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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头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臧白
一日的晨练从五更天结束的时候开始,这时候的天空是灰暗的,听着伙房的锅碗碰撞,沉寂慢慢消散,闹嚷便占据了整个军营。沈翼回帐篷穿上甲衣,姜黎还在榻上睡着,呼吸平稳均匀。帐里暖炉生着暖气,穿多了让人出汗。他看姜黎一眼,抬脚出帐篷,那眼神那身型,与往常无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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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意识初有睁开眼睛头先找的便是秦泰。然抬眼四看,自己却已经不是在山里,而是在沈翼的帐篷里。帐里暖和,身子上舒适,倒无有什么不适。只稍感觉,肩头上刺啦啦的疼。因转头去看,便瞧见已经消了差不多的齿印。只还有三两点血痕,表示那里被人咬过。旧伤加新伤,会这么干的,也就那一个人而已。
姜黎对昨儿夜里晕倒后的事情自然一件也不知道,想着大约就是被军营里的人救了,给带了回来。她裹着被子拿过自己衣衫一件件穿上,心里想的是,不知秦泰怎么样,要去看看他。昨晚她还是好的,被秦泰包住了身子。
她穿戴好打开帐门,才发现今日的阳光极好,好到刺得双目疼痛。好容易适应下来,出了帐篷便往秦泰那里去。
这会儿秦泰还没醒,仍在榻上睡着。他是被冻得比较狠了,且前天落水受寒刚刚才好。这些加在一块儿,那受的罪又要多很多,是以这样也不意外。
姜黎去到他榻边,在旁边坐下来,看着他。看着他,便想起昨晚的事情来——她胳膊上环住的腰,还有她脸上感受到的体温,还有他身上的味道。想罢了,姜黎轻轻吸一口气,用极低的声音说:“我去伙房找些吃的,你睡着吧。”
这就走了,到伙房找赵大疤,他总是给她留些清粥包子。那周长喜也还是会来与她说话,哪怕摸着一句话的空儿,也要过来。说不了几句,又要被赵大疤训斥差遣。这些都习惯了,便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这回赵大疤又叫他,“秦都尉醒了,你往他帐里送点吃的去,赶紧着!”
周长喜应声拿上食篮子去了,这厢姜黎也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秦泰醒了,总要看看去的,瞧瞧他好得如何,是不是还有什么症候。然等她吃完饭去到秦泰帐里,那里已经没有了人。案上摆着几盘吃食,除了一个包子被咬了一口,其他都是没有动过的。
她不知秦泰去了,便就坐在蒲团上等他回来。他帐里除了卧榻小案,几个架子并刀剑棍棒,没有太多其他的东西。案上倒是有个笔架,上头挂了几只毛笔,下头又有砚台镇尺。但秦泰不是个会读书写字儿的人,这些都是闲置放着罢了。
姜黎勾了一支羊毫小笔下来,在手心儿心涂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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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秦泰刚醒不多会儿,梳洗罢刚吃了口伙房送来的早饭,那王二便进来跟他说:“沈将军让您用完早饭,去训练场上找他。”
听到这话的时候,那口包子还咬在秦泰嘴里,而后他便嚼得很慢,把手里拿着的大半个包子放下来,这就起身出了帐篷。他心里有事儿,不像之前那般坦然自若,是以脸上也便没了往日的轻松不羁。他怕沈翼问他什么,更怕沈翼什么都不问。
他去到训练场,士兵们仍在演练。三两个的一组,你来我往地推打。沈翼远远地站在一旁,腰背直挺,甲衣上返照着阳光,显得微微刺目。
秦泰过去给他抱拳行礼,道一句:“秦泰参见将军。”
沈翼看也不看他,踢了地上的一柄弯刀给他,“来。”
这是他们俩之间惯常会做的事,在训练场上互相切磋。昨儿秦泰生病没来,今儿来得迟了,带着的还是病容。生了场大病,又冻了一夜,原不该来的,沈翼特特叫他过来,一定不是切磋武艺这么简单。他有心事,身体又虚,打得走神,便被沈翼步步压制。
最后沈翼的刀锋贴在他脖子上,看着他,而后用毫无情绪且极为平缓的声线问他:“如果我只是你的将军,你是不是会更坦然?”
她把背又微微弯下了些,开口道:“求将军能让伙房借口锅给咱们使一阵子,印霞河的河水实在冷得紧,大伙儿的手都冻得跟红芋头一般,肿得像发面团子。又是满手的冻疮,又疼又痒,做针线也为难。实在受不住了,才来求的将军。还请将军,发个善心。”
姜黎话说得很慢,每一句都说得十分清楚。她是不习惯说这种话的,想是酝酿好了字句才说出了口。她心里想着,沈翼最是想看到她这副模样的,应该会答应。即便不会答应,也不过再拿些屈辱损面儿的事为难为难她,也就答应了。
沈翼却坐在案后没说话,目光落在姜黎掖在大腿上的双手上。那两只手,原本白皙细嫩,这会儿红得像烧熟的虾尾。上面有一小块一小块的冻疮疤,颜色深得发紫。
姜黎等了一阵,终没得到他的回应,心头顿生无力,便默默起了身,退出了帐篷去。不出言答应,也不刁难她,只有才刚在她跪下后的一句“起来”,想来是不愿管这事了。本来也就是,她们这些人该受的,他看得见看不见都合情理,帮与不帮,也都没什么关系。她是抛下了尊严面子来求他的,人也不一定非得给她这个同情。
帐外风大,出了帐篷额前碎发便被吹得凌乱四起。帐篷间有扫出的小道儿,草根上粘着些扫不掉的雪渣。姜黎走得慢,目光只落在自己脚尖上,空洞无神。走到半道,旁侧忽飞来雪团,正打在她肩头上,炸开四散落到地上,并粘了一些在她发髻上。
姜黎面无表情地转头看过去,便见秦泰正弯腰在雪地里抓了雪,抓了一手心,直起身子来,一面捏一面往她面前走过来。走到她面前,掂着手里的雪团,看着她说:“瞧你这样子,是他没理你,失望了?”
姜黎不想理他,自转回了头往前走。秦泰偏跟个狗皮膏药一般,跟在她旁边,“这样才对,就不该理你。你是死是活,关他什么事?还以为是以前呢,把你当个活祖宗捧着?说罢,你找他做什么,他没理你,我能帮的,我帮你。”
姜黎还是径直往前走,看也不看他。在她看来,这人是来看热闹奚落她的,不值理。秦泰偏当瞧不见她的脸色,也不管她理不理自己,还是在她旁边跟着,继续说:“以后你有什么事,去我帐里找我,能帮的我都帮你,你别再去沈翼帐里,你瞧成不成?”
姜黎本来心里有的是失落带着些压抑,这会儿听着秦泰絮叨,便来了脾气。索性路也不走了,停下来立在秦泰面前,吸了口气道:“你真的很烦,你不知道吗?”
秦泰被她说得得一愣,小半会儿才觉没面子,略抬了脾气道:“你这女人,不识好歹,不识抬举……”
姜黎本来心里就有委屈,不顾尊严面子去求人家了,吃了闭门羹。印霞河那边,还有许多衣裳要洗。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心里憋得难受,便又转头看向秦泰,“你若有能耐,你现在就弄死我!”
说罢了,那眼里攒满了眼泪,在眼眶底存着,不落出来。秦泰心里那一点脾气,被她这副模样生生又给弄散了。他有些讪讪,耸了下肩,把手里的雪团远远地给扔了出去。而后酝酿片刻,开口说:“我对你没有恶意,要不是沈翼,我懒得跟你多言语。我是真的心疼沈翼,他这两年过得实在不怎么样。你见过哪个男人,不嫖不赌不要女人,无有嗜好,一心只知道带兵杀敌的?你知道他在战场上是什么样吗,不要命的样子!回来的时候,满脸满身,全是血!在军营里,没吃过什么好的,没用过什么好的,过的什么日子你都瞧见了。”
这回的话,姜黎算是听进去了。她吸吸鼻子,收回眼底的泪光,目光落在旁侧一堆草垛上,半晌又看向秦泰,终于认真应了这话:“我答应你,再也不去找他,离他远远的。”
秦泰这回也没再絮叨,冲姜黎点了下头,算是信了她的话,当个承诺。他抬手放去姜黎肩上,拍了拍,“希望他能遇到一个待他好的女人,成亲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姜黎不想再跟他说这话,与她实在没有什么关系。她迈起步子往前走,目光又慢慢坚定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补说一句:“也请你不要再来烦我,我真的很不喜欢你。”
秦泰在她身后点头,没有情绪,应一句:“成,我答应你。”
这便算两下谈妥了,费了好些劲的模样,实则却是并没有多大意义的承诺。姜黎迈了步子一直往西,去到印霞河,心里原本有的期待和奢念,这会儿也都尽数除了。没有了希望,绝境中也是一样活着,不过活的方法不一样罢了。
她心里想着到了河边,怎么应付阿香她们的问话,却没等她想好,便瞧见了大伙儿都围在一处,不知在干什么。她走过去,从缝隙中往里瞧,又扒拉开人堆,挤进去。人瞧是她来了,都喜笑颜开地跟她招呼,“阿离回来啦。”
姜黎疑惑地走到最里面,阿香便一把拽了她,欣喜道:“你瞧你瞧,沈将军特意叫人送来的,还帮着架起来呢。”
姜黎面色仍是疑惑,再看看面前的一口大铁锅和搭大木架子的士兵,才稍稍有些缓神。她原来只是去借伙房的锅灶,打算提了水去营里,烧好了再提到河边来洗衣服。这会儿瞧着,大可不必了,锅灶弄好了,她们日日在这里烧水便是了。





苍头奴 91.二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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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姜黎拽着她的手越发紧了些, 虽也没有多少力气可言, 指节泛着白, 和唇色一个模样。她吸吸鼻子, 声音也染上哭腔,说:“我一面都不想再看见他了,阿香,求你了, 带我回去。我宁愿挨冻, 宁愿伺候李副将军,伺候别个,哪怕折腾丢了命呢……”
话说得多了, 姜黎便气急气短起来。到底是刚有些见好的身子,说话也没那么自如。阿香蹙眉看她,伸手摸摸她的脸, 忽语气哀哀说了句:“别哭, 在这里,哭是没有用的。”说罢了又觉十分丧气, 忙打了打精神道:“我把碗拿去洗了,再给你跟将军求个情,让他应个允, 叫我带你回去。”
姜黎信她,松开她的手, 眼神稳下来, 应了声:“嗯。”
阿香说得轻松, 然心里略沉重。她原是连沈翼面都见不上的人,伺候的都是些下头士兵。年岁大上来,那事上便越发遭人嫌弃,也就越来越没了价值。这会儿是因着姜黎与她亲近,才得进了这主帐来,能听沈翼说上几句话。
她拿了那碗在手里,心思不安地出去,却是刚打开帐门,便看见沈翼站在帐外。她慌了手脚地要上去行礼,沈翼却在她前头低着声道了句:“免了。”
这便不行了吧,心想正是恰好的机会,上去把才刚那话婉转地与他说一说。哪知还未开口,沈翼又先说了句:“带她回去吧。”
阿香半句话未得说,便看着沈翼在自己面前转了身去,身上披风在身后膨起微微的弧度。照这么瞧着,这沈将军应是听到才刚帐里她和姜黎的对话了,结果却无恼怒,只是这般表现?她是越发瞧不明白了,这两人间的关系,哪里是常人看得懂的。
阿香一面摇头,一面拿了那碗去伙房洗了搁好,而后又回到主帐里去,眉眼带笑地跟姜黎说:“将军准了,叫我带你回咱们帐里。”
姜黎眸子更平稳了些,“那咱们现在就走吧,小心些,碍不到伤口的事儿。”
阿香扶住她的肩膀,叮嘱她,“小心,仔细伤口。”
扶了她下床,便拿了薄些的褥子披在她身上,也好挡些寒气。伤口在胸部,小心着不碰到,腿上倒是没什么事,便慢慢走了回去。外头寒气重,现下便都算不得事儿了。
路上阿香嘴也闲不住,小着声儿跟姜黎把刚才那事也说了,只说:“不是我给你求来的,是将军在帐外听到咱们说的话了。见着我,二话不说,便让我带你回来,稀奇不稀奇?”
姜黎不接这话,脚下步子走得慢。目光所及之处,是略显苍茫的郊野之景,一丛丛帐蓬立在这荒野里,孤孤单单的。
她忽自言自语道:“各怀怨恨,两不相欠。”
阿香不懂这话里的意思,看着她问:“什么意思?”
姜黎摇摇头,再无话。
阿香看不明白,摇摇头也不问了。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营中也有了真实那版的说法。大约是从赵安明嘴里说出去的,便也无人再问这个。姜黎在那样的情况下自杀是可以理解的,而沈翼为什么要那么做,无人想得明白。
阿香扶着姜黎慢走在帐蓬间,到达自己帐蓬的时候,才心生出踏实之意。也就这会儿,阿香觉得姜黎要回来是对的。那边儿的牛皮大帐蓬,不是她们该呆的地方,再暖和舒服,也呆不住。
阿香松口气,打起帐门正进去,撂下身后帐门抬起头的时候,忽愣住了。同样愣住的,还有姜黎。这帐蓬里好端端多了暖炉,姜黎的铺子上还多了两条蓬松厚重的被子。阿香看了眼姜黎,脱口而出的话,“沈将军叫人送来的?”
姜黎面无表情地站着,旁边的阿香却不等她搭话,直接过去把被子理开铺好,又过来扶姜黎过去,“走,赶紧躺下。她们都河边洗衣服去了,我要不是服侍你,也得过去。”
姜黎没有细缠执拗的力气,不知道那沈翼做这样的事又是为何。一想到他,心里作呕,要生出气恼来,只得不想罢了。她在阿香的照顾下去床上躺着,而后便耷拉着眼皮看头顶的帐蓬。帐里的暖炉慢慢生出暖气,身上的寒气便慢慢打脚心散掉了。
阿香想躲个懒,坐在她床沿儿上,问她:“要我陪着你么?”
姜黎大约明白她的心思,点点头,“嗯。”
阿香高兴了,又问:“我给你暖被窝,嫌弃不嫌弃?”
姜黎看着她摇头:“不嫌弃。”磨难至此,生死一线,很多东西都跟以前看得不一样了。
阿香便脱了鞋袜外衫,去姜黎对头进了被窝,把她的脚搂进怀里暖着。暖了片刻,她看着姜黎问:“累么?累了就不跟你说话,不累就再说会。”
姜黎确实浑身没什么力气,但她却不想闲着,闲下来想起许多生恼的事情。她动作很轻地摇摇头,“说会话吧。”
阿香便问她:“以前在家你娘也这么给你暖脚?”
姜黎摇头,“我娘不给我暖脚,家里的丫鬟乳母,倒是经常暖的。”
“你果然是大家族出来的。”阿香看着她,不再往深了问,怕她说起来难过,伤心伤肺对伤口没有好处。她忽想起了什么一样,问她:“来了也有数日了,你叫什么?从来你也没说过。”
姜黎想了一下,“阿离。”
“什么离?”阿香又问。
姜黎又想了一下,“以前是黎明的黎,现在是生离死别的离。”
话说起来丧气,阿香也就不追着问。她看姜黎越发疲累,便不再问她问题,而是自己给她讲自己以前的事情。讲得口沫横飞的,偶或也能将姜黎说笑了。
阿香说:“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姜黎一直听到睡着,心里想着,阿香这样的人,世间才有几个。谁不感叹命运不公,骂天咒地。她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活得纯粹开朗,实属不易。她像是这难熬岁月里的一道光,温和,并充满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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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里突然出现的暖炉,和姜黎身上的被褥,都让回来见了的女人们感到惊喜惊奇。这是她们入了军营至今从未见过的事,哪怕是之前有人得了李副将军万般宠爱,也没得过这般待遇。可那得这般待遇的人,却还因为刀伤在床上躺着。
人便感叹,“这都什么事儿啊!”说不明白。
姜黎压根儿不去想,她如今对沈翼,只有深不见底的恨意。这恨意却不外露,不与旁人说道。外头给的照顾,都是阿香替她接着。伙食叫之前好了不少,伤药、要吃的药,一顿也未曾断过。伺候的人仍是阿香,拿她做半个主子待。
伤养了四五十日,方才见出痊愈来。在这四五十日里,也如她愿的再没见过沈翼。军中的日子大致如常,没有其他波澜。只是姜黎的身世,以及和沈翼之间略显复杂凌乱的关系,旁人一直都有猜测,却不知其中半点真正的纠结。
姜黎身上的伤养好后,并带着手上的冻疮也好了七七八八。现时正是严冬,雪足足飘了五日,外头白皑皑的不见松木。女人们得了闲,日日在帐里做针线,闲唠家常里短。她们对姜黎也都另眼相看,对她总客气些。
姜黎女红不是很好,便也坐着跟她们学做。面糊糊一层层糊起来的糙布块,一针针地纳成厚鞋底。她们都做耐穿的衣裳,绣不上几处花纹。也唯有地位高些的,能穿点像样的衣衫。
那些士兵除了每日定时定点的操练,山间打猎的消遣也没了,便也时常在帐里。这便有些个闲不住的,要拉了女人去陪。三三两两成对,都是图个乐儿。
沈翼没有再找过姜黎,之前两人之间的事情也在军营里成了无人再提的旧话。时日过去得久了,那暖炉新被褥的事情也慢慢被人遗忘脑后。而姜黎,也便成了与帐里那些女人无有不同的人。一样的吃糙米野菜,一样的干活帮杂。
但这样一个美丽娇柔的女人在军营里,怎么闲搁得住?总要有人打起歪心思的。那李副将军早垂涎姜黎的美貌,但碍于她被沈翼相中了,自己不好上手。现下瞧着沈翼是把这人给忘了,自然又动起了歪心思。
他在练兵闲暇之余,开始找阿香到帐里伺候,还叫她:“阿离在帐里无趣儿,你也给本将军带来。”
阿香原诧异他怎么找到了自个儿,听了这话便明白了,原是惦记着姜黎。她抹不过李副将军的面子去,但也知道姜黎心性高,自然回来与她商量,“告诉沈将军去么?他知道了,李副将军一定不敢。”




苍头奴 92.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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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坐在火堆前, 面上印着红光,眼皮微耷。火堆烤得她浑身暖热, 困意便借着这股暖流一阵阵往脑子里漫。她合合眼, 歪了头靠在阿香肩头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过去。印霞河边阳光和暖,偶过冷风, 从她鬓角的碎发边擦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过来的时候, 姜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帐篷里。被子松软, 伸直了腿能碰到滚热的汤婆子。那外头包了布包,也不是灼人皮肤的烫。她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 帐里没有什么人, 只还是翠娥一个。
姜黎恋那被窝里的温度, 不想起床,因只侧翻起身子,转向翠娥, 与她说:“她们呢?”
翠娥没事的时候最爱做针线, 这会儿自然也不闲手, 抬头看了姜黎一眼, “你醒啦?她们都出去了, 今儿沈将军放了大伙儿半天的假, 不必操练不用干活, 还可以到玻琉城买东西去。军营里大约也有许多东西要置办, 能去的都去了。不能去的, 也找地方玩去了。”
这军营里老少爷们上大几千的人数,自然不能全往玻琉城里去。但难为得了半日休闲,自然要好好放松闲乐一番。像翠娥这样还在帐里做针线,也就她一个了。
姜黎听了这话,也觉得了闲一样,从床上爬起来。原就是合衣睡的,没人给她脱衣服,是以也不需要再套衣服去。她下床趿上鞋子,去找了热水来喝,解了渴,又坐去翠娥那处,问她:“我不是在河边睡着的么?怎么到了这里。”
翠娥看她一眼,嘴角勾出微笑,“咱们都瞧见了,沈将军抱了你回来的。那会儿咱们在晾衣裳,他不知怎么去了那里。瞧你睡着,大约怕你受凉冻着,就给你抱回来了。”
“哦。”姜黎闷声应,把手里的木茶杯子往嘴边送。
“你不欢喜?”翠娥却是看不懂她的情绪,“得了沈将军的专宠,在这军营里日子好过那么多,也不必各帐里伺候人去,多好的事儿啊。瞧你这样子,可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姜黎咽下嘴里的热水,忙又笑了笑,“欢喜呢,谁说不欢喜?”
她总不爱和人说沈翼的事情,是以每次起了头的话,她都以各种简单利索的方式给堵住,而后扯开不谈。这事儿在她心里想着,她宁肯那个抱她回来的人是秦泰,也不要是他。因为是沈翼,总觉得哪里对不上味,却又说不上所以然来。
姜黎坐着和翠娥又说了会话,吃下两杯热茶,那帐篷的门帘便被人打了起来。秦泰从外头伸头进来,瞧姜黎醒了,便冲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姜黎不知他来做什么,便就搁下杯子往帐门那去。翠娥在她后头也立马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计,跟姜黎到帐边,十分恭敬地给秦泰行了一礼,道:“给秦都尉请安。”
原不需这么正经的礼数,这便弄得秦泰一懵,回过神却也不多理会,只对姜黎说:“他们都往玻琉城玩去了,我等你呢,你去吗?带你去逛逛。”
姜黎身无分文,对于闲逛集市的事情也无多兴趣,便摇了摇头,“没有钱,不想去。看了也是白看,又不能拿回来,还惹了心烦。”以前想要什么得什么,现在能温饱已是最大的幸事。之于这以外的,没什么可去多生向往的。
秦泰大约知道她说了不去,再怎么劝也没用,便又说:“那就别处玩玩,老闷在帐里,心里能舒服么?”
姜黎看着他,“去哪里?”
“山上,河边,哪里不能去?哪里不能玩?”秦泰伸了手比划。
姜黎想了想,终于应下来,“那走吧。”
两个人出帐篷,姜黎跟在秦泰身侧,今日再瞧军营,便与往日不同。平日里的紧张严肃氛围,在这一刻都要稀薄很多。营地里还是有许多人来来往往,瞧着都比往日松闲了许多。
秦泰领着姜黎出营地,先去到印霞河边。两人谈说起昨晚落水的事情,这会儿秦泰显然已经好利索了。长日练武人的身子,终究皮实许多。常年染不上什么症候,便是染上了,也就三两日的功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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