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蓼沨君
我早早就换好了新娘子的礼服,化好了妆容,等着做新娘子,可是从一早等待了深夜,都没等来邓家的花轿。
贺客们心知有异,不好再在我家吃喝,纷纷找借口告辞,家里就剩下了满桌的杯盘狼藉,爹爹阿娘的焦躁不安和极度不满。
当时的我并不相信你是故意爽约,还替你暗暗担心,怕你是在临沅遇上了大事,才无法在成亲这日出现,反而为此忧心忡忡,全然不理会阖县城对我的取笑。
可是没过多久,爹爹派去临沅打探消息的人带来了我无法相信的事,就在定好的成亲那日,你娶了在临沅聘下的另一户名门之女,你同意我跟梅家的婚事,不过是借机羞辱梅家。
这消息对我来说,不啻是个晴天霹雳,我万万没想到,小时正直单纯的邓禹哥哥已然变成了一个城府颇深,心机满满的人。
为了报复爹爹当年对邓伯伯的羞辱,他使用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法子,甚至是把梅家捧到最高处,再狠狠地摔到地上,任人凌辱。
我狠狠地大哭了一场,哭完擦干眼泪,我告诉自己,我做的这些权当替爹爹的无情无义还债,如今两家互不亏欠,你我二人也再无干系。我爱电子书
可笑我还是年轻,哪里懂得世道艰辛,人性丑恶,当初得知邓家跟梅家要做亲,一个个想尽了法子攀关系,跟爹爹套近乎,求着爹爹帮他们。
爹爹是那种得意便猖狂的性子,也不知他当时到底拿了别人多少好处,应了别人多少无底的事,更糟糕的是,得意之时把看不顺眼的人狠狠踩遍了。
等到梅家被邓家狠狠羞辱后,众人立时就变了一副脸孔,对爹娘冷嘲热讽,说他们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小小商户居然妄图高攀朝廷五品命官。
还有人把当初邓伯伯遭难,爹爹见死不救还狠狠踩了一脚的事传了出来,众人就更是鄙夷不堪,纷纷说梅家是报应不爽。
如果这是冷言冷语倒也罢了,许多人见梅家失势,直接上门讨要当初送予梅家的贺礼,还有人质问爹爹当初答应他的事何时能兑现。
爹娘被这些拜高踩低之人折腾得再也受不了了,爹爹忍不住亲自去了临沅城司马府讨要说法,可想而知,你怎么会见爹爹,府中的下人把爹爹狠狠羞辱一顿,便把他赶了出去。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便劝着爹娘把生意了结了,去别的地方生活,爹娘本舍不得生活了几代的故乡,可当时在县城也确实无法再抬起头来,于是就答应了我的话。
爹爹的铺子折价卖了出去,买家看爹爹急于出手,狠狠坑了他一笔钱,可到了这时,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可就在我们全家打算离开县城时,爹爹突然被官府抓了。
娘亲是个不抵事的,遇事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我出面上下打点,才在牢里见到了爹爹。
爹爹一个过惯了好日子的人被牢里恶劣的环境折磨得够呛,才几日的功夫就被折磨得老了几岁。
我见到爹爹,才知道爹爹被抓,居然是你出面告发了爹爹,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邓家的那场火,原本不会烧的那么大,居然是爹爹看火快熄灭了,又主动加了一把火。
而且不止如此,爹爹在事后托人低价把邓家的宅子买了下来,又高价卖了出去,狠狠赚了一笔。
我知道这一切后,不知该是恨爹爹心狠手辣,还是恨你无情无义,思来想去,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依着管家的意思,去临沅把所有的事情说清楚,希望你看在我拉你一把的份上,饶过爹爹。
我劝爹爹无论如何要忍耐,我会去向你求情,爹爹也会很快就重见天日,可是爹爹不信,我也不好多说,何况牢里什么人都有,我也不便多说。
我给牢里的衙役留下了许多钱,希望这些衙役看在钱的份上,能对爹爹稍稍好些。
可我低估了人心的险恶,衙役们都知道我爹爹得罪的是临沅司马,他们是官场上的人,自然要看顶头上司的眼色行事。钱虽然是收下了,可我相信爹爹也没得到什么善待。
第332章 往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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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去探望爹爹的两天后,衙门来人通知我去收尸。
我不敢相信才两天的功夫,爹爹就死了,我闹着要见县令,问是不是判了爹爹死罪,就算是死罪,也有个问斩时间,怎么可能犯人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大牢里。
那个县令倒是个和气的人,不但见了我,还告诉我爹爹实在受不了牢狱之苦,又觉得出狱无望,在我走后的第二日便选择了自杀。
他还含蓄地告诉我,爹爹虽然被关押在县府大牢,可县令根本无权过问这件案子,爹爹怎么处置要等上面发话,他告诉我没必要再闹下去了,民不与官争,再闹下去倒霉的就不是我爹爹一人了。
我实在没有了主意,只得请人把爹爹的尸体运了回去,打算把爹爹好好葬了,可我万万没想到,娘亲无法接受这一连串的打击,当晚居然心病发作,跟爹爹前后脚去了。
我的眼泪早就哭干了,我没想到当年的一份痴心,一片善举带给自己的是家破人亡,早知道我何必去请管家去求你,反正你不过就是要梅家尝尝邓家所遭受的一切。
我把爹爹卖了铺子的钱全部拿了出来,给爹爹娘亲办了一场风光的葬礼,他们死的太委屈了,我不希望他们的葬礼也受尽委屈。
我早就做好了打算,把爹娘葬下后,就随他们而去,这时管家回来了,说你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极其讶异,你想见我。
可我那时早已心如死灰,对你到底想怎么样毫不关心了,我把自己身边的私房钱全都送给了管家,让他去找别的差事。
官家已经猜到了我的用意,他力劝我不要做傻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还把从你那里带来的几百两纹银给了我,我没要,一个将死之人还要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何况,你逼死了我爹娘,我怎么会要你的银子。
管家到底是个男人,没办法整日里跟着我,我还是找到了机会甩开了他,跳下了沅江,爹爹阿娘都已经去了,我也不想孤零零地独活在这世上。
可能是我命不该绝,我顺着江流一路漂到了江水的下游,被一对在江上打渔为生的老夫妇救了起来,就这样我又活了下来。
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后,我也不再想寻思,可我也不想再在大周生活下去,我要把这一切都忘记,再也不要想起,于是我下定决心来到了乌弋。
来到乌弋二十年,我生活得很平静,可我真的没有想到,女儿居然又把你带到了我的面前,我不怪她,她从来都不知道我的过往,而且你执意要来乌弋,她也拦不住。
可你为何一定要来乌弋,我一看见你,二十年前的那些往事,那些原本我已经忘却了的往事,一件又一件地浮上了我的心头,这些日子来,我没睡过一个好觉,整日里就是想着那些陈年往事,我知道我该怎么面对你,我也不想再去面对那些已经烂到泥土里的事。
扶罗都听得呆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娘亲和邓叔叔两家居然是这样的关系,恩怨情仇,爱恨纠葛,真的是一言难尽。
扶罗不知道整件事里到底该责备谁,因为每个人都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了代价,如果说真的无辜,大约就只有邓叔叔的父母和娘亲最无辜吧。
娘亲痛恨邓叔叔的所作所为,为了忘却这一切,劫后重生把自己原本的姓氏都抛却了,可她当真忘记了吗天合
如果她当真想忘记这一切,怎么会把那支刻着筠盼君归的玉簪一直带在身边,后来又转送给自己,硬是让邓叔叔凭借这只玉簪找上门来。
扶罗洗好了帕子,见侍女去换水了,于是拿着帕子走到邓禹身边,一点点地替他擦拭脸庞。
扶罗见娘亲已经泪流满面,遂对她说,“娘亲,我听凌哥哥说过邓叔叔的事,他说邓叔叔是在一个寒冬大雪的早上,饿昏在街边,后来被甫元帅救下后,为了报恩,所以才甘愿留在北府军中当甫元帅的智囊,甫元帅几次要把他推荐给朝廷,都被他婉言谢绝。
凌哥哥问他为何不愿做官,他总是笑笑说,无官一身轻,无官就不会害人。凌哥哥说在战场上无论遇到多危险的场面都是一副淡然,还总跟他说,他本就是该死的人,老天让他活到现在,已经算是恩赐了。”
桓少筠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他根本就不是为了甫君凌才来的乌弋,他就是冲我来的,他怎么知道我在乌弋”
扶罗拔下头上的玉簪,递给娘亲,“邓叔叔认出了这个。”
“早知道这样我真该扔了它。”
娘亲才不会扔了它呢,要真下得去那个狠心,只怕早扔了。
这话扶罗可不敢说出来,只敢在心里暗暗说。
突然,营寨外传来隆隆之声,宛如天际边滚过的闷雷一般,没多久,就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坏了,单桓军趁着邓叔叔受伤来夜袭乌弋军了。
扶罗立刻起身,却全然忘却了她也身受重伤,当前只是能缓缓走动,她猛地站起身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桓少筠和几个侍女吃了一惊,赶紧扶起了她,桓少筠见扶罗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不禁心疼地说,“你不要再逞能了,先好好养伤。”
“可是......”
扶罗还没说完,桓少筠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很快就会嫁去大周,而邓禹也不会一生都留在乌弋,你哥哥必须学会独自面对一切,否则就算能在你们的帮助下解决这次危机,以后他一样会稳不住局面的,这是他要当单于必须做到的。”
扶罗无可奈何地在侍女地搀扶下坐了起来,只恨身子不争气,无法立刻奔去营寨门前杀敌。
“谁说我不能,不能一,一辈子在,乌弋......”
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在帐内响了起来,桓少筠和扶罗一愣,同时看向了躺在毡毯上的邓禹。
邓禹艰难地睁着双眼,痴痴地看着桓少筠。
第333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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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依然苍白不堪,没有半分血色,嘴唇干裂脱皮,可双眼倒是睁开了,虽然不如往日般清澈,可一看就知人彻底清醒过来了。
桓少筠一摸他的额头,不知是那军医的药起了效果,还是几人不停地用冷水擦拭有了作用,他的高烧倒真是退了。
扶罗一声欢呼,赶紧吩咐侍女,“快,别愣着,去通知军医马上过来瞧瞧,还有,通知大将军,邓先生醒了。”
邓禹对桓少筠说,“筠儿,只要,只要你同,同意,我,我愿意一辈子,在乌弋,陪着你。”
桓少筠哼了一声,“你还没好透呢,说话结结巴巴的,省省力气吧。”
扶罗见桓少筠又换上了先前冷若冰霜的脸色,知道此时若再提此事,必定又会把娘亲弄得翻脸收场,倒不如提提别的事,转移两人的注意力。
“邓叔叔,袭击你的那个人是谁,你能认得出他吗”
邓禹随便想了想,对扶罗摇摇头,不过他似乎对此事也并不在意,“左右也是单桓的人,你放走那个右军副帅,他肯定把跟我见面的事说给他檀莫槐。”
一说起这个,扶罗心内就愧疚不已,“邓叔叔,都是我不好,差点害死了你。”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邓禹淡然地说,“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早就是该死的人了,老天让我多活了这么久,实在是便宜我了。”
怎么又是这句话!
扶罗心中暗暗好笑,桓少筠则又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扶罗忙说:“邓叔叔,我跟那个袭击你的人交过手,那人的武功路数不像是草原上等人,倒像是大周那边来的。”
邓禹不懂武功,自然认不出对方的来路,如今听扶罗一说,又细思密想了一番,“不是临沅王那边派来的,就是燕国的人,看来双方是铁了心要把草原上的这滩水搅浑不可。”
“临沅王”桓少筠还不知道夫余公主的事,听邓禹这么说不禁大为讶异。
营寨外的喊杀声越来越高,兵刃交错砍砸,战马嘶鸣长吼,士兵撕心裂肺的惨叫,各种声音杂乱无章却又毫无遮掩地传进了帐子里。
几个侍女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手脚瘫软,无法动弹,倒是进来帐子的军医面不改色,仔细给邓禹看了看,欢喜地说:“恭喜邓先生,你终于挺过最危险的时候了,这几天好好歇着,服下我煎的药,身体会恢复起来的。”
邓禹道了声谢,见扶罗正满面忧色地望着帐外,劝慰她说:“不用担心,我曾跟大将军交代过,如果敌军来袭营,应该怎样应对,敌军攻不进来的。”
桓少筠还是在想夫余公主的事,追问扶罗道:“临沅王的妹妹嫁了郅都,他怎么会跟单桓勾结”三k
扶罗叹了口气,把这件事前前后后跟桓少筠细细地讲了一遍,“娘亲,我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事实摆在眼前,程九年是她的心腹,不可能被别人收买的。”
桓少筠沉默不语,过了良久突然眼前一亮,“原来如此,难怪祭祀当日我看见她的一个侍从鬼鬼祟祟的,当时没放在心上,原来是这样。”
“她的一个侍从在祭坛上鬼鬼祟祟,娘亲,到底怎么回事”
“是她从大周带来的一个侍卫,我记不起他的名字,因为夫余公主被她哥哥接回大周省亲,所以当时我看到他还觉得挺吃惊的。
不过我想着他年轻,在帐子里待着无聊,所以混进祭祀的队伍跟来凑凑热闹也是有的,就没有多问。
祭祀结束后,素古延一脸气愤地说要跟单于谈点要紧的事,单于就令除了四部俟斤,其余人都下祭坛,我们都依言下了祭坛,我无意中看到有个人匆匆从祭坛东南面走去,那里也有条下祭坛的路,不过道路崎岖,一般人都不会从那里走。
我看那人的背影很熟悉,很像那个侍卫,想着他可能不熟悉道路,所以才走了那条道路,就没有多问,如今说起来,确实可疑。”
扶罗冷笑一声,“祭坛的那把火原来是这么来的,临沅王好本事,远在大周,居然能借妹妹的手在乌弋点了这么大的火。”
“这可不是临沅王的主意,他应该是暗中跟燕国勾结,帮了燕国这一次,也算是给了燕国一份大礼,日后他有需要,燕国也会拉他一把。”
扶罗听邓禹慢慢地说着,突然想到了单于躲藏的那石洞,疑惑地问桓少筠,“娘亲,祭坛上什么时候凿了那个石洞,我记得一年前还没有呢。”
桓少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私下问过郅都,他也觉得很惊奇,他说半年前他去祭坛的时候,清楚地记得那里就是一块平地,根本就没有什么石洞。”
“也就是说,那个石洞是这半年才凿出来的,也是,祭坛那边平常很少有人过去,偷偷凿上个石洞也不是什么难事。”扶罗了然地点头,可跟着又疑惑起来,“可是父王为何要在祭坛上凿个石洞,难道他事先知道他要到那里去避难”
邓禹突然笑了起来,跟着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单于为了大将军,真的是费尽心机,竟不惜置身自己于险境,只可惜计算有误,才导致自身亡故,险些令乌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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