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苍头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臧白
姜黎不与帐里的女人说这些话,怕她们嘴杂乱散播,但跟秦泰,话且说得这么深了,便少了许多顾忌。她想与他细细说道说道,但怎耐路不够长。一抬眼,沈翼的帐篷已然在眼前。她便吸口气,停下步子来,与秦泰说:“我先过去了,闲了再说。”
秦泰抬目瞧瞧沈翼的帐篷,侧边布层上闪出橘色的光团。他耸了下肩,道一句:“嗯。”
姜黎没再与他多说,迈了步子往沈翼的帐篷里去。头一回来这帐篷里,被他粗暴地弄昏了过去。第二回,便是一把匕首站在了胸口上。她对这帐篷没有什么好的记忆,打起帐门的一瞬,暖气扑面,心底却还飘着丝丝缕缕的寒意。若游丝,飘来荡去。
她去沈翼面前行礼,已然有些适应他们之间地位的悬殊。况,沈翼现今身上的气势和那股沉稳气派,也让她矮得下自己。她行了礼就在沈翼面前站着,余光微扫,看着他从案后起来,走去床沿上坐下。缎面的靛青寝衣,在微弱的灯光下晃着柔顺的白光,直垂在脚边。
他叫姜黎过去,没有太多情绪在声音里。至于脸,姜黎没有去看。两个人在一起别扭,总还找不到最自在的方式独处。在姜黎看来,两个人不见是最好的。却不知为什么,沈翼还要叫她过来。难为她,也难为自己。
姜黎踩上两步阶矶,去到他面前。刚站立下来,沈翼便伸了手上来解她外衫上的系带。系带一拉开,姜黎心底就不自觉沉了一下。他又抬手,去解她脖下袄子上的扣子。姜黎心头生出紧张,本能反应地抬手一把抓了他的手,头却还是低着。
沈翼这就停了动作,端身坐在床沿上,盯着她:“不愿意?”
姜黎不敢说不愿意,她很清楚地记得,上一回就是因为自己说了一句“别亲我”而激怒了沈翼,而后他叫了赵安明赵伯长进来,后头事情不堪去回想。而后她慢慢把抓住了沈翼的手放下来,看着他一颗颗解开自己袄子上的扣子,咬住下嘴唇闭上了眼。
在衣衫脱得只剩最后一件亵衣加下头小衣时,沈翼把她拽了过去。姜黎便借势埋首拱在他怀里,是一副不能让他十分亲近的姿势。她额头抵在他胸前,借着这空隙,低声问了句:“你是怎么想的?”
沈翼俯首在她耳边,说得直接,“抗拒不了你的美-色,需要发泄。”
姜黎缩着身子,感受着他的手从腰间一寸寸往前移,掌心粗砺,生出麻辣辣的感觉。她微微合目,什么都不再问,也不再说。她是营妓,这事儿原就是她该做的,非得去问为什么,莫不是想要沈翼说一句还喜欢她?
她闭着眼睛,沈翼没有再吻她,大约是上次的话入了心了。爱-抚也不过几下,便直接入了正题。下头仍有撕痛感,姜黎蹙眉忍着。疼痛感和快感并齐的时候,她便掐进沈翼的皮肉里,却咬死了下唇不出声。直忍到事罢,拉扯了自己的衣衫穿上,与沈翼欠个身,便出了帐篷去。
沈翼沉者面色看她下阶矶,一步步走去帐门边,终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帐门打起,再落下,那小小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眼前。案上的蜡烛燃到根低,染灰的白蜡一滴滴往下滴,堆成层叠的垒案。
她问他到底怎么想,他自己怕是都没捋清。他不想承认自己还没放下,还没死心,可事实好像便是如此。但他也知道,自己和姜黎之间纠结太多,无从和解。就算和解,他是不是能如常待她,并接受她就算沦落至此心里还是没有他的事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也在心底混缠,一面知道她心里没有自己,不太愿意看见自己,想成全她。也因着这个,才想到让她去秦泰的帐里伺候,给她安好,也不打扰,哪知又生了变故。一面,他又不愿意放她走,不愿意让于别人。在她与秦泰闹了以后,索性就留在身边了。
其中纠结,说不清道不明,也便没有再细揪的必要。之于过去,不想再提起,之于未来,他们没有。他不可能再像以前,在感情这事上乞求第二次。姜黎的心,大约这辈子都不会属于他。那么就,要她的人吧。
+++
姜黎忍着身上疼痛出了帐篷,抬手挡了一阵迎面的风,再走几步,便瞧见秦泰还在原来的地方站着。直身抱着胳膊,仰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夜空。姜黎也抬头去瞧,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往秦泰面前走过去,出声惊扰他,“怎么还没回去?”
秦泰回了神,清淡地回了句:“等你呢,话没说完。”
姜黎收回目光,迈起步子,走得很慢。下面疼,每走一步,都加一次拉扯。她吸着气,接秦泰的话,“不想说了,很烦。”
秦泰跟在她旁边,不知道她烦的什么,自己心里隐约也不痛快。之于为什么不痛快,又是一时半会儿想不通透说不明了的事儿。既她不想说,自己也就不问了。
两人默声,走了约莫十来步,姜黎偶或忍痛的表情都在他眼睛里。月色微暗,在她嘴角染下淡光。秦泰忽伸出手来,打直了手臂横到她胳膊边。
姜黎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瞧着他眼神示意,也就明白了过来。而后稍虑片刻,便把手搭去了他胳膊上。此后无声,两人各揣心思地回到姜黎的营帐前。
到了帐前,两人停下步子,姜黎把搭在秦泰胳膊上的手收回来,忽而有些含蓄,说:“那我就原谅你了,你以后可管好你的嘴,再不要惹我。”
秦泰便郑重地点头,而后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他的笑纯粹,姜黎看在眼里,自己也便笑起来,像每一个没有烦恼的女孩子那样。
姜黎恋那被窝里的温度,不想起床,因只侧翻起身子,转向翠娥,与她说:“她们呢?”
翠娥没事的时候最爱做针线,这会儿自然也不闲手,抬头看了姜黎一眼,“你醒啦?她们都出去了,今儿沈将军放了大伙儿半天的假,不必操练不用干活,还可以到玻琉城买东西去。军营里大约也有许多东西要置办,能去的都去了。不能去的,也找地方玩去了。”





苍头奴 81.夜出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苍头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姜黎睡了整整一夜, 到这会子还不见睁眼。想是酒吃多了,伤了精神,便睡得久了些。虽说这大雪寒日里没什么大事, 但总这么空着胃, 也不成。因她伸手推姜黎两下,唤她阿离, “快醒了吧,给你在伙房拿了吃的,不吃可凉了。”
姜黎被她摇醒,眉心那处还是晕得厉害, 头里头也锤子敲击般的疼。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又缓了半晌神。好歹清醒了,还不忘昨晚的事情,蹙眉看着阿香问:“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这话还问着呢,鼻音重得像得了重风寒, 她便意识到自个儿一件衣裳也没穿,正光溜溜地躺在褥子里。她脑子里一炸, 然对昨晚对事却一件也想不起来,便又问了一遍:“怎……怎么回来的?衣……服呢?”
阿香拿眼乜她, 帮她把衣裳递过来, “还问呢,昨儿你要去陪李副将军的, 喝得烂醉, 什么也不记得了。你不知道, 我这心都快叫吓出来了。还好将军没迁怒,否则那十几二十的军棍,可见是逃不掉的。”
姜黎听得糊涂,白生生的手腕伸出被子来,拉了衣裳进去往身上套,“什么将军,什么军棍?我得罪了李副将军不成?他要打你?”
“哪里是李副将军?”阿香往她床沿儿上一坐,“是沈将军,找到李副将军帐里了,把你扛了回来。你是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我们都瞧着,站在外头挨了半个时辰的冻呢!”
姜黎听是沈翼,那脑子里隐约出现些昨晚的情景,就是沈翼进了帐篷,扛了她回来。但她回到帐里睡下后,再发生了什么,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她把衣服一件件地套上,一句话也不说。穿好了衣服,趿上鞋子找水洗漱。
阿香跟在她后头,又开始絮叨:“经此一回,这军营里没有谁不明白了,你就是沈将军的人。你还得听我一言,好好地侍奉沈将军,别惹得他不高兴,那日子就难过不到哪去。我跟着你,还能沾些光呢。”
姜黎洗漱罢了,把巾子往架子上挂,“谁敢惹他,高兴不高兴,还不都看他的意思。高兴了冷着脸,不高兴了,打骂人都不惜得动手,却不把你往死里羞辱折腾了不罢休。我可瞧不见有什么好,但凡能与他脱离干净的,我怎么也不想再见到他。”
阿香知道她还在为两月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劝说不顶用,便过去打开刚才自己从伙房拿的食篮来,里面装着两个包子,一碗清粥,并一小碗的酥酪。这酥酪是羊奶做的,在这西北塞关想吃上这么一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阿香把东西给她看,挑着眉问:“你瞧瞧这些,还再说什么?”
姜黎看着这些净白的吃食,和往日吃的那些东西大不一样,她有些出神,而后嘀咕一句:“何故做这些事来再恶心人,我岂愿意再受他好处,到底拿人作什么看?”
阿香听得见,自白她一眼,拿了筷子夹起包子送到她嘴边,“在这里,跟谁过不去也别跟吃的过不去。你今儿起得晚,这些东西是伙房特意给你做的,我风雪里来去给你拿来了,不能糟蹋。”
姜黎定着眸子看她,半晌张开嘴来,把那包子咬在嘴里。伸手接住,便一口一口吃了下去。阿香又把白粥端来,没有小菜,也就这两样,都是难得的。姜黎快速地吃完,细嚼慢咽对于帐里的其他人来说,那是煎熬。
阿香也馋,自咽咽口水,还是说些教育姜黎的话,“咱不知道你和沈将军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她对你又是虐又是疼的,咱们也瞧不明白。我还是那些话,在这里,咱们什么都算不上,连那吃草的马都不如。想到和沈将军间的事情你难受,那就不想,单想着,靠他,你能在这军营里活得安生,就足够了。这人不管是沈将军,还是别个,都是一样的。你读过书,应该想得比咱们明白。”
姜黎把手里的碗放下,清粥包子吃得干净。她听得懂阿香的话,但却就是开不了口应声。人若总是把前程利益想得清楚明白,按其道而行,大约可以过得轻松许多。不顾尊严,不顾面子,心里无有任性悸动,她姜黎做不到。她任性霸道了十几年,在短时间内说把自己彻彻底底放下,实属为难。
她不接阿香的话,只盯着面前的那碗酥酪看。看了一阵,转头对帐里的女人们说:“你们都没吃过罢,这个给你们。没有多少,一人抿一口,尝个味道。”说罢了先把碗端了送到阿香手里,“你先尝。”
阿香面露惊异,“这如何使得?就是沈将军,成年累月的也吃不了几回,咱们怎么敢吃?”
“不吃撂了不成?”姜黎看着她,“我不喜欢吃这个,以前家里常有,羊奶牛奶,我都不喜欢,嫌腥。”
这话一说,那旁边的女人们都围过来,满脸讨好的笑意。这讨好看起来有些带涩,与以前姜黎看着人讨好的脸感觉不同。以前觉得这些人下作,现在觉得,只有心酸罢了。
她看着这些把一个小碗传来传去,谁也不多吃一口气,都是很小地抿上一口,然后给别个。而后她低下头来,想起以前家里的事情。这些都是常吃的,她也是最爱吃的。说不喜欢,不过是让阿香这些人吃得没负担。
她又想起来,那时候沈翼为了对她示好,把她的喜好习性都摸了透,天南地北地找好东西来讨好她。她那时便一面受着沈翼的好,一面在心里鄙夷他,拿他做猴耍。有些东西甚而不是她喜欢的,而是丁煜喜欢,也让沈翼千难万难地弄了来,转手便送去了丁煜手里。
沈翼家世代为武将,在重文轻武的朝廷里,官职算不上很高的武将便在文官面前没什么地位与存在感。同样,沈翼在丁煜那些文雅的贵公子面前,也就矮了好一截儿,姜黎当时鄙夷他大多也是因为这个。她拿这些人不当人,拿捏把玩的傻子罢了。
虽说沈翼与丁煜不算同道,但也不是没有见面的机会。一把画迹罕见的扇子,兴致起时要带人回家看他所藏古画真迹的名字,无不让沈翼意识到自己在做傻事。他找姜黎质问过,也都无不是被冷傲撅回来的结果。后来他越发细揪,便让姜黎恼了起来。那是在外面的茶楼上,姜黎桌旁还坐着丁煜,她把沈翼劈头盖脸一通贬损。
说的话也就是那些——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瞧瞧自己的样子,看看自己的家世。”
“说你是傻子都是抬举你,好歹且分不出来。”
“你若还要脸面的,赶紧着滚,别自讨难看。”
“我瞧不瞧得起你,你且都该思一思虑一虑,更不说瞧得上。”
……
那时听着的人多,不时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姜黎说的话又被夸大渲染,越发难听刺耳。偏那时的沈翼被姜黎早前的诱骗迷了心智,痴了一般。不惧流言蜚语,不信姜黎嘴里的那些话,愣是硬着骨头找官媒跟自己上门提亲去。父母反对皆无效用,直骂他丢尽了沈家的脸,说他就是死了也不管了。
沈翼上了门,结果自然是自取其辱。姜家甚至连门都没让他进,在推搡中还动了武力,打得他半死不活,最后被抬了回去。
自那后,姜黎就再也没见过沈翼,时至今日已有两年多。后来也有流言传到姜黎耳朵里,说沈翼被打得半死不活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场,病势十分凶险,活着怕也困难。那时候姜黎并不关心别人的死活,听了也就罢了,再没有管过这事儿。
到了两月前再见沈翼,他已经成了这西北军的领头将军。想来是后来养好病随军入了伍,一路打拼下来,成了今天这番模样。听军里的人说,他鲜少回京,似乎无家无根一样。在姜黎来之前,他也没有女人。他不碰女人,说是有心病。
姜黎想得出神,在阿香叫了她数声后方才听见。一群女人舔着笑脸跟她说话,好话言尽,就为一碗酥酪。阿香盯着她,问:“想什么呢?”
姜黎摇摇头,“没什么。”
帐外风雪声又重了些,这西北塞关的日子,比别处更为难过。有人打了帐门出帐篷,风卷残雪,扫进一股寒气。姜黎眯眯眼,把衣襟拽紧了些。
姜黎恋那被窝里的温度,不想起床,因只侧翻起身子,转向翠娥,与她说:“她们呢?”
翠娥没事的时候最爱做针线,这会儿自然也不闲手,抬头看了姜黎一眼,“你醒啦?她们都出去了,今儿沈将军放了大伙儿半天的假,不必操练不用干活,还可以到玻琉城买东西去。军营里大约也有许多东西要置办,能去的都去了。不能去的,也找地方玩去了。”
这军营里老少爷们上大几千的人数,自然不能全往玻琉城里去。但难为得了半日休闲,自然要好好放松闲乐一番。像翠娥这样还在帐里做针线,也就她一个了。
姜黎听了这话,也觉得了闲一样,从床上爬起来。原就是合衣睡的,没人给她脱衣服,是以也不需要再套衣服去。她下床趿上鞋子,去找了热水来喝,解了渴,又坐去翠娥那处,问她:“我不是在河边睡着的么?怎么到了这里。”
翠娥看她一眼,嘴角勾出微笑,“咱们都瞧见了,沈将军抱了你回来的。那会儿咱们在晾衣裳,他不知怎么去了那里。瞧你睡着,大约怕你受凉冻着,就给你抱回来了。”
“哦。”姜黎闷声应,把手里的木茶杯子往嘴边送。
“你不欢喜?”翠娥却是看不懂她的情绪,“得了沈将军的专宠,在这军营里日子好过那么多,也不必各帐里伺候人去,多好的事儿啊。瞧你这样子,可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姜黎咽下嘴里的热水,忙又笑了笑,“欢喜呢,谁说不欢喜?”
她总不爱和人说沈翼的事情,是以每次起了头的话,她都以各种简单利索的方式给堵住,而后扯开不谈。这事儿在她心里想着,她宁肯那个抱她回来的人是秦泰,也不要是他。因为是沈翼,总觉得哪里对不上味,却又说不上所以然来。
姜黎坐着和翠娥又说了会话,吃下两杯热茶,那帐篷的门帘便被人打了起来。秦泰从外头伸头进来,瞧姜黎醒了,便冲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苍头奴 82.和亲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苍头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姜黎颔首仍是跪着, 并不起来,也不管面前人的态度。她念着印霞河边的女人们, 那冰冷刺骨的河水,日日浸泡着她们粗糙的双手。以后, 也将包括她。只是要一口锅那么简单的事情,却都是奢念。
她把背又微微弯下了些, 开口道:“求将军能让伙房借口锅给咱们使一阵子,印霞河的河水实在冷得紧,大伙儿的手都冻得跟红芋头一般, 肿得像发面团子。又是满手的冻疮, 又疼又痒,做针线也为难。实在受不住了,才来求的将军。还请将军,发个善心。”
姜黎话说得很慢, 每一句都说得十分清楚。她是不习惯说这种话的, 想是酝酿好了字句才说出了口。她心里想着,沈翼最是想看到她这副模样的, 应该会答应。即便不会答应, 也不过再拿些屈辱损面儿的事为难为难她, 也就答应了。
沈翼却坐在案后没说话,目光落在姜黎掖在大腿上的双手上。那两只手, 原本白皙细嫩, 这会儿红得像烧熟的虾尾。上面有一小块一小块的冻疮疤, 颜色深得发紫。
姜黎等了一阵, 终没得到他的回应,心头顿生无力,便默默起了身,退出了帐篷去。不出言答应,也不刁难她,只有才刚在她跪下后的一句“起来”,想来是不愿管这事了。本来也就是,她们这些人该受的,他看得见看不见都合情理,帮与不帮,也都没什么关系。她是抛下了尊严面子来求他的,人也不一定非得给她这个同情。
帐外风大,出了帐篷额前碎发便被吹得凌乱四起。帐篷间有扫出的小道儿,草根上粘着些扫不掉的雪渣。姜黎走得慢,目光只落在自己脚尖上,空洞无神。走到半道,旁侧忽飞来雪团,正打在她肩头上,炸开四散落到地上,并粘了一些在她发髻上。
姜黎面无表情地转头看过去,便见秦泰正弯腰在雪地里抓了雪,抓了一手心,直起身子来,一面捏一面往她面前走过来。走到她面前,掂着手里的雪团,看着她说:“瞧你这样子,是他没理你,失望了?”
姜黎不想理他,自转回了头往前走。秦泰偏跟个狗皮膏药一般,跟在她旁边,“这样才对,就不该理你。你是死是活,关他什么事?还以为是以前呢,把你当个活祖宗捧着?说罢,你找他做什么,他没理你,我能帮的,我帮你。”
姜黎还是径直往前走,看也不看他。在她看来,这人是来看热闹奚落她的,不值理。秦泰偏当瞧不见她的脸色,也不管她理不理自己,还是在她旁边跟着,继续说:“以后你有什么事,去我帐里找我,能帮的我都帮你,你别再去沈翼帐里,你瞧成不成?”
姜黎本来心里有的是失落带着些压抑,这会儿听着秦泰絮叨,便来了脾气。索性路也不走了,停下来立在秦泰面前,吸了口气道:“你真的很烦,你不知道吗?”
秦泰被她说得得一愣,小半会儿才觉没面子,略抬了脾气道:“你这女人,不识好歹,不识抬举……”
姜黎本来心里就有委屈,不顾尊严面子去求人家了,吃了闭门羹。印霞河那边,还有许多衣裳要洗。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心里憋得难受,便又转头看向秦泰,“你若有能耐,你现在就弄死我!”
说罢了,那眼里攒满了眼泪,在眼眶底存着,不落出来。秦泰心里那一点脾气,被她这副模样生生又给弄散了。他有些讪讪,耸了下肩,把手里的雪团远远地给扔了出去。而后酝酿片刻,开口说:“我对你没有恶意,要不是沈翼,我懒得跟你多言语。我是真的心疼沈翼,他这两年过得实在不怎么样。你见过哪个男人,不嫖不赌不要女人,无有嗜好,一心只知道带兵杀敌的?你知道他在战场上是什么样吗,不要命的样子!回来的时候,满脸满身,全是血!在军营里,没吃过什么好的,没用过什么好的,过的什么日子你都瞧见了。”
这回的话,姜黎算是听进去了。她吸吸鼻子,收回眼底的泪光,目光落在旁侧一堆草垛上,半晌又看向秦泰,终于认真应了这话:“我答应你,再也不去找他,离他远远的。”
秦泰这回也没再絮叨,冲姜黎点了下头,算是信了她的话,当个承诺。他抬手放去姜黎肩上,拍了拍,“希望他能遇到一个待他好的女人,成亲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姜黎不想再跟他说这话,与她实在没有什么关系。她迈起步子往前走,目光又慢慢坚定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补说一句:“也请你不要再来烦我,我真的很不喜欢你。”
秦泰在她身后点头,没有情绪,应一句:“成,我答应你。”
这便算两下谈妥了,费了好些劲的模样,实则却是并没有多大意义的承诺。姜黎迈了步子一直往西,去到印霞河,心里原本有的期待和奢念,这会儿也都尽数除了。没有了希望,绝境中也是一样活着,不过活的方法不一样罢了。
她心里想着到了河边,怎么应付阿香她们的问话,却没等她想好,便瞧见了大伙儿都围在一处,不知在干什么。她走过去,从缝隙中往里瞧,又扒拉开人堆,挤进去。人瞧是她来了,都喜笑颜开地跟她招呼,“阿离回来啦。”
姜黎疑惑地走到最里面,阿香便一把拽了她,欣喜道:“你瞧你瞧,沈将军特意叫人送来的,还帮着架起来呢。”
姜黎面色仍是疑惑,再看看面前的一口大铁锅和搭大木架子的士兵,才稍稍有些缓神。她原来只是去借伙房的锅灶,打算提了水去营里,烧好了再提到河边来洗衣服。这会儿瞧着,大可不必了,锅灶弄好了,她们日日在这里烧水便是了。
姜黎虽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已然有些欣喜起来了,她抓了阿香的手,低声念叨:“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1...4546474849...56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