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关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载之下
难捱的人生岁月,他变化了无数遍,从缺爱的皓皓,变成了如今得过且过的周皓。也许将来,他还会变成另外一种样子。
但,他一点也不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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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子,江羽骞的爸爸得了阑尾炎,做了个小手术,这些日子一直在家里歇着。江羽骞自然而然也住回了家。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
“请进。”江羽骞放下手里的书,抬眼去看。
“羽骞,”柔和的灯光中,江母款款走过来,把热好的牛奶搁到床头柜上,“别看太晚了,早点睡。”
江羽骞点点头。
“妈妈明天可能要麻烦你件事儿。”
江羽骞问,“什么事?”
“前天我在一个拍卖会上,拍下了一个两宋时期仿制的青铜器,你明天拿去给你小叔叔,他不是喜欢这个嘛。顺便,你打听打听,他最近有没有交往的女朋友,你爷爷催得紧。”
“知道了。”
“早点睡啊,妈妈也要去睡了,晚安。”
“嗯。”
江母的脸色略有遗憾,大概是没有听来她想听的话,儿子的过分生疏,让她心底觉出了酸涩。
江羽骞看着他妈妈优雅却渐显老态的后背,一瞬间,他想起了另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女人——小疯子的妈妈。
从小疯子断断续续的帖子里,他知道,那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从来不会如此贴心地给小疯子端牛奶,说晚安。
江羽骞的眼睛微微有些发怔,倏地,他叫住了他妈妈。江母茫然地回过头。
“妈,你也早点睡。”
江母的眼睛眨了眨,依稀泛起了泪花,横亘在她与儿子之间多年的隔阂,好像这一刻突然就跨开了。
这个夜晚,每个人的心中都荡起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波浪。江羽骞的注意力再也集中不到上,他摸到手机,找到了“皓皓”的电话,犹豫再三,还是拨了过去。
手机铃声响了许久,那端才接听了。
“是我。”江羽骞喑哑地说,“你睡了吗?”
空白了几秒钟,周皓才回答,“还没。”
显然这句话给了江羽骞鼓励,他小心谨慎地往下问,“皓皓,你在做什么?”
本以为会是句石沉大海的问话,没想到,周皓却给了他回复,“刚把衣服洗了。”
突然间,江羽骞不知该怎么把话继续说下去,他词穷了,胆怯了。
周皓那端也顿住了,似乎无话可说。
“皓皓,早点睡,我挂了。”
“别挂,江羽骞,我心里难受。”周皓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我今天下午去闵临站想找一个以前在那里弹唱卖艺的男人,我很喜欢他弹的歌,我拿着三千块钱想请他再给我弹一首,可我没找到,他已经走了,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江羽骞静静地在听,他安慰道,“也许他只是换了个地方,在那里,他还会碰上像你这样喜爱他歌的人。”
“也有可能他已经不唱了,他觉得挣不来钱,又浪费了青春,他也许现在在工地上搬砖,或者在酒店的后厨里洗盘子。”
江羽骞的心细细密密的疼,每喘一口气,他都觉得有根线牵动了他的痛觉神经。
他不忍心想象如此悲观厌世的小疯子,一个人孤零零地拿着手机,也许眼圈都是红的。
“皓皓,你不能这么想。即便真像你说的那样,他现在干着最底层的工作,可他每晚回去,兴许也会拿出吉他弹一会儿。你看,他既有了工作解决了温饱,又还能偶尔触摸到他的梦想,你为什么还要为他感到难过呢?你今天拿着三千块钱去找他,你表面上是想让他为你唱歌,可在他心底,这是一种变相的施舍,你在伤害他的自尊。”
周皓哑然,他看问题确实太片面消极了。江羽骞的话令他纠结的心慢慢舒展开,他发自肺腑地说道,“江羽骞,提前祝你圣诞快乐。”
江羽骞扯开嘴角笑了笑,“你也一样。”
“我要挂了。”
“别……”江羽骞出声阻止了,却又难以开口,良久,他才从喉咙深处说出低沉的情话,“皓皓,我很想你。”
电话还是挂断了,小疯子没有回应他的想念。
寒冷的夜晚,也不知是谁寂寞了谁,谁又安抚了谁。
分那么清干什么,糊里糊涂地骗骗自己,过下去吧,把这日子过下去吧。
江羽骞明白,小疯子今天经历过一次内心的动荡,他急于找到宣泄倾诉的人。若是自己没打这通电话,他也许会找他那个同事倾诉,又或者他会找严明倾诉。
哪知道,正好被他赶上了。
十二月份的这个深夜,江羽骞陷入了失眠,他一闭眼,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以前的事。
他以前大声责骂小疯子“恶心”、“不知廉耻”的时候,那么个敏感又悲观的人,是怎么忍住疼继续和他过下去的……
从前的他,真不是个东西!
翌日,江羽骞便带着古董驱车前往他小叔叔家——紫金名郡。
到了地方,江羽骞抱着他妈拍来的青铜器,腾出手按了门铃,三声响过后,门就开了。
江羽骞当即就愣住了,因为开门的人竟是严明。显然,严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昨天江老师跟他讲,自己的侄子明天要过来。他哪能猜到,这个侄子竟是江羽骞啊。
江羽骞没有多问,他把手里的青铜器交到了严明手上,“这是给叔叔的。”转而弯身换鞋。
严明也从失态中回过神,他把手里的东西暂且搁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这时,江维扬走了下来,笑着说,“羽骞来了啊。”
“嗯。”江羽骞也冲他笑笑,“我妈前几天去拍卖会,买了个古董,让我带过来送给你。”
江维扬的目光旋即落在了那件青铜器上,这是仿制的商代贯耳壶,因是仿制,并未制底,纹饰也很朴素,历经了百余年,锈蚀严重。
“羽骞,你妈妈花了多少钱?”江维扬问道。
“她没跟我说。”
江羽骞又拿起来细细观摩,他是个古文物研究爱好者,平时最喜欢摆弄瓷器、铜器,还有字画。
严明尴尬地杵在一旁,江羽骞稍稍瞥了他一眼,似乎猜出了什么。
江维扬观摩够了,这才想起来介绍两人认识。同时,他不加掩饰地摸摸严明的头发,“忘了跟你介绍了,这个就是我侄子,他叫江羽骞,也是a大毕业的。”
严明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这样,显得十分腼腆,“我认识他。”
“你们认识?”江维扬很是惊讶。
江羽骞开口,“嗯。”
“那可真是有缘啊。”
江羽骞留在这里吃了顿午饭,饭后,严明刚想收拾桌子去洗碗,江维扬制止了他,“你们两孩子玩着吧,我来。”
“你又不老,老装什么长辈。”严明嘟哝句。
江维扬哈哈一笑,就连眼角的细纹都是性感温柔的。
于是,客厅里就剩下严明跟江羽骞,两人都没什么话说。
“你跟我叔叔……”江羽骞首先挑起话题,“是在一起了吗?”
严明有些难为情,只是小声地应了声,“嗯。”
江羽骞淡淡地说,“那恭喜你们。”
严明越发感到不自在,他站了起来,“我去厨房看看。”
“等一下。”江羽骞喊住了他,严明只得又坐了回去。
“后天是圣诞节,你邀周皓来这里玩,我们四个人可以一起过个节。”
严明愣了愣,还是点头同意了。
过期关系 59.圣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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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那天, 钱伟成约了几个男同事在宿舍里打麻将,周皓嫌闹腾, 套上羽绒服去商业街附近转了转。
人山人海,霓虹闪耀, 走个几米, 总会碰见卖平安果的青年男女。
太久没去观察过大城市的人了, 他们的衣着、他们的发型、甚至是他们走路的姿势,周皓都觉得陌生无比。他站在广场的中央,四周再也不是苏川的小街小巷,也不是老家后山坡的那片桑树林。
他觉得难过——因为陌生而孤独,又因为孤独而难过。
终于, 在饮食男女的欢声笑语中,周皓离开了这片商业街。
回到宿舍时, 那帮人还在打牌,吵吵哄哄的, 周皓走去了阳台。好久不抽烟了, 他今晚还是掏出了一根。烟点上, 刚吸了一口, 手机里传来了微信提示音。
他点开来看, 是小董发来的大毛和二毛的照片,那两个胖家伙头上戴着圣诞帽,也在过圣诞节呢。
周皓盯着照片看了好久, 脸上漾起不自禁的笑意。
因为严寒, 阳台的窗户被冻住了, 关不严实,北方的风就从这些小缝里钻了进来。偷偷地钻。
等到周皓发现它们时,他的上半身已经觉得冷飕飕的。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大喷嚏,赶紧回了屋。
没多久,严明拎着一袋苹果过来了,钱伟成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心思还留在麻将桌上,可这嘴又开始管不住了,“小明啊,人家平安夜送苹果,送一个意思意思得了,你这咋还成斤的送?”
严明笑着回他,“这不是知道你们在这儿聚众赌博嘛。人多。”
“哎哎哎,那六条我要。”钱伟成没工夫逗严明了。
宿舍里坐的地方,全被他们打麻将占了去,严明只好坐在周皓的床边。
“明天晚上,去江老师家一起过个节吧。”严明说。
“你们俩二人世界,我去瞎掺和啥啊。”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我们家江老师邀请的,他说人多热闹,你把钱伟成也叫过去吧。”
周皓同意了,正巧看见了桌上敞开的塑料袋,他从里面掏出了几双袜子,“喏,送你的圣诞袜。”
钱伟成耳朵比谁都尖,嚷嚷着,“咱皓哥前几天特地去批发的。”
临睡觉前,周皓收到了一条数字号码发来的信息,“皓皓,平安夜快乐!”他懒得回应,闷头睡觉去了。
翌日,周皓一整天都是昏昏欲睡的状态,别人说什么他应什么,转头又给忘了。上午还好,一到下午,状态越发糟糕。
钱伟成发现了他的异常,看他双颊泛红,就知道这人是感冒发烧了。
“皓哥,你先回宿舍吧,反正一会儿也下班了。我给你请个假。”
周皓摇摇头,“没事,一会儿下班还得去严明那儿,跟他说好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周皓去医院附近的一个水果店里买了点水果,总不能空手就去人家蹭吃蹭喝吧。
两人招来一辆出租车,直接往紫金名郡而去。
此时,正是晚上十八点整。
到了地方,两人下了车,钱伟成体贴地主动拎起买来的水果。
入目的奢华别墅,钱伟成还是被小小震惊了一把,他本想叽叽咕咕说些什么,可一想到周皓身体不舒服,最终还是管住了自己那张嘴。
按下门铃,开门的人是严明。
“你们来啦,快进来吧。”严明接过钱伟成递来的水果,笑着迎客。
两人进了别墅,先是换了双拖鞋,然后才得空仔细打量起房子里的布置。
客厅里居然摆了一颗圣诞树,上面挂满了铃铛、雪花片、小礼物盒子……严明还真是个心态年轻的人。
江老师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都来了啊,还有几个菜,就可以开动了。”
紧接着,周皓看见了同样端着汤碗的江羽骞,那人应该也是刚下班过来,里面还穿着职业精英的衬衫,袖子卷了起来,外面系着围裙。
“今天这菜,差不多都是羽骞做的。”江维扬招呼大家上桌。
江羽骞偷偷扫了眼周皓,抿抿唇,也不说话。
没多久,菜全上齐了。
饭桌的气氛有些尴尬,五个人都没怎么说话。钱伟成就跟没吃过饱饭似的,眼睛就没抬起过,只顾闷头吞吃。周皓没什么食欲,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了,脑子里昏昏沉沉就想睡觉。
“皓哥,你还好吧。”
钱伟成的一句话,打断了隐形的尴尬。江羽骞看了眼对面坐着的小疯子,也觉出了异样,他顺着钱伟成的话问道,“他怎么呢?”
“皓哥今天有点发烧。”钱伟成如实回答。
江维扬想到自己的家庭医用箱里,还有一板扑热息痛,“去楼上歇息会儿吧,家里还有点退烧药,我去拿。”
周皓不喜欢成为众人关注的目标,他强撑着说没事,喝点水就好了。
江维扬此时已经站起了身,“羽骞,你先把他领到客房去,我去找找退烧药。”
江羽骞这才有了理由接近小疯子,他也站了起来,目光幽深地看向周皓。周皓耸拉起眼皮,随他一起去了楼上的客房。
客房的灯打开,两人的视线不经意碰上了,旋即又分开。
“我想睡一会儿。”周皓先开口说。
江羽骞听出了小疯子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出去。
“你先躺下,我去给你拿药。”
江羽骞关上门出去了。
周皓看着这间过分整洁干净的卧室,处处透着陌生的高贵,就连床周围铺着的那一张地毯也与他这样的穷人形成了隔阂。
周皓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此刻的他想起了,昨天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些穿着洋气的男人,他也该换件新羽绒服了,身上这件,早就穿旧了。
江羽骞敲门进来,就看见小疯子傻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他走了过去,“起来,把药先吃了。”
周皓坐了起来,倚靠到床背上,他接过来那杯水,把药吞了下去。
“江羽骞,你家的房间也有这么大吗?”小疯子莫名其妙地问。
不知为何,江羽骞如今听小疯子说任何奇怪的话,他总会感到心疼。一个人因为沉重的包袱,而错过了成长过程的诸多人情世故,白得跟一张纸似的,他就想陪他再过一遍人生。
“嗯,差不多大。”
周皓不说话了,他钻进了被子里,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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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
江维扬大约猜出了些什么,向严明求证,严明一看见严肃的江老师,屁大点事都藏不住,全都说了。
这时,江维扬却笑了笑。
严明好奇问他,“你笑什么?”
江维扬说,“羽骞这孩子打小就老沉,像我大哥,有次我听他妈妈说他小时候上幼儿园,玩滑滑梯的时候被别的孩子从后面推了下去,掌心蹭破了皮。那孩子回家愣是不说,等我大嫂给他洗澡时,才发现的,打电话给老师,一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不出来,那个闷葫芦还能喜欢人。”
……
江羽骞出来时,就看见那三人在说着话,他并不想加入,于是索性回到了客房里。
周皓没有睡着,听见开门的动静,他微扬起头,“出去,我要睡觉。”
江羽骞还是听若惘闻地走了进去,他脱了鞋也躺上了床。
偏偏就是这种不合常理的举动,把周皓给傻住了,一句话也问不出。
床上只有一条被子,江羽骞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
“他们在楼下玩,我也想睡觉。”江羽骞这样解释。
周皓脑袋里一团浆糊,不想跟他耍嘴皮子,只是往边上挪了挪。江羽骞也挤了过去。
被子下的身体隔着衣服紧紧摩擦在一起,难得的安宁,周皓渐渐昏睡了过去。
黑夜中,江羽骞轻轻搂抱住了小疯子,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时间嘀嗒嘀嗒地在走,僵硬了许久的人,突然凑到了小疯子的脸颊旁,偷偷亲了一下。
偷尝禁果般的甜蜜,这一刻,江羽骞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后半夜的时候,小疯子的体温越来越高,烧迷糊了,嘴里还在说着呓语。江羽骞觉轻,立马就醒了,他摸了摸小疯子的额头,烫得厉害。
“皓皓。”他喊了一声。
小疯子无力地闷哼道,“嗯……”
“咱们去医院看看?”
“渴,想喝水……”
江羽骞起身下床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赶紧端了上去。周皓一咕噜全喝光了,嗓子里灼烧感稍微轻了点。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周皓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去。”
江羽骞无可奈何,“还喝水吗?”
“不喝了。”
两人重又躺回了床,周皓本来背对着江羽骞,他睡不着翻了个身,发现江羽骞正神色晦暗地盯着他看。
“江羽骞。”周皓的声音很低。
“嗯?”
“圣诞节快乐。”然后他又背过身去。
过期关系 60.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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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五点钟左右, 周皓醒了, 当他从床上坐起时,江羽骞也被惊醒了。
周皓还是有点无精打采, 不过体温稍微降了点。江羽骞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一看,时间还早,窗户外都还黑着。
“还早呢, 再睡一会儿。”江羽骞也坐了起来。
周皓没有理他,保持一个姿势不动。
“还发烧吗?”
正问着,江羽骞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周皓的额头, 却被周皓拂开了。尴尬的一瞬间, 他只得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安静的清晨, 两人的呼吸声微弱地迷散在卧室里, 周皓觉得有点累, 他故意向江羽骞倾倒,然后就倚在了那人肩膀上。
出乎意料, 江羽骞的心“咯噔”一声, 他僵直着身子,笔直竖立。肩膀处传来的体温,让他战战兢兢,如临天恩。
“脑袋好沉。”周皓恹恹地说。
江羽骞侧过去脸, 亲昵地碰了碰小疯子的头, “还难受啊?”
“还好。”周皓没了精气神, 说话有气无力, “江羽骞,今年是不是流行军绿色啊?”
“为什么这么问?”江羽骞跟不上小疯子的思维。
“平安夜那天,我看见大街上好多人都穿的军绿色,我已经很久没买衣服了。如果流行军绿色,过几天,我也要去买一件军绿色的衣服。”
江羽骞的内心倏然间被一团藤草杂乱地缠住,缠得太紧,心都疼了。
天真的孩子气的话,就像小疯子在帖子里,无数次地自问:她为什么不爱我了?她为什么不对我好了?
他的成长戛然止于他妈妈的过分偏心,别的孩子却在经历着理所当然的人生:先是玩具,再是启蒙书、教科书;因为承载着父母殷切的希望,他们还会有上不完的课外辅导班;直到考上大学,他们的父母又开始期盼着他们的第二人生。
可他呢?他的人生里好像只有封闭的那间小阁楼。
也许从7岁之后,小疯子就再没长大过了。
江羽骞的眼睛有点湿了,他怜惜地亲了亲小疯子的头发,心里对着小疯子说:皓皓,我陪你再走一遍人生,你以后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我去给你买。”江羽骞把脸更加贴向小疯子。
“我不要,我自己有钱。”周皓坚硬地拒绝,又怕失了说服力,他又加了句,“我身上的羽绒服就是我自己买的,两千多块。”
他故意强调了价格,他是怕大城市的人瞧不起他。
其实,那件羽绒服早就是好几年前的款了。这些年,他在苏川买了一套小房子,每个月还完房贷,还得给爷爷奶奶寄过去钱,他真的没有攒下多少钱。
那次钱伟成跟他抱怨奖金太少,他嘴上开导别人,可自己心里也是惶惶然。
他时常困惑,自己争强好胜了那么多年,竟然一点用都没有。大城市的人依然看不起他,他依然是拿着死工资过着抠抠搜搜的日子。
江羽骞不知道小疯子此刻黯然地在想什么,但他知道,这人一定想起了某些伤心事,因为他清楚地听见小疯子叹了口气。
“皓皓,你在想什么?”江羽骞忍不住地问。
周皓仍然是维持倚靠的姿势,他动了动嘴角,“我想起了小时候看的一首诗。”
“什么诗?”
“穷,有个凉凉的鼻尖,他用玻璃球说话,在水滴干死以后……”周皓在黑暗的清晨,用沙哑的嗓音把诗背了出来,“记不得是谁写的了。”
江羽骞全程都在静静地听,他这个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此刻是真正理解了小疯子。
当他刚想说些安慰的话时,周皓紧接着又开始说了。
“我奶奶家养了三只鸡,有次我回老家,他们特别高兴,杀掉了两只鸡给我做了两碗汤,现在鸡窝里就剩下一只了。
你能想象得出来吗?一个老人家在每天的早晨,蹲在鸡窝边,伸出枯槁的手去捡里面的蛋。每十天去捡一回,那鸡要是再也不下蛋了,他的手不就空了吗?”
“不要想这些……”
周皓扯了扯嘴角,“穷,有个凉凉的鼻尖,穷得连盼头都没了,太可怕了。”
江羽骞明显听出了小疯子言语的压抑,他把脸颊用力地贴上去,又用嘴唇在小疯子的头顶胡乱地亲了亲,因为,他实在是说不出宽慰的话了。
周皓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了,是谁都不重要,他只想把心里藏着的话通通告诉这人,他想把压抑的情绪分出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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