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在上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程十七
“臣不敢讨赏。”陆晋垂眸,态度恭谨。
皇帝脸上流露出一些无奈:“你这孩子,怎么跟自家舅舅也这般客气?”他按了按眉心,缓缓说道:“是了,朕昨日去给太后请安,她老人家还问起你呢,说是有段日子没见你了。走,跟朕去福寿宫走一遭。”
陆晋黑眸沉了沉:“是。”
皇帝没有乘坐轿辇,他与陆晋慢悠悠行着。还未至福寿宫,就看到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向他们张望。
陆晋眸光一闪,脚步微顿。
皇帝冲身后的季安使一个眼色,季安大步上前询问,很快返回,小声道:“皇上,贵妃娘娘玉体欠安……”
陆晋眼皮抬了抬,贵妃孙氏,据说眼下正得宠。
然而皇帝却皱了眉:“身子不适就赶紧找太医,找朕做什么!”他一拂袖,大步离去。
福寿宫中,太后正在小憩,皇帝拦住了打算通禀的宫女:“先不要惊扰太后。”他停顿了一下,问道:“郡主呢?怎么不见郡主?”
话音刚落,一身紫色宫装的明月郡主缓缓行来。她福了福身:“皇上,世子。”
皇帝重重咳嗽了一声:“朕带晋儿来给太后请安。”
明月郡主抬眸瞧了陆晋一眼,轻声说道:“太后已经休息了近两刻钟,我去看看她醒了没有,皇上稍待。”
她冲他们点头致意后,起身去了内室。
皇帝则偏了头问自己的外甥:“朕记得你与郡主青梅竹马,有没有想过向太后请旨赐婚?”他目光灼灼,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陆晋,不想错过他细小的表情。
陆晋沉默了一会儿,神色淡淡:“臣和郡主情若兄妹,没有任何男女之情,自然也不会有婚嫁的念头。”
轻轻摇头,皇帝叹道:“可惜了,你二人年貌相当,又自小在一处长大。”
似是无限遗憾。
而陆晋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话。
忽然一声女子的咳嗽声响起,随即伴随着脚步声,明月郡主扶着太后缓缓行来。
皇帝与陆晋齐齐行礼。
太后看见数日不见的外孙,心情大好,拉着他问长问短,一时也不大理会旁人。
皇帝在一旁凑趣,故意说道:“有了亲外孙,儿子倒成捡来的了。母后再这样,儿子可不依了。”
太后大笑,指了指明月郡主:“多大的爷们了,还不如宝儿一个小姑娘。哀家疼晋儿,你可听宝儿说过什么?”
明月郡主的闺名,唤作宝璋。她自父母亡故以后,就被太后接进宫中抚养,是太后身边第一得意人。
听了太后的话,她只轻轻一笑,云淡风轻。
当然韩嘉宜自己也大方懂事,进退有度,教人挑不出错来。
沈氏为女儿感到骄傲的同时,又不免心疼而遗憾。嘉宜如果在她身边长大,不知是不是也如现在这般。
沈氏给韩嘉宜安排的院落位置较为偏僻,但是环境清幽,采光也好。她所住的房间窗外有几株垂柳,枝条柔软鲜绿,生机盎然。
韩嘉宜午睡起来,推开窗子,盯着窗外随风摆动的柳条看了一会儿。她思绪飘飞,忽的灵光一闪,让雪竹取出笔墨纸砚。
正欲动笔,却听雪竹笑道:“姑娘,表小姐过来了。”
雪竹口中的表小姐正是二哥陆显的嫡亲表妹陈静云。
陈静云生的娇小玲珑,皮肤白净,看上去柔柔弱弱。之前韩嘉宜听母亲讲过,说这位陈小姐胆子小,不爱说话。然而韩嘉宜到陆家才四五天,就发现母亲对这位陈小姐可能不甚了解。
大约是之前身边没有年纪相仿的女性,韩嘉宜来到陆家之后,陈静云对她格外亲近,俨然是把她当做了闺中密友。
她们两人居住的地方相距不近,可是陈静云依然时常过来找她,或是一起说话解闷,或是邀请她一起做针线。
韩嘉宜放下手头的东西,站起身,看向慢悠悠走过来的陈静云。
“嘉宜,你在做什么呀?”陈静云声音很轻,语速也慢,娇娇柔柔,分外惹人怜惜。
“我准备写字呢。”韩嘉宜连忙吩咐雪竹上茶。
陈静云轻笑着摆手,杏核眼弯成了月牙状:“不用麻烦了,你要是不忙,跟我一起去园子那边走走好不好?今儿天气挺好的,咱俩一起说说话,散散心,岂不更好?”
韩嘉宜闻言看向窗外,风吹柳动,她立时应允。
长宁侯府的园子建的不错,布局精美,花木繁多。不知名的花卉开的正好,淡淡的香味弥漫在鼻端。
两人一道行走在花园间的小路上,韩嘉宜认真听着陈静云的介绍,时不时点一点头,表示知晓。虽然娘说,陈小姐胆子小,不爱说话,不过在韩嘉宜看来,静云说的还是蛮多的。当然,这一点她很喜欢。至少从陈静云这里,她对长宁侯府中的诸人又多了一些了解。
四下并无旁人,陈静云轻轻叹一口气,在一株海棠边站定。
“怎么了?你不开心?”韩嘉宜问,“是谁欺负你了吗?”她寻思着陈静云跟她处境相似而又不同。寄人篱下,难免会有不如意时。
“不是。”陈静云摇了摇头,“我娘今天跟我说起亲事了。”
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提到“亲事”二字,她俏脸微红,目光也有些躲闪。
韩嘉宜听到亲事,心头一跳,没留心对方的神情,只随口道:“提到亲事很正常嘛,你今年就要及笄了对不对?”
“不是我的亲事!”陈静云满面通红,匆忙辩解,“是表哥的。”
“表哥?”韩嘉宜有些诧异。
陈静云向前快走了几步,边行边道:“就是二表哥啊,他是我亲表哥。”
长宁侯府主子不多,关系有些复杂,韩嘉宜当然知道陈静云口中的表哥是指二哥陆显。她点一点头:“嗯,二哥的亲事怎么了?有人给他提亲了?还是说梅姨妈替他看上了哪家姑娘?”
“那倒没有。”陈静云摇了摇头,“我娘就是替他发愁。”她又轻轻叹一口气:“唉,论理说,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表哥的亲事上有老夫人,下有侯爷夫人,怎么着也轮不到我娘操心。可是你知道,我娘只有一个姐姐,她那个姐姐又只有表哥一个儿子。说句托大的话,我娘是把表哥当亲儿子疼的。”
韩嘉宜“嗯”了一声:“嫡亲的姨母,自然是很亲的。”
“我表哥今年都十六了。”
兄长在上 66.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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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首饰店后, 韩嘉宜不急着上马车,她向母亲提出想去附近的书坊看一看。
沈氏诧异:“家里好几个书房,什么书都有,哪里用得着去书坊?”怕女儿心中不快, 她匆忙改口:“不过你要是想去就去吧, 快些回来。”
韩嘉宜粲然一笑:“知道了, 娘。”
书坊就在距此不远处,韩嘉宜快步走了进去。她视线逡巡,扫视了一遍书坊里出售的各种书目, 心里已经大致有了数。
此时只有她一个客人, 掌柜的干脆迎上来:“姑娘想要什么书?咱们书坊经史子集、医药农书、道藏佛典都有。”
“印的最多、卖的最好的是什么?”韩嘉宜不答反问。
“新出的话本……”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 韩嘉宜轻笑,眸中光彩流转:“是吗?”
她在睢阳时就曾听相熟的书商感叹:“卖古文不如卖时文,印时文不如印话本。”书坊里卖的最好的, 是普通老百姓们最喜欢的话本小说。
韩嘉宜止了笑:“那, 你们书坊缺稿子么?”
自从书坊刻印话本时改用简单方便的匠体以后, 刻字的速度大大提高,成本低廉,书价又贵,利润极大。书商们最头痛的其实是稿子的来源。卖的最好的是话本,然而对于话本小说,文人不肯写, 书商写不好。市面上真正叫好的并不多。
掌柜的狐疑地打量着她:“你什么意思?你会写?”
韩嘉宜摇了摇头:“我当然不会啊, 是我们家公子会。”她说到这里, 暗暗有些后悔。她今日的打扮不够寒酸,装丫鬟也不知道对方信不信。
“你们家公子?”掌柜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眼前这个姑娘容貌美丽,衣饰不俗,一时也猜不出她的身份。
韩嘉宜坦然自若:“是啊,我们家公子以前在睢阳,专门给绮文书坊写书,名号是澹台公子,不知道掌柜的听过没有?他好像写过一本《宋师案》……”
韩方只有一个女儿,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教她读书认字。反正女儿将来无法科考,他并不局限于儒家经典。韩嘉宜从小所学颇杂,爹爹书房里的书,任她翻阅。她最喜欢的,当然是各种瑰丽的奇幻故事。市面上流传的话本有好有坏,不过韩方收藏的都不算差。
韩嘉宜出手不凡,十三岁上以澹台公子的名义写了《宋师案》,写宋大人在上任途中一路破案的故事。她将书稿给父亲相熟的一个书商。书商以为是韩方所作,她只整理了一番,问她愿不愿意刊印,他会出高额的报酬。
那时韩嘉宜在二叔手下讨生活,她略一思忖,就同意了。
《宋师案》大卖,市面上甚至出现了不少仿作。书商悄悄给她递话,问她手上还有没有父亲的遗稿。韩嘉宜想了想,干脆说明了真相,并表示自己可以续作。书商原本不信,直到她在数月后拿出手稿……
方才在这家书坊,韩嘉宜也看到了《宋师案》,不过封皮的字样和先前绮文书坊的并不相同。
听到《宋师案》,掌柜的眼神立时变了:“你家公子来京城了?等等,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韩嘉宜笑了笑,扬一扬手。
掌柜的眼尖,看见她掌心躺着一枚小巧的印章。他辨认了一下,约莫便是“澹台公子”四个字。绮文书坊刻印的《宋师案》,都有澹台公子的印。他们自己的书坊在刻印时,也依葫芦画瓢刻了一个。莫非这姑娘手里拿的就是那枚印章吗?
韩嘉宜后退一步:“我们公子上个月来了京城,现在正在写《宋师案》的第三部,不知道你们书坊愿不愿意和我们公子合作?”
“当然愿……”
韩嘉宜摆了摆手:“掌柜的先别急,下个月的今天,我拿一部分手稿过来,我希望到时候能看见书坊的当家人,也好当面商量一下酬劳。对了……”她视线微转,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显眼处摆放的《宋师案》上,慢悠悠道:“我们家公子说,他以前只同意了绮文书坊刻印《宋师案》,这书坊里面的《宋师案》,似乎不是出自绮文书坊啊。是不是也该商谈一下酬劳问题?”
“这不是因为澹台公子以前不在京城,联系不上么?”掌柜反应极快。
韩嘉宜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等她消失不见,掌柜才忽然想到,忘记了问她,那位澹台公子如今住在何处。他一拍脑袋:是了,那姑娘方才说,下个月的今天还会来商议。澹台公子不会因为他们书坊私刻他的书,就改变主意吧?可是,不少书坊都刻印了《宋师案》啊。
走出书坊后,韩嘉宜缓缓舒一口气,心说,好险好险。刚才与掌柜交谈时,她看着自信满满,可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
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表现,唔,似乎有不少需要改进的地方。她快步走回到长宁侯府的马车边。
沈氏掀开车帘,嗔道:“怎么去这么久?”她都想让人去查看究竟了。
“啊?”韩嘉宜赧然一笑,“一时忘形,没注意。”
“买的什么书?”
韩嘉宜进了马车坐好,她怔了一瞬:“忘买了。”
“你呀。”沈氏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额头,“这也会忘。”
韩嘉宜只笑了笑,默默盘算。
回府后,陈静云瞅着机会就去找韩嘉宜,她开口就道:“嘉宜,对不起。”
“啊?”正在构思的韩嘉宜微一愣神,她眨了眨眼,清丽的眸子中写满了疑惑,“什么?不是,静云,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那天在园子里,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面对大表哥,我当时实在是太害怕,昏了头……”陈静云当时走了以后,又回原地看过,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这几天都被愧疚所缠绕,有心想找嘉宜道歉,又没什么勇气。今天和沈氏母女一起出去,嘉宜待她如初,她更觉得惭愧不安。是她太不讲义气了。她定了定神:“大表哥没为难你吧?”
韩嘉宜这才明白静云说的是哪件事。不过她现在满心都是《宋师案》的事情,即便是想起陆晋,她胆气也足了不少。她笑得灿烂,有意教静云心安:“没有啊,大哥那么好,又怎会为难我?”
韩嘉宜“嗯”了一声,更加好奇。
说话间,一个身形高挑的紫衣女子在侍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陈静云轻轻扯了扯韩嘉宜,小声提醒:“这就是郡主。”
韩嘉宜随着众人向郡主行礼。那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五官甚美,皮肤极白,几乎不见血色。她虽然置身于热闹的明晖堂,却无端给人一种清冷之感。
她向老夫人问好,并命侍从献上了准备好的寿礼:“这是昔日六祖慧能手书的《金刚经》。”
老夫人好佛,闻言满面笑容,连声说好。
陈静云小声在韩嘉宜耳畔问:“你见到大表哥没有?”
“好一会儿没见到他人了,兴许是在前院招待客人。”韩嘉宜想了想。
陈静云叹一口气,遗憾极了。
她们正说着话,明月郡主忽然朝她们看了过来。
韩嘉宜心口一紧,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
明月郡主只轻轻点了点头,又收回了视线。
今日长宁侯府老夫人过寿,宾客极多。不过午时前后,渐渐没有新来访的女客了。
沈氏也总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前院忽然一阵喧闹,长宁侯父子大步走了进来。
明晖堂里的众人俱是一怔,沈氏上前,惊问:“怎么……”
“皇上来了!”
沈氏这才注意到。见那男子看着三十上下,一身藏青色长衫,黑发高束成髻,金冠压顶,器宇轩昂。
“皇上?”
明晖堂众人纷纷行礼。皇上竟然来给长宁侯府的老夫人祝寿?这老夫人的面子可真不小。
连老夫人自己都惊讶非常,匆忙行礼,连称惶恐。
皇帝哈哈一笑:“老寿星不必多礼。”他视线逡巡,眸光轻闪,忽道:“季安!”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面白无须、相貌阴柔的青年站了出来:“这是皇上给老夫人的贺礼,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赫然是一串佛珠。
老夫人匆忙道谢不迭。什么贺礼并不重要,皇帝亲自道贺,堪称荣幸之至。
明晖堂中多女眷,皇帝并未久留。然而他走后许久,众人都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
陈静云俏脸晕红,小声道:“嘉宜,我刚才不是做梦吧?我第一回见皇上!”
“不是做梦。”韩嘉宜看着稍微淡然一些,“我也是第一回见。”
“那个季安是谁?是宫里的太监吗?”陈静云继续问道。
韩嘉宜回想了一下季安的形貌,忖度着道:“我也不知道,也有可能是侍卫吧?”
陈静云皱眉想了想,觉得不对,却没反驳。
韩嘉宜心想,可能她对长宁侯府的了解还不够,她最初只以为大哥陆晋是皇亲。原来整个陆家都很得皇帝重视么?
沈氏也很惊讶。她为老夫人张罗寿宴多次,也曾参加过其他诰命夫人的寿宴。但是皇帝亲自出席道贺,她之前也从未见过。她暗暗叹一口气,也不知此事究竟是好是坏。
中午的宴席是沈氏命人精心准备的,宾客们颇为满意。皇帝的到来所带来的震惊也渐渐淡去。
沈氏在午宴结束后安排了听戏。
女眷们平日消遣少,对听戏也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园子里有个不小的空地,扮相漂亮的旦角咿咿呀呀唱得颇为动情。
韩嘉宜坐在母亲身畔,她对唱戏不大感兴趣,她在考虑着过几日出门去书坊的事情。
不过一旁的陈静云听戏听得入神,戏台上的旦角做拭泪状时,她也跟着红了眼眶。忽然,她秀眉紧蹙,伸手扯了扯韩嘉宜的衣袖。
“嗯?”韩嘉宜诧异,“怎么了?”她取出帕子递给陈静云。
陈静云没接,她眼中闪过一些窘迫,小声道:“嘉宜,你跟我来一下,就站在我后边。”
韩嘉宜不解何故,但见她一脸难色,忙点头应允:“好。”
两人快步离席,避过人,陈静云小声道:“你站在我后面,帮我看一看,裙子污了不曾。”
韩嘉宜仔细瞧了瞧。今日陈静云穿的是绯红色的衣裙,鲜亮大方,并无一丝污渍。她摇头:“没有。”
陈静云松一口气:“那就好,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那你要不先回房更衣?”
陈静云摇头:“我这会儿感觉又不像了。”她弯弯的柳眉轻轻皱起,声音娇柔,满脸恳求之色:“嘉宜,你陪我一起去那边看看好不好?不用回房,就去那边看看。”
戏台上鼓点密布,想来是唱到了精彩处。
陈静云隐隐有些紧张,却见嘉宜笑了一笑,轻声回答:“好啊。”她眼中立时溢满了笑意:“嘉宜,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韩嘉宜笑道:“别这么说。梅姨妈听到可要难过了。”她陪着陈静云去园子里的厕室。
两人行了数百步,还未至厕室,陈静云就感到小腹热流涌动,她欲哭无泪。
“怎么了?”韩嘉宜见她神色有异,连忙问道。
陈静云羞愧而懊恼:“我可能真的要回去更衣了,好丢人。”
韩嘉宜有些哭笑不得,轻声安慰:“这有什么丢人的?要不,我陪你?”
唱戏的鼓点声隐约传来,陈静云不好意思让她再陪着自己,红了脸:“不用了,不用了,你回去看戏吧。我一个人就成。我对府里可比你熟悉多了。”
韩嘉宜心说有理,没再坚持。不过她并没有如陈静云所想回去听戏,而是慢悠悠在园子里闲逛。不远处锣鼓声声,甚是热闹,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莫名有些感伤。
“你来这里做什么?”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
韩嘉宜微惊,循声望去,却被假山挡住了视线。
只听一个男声笑道:“你说我来这里做什么,你自己不清楚?还是你来得,我却来不得?宝儿你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这人语带调笑,说的话亲昵而又有些不正经。
“好了,宝儿,我亲亲你,你别跟我置气,好不好?”
紧接着是一阵奇怪的声音。
韩嘉宜眼皮突突直跳,心想,莫非这就是话本子里写的私会?今天运气好像不大好啊。她不欲多事,正想悄悄离开,却听那边一声冷喝:“谁?”
她心里一惊,要躲闪已来不及。电光石火间,她被人从背后抱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一跃。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是一瞬之间,她再睁开眼时,已经不是在假山后了,黑乎乎的,教人心生恐惧。她檀口微启,还未出口的惊呼被人用两根手指堵住。
冰凉的手指抵在她唇上,她瞬间清醒过来,轻轻点了点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抬眸打量着周遭环境以及眼前的人。
从方位估计,这难道是假山里面?这假山是空的么?
至于眼前这个人,眉目英挺,神色冷峻,是大哥陆晋。
韩嘉宜心里疑惑极多:大哥怎么会突然出现?他们为什么要躲在这儿?私会的又不是他们!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这假山从外面看挺大的,可里面并不宽敞。两个人待在这儿,身体挨得很近。她能清楚地听到大哥的呼吸声。
她不由地紧张起来。
陆晋点头以示知晓,回眸对身后的少女道:“走吧。”
“嗯。”韩嘉宜稳了稳心神,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怕什么呢?她又不是假的。
目送世子和那个姑娘进府,阿大还在感叹:了不得!世子竟然带姑娘回府。不管是娶妻还是纳妾,过得一年半载,可能就有喜事。再过个两三年,小小少爷就能在地上跑了。了不得呀了不得。
韩嘉宜心里有事,也没留意周遭景色,只跟在陆晋身后,行了十来步后,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穿堂,绕过大厅,走进一个院落。
“夫人呢?”陆晋沉声问。
正房外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俏丽的丫鬟,她不敢直视世子,低眉敛目,忙回答:“夫人在后院陪老夫人礼佛呢。”
得知母亲不在,韩嘉宜微微有些失望,心头却不由突突直跳。她再次攥紧了手心里的玉佩。
“嗯,那就先等一等。”陆晋眼皮都没抬。
他说着等一等,丫鬟雪竹却不敢真教他久等。一面招待他们,一面给小丫鬟使一个眼色。
小丫鬟会意,悄悄去后院找沈夫人。
沈氏嫁到长宁侯府已有八年。婆婆常年礼佛,不问外事,丈夫温和体贴。她没有生育,不过两个继子对她倒也算恭敬。可以说,她在长宁侯府的日子还挺舒心。有时闲着无事,她会陪着婆婆礼一会儿佛。
小丫鬟匆匆忙忙告诉她,世子有事寻她,沈氏有些惊讶,随即想到,陆晋找她,必然有要事。她略一沉吟:“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同老夫人打过招呼,沈氏匆忙赶回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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