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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日春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风荷游月
淼淼诚实地答:“不会。”
好似看到杨复无奈地喟叹一声,旋即听他道:“本王教你。”
说着让她坐到跟前来,小丫鬟一路上都维持那姿势,离得他远远的,他有这么骇人?杨复口述方法,让淼淼试着照做。
他闭上眼,毫无防备地坐在她跟前,淼淼僵着双手抚上他额头,哆哆嗦嗦半天没找准穴位。杨复大抵不耐烦了,索性拿着她手指放在太阳穴处,“这儿,慢慢地揉,两只手都用上。”
淼淼猝不及防地前倾,两人距离仅有寸余,近得连杨复有多少根睫毛都能细数,她霎时红透双颊,“……婢子知道了。”
她照着杨复教的,用了点力道慢慢地绕着一处按揉,不敢分心。然而他俊朗的面庞近在咫尺,淼淼哪里忍得住不看……为了配合他的姿势,她需得半倾着身子跽坐在他跟前,车辇行走平稳,她不由得放轻松了些。
柔软的指腹贴着皮肤,温和有力地按捏在穴位上,虽然生疏,但按得很舒服,使杨复头疼有所缓解。呼吸之间夹杂着清冽淡香,不是一般姑娘家用的花瓣蜜露,倒像是清泉湖水的气息,伴随着淡淡青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许是昨夜去水边留下的,杨复弯起唇角。旁的姑娘总爱佩戴各种香料,闻多了难免腻烦,她身上的味道却不会,扑面而来的清爽香味,天然纯净。
城外官道平坦顺畅,一路无阻。走得好好的,前方拐角忽然驶来一辆失控的马车,车夫在那头高呼让路,这边的王府的人连忙握紧缰绳,将车辆停在路边。
突如其来的颠簸,淼淼整个身子都跌入杨复怀中,还当外头出了什么大事,反应过来时,才惊觉两手都牢牢地抓着他的后背衣料。
这姿势……怎么看都像是她投怀送抱!
淼淼慌了神,丫鬟们道他不愿意被人近身,她可不想被他厌恶,是以仓惶地松开手,试图从他怀中坐起。怎奈外头又有动静,那辆失控的马车与他们擦身而过,两辆车厢碰撞一块,发出不小的动静。
淼淼再一次跌回他怀中,这回想死的心思都有了……她脸蛋一直红透耳根,洇出粉嫩的红色,像打翻了胭脂盒。小脑袋深深埋在杨复胸口,她闷闷的声音传出:“王爷罚我吧,我冒犯了您。”
杨复低头凝睇她半边脸颊,她双眼紧闭,大概觉得没脸见人。
杨复抬手抚上她的乌发,眸中染上宠溺柔光,“嗯,回去罚你。”
淼淼不敢抬头,纤指勾着他一点衣角,是以没看到他唇边越来越深的笑意。
*
丫鬟们没有猜错,王爷叫淼淼同乘一车,确实是要惩罚她。
回到四王别院,便见淼淼低头耷脑地跟在王爷身后,一副认错模样,众人便心知肚明了。瞧瞧,谁说王爷待她特殊了,犯了错不一样得受罚?
至于罚什么……只见王爷将她叫到内室,里头一直没有动静,两个时辰后淼淼才精疲力竭地从里头出来。丫鬟们将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王爷罚你什么?怎么一点声音也无?”
淼淼欲哭无泪:“我在里头跪了两个时辰呜呜呜……”
说是跪也不尽然,杨复躺在弥勒榻上,让她继续给自己按捏头部。淼淼认命地踞坐在脚踏上,探着身子照做,偏偏他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她自己不敢停,一口气就跪到了现在。目下双腿酸疼,双臂发软,连走路都成了问题。
丫鬟们闻言作鸟兽状散去,唯有岑韵扑哧一笑:“该!”
好嘛,这惩罚确实比她想的轻多了,淼淼不再有怨言,蹲坐在廊下石阶上,认命地锤了锤双腿。别院没有正经王府规矩多,她趁王爷不备时偷偷懒也是可以的,管事丫鬟都睁一眼闭一眼,只消不让王爷看见就是了。
淼淼歇了半刻钟,待身上恢复些许力气,她见四下无人,便鬼鬼祟祟地朝后院湖心亭走去。
好些天没看见卫泠,她有许多事情要同他汇报,等不及天黑,便站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投石呼唤。不多时水中荡开波纹,水下一个身影晃动,破开湖面披离而出,卫泠懒洋洋地倚靠着水石,“叫我做什么?”
淼淼欢喜地站在岸边,湖水洇湿了鞋底都没察觉:“我去外头玩了,还看到了很多美景!”
卫泠抬头看她:“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虽然住在湖底,但对府里动静了若指掌。杨复去华峪山狩猎,仅仅带了四个丫鬟,其中一个便是她。这丫头从小没见过大世面,出去一趟便能高兴成这样,卫泠不忍心扫她的兴,便待在水里静静地听着。
直至淼淼说起他们遭遇狼群一事,他才攒眉:“你受伤了?”
淼淼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早就没事了,我们后来逃到另一座山上,那座山很安全。可是突然落下了大雪,铺天盖地的砸过来,把我和王爷都埋了进去……”
不待她把话说完,卫泠不悦地打断:“六水,你若是不喜欢这种生活,随时都可以回来。”
淼淼睁大眼,“怎么会不喜欢呢,我觉得很高兴!”
她才变成人没多少天,对每件事都新鲜极了,她还想去很多地方,用双腿走更多更多的路。淼淼见卫泠不高兴,知道是自己的话让他担心了,顿时放软口气,走入水中试图碰触他,“卫泠,你答应过我九十天,就九十天。我保证以后都不会有危险了,九十天之后,我一定乖乖回来。”
湖边生了薄薄一层苔藓,湿滑危险,她现在跟以往不同,不能在水中来去自如。
卫泠俯身游到岸边,制止她继续前行,黑鳞尾鳍拍打在水面上,激起层层浪花。此处位于后院角落,极少有人来,是以他能放心地坐在岸边,毫不留情地揭露:“即便你不乖也得回来,这个身体只能撑到那时候。”
淼淼哦一声,同他并肩而坐,惆怅地托腮,“为什么卫泠能变成人,我却不能呢?”
卫泠冷笑,“因为你笨。”
非但如此,还懒。卫泠见多识广,本领自然比她高超,这是需要日积月累的,不能急于一时半刻。淼淼若想短期内变成人,唯有现在这个法子。
她自己也清楚,是以没再多言。
原本想将昶园变回鲛人的事情告诉他,但看他刚才反应,话到嘴边淼淼硬生生忍住了……卫泠帮了她许多,她不想让他再担心,反正以后不下水洗澡就是了,就算洗了,第二天早上还是会恢复回来的,她会小心点不让人看到。
*
告别卫泠,从后院偷溜回来,殊不知岑韵已经找了她好长时候。
“王爷方才就起了,正要你在旁边伺候盥洗,谁知道怎么都找不见人!你说说,你到哪儿偷懒去了?”岑韵一壁指责,一壁将她带往正室门口,“我已经另外找人伺候了,你就在这儿站着,哪都不准去了。”
淼淼眨巴两下水眸,懂事地认错:“对不起。”
这副模样,真教人责怪不起来。再一低头,便见她裙摆鞋袜都湿了,瞧着颇为邋遢。
岑韵叹一口气,苦口婆心,“王爷过两日便要回城了,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最后给王爷留下点好印象?亏你还口口声声倾慕王爷,我看那些话都是说给别人听的……”
末了叉腰,狠狠嗔她一眼。
后头的话淼淼都没听进去,脑子里都是岑韵第一句话——
王爷过两天就走了。





九十日春光 第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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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得知这个消息后,淼淼一整晚都心不在焉,同她一道当值的丫鬟叫了她许多声,她都没有听见。
“你是聋了不成?”对方剜她一眼,递给她一个铜盂,“去将里头的水倒了。”
里头是王爷方才盥洗的水,杨复已经歇下,她们这些丫鬟却不能休息,还得值夜到子时。
淼淼恍然回神,伸手去接,岂料对方手上一松,整盆温水都泼在了她身上。这一幕太过熟悉,淼淼总算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不就是那日撞倒她,害得她手背烫伤的丫鬟吗?
方才岑韵唤她碧如,她是在外伺候的丫鬟,似乎对淼淼颇有微词。
淼淼掸了掸身上水珠,短袄综裙都湿了,地上水花浸湿了鞋底,弄得一地狼藉。淼淼气急败坏地瞪她,“你为什么往我身上泼水?”
碧如轻蔑一笑,“是你自个儿没拿稳,还要怪我头上?”
话说得理所当然,可是淼淼知道她是故意松手的,她没等自己拿稳便撒开手,实在可恶。
淼淼很少生气,可是这人实在太过分了些,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自己,她究竟什么居心!
“怎么不怪你……”
话音未落,岑韵从内室走出,看到外头光景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碧如先发制人,指责淼淼:“还不是她,倒个水也能整出这么多事端。真不知除了勾搭王爷,还会做什么?”
淼淼气得凝噎:“你胡说八道!”
“好了好了。”岑韵出言打断,去一旁拿来巾栉递给两人,“有这争吵的工夫,还不如把地上收拾干净。都别咋呼了,王爷才睡下,一会儿把王爷吵醒了,怪罪下来我可不管你们。”
碧如接过巾栉,弯腰拾起地上铜盂,趾高气昂地睨向淼淼,“做错事承认不就得了,还狡辩什么,当大伙儿没长眼睛么。”
淼淼握着手里那块巾栉,对着她背影咬牙,小脸上写满委屈愤怒。
没见过这么搬弄是非的,以往她冷嘲热讽也就罢了,这回还故意栽赃陷害!淼淼双手在身侧紧握成全,气得身子微微颤抖,“我……”
岑韵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你先回去换身衣裳,这里有我收拾就行。”
淼淼偏头看向她,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岑韵姐姐,真的不是我。”
她当然知道,在别院待了许多年,每个人的性格她都了解。碧如那丫鬟心高气傲,素来看淼淼不顺眼,背地里不知编派了她多少坏话。今日找着机会,当然要好好欺负她一番。丫鬟们之间总会有磕磕绊绊,只消不是什么大事,她都不太追究,事后数落两句便是。
淼淼固执地摇摇头,心里憋着一口气,“我不走,我陪你一块收拾。”
说罢不顾岑韵劝说,挂着湿漉漉的衣裳擦拭地板,由始至终不发一语。她心里本在烦恼杨复要走的事情,被碧如这么一搅和,心情更差了。秀气小脸板得端端正正,全无平日笑吟吟的影子。
岑韵见状感慨,看不出来这丫头还挺固执。
*
子时换过人后,淼淼回到下人房辗转反侧,一直没有睡着。
脑袋里混混沌沌,翻来覆去都是杨复的身形容貌,他的一言一行,清清楚楚地在眼前回荡。可是他后天就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万一是九十天之后呢?那岂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
这怎么行,淼淼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她跟着杨复一块回去不就好了?
思及此,睡意全消,恨不得立时跑到杨复跟前,向他言明来意。奈何外头黑蒙蒙一片,这时候他肯定还没起来,她去了也是白搭。淼淼等得心焦,如何睡得着,索性披着被子坐起来,硬生生挨到晨曦微露。
天边仍是青黛色,这时候杨复应当才起床,丫鬟在一旁伺候洗漱更衣,一刻钟后用早膳。淼淼将他的作息牢记在心,今早不轮她当值,她掐准时间来到瀚玉轩正室,三两步跨过台阶:“王爷!”
正堂空空如也,并无杨复踪影。
一个丫鬟姐姐告诉她:“王爷到云晋斋去了。”
淼淼迭生谢过,脚步未停直往云晋斋赶去。这条路她来去无数遍,熟悉得很,不多时已经立在云晋斋门口。
院内池塘化冰,几条锦鳞在里头游动,身姿灵活。□□满园,岸上兰草郁郁青青,树梢鸟鸣清脆,呈现一派勃勃生机。淼淼无心赏景,正欲步入阁楼,却被门口的人拦了个正着:“王爷正在看书,特意嘱咐过,等闲人不得打扰。”
淼淼抬头看清此人面容,登时怒上心头,“你怎么在这?”
不是别人,正是碧如。昨儿个两人才大闹一场,此时见面互相都没好脸色。
碧如微微一笑,“王爷不想被人打扰,让我在此看守,有何不可?”
平常这种事由乐山乐水来做,今日两人不知去向何方,偌大的院里只有碧如一人。今早是她伺候杨复盥洗的,乐山乐水受命前往京城,明日才能回来,杨复便随手指点她到书阁伺候。
碧如故意说得暧昧,淼淼脸颊气鼓鼓地,“我要进去见王爷。”
说着便要往里头硬闯,碧如岂能不管不顾,两只手将她拦住:“王爷岂是你想见就见的,你当自个儿是谁?”
淼淼等了一晚上,目下心急如焚,只想求得一个答案罢了:“不要你管!”
她扒开碧如的手,得了空子便往里头钻。碧如被她逼急了,柳眉倒竖,抬手愤恨地甩去:“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啪地一声,清脆地落在淼淼脸颊,旋即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淼淼错愕地僵在原地,这几日养得白嫩嫩的脸蛋迅速泛起红痕。碧如的力气很足,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
大抵是过于吵闹,杨复的声音传来:“外面发生何事?”
碧如被逼急了,气恼地推搡了淼淼一把:“还不快滚!”
哪知小丫鬟跟个泥塑似的,一推便倒。她垂头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板一动不动,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
眼看着王爷便要出来,碧如莫名地心慌,抬起脚尖踢她:“你聋了不成?”
璎珞珠帘碰撞,发出琳琳声响,清脆悦耳。杨复从阁内打帘而出,一眼便瞧见了这一幕,那个跌坐在地的小身影很熟悉,分明是淼淼无疑。他眸光微动,几步上前:“怎么回事?”
碧如收回绣履,狠瞪了淼淼一眼,“回王爷,婢子说了您不喜人打扰,她却非要硬闯书阁。这等毫无礼数,婢子一时情急便推了她一把。”
熹光柔和,穿透密叶落在门槛,裹住淼淼小巧的身影。阳光被她挡在身后,小丫鬟低着头,看不见脸上表情,只能感觉到她在发颤。
杨复近前,她才缓缓抬起头来,小脸印着个清晰无比的掌印,与周围肌肤形成鲜明对比。一看便知打得不轻,隐隐透出血痕。她眼眶噙着泪水,澄净无比的双眸看向他,偏偏强忍着不让其掉落,真是可怜到了极致。
杨复心中一沉,睃向碧如:“是你打的?”
不知为何王爷的脸色都变了,从未见他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碧如一惊:“是、是婢子……”
杨复面无表情:“本王的丫鬟,何时轮到你来教训?”
碧如心下咯噔,情知不妙,连忙双膝跪地:“是婢子自作主张了,请王爷恕罪。”
未料想是这么个情况,碧如低着头惴惴不安,奈何等了半响不见杨复答复。忍不住抬眼打量,便见王爷蹲在淼淼跟前,抬起她的下颔。碧如暗自攒紧裙子,既不安又愤怒,怎么会,王爷怎么会对那个丫鬟如此重视……
淼淼试图挣脱杨复的手,奈何被他紧紧捏着,被迫迎上他视线。脸上疼痛久未消褪,她眼里的泪花打转,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落下来。
可是不行,不能让他看到。
淼淼呜咽一声,咬紧下唇:“不,不要看我……”
杨复乌黑瞳仁深沉,手指轻轻婆娑那道红印,“淼淼,在本王面前哭,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她不是怕丢脸,她是怕吓着人……杨复越是这么说,淼淼就越忍不住,她眨巴眨巴两下水眸,抬头闭上眼,声音带着软软哭腔:“我也不想打扰王爷,但是我有急事想说。”
杨复不由自主地低声:“何事?”
淼淼抽抽噎噎:“岑韵姐姐告诉我,王爷后天就要回京了……”
室内一静,杨复答道:“没错。”
她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恳求:“能不能,能不能……”
把我也带去。
可是这句话就跟哽在嗓子眼儿似的,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万一杨复不答应怎么办,万一他觉得自己得寸进尺,万一……
杨复似是察觉她的意图,弯唇一笑:“本王会带你一道回去。”
不只是淼淼,连一旁跪着的碧如也是惊诧。没人理会她,她便只能一直跪着。
看着眼前温和俊美的面容,淼淼忽然定住,眼里有一颗泪水溢出眶来。她回神之后,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捂着眼睛冲出阁楼。跌跌撞撞地,像受惊的小鹿。




九十日春光 第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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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晋斋格局精巧,书阁外的廊庑衔接月洞门,门内是芭蕉顽石,偏僻小道。从此处出去,可以直达后院湖心亭,来去自如。
淼淼横冲直撞地出了阁楼,躲在墙根啜泣。她环膝蹲下,脚边掉落一地大小不一的珍珠,在阳光下泛着莹润光泽。她低声饮泣,声音小得听不清,更像是才出生的动物幼崽的求助声。
她也不知为何这么伤心,但是一想起杨复体贴的笑意,以及那声“本王会带你一道回去”,她便抑制不住地想哭。分明是她最期待的话,却没来由泛上一股一股地酸涩。
为什么她想什么,他都能知道?他待她这么好,只会让她更加贪心。
单纯地善待已经满足不了她了,她想要更多,想要更加特别的感情。原本不是这样的,淼淼有些恐慌,她原来跟杨复说说话已经很满足了,可是现在……她想独占他的一切,想让他喜欢自己,最好跟自己喜欢他一样喜欢。
淼淼紧紧攒着胸口,这里窒闷得难以呼吸。卫泠说的不错,这里不适合她,她想回水中。
看着满地的珠子,她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一壁哽咽一壁慢吞吞地拾起来。奈何捡得没落得多,一颗颗砸在她脚下的泥土中,烙下凹凸不平的坑洼。
她还是想哭,胸口的情愫迅速蔓延滋长,仿佛生命旺盛的藤蔓,以她不能控制的速度充斥身体的角落。她管也管不住,只能化成水珠流出体内。方才碧如打她的时候她不难过,只有愤怒,可是杨复一出来,拿那种严肃温柔的眼神看她,她便招架不住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时多想躲在他怀中痛哭一场。可是不行,她硬生生地忍着,忍得眼眶酸涩,最终还是没忍住。
身后传来脚步声,距离月洞门越来越近,杨复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淼淼?”
淼淼浑身一激灵,呆滞地看着满地珍珠豆子,少顷她惊慌失措地拾进袖子里。刚才哭得太汹涌,目下根本来不及拾取,她烦恼地咬紧粉唇……
眼瞅着杨复就要过来,她不管不顾地道:“你不要过来!”
音落,门口的脚步果然顿住。仅仅隔着一道墙的距离,杨复知道她就在里头,小丫鬟说得掷地有声,前所未有的严肃。印象中她一直娇软怯懦,从不知她还有如此顽强的一面,杨复依言没有过去,“你不是说过,日后受了欺负都要告诉本王?淼淼,碧如的事由你来处置,本王都会替你做主。”
淼淼默不作声地将珍珠尽数拾起来,她偏头在肩膀上蹭了蹭泪花,稚气地告状:“不止这回,上次她故意撞我,害得我热水洒在手上,疼了好几天。还有上上次,她出言辱骂我……王爷是这样胸襟宽广,宅心仁厚的人,底下的丫鬟怎能这样心肠歹毒呢?”
数落别人罪证的同时,还不忘把他也夸一番。这个小丫头,真是会讨他欢心。
杨复看着面前石壁,弯唇浅笑,“那你说该怎么办?”
说实话淼淼也不知道,她心里没个轻重,只知道这人坏极了,想给她个教训。她想了想,“她打我了,我也要打回去。”
杨复略感诧异,“就这么点要求?”
淼淼点点头,“嗯!”
在她眼中这种方式已经很痛快了,她心思善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歹毒的主意。想到碧如讨厌的嘴脸,她的心情好转许多,跃跃欲试地跟在杨复身后。
淼淼这时候只顾着解气,全然没往另一个方面想。杨复为何要帮她出气?她硬闯了书阁,原本就有错,可他非但没责怪自己,还帮着她对付碧如。
为何?
*
庭院内,左右两个仆从架着一人,在丫鬟肩上稍一用力,她便扑通地跪倒在地。
碧如双目通红,睚眦欲裂,恨恨地瞪着前方鹅黄色的身影。她方才从王爷口中得知此事,心情从震惊转为恼恨,王爷竟为了这一个丫鬟大动干戈,说是没有特殊感情,打死她都不相信。
凭什么?同样都是丫鬟,为何她就能让王爷另眼相待?
被另眼相待的淼淼一步步走到碧如跟前,她没抽过人巴掌,不知用什么姿势最舒服。她掳了掳袖子,认认真真地比划两下,不是没注意碧如仇视的目光,反而抿唇一笑,“王爷说了不能丫鬟不能太猖狂,太猖狂的丫鬟必须好好教训。我是奉命行事的,你生气也没有用。”
说罢,学着碧如举起左手,不等她看清掌心内容,一个巴掌已经重重落在她脸上。
碧如被打得懵了,她根本来不及做反应,只觉得脸上剧烈的疼痛袭来,根本不像一般的耳光。待她看清淼淼手中何物时,大惊失色:“你手里……”
她脸上带着血痕,殷红血迹顺着面颊滑落,瞧着颇为可怖。淼淼没想过这玩意儿后果恁严重,她从没用过,是杨复命人交给她的。强忍下心中诧异,她后退一步:“我打完了,我走了。”
掌心捆绑的皮革带着倒刺,拍下去能直接皮开肉绽。淼淼的力气小,是以只刮花了碧如的脸,留下几道深深浅浅的血印。饶是如此,对于姑娘家来说已是十分严重,若是留了疤,这辈子容貌就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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