信不信我能杀了你?”
姜黎站着不动,“信的。”
秦都尉又生语塞,自挽面子道:“你别以为我是吓唬你,你现在就是个营妓,我杀了你,沈翼可不会拿剑指着我。我跟他的交情,可不是你这个薄情狠毒的女人能比不了的。”
姜黎却是越发瞧不明白了,看着他问:“您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都尉被问得顿了顿,而后挺直了腰板道:“别再祸害沈翼,否则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姜黎垂眸,“我会离他远远的。”
“你明白就好。”秦都尉总算找到了点面子,正要收了手里那剑,忽然帐篷却从外面被打起起来。他转目去看,沈翼已经进了帐篷来,便看见他正拿着剑指着姜黎的喉咙。他在帐门边站着,冷声问了句:“秦泰,你在干什么?”
秦泰忽而起笑,忙收了剑,说:“啊,阿离姑娘觉得这剑好看,我拿给她瞧瞧。”
姜黎听到沈翼的声音,不回头去瞧,自往旁边避避。沈翼走上前来,又问了句,“是么?”
秦泰还是笑,“自然是的,不信你问阿离姑娘。是不是,阿离姑娘?”
话头转到姜黎这里,沈翼没有看她,她却抬眼看了一眼沈翼。那脸还是没有表情的,与帐外风霜一个寒度。她又低下头来,开口说:“不是的,秦都尉威胁我,让我离将军远一些。”
沈翼听到这话,唰地把目光转到秦泰脸上。秦泰局促,看向姜黎,急道:“胡说叉出去打死!好好说话!”
姜黎抿了下唇,面露难色。沈翼收了在秦泰脸上的目光,出声问了句:“为什么?”
姜黎颔首低眉,继续说:“大约是喜欢您,关心过切。”此话一出,帐篷里忽燃起了星星点点的暧昧气氛,秦泰张嘴要说话,话还没说出来,姜黎又继续说:“哦,对了,他还说您是孙子,瞧上我十分没出息。还说您,成天冷着一张脸,不人不鬼的,还说……”
“住口!”秦泰已是涨紫了一张脸,急声呵斥住她。手里没东西,便在案上摸了个镇尺,手抖得也扔不准了,胡乱扔在姜黎脚边上,怒道:“滚出去!”
姜黎看着女人们生上了火,烧烫了水,才与她们招呼一声离了去。这又一步两回头,心里说不出滋味好受不好受。她自打到了军营后,就跟这帮女人相熟。这帮女人不似深宅大院里的那些人,揣着算计跟你摆笑脸儿。她们的善意,是她能安稳度过此前两月来月的最大支撑力。
走得远了,迎面阳光洒面,刺得眸子需微微眯起。营地的帐篷包一座座靠近在眼前,她在其中转弯闲走,直去到秦泰的帐篷处。往里呼了两声不见有人应声,她便缩起双手在帐前站着。日头渐高,也便越发暖起来,照在身上起了暖融融的触感。
一直这么站到午时,才瞧见秦泰风风火火地回来。来的方向是沈翼帐篷那侧,想是做了事情回了话,才从那处回来。他见着姜黎于他帐前站着,便不自觉慢下了步子,到了他近前,颠颠儿地停下来,问她:“找我?有事儿?”
姜黎敷衍地给他施一礼,“沈将军让我以后在你帐里伺候,所以在这里等你回来。”
秦泰瞬时结舌,呆了半晌,看着姜黎。而后缓神了,摆出深思的模样,摸上下巴,看着姜黎,“伺候我什么?洗脚洗澡洗屁股?”
姜黎抿了口气,默默抬头看向他,很是无语的神色,半晌道:“洗嘴巴。”
秦泰忽而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像个小孩子。他原就小,纯粹起来的时候脸上有阳光。他领了姜黎进账,一面往案后坐着去,一面说话,“我不傻,听说他让下头的人在河边给架了口锅,给你们烧水洗衣服使。叫你到我这里,大约也就是不想你劳累,给你个轻快的差事。他果然对你还是没死心,你说是不是?”
姜黎站在帐门内,并不太往里去,“不知道。”
她原想着沈翼叫她来伺候秦泰,应该是与秦泰之间打好了商量,想在精神上刁难她,不让她好过。但听秦泰这话,他根本也不知道这事。他的推测,与阿香的揣测,是一个模子。因到底是怎么样,她也不知道了。
秦泰吸了口气,还未开口说话,外头忽有士兵传话,说是送了吃的来。用午膳的时辰到了,军中的头领不必往伙房去,自然有人把饭食送上门来。他道一句“进来吧”,外头的人便打了帐门进来,到他案前的桌上摆下饭菜来。都不是什么金贵的玩意儿,能吃能饱腹罢了。
等送饭的士兵出去,秦泰拿起筷子,筷尖儿要碰到菜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姜黎,便又放下了筷子。他直直腰身,拿起架子来,说:“过来伺候本都尉吃饭。”
姜黎没正儿八经地伺候过人,来军中都是和那些女人们一起做杂活。她心里自然排斥,但也不好表现什么,只得过去案边。到了近前却不知怎么伺候,便问一句:“伺候什么?”
秦泰抬头看看她,原还有拿捏她的心思,但看她的脸,又觉没趣,便道:“算了,坐下吧,不难为你。一张死人脸,和沈翼倒搭。我就不喜欢你这样儿的,我喜欢可爱的、乖巧的、听话的,那种笨笨的,逗起来那才有意思。”
姜黎瞥他一眼,“肤浅。”
声音虽小,却还是落在了秦泰的耳朵里。秦泰也是最烦她这态度的,总有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什么都是无语的表情,着实叫人生恼。他吸了口气,拿起筷子吃饭,“你落到今天这地步,就是活该的。也让你尝尝人生百味,早知道与人为善。”
姜黎听着这话刺耳扎心,看他不要自己伺候,便站在旁边不动,也不再回嘴自讨没趣。偏秦泰觉得不舒服,吃了几口仰起头来看她,没好气道:“坐下!吃饭!别拿性儿!”
姜黎闷了口气,到底还是坐下了。不与秦泰过不去,就是不与自己过不去,她还是识相的。只是坐下后并不拿筷子吃饭,觉得不该如此。
秦泰却不与她生论,敲得她碗边叮叮响,只道:“赶紧吃,我给你匀点,刚好的量。沈翼把你弄到我这,我也不能亏待了你不是?反正你答应了我会离沈翼远一点,这会儿又在我眼皮底下,说起来是好事。”
姜黎心里有气,只要看到秦泰,跟他说上几句话就能攒一肚子气。偏她看着秦泰不自觉便少防备,生气有些外露,拿起筷子的动作也就都带着重劲,一副没好气的模样。
秦泰吃两口饭,瞥她一眼,足瞥了好几眼,又说:“你就生得漂亮些,哪儿还值人喜欢?”掰着手指头数:“臭脾气、难伺候、狗眼看人低、瞎傲气……”
姜黎本来就咽着一口气,想着忍忍也就不跟他怎样了。瞧他不坏,还给自己饭吃。可这没吃两口,又来拿话奚落她,仿佛不把她碾进泥里不甘心,这便忍不了了。再说,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见几回说几回,一回就要说上好几遍。
姜黎便卯足了气,“啪”一声放下手里的碗和筷子,盯向秦泰道:“你再说!”
秦泰被她吓得一愣,心头生虚,下意识就要服软说不说了。但转念一想,他这会儿才是主子,虽没真得人伺候过,但到底不能没有主子的架势啊。他便也放下手里的碗筷,挺了挺胸脯,迎目对上姜黎:“注意你的态度!我说你如何,还说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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