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航班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长宇宙
时间每流逝一分,这种思虑就会在褚穆心里加重一分,这让他觉得自己快要患上了什么精神疾病。
后来他也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可是不出意外的都是关机。好像自从那天离婚之后,舒以安这个人,人间蒸发了。
苏州。
茱丽笑意盈盈的看着对面的舒以安,用手指扣了扣桌面。
“怎么样,现在这个位置还满意吗?”
舒以安拿起桌上的瓷壶给她的水杯倒了些热水,微笑着点点头:“很好了,当时走的着急,都没和你说声谢谢。”
“我这不是亲自登门了吗。”
“不过你确定你现在的状况能够吃得消?我觉得毕竟不是在你的家乡或者是北京那面,一个人总不能太让人安心。”
舒以安摸了摸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眉眼间一片柔软。
“当然吃得消,小东西好像慢慢适应这了呢。”
茱丽感叹了一声,为了这个女人的变化。当初自己正在开会就接到了她的电话,一开始只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或者是被火灾吓着了才迟迟不来上班,后来才知道是住了院。茱丽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摆手示意会议暂停,转身推门走了出来。嘴里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
“调职?为什么?出了什么事儿吗?”
舒以安在电话这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茱丽解释,只能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身体原因吧,我不能再继续留在北京了。”
茱丽看了一眼外面浑浊的天空,也做了一个深呼吸。有关舒以安这个人,她真的是有太多的疑问和好奇了。不管是作为她的上司或者是她公司里的一个朋友,茱丽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对她深入了解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帮上她,因为电话里的那道女声,听上去并不太好。
“这样吧,以安,如果你相信我,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坐坐。”
考虑到舒以安刚出院,茱丽特地把地点选在了湖苑外的一家咖啡厅。还亲自去接了她出来。才半个月没见,舒以安是真的憔悴了不少。
茱丽把餐单交回给服务生,握了握双手“方便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
舒以安看着桌上放着的热牛奶,平静地说出一句话。
“我离婚了,而且现在我正在怀孕。”
茱丽自认为是在职场里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七十二般变化她都能应付自如。可如今听见舒以安这么句话,饶是这样的茱丽也有点脱线。
“离,离婚了?难道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丈夫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
茱丽也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摆摆手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公司里都在传说你是因为流产才住院的,你,让我弄不清楚了……”
舒以安安慰地朝她笑了笑,神色落寞:“没关系,很难说清楚的。”
“的确是住院了,但是孩子很幸运的留住了。也是因为这件事我才和我丈夫离婚,所以我想,办了手续之后离开北京,换个地方生活。”
茱丽的重心明显不在舒以安说的调职上:“你带着孩子离婚?你想好了吗?你丈夫也同意了?他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他不知道的,这是我的决定。”舒以安坐直身体忙跟茱丽解释,“今天麻烦你也是觉得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很难继续工作。所以想调职或者是,辞掉这份工作。”
公司因为是对外出口,有很多产品再加工的厂子分布在全国各个商业口岸或者是轻工业的城市,调职是舒以安能够想出的最好的方式了。
茱丽缓了缓心神,半天才答应她:“我回去和老板汇报一下,尽量为你争取好一点的工作岗位。况且你怀着孕,公司是不能开除你的。”
两个人在咖啡店聊了将近两个小时,茱丽对舒以安这个人也有了更深的了解和新的看法。临走的时候,舒以安请她帮了最后一个忙。
“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们的谈话好吗?如果有人去公司找我,只说不知道就好。”
茱丽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忽然问了个问题:“你也是这么串通医生瞒着你家人的?舒以安,别怪我说话直接了些,凭你老公的手段,如果真想找到你,不是很难。”
舒以安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穿上大衣欲走。
茱丽拿着包跟在她后面十分无奈:“舒以安,你是我见过最倔的人。劝你一句,女孩子,别那么坚持才好。”
路灯下的舒以安眼中清透极了,回过头冲茱丽狡黠的眨眨眼。
“有些事,明知道是无望的我们却都在坚持,不为别的,只为了这里安稳。”她素白的手指指向心口的位置,温和从容。
路灯下的舒以安身影渐行渐远,她一步一步走在回湖苑的路上,思绪慢慢回到了自己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天。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尚很清明的进到那个地方,舒以安闭上眼睛想,十八岁那一次被推进去,她伤了腿失去了爸妈,二十四岁这一次,她可能会失去宝宝。医院,还真是一个冰冷无情的地方。
面前被拉起的绿色遮挡帘挡住了视线,只有一个女主任和一个助手在手术台旁,周围有两三个递器械的护士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响声。时间太漫长了……长到舒以安快要被那种渐渐流逝的感觉折磨崩溃的时候,她听到女主任略带庆幸的声音。
“别怕,只有流产迹象导致的出血,孩子是保住的。
就那一瞬间,舒以安才感觉自己原本轻飘飘的身体终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把她推往出口通道的时候她拽住女主任的袖口做出了自己有史以来最出格的一件事:“大夫,不要对别人说起这件事可以吗?”
这大概是舒以安这辈子说的最大的一个谎了。
之后的几天,因为用的药不外乎是滋补消炎,也很阴差阳错的,褚穆并没有注意到药瓶上那么细微的孕期二字,舒以安始终说服自己平和心情,按时吃饭,因为她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和褚穆离婚后的第二天就收到了茱丽的短信,告知她苏州工业园中他们负责的出口子公司缺一个文案的位置,如果可以,她能随时上班。
茱丽看着又愣神的舒以安打了个响指:“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小姐!”
“啊?”舒以安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茱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说后来有人去公司找过你,来头不小。”
她神秘兮兮地勾了勾手指让舒以安凑过来:“世廑的总裁。”
“江北辰?”舒以安皱眉将信将疑的问了一句。
茱丽点点头:“通过和公司合作这个契机来问的。那么大的世廑集团能看上我们让老板欣喜若狂了好久,结果人家总裁来了别的什么都没说,直接就是一句舒以安在哪?”
舒以安抓紧了水杯:“你怎么说的?”
茱丽回想起那天自己和世廑那个爷斗智斗勇的画面,抚了抚胸口。
“把你调到这是是我私下里做的,老板不知道,所以我当场就口齿伶俐态度正式的回了一句,江总,她辞职了。”
虽然后来江北辰这只狐狸用了很多谈判桌上的手段旁敲侧击的问她,奈何她就是面不改色守口如瓶。以至于江北辰从大厦出来的时候一脸郁闷,掏出电话就拨了出去。
“人不在,说是辞职了,不过我敢肯定的是她一定不在北京,你不妨往外查查。”
褚穆最近经常很晚回家,常常在办公室一待就是天黑,要不就是直接把车开到世廑大厦的楼下在江北辰那儿不放他回家。搞得有妻儿老小的江老板苦不堪言。
“你查了没有啊?不可能好端端的一个人就找不着了,我估计是她故意想躲着你。”刚开完会的江北辰斜斜地栽在沙发上若有所思,“齐腾那边光说辞职了,我告诉你啊,这回我跟他们合作的钱你可得给我报销。”
褚穆单手搁在裤袋里站在落地窗前。思绪繁杂。
“只查到她飞杭州的记录,第三天就走了,等找到那边去的时候就没了音信,也换了电话。”
江北辰想了想,忽的敛下表情:“找不着肯定就是想躲着你,伟大祖国这么多城市随意哪个地界,只要肯藏,你要是想找那可费劲了。再说了。这都过去两个多月了,说不定人家都有了新生活。”
褚穆最怕的就是她有新生活,他怕她走的那么决然就是为了离开他,他怕她有了新的爱人,他怕她不记得他了,想至此,他的眸光越来越沉,眉间情绪轻易的就泄漏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我听说,老爷子有把你和周致涵牵线的意思?”
褚穆偏过头看了江北辰一眼,面无波澜:“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江北辰呵呵笑了几声,满眼戏谑:“还用说吗?周家那个女儿打你没结婚就惦记你,大院人尽皆知啊……这回一听说你离了婚,八成是回家逼着她老爹跟老爷子给你牵线搭桥呢吧。”
周家和褚家的交情不算深也不算浅,都是彼此大家长工作时结交下的缘分,但是周家的女儿周致涵喜欢褚穆是两家都知道的,周妈妈也曾经跟隋晴明里暗里的提过多次。当时褚穆正在和陶云嘉交往,只说是两人没了机会。后来周致涵出国读书了几年,听到褚穆订婚宴上发生的事前赶慢赶的就跑回来了,谁知落地又赶上褚穆和妻子舒以安结婚的消息。有一次,褚穆刚赴了酒局回家,周致涵就堵在他家门口说什么也要跟他在一起。吓得褚穆虽然面不改色的拒绝了她,但是进了屋上楼的时候腿都还有点哆嗦。周爸爸知道这件事后一怒之下把女儿重新发送回了英国的学校。
一提起这个,褚穆就脑仁疼,他用手搓了搓脸。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天回大院就看见她坐在家里,我没敢多待放下东西就走了。老爷子也提了两回。”
“那你怎么办啊?这姑娘可不好对付。”
褚穆的处境江北辰能略微体会到一点,一方面褚父希望他能拿得起放得下,他每天工作压力就够大,另一方面他又得不动声色的私下里动用一切手段找前妻,还真是分身乏术。
拍了拍他肩膀,江北辰递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别太难为自己了,要是你的,怎么都跑不了。”
转眼就到了年关的时节,北京下了几场大雪,纷纷扬扬的。大家都忙着为元旦春节这两个大节日准备,就连街上的人都少了很多。褚穆看着窗外昏黄的天色,沉默着闭上了眼睛。
不同于北方的干燥冬天,南方此时的天气很是湿冷。
舒以安的肚子已经隆起来有半个小皮球那么大了,自从怀了孕以后她原本单薄纤弱的身体倒是有了些重量,可看着她,还是很瘦。办公室的人对舒以安都很照顾,因为是准妈妈,有些复印机和电脑的活很多同事都能顺手帮她做了。
其实,同事们更多的都是对她的帮助和同情。每天朝夕相处在一起,对于舒以安这么个单亲妈妈,大家对她报以关心的同时也私下里把抛弃舒以安的负心汉鞭挞了一万遍。
每天舒以安坐几站公交上下班,公寓里被她收拾的井井有条,慢慢有了家的味道,偶尔茱丽和苏楹会借着出公差的名义来看看她,给她带一些婴儿的小衣服小棉被,看着那些小小的软软的物件,舒以安的心就柔软得不得了。渐渐的,她也越来越习惯这种生活,那种不依赖任何人就能营造一个家的生活。
晚上刚下了班,舒以安正打算往站台走就隐隐地听到街角有人喊她的名字。那道声音让她没由来的颤了一下,猛地抬头,眼中那道光芒却又很快隐没了。
肖克无奈地摊了摊手,意味深长:“见到我,就这么不高兴?”
两个人选了一家很清淡的苏州菜馆,店里古色古香的装潢里还有一对儿穿着盘扣长袍的男女在咿咿软侬的唱着评弹。
肖克喝了一口放在手边的茶,温和的笑了笑:“很惊讶吗?”
可能是心境不同了,舒以安再见到肖克没了当初的紧张局促,反而很坦然,就像对待一个老朋友般的平和。
“实话?不太惊讶,是茱丽告诉你的吧。”
沉默着看了她一眼,肖克碰了碰杯子:“当初我对你说过的话还算数,怎么样?我可是一直在等着你。”
舒以安神色一滞,下意识的想开口。肖克却先她一步:“开玩笑的,我和茱丽订婚了。”
舒以安睁着圆圆的眼睛有些惊喜:“真的吗?”
肖克点点头,给她盘子里夹了些菜:“明年夏天就结婚了,她说冬天穿不了婚纱。”
“之前一直在法国出差,后来才听说你的事情,这几天有假期,但是七月脱不开身要不就一起来看你了,怎么样?一个人带着孩子的日子还好吗?”
如今这样的肖克让舒以安很放松,忍不住为他和茱丽感到高兴:“恭喜恭喜啦,很感谢你能来看我的,宝宝很好,我也很好。”
肖克不满的皱了眉:“你跟我好像从来都这么客气,舒以安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感到很挫败。”
“有吗?”
“当然。”肖克很诚恳的表示受伤,“当你老板的时候我从来就没在你那里享受到一个老板该有的尊严,说辞职就辞职,现在就算是朋友吧,你都对我这么生疏吗?”
舒以安仔细想了想,好像肖克说的还真是对。
“我尽量改改,你知道,我对你一直是心有余悸,这个习惯一时不太容易纠正。”她也是实在没办法对一个曾经追求过自己且有些手段偏激的人太过熟稔。
好在肖克作为一个男人,十分有风度。先是就曾经让她外派的事情道了歉,又跟她解释了自己和茱丽的事情,倒是让舒以安放下了对肖克的很多心结和包袱。
很平常的一顿饭,两个人只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晚上,肖克打车送她回住的小区,两个人沿着花坛慢慢走。肖克斟酌着把想了一晚上的话说了出来,
“虽然我没有什么立场,但是还是想劝劝你。真的不打算回北京吗?孩子再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了,不能一直没有爸爸,而且我听说,他一直在找你。”
舒以安停下脚步,黯了黯神色忽然安静下来。肖克知道舒以安于这场婚姻中所受的重伤,也知道她在逃避什么,但是从一个男人的角度看,理智的问题永远占了情感的上风。
他忍不住继续说道:“你这样其实对他来说不大公平。哪怕我也很讨厌他。他有权利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而且,你一个人会很辛苦。”
舒以安看着自己笨拙的外套和渐渐圆滚的身体,独自往前走了几步。
“我也想过的,可是毕竟都分开了啊,也许我这样做很自私,但是那个时候的我是真的无法说服自己继续留在他身边,我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才和我继续这段婚姻。”
眼看着走到单元门口,肖克给舒以安拉开门让她进去,临别的时候,他忽然转身抱了抱她。时间很短,短到舒以安来不及拒绝。
“别逞强了,有很多你自以为的事情都是假象,如果我是他,一定死都不会放开你。”
“以安,他能给你的那种感觉,是我们所有人都无法给你的。”
他能给你的那种感觉,是我们所有人都无法给你的。
这句话,直到舒以安两个月后的某天深夜痛哭时,才深深的明白肖克说的含义。
他说的那种感觉,名叫安全。
蔷薇航班 第17章 狭路相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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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舒以安趁着假期的时间去医院做了孕检,看着片子里那个小小的影子这些日子被这个小家伙折磨的精神才略微有了些安慰。
怀孕六七个月的时候,舒以安的孕期反应才姗姗而来。孕吐加上夜里失眠,让她大部分时间看上去特别疲倦,吃什么吐什么,没有足够的营养能量来补充,不过几天的时间人就有些支持不住了。
给热手宝充了电,有的时候趁着午休舒以安才能将将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有生过孩子的女同事安慰她:“挺过这一段儿就好了,我那时候也是,吐的昏天暗地什么也不想吃,半夜里常常腿肚转筋哭着醒过来,我老公就在一旁帮我揉,我醒着他就一直陪着,往往折腾到天亮才能睡着,那段日子啊……真是……”
一旁的人察觉到舒以安的情绪不对,赶紧咳嗽提醒她闭嘴。这一咳嗽,女同事才想起来舒以安是单身,忙摆了摆手找个由头下楼吃饭了。只留下舒以安一个人看着鼓鼓的肚皮鼻间酸涩。
变故发生在一天晚上。
舒以安居住的单元楼里有一对男女不知为了什么忽然吵了起来,就住在她对面。正值晚上十一点的时间,争吵声很强烈,夹杂着辱骂和摔东西破裂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隐约中还有男人的叫骂和女人的哭闹。舒以安被吵得忽然从梦中惊醒,接着就是胃里一阵又一阵的翻涌。
舒以安蜷缩在卫生间的地砖上,眼中因为呕吐难受蓄满了泪水,一点儿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因为孕期本就脆弱的心脏也被隔壁的吵架惊得跳动剧烈。她勉强碰了碰自己赤着的双脚,一片冰凉。舒以安紧了紧身上的睡衣,孤独的身影在空旷的房间显得格外无助,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自己是真的要垮掉了。
才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楼道里变得嘈杂异常,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砸门声。依稀还能听到三四个男人浓重的方言,舒以安扶着腰看着被砸的发出尖刺声音的大门,忽的惊恐起来。
一个怀着孕的独身女人,在深夜遭到了一群陌生男人的砸门,期间还能听到类似棍棒的闷响。这让原本精神几近崩溃的舒以安快要承受不住,下意识的跑到屋里拿起手机报警。
还没等拨出去,就有警车鸣笛而来。不止舒以安,整一个单元楼都被这样的砸门声吵醒,原来是那对吵架的夫妻其中一人回了娘家诉苦,娘家的几个哥哥一时没忍住心性才抄了家伙来小区捣乱,原本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男人,没想到惊动了警察。几个哥哥和那对吵架的男女都被以扰乱社会治安的罪名带走了,社区的管理人员也和受到严重惊吓的居民道了歉。
等一切终归于平静,舒以安看着被自己用两把椅子死死堵着的门,再也忍不住的抱着自己哭出声来。
在这个深夜,在这个自己和孩子被陌生人折磨得精神崩溃的深夜,她忽然分外想念一个人,在被砸门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手机通讯录里,褚穆两个字在黑暗中格外明亮清晰。舒以安怔怔地看着,霎时想起自己之前在电视上看到他的样子。
那是晚上的新闻档,她窝在沙发里一下一下的按着遥控器企图找到一个能快速催眠自己的节目,正播着,却一下子被一个身影止住了动作。电视里的画面上男人跟在一个外国元首的身后,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偶尔他会上前和那个外国人轻声交谈,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从外国元首的充满笑意赞赏的脸上也不难得知。屏幕下方的字幕,赫然是某国出访在华的外交活动。
虽然只有几秒钟,舒以安却被那一幅画面震的忘记了所有的动作,他看上去还是那么精致严谨,眉眼间的神色一如多年前自己遇到他时的温和倨傲。将近半年的时光啊……舒以安有些出神的望着早已转换的电视,心中一片蓦然。
她不得不悲哀的承认,再见到他时,哪怕他一个音容相貌都足以让她伤筋动骨。也是从一晚开始,像是魔咒一样的,舒以安开始了为期漫漫的妊娠反应。实在难受的时候,她也会伸手戳戳肚子,有些不满的问小家伙,你这是再向我抗议吗?
都说凌晨是一个人情感意志最薄弱的时候,舒以安摸着慢慢平静下来的心跳有些惴惴地想,她只打这一次,只听听他的声音就好。因为舒以安实在是,撑不住了。
几乎是不受自己控制的按出了那个小小的绿色话筒,原本平复下来的心境又开始随着漫长的盲音揪了起来,每一次的滴声,都代表着她最大的勇气和最真实的脆弱。
一声,两声,三声。
褚穆微微皱眉看着屏幕上那串陌生的号码,起身往包厢外走,一旁的人忙伸手拦住他。
“别接了肯定打错了,都这个点儿谁能找你啊。”
震动声一遍一遍的在手心中颤着,好像一直颤到了心里去。忽略掉拦他的人,褚穆直接走到外面的隔音长廊上。
“喂?”
舒以安拿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捏紧了,五根手指的指尖都有些发白。听到电话那头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听着电话那头很细微的呼吸声,褚穆脚步一顿。心就像不受控制似的往下沉了沉,他很慢很慢的深吸一口气,生怕惊动了那边的人一般试探地问了一声。
“以安?”
这一声以安,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原本被抑制在喉咙间的哭噎几乎如溃堤之水般逃蹿出来。这一秒钟,舒以安一下子懂得肖克临行前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他带给你的那种感觉,是我们所有人都无法给你的。
褚穆带给舒以安的安全感无人替代。哪怕他们已经分开哪怕相隔千里,可是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她心里所有的恐慌和畏惧都会消失不见。
原本在褚穆心中只是怀疑的猜测在她如小猫一样的呜咽中得到了确定,他迅速地拿开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和号码,他刚想开口,周致涵忽然袅袅地站在褚穆身后,声音不大不小。
“怎么还不进来啊?在等你呢!”
透过沙沙电波传来的女声清脆好听,舒以安睁大了眼睛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猛地按了电话。
她把即将说出口的话狠狠地咽了回去……
她想说,褚穆,我好想你;她想说,褚穆,我一个人带着宝宝真的好辛苦,快要撑不住了呢;她想说,褚穆,我过的一点也不好,哪怕我对所有人都说我很好,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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