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蓼沨君
难怪自己挟持参将来到大道上,邓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其实早就有人出城巡查,确认只有自己一人,还顺道把自己的马一并带回来了。邓禹围住自己却不命人对自己下手,也是清楚区区一个人,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从在怀朔城中掀起大浪,是以才好整以暇地跟自己对峙,弄清自己的真实用意。
邓禹脸上露出欣赏的笑容,“好了,跟我来。”
邓禹纵马在前,扶罗骑马紧紧跟在他身后,突然扶罗一拍马背,白狮子踏前几步,拦住了邓禹的马头。
邓禹面露惊诧,扶罗顾不得解释,三言两语地说了自己官道上被黑骑军劫持的事。
邓禹越听越是震惊,原本轻松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扶罗说完后又致歉道:“邓先生,我原本不想那般对那位将军,可事情太过紧急,我也没法子,真对不住了。”最新小说
“这是什么话,扶罗姑娘来报信,挽救北府军于水火之中,我等感谢都来不及,又怎会在意这些虚礼。”邓禹话中满满都是感激,转头对身边的亲兵道,“魏秋,好好护送这位姑娘去见少帅,我先去见甫元帅了。”
扶罗急忙下马,把缰绳递到邓禹手中,“邓先生,你骑我的马去吧,它的脚程快些。”
邓禹也不跟她客气,翻身上马,扶罗在马臀上轻轻一拍,白狮子四蹄翻飞,风驰电掣冲向前去,几个起落就不见了人影。
扶罗跟随那士兵一路奔驰,这条青石板路笔直地伸展出去,直通北府军元帅行辕,其实路程兵不远,可扶罗却总是觉得元帅行辕远在天际尽头,怎么走也不到头。
转了一个弯,那士兵勒马停住,指着前方一座大宅子对扶罗道:“扶罗姑娘,这便是北府军的行辕了。”
扶罗闻言,骤然停步不前,不知为何,没到这里之前,她做梦都想着见到甫君凌,可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却忽然近乡情怯起来,待在原地逡巡不前,只是傻傻地看着那座朱檐碧瓦的宅子。
那士兵不知扶罗在搞什么名堂,正要出声说几句,突然宅子里冲出了一人一马,那士兵见状忙跃下马来,躬身行礼:“见过甫少帅,邓先生让我把扶罗姑娘带来见您。”
这士兵是邓禹的心腹,若在平常的日子里,甫君凌必会给对方回礼客套几句,可今日却理也不理,直接停在两人面前,目不转睛地望着扶罗。
那士兵甚是乖觉,见两人的情状忙悄然退了下去,甫君凌和扶罗还是怔怔地盯着对方,良久甫君凌才抬起右手,轻轻在扶罗脸上摩挲,似乎要把她一路的风尘和辛苦拭去。
扶罗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想起自己还是一个三十多岁汉子的打扮,又赶紧看了看街上,空荡荡地并无一人,这才放下心来。
“甫君凌哥哥,你......”扶罗脆生生地来了口,可霎那间万语千言都像是堵在喉咙,一句也说不出来,她一双美目中骤然含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只是强忍着不落下来。
下一刻,她右手手腕被甫君凌紧紧攥着,突然身子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在了甫君凌的身前,甫君凌有右手臂一探,牢牢锁住了她纤细的腰肢,身子微微前倾,下巴搁在了她的肩上。
扶罗不由自主,身子一下贴进甫君凌的怀里,胸口犹如有一头小鹿在砰砰乱撞,脸上火辣辣的热,甫君凌的呼吸就喷在自己脸上,她一动也不敢动。突然,甫君凌在她腮上轻碰了一下,不等扶罗有何反应,紧紧握着扶罗的手,一提马缰,朝元帅行辕奔了过去。
扶罗又是羞涩又是欢喜,觉得整个人都好似飘在半空中,都快乐得有些不真实了,刹那间她觉得这一路的辛苦委屈都值得了。
甫君凌带着她一路奔进北府军元帅行辕,旁边有士兵奔过来要拢住甫君凌的马头,甫君凌不理不睬,一夹马腹,白马脚步猛的加快,一下就闪过了那个士兵,那个士兵被晾在当地,一脸懵然地望着远去的二人一马,不知所措。
扶罗瞧着那士兵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右手反伸过去,牢牢地搂住了甫君凌结实的腰。甫君凌右手拉着缰绳,左手与扶罗十指紧紧相扣,仿佛想把她的手永远拉在自己手中,永远跟自己黏在一起,再也不会分离。
第80章 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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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午时,和煦温暖的阳光从窗牖透了进来,将静坐在榻上的扶罗投射出影子,一直拉长到雪白的墙边。兜鍪、肩巾、披膊、束甲绊、细鳞甲、护臂、双带扣皮带、抱肚,还在自己上次离开上谷时摆放的地方,此刻在阳光的照耀下,那耀眼夺目的银白光芒,熠熠生辉地闪动着,微微刺疼了扶罗的双目。
门上轻轻地响起了毕剥毕剥的声音,甫君凌柔声问道:“罗儿,衣裳换好了吗”
扶罗微笑着打开了门让甫君凌进去,甫君凌含笑打量了一下扶罗,见她早已改了女装,一袭银纹绣彩蝶百褶如意月裙,头挽双环望仙髻,脸上虽未施脂粉,可依然美得令人惊心。
扶罗被甫君凌热烈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忍不住歪着头打量着他,见他未带发冠,头顶帻帕,一身家常宽襦长衽浅白长袍,或许是这几个月都在战场上的缘故,比起半年前在乌弋时,脸色有黑粗糙了不少,倒是看上去结实了很多。
甫君凌轻轻一笑,右手食指弯起,在扶罗挺直的鼻梁上轻轻一刮,扶罗低呼一声,爱娇地皱了皱眉头,略略不满地撅起了小嘴,哼了一声。
甫君凌携着她的手走进了屋内,一起坐在榻边,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一时都不知从何说起,室内一时陷入了沉寂中。
也不知过了过久,扶罗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两人登时一怔,扶罗这才想起原来自己已经有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不由粉面微红,甫君凌笑了笑,立即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不一会,甫君凌端着一碟点心走了进来,“我从厨房拿了些吃的,只是现在还在打仗,没什么像样的吃的,你将就着垫一垫吧。”
扶罗倒是毫不在意,随意拿起一个包子,笑道:“这就很好啊,起码比我路上吃的强多了。”
扶罗说者无意,甫君凌心中却重重一击,从她漫不经心的话语中,也能猜出她在路上受了不少委屈,他心疼地注视着她,见她唇边有些点心的碎屑,忙掏出手帕轻柔地为她拭去。
一直等到扶罗咽下最后一口饭,甫君凌才问起两人分别后的种种,扶罗遂把去年夫余公主下嫁乌弋后自己北上寻他的事都一五一十说了,只是不愿他伤心难过,期间的一切都说得轻描淡写,甚至笑话不断。
甫君凌听她咭咭咯咯,又说又笑地讲述,声音清脆动听,言辞妙语连珠引人入胜,可他听来虽如临其境,心惊肉跳。
当甫君凌听她讲到钟繇因为宣光玉佛要诛杀她时,他再也忍耐不住,伸手握住扶罗窄窄的肩头,微一用力,把扶罗纳入自己怀中,声音低沉地说道:“罗儿,答应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先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好吗”
扶罗心中的甜蜜止不住地翻涌,伸出双臂,反抱住甫君凌,两人心甜意洽,幸福氤氲弥漫了两人,浑不知天地万物在何处。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慢慢分开,扶罗到底是个女孩子,早已红晕满面,甫君凌怕她尴尬,忙又问道:“后来怎么样了”56小说
扶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才继续往下讲述。甫君凌越听越惊讶,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宛若入定了一般,蓦地,他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冷笑一声道:“难怪父亲定要逼我娶那个秦家女子,原来竟是这般。”
扶罗并未多问他为何这样说,只是面有忧色地道:“如今北府军前有酋兹大军进犯,后有黑骑军围堵,该如何是好”
甫君凌紧紧皱着眉头,沉吟不语,忽然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少帅,元帅请您和那位姑娘过去议事厅。”
扶罗跟着甫君凌一道走进阔朗宏伟的议事厅时,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端坐在上首,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眉宇间与甫君凌长得颇为相似,颌下长着几缕美髯,想来他便是甫君凌的父亲甫琛了。
扶罗忙伏身行下礼去,甫琛沉声道:“不敢,公主太客气了。”
“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没得闹这些虚礼做什么。”邓禹坐在下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凌儿,让扶罗姑娘坐下吧。”
“爹爹,你已知道黑骑军出兵的事了吧,应该怎么办呢”甫君凌一落座,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甫琛脸上沉静如水,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倒是邓禹笑着反问道:“凌儿,依你看该怎么办”
“这次黑骑军没有通知我军便一路北上,还故意避过了军中的暗哨,又一路急行军,肯定就是冲着我们北府军来的,我猜想,黑骑军此番无论是不是奉召而来,朝中必然出了重大变故,莫不是陛下……”
甫君凌没再说出去,邓禹倒是直接顺着他的话头说了下去:“你怕陛下不是被软禁,便是被取而代之”
扶罗大惊失色,难怪方才自己说完时,甫君凌那一脸活似被雷劈的震惊样子,原来大周朝中居然出现了政变,还是在外敌入侵之时,这可当真棘手的很了。
邓禹摇摇头,对上首端坐的甫琛道:“甫兄,我现在最担心的,还不是陛下被取而代之,即使他真的不在位了,你凭着这十万北府军足以自保。最糟糕的是,不管是陛下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挟持陛下,假借黑骑军之手来置你于死地,这才是最麻烦的。”
甫君凌呆住了,他确实没想到还有这个可能,自古以来把持兵马之权的大将不少都会受到皇帝猜忌,更何况父亲手中的北府军还是大周最精锐的军队,被皇帝猜忌也不是没有可能,若真是这样该如何是好。
“陛下对我虽不至于推心置腹肝胆相照,至少还不会疑心我以致要我的性命,”甫琛不以为然地道,“次房,你太过危言耸听了。”
邓禹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去年你本来能坐上大司马那个位子的,怎的到了后来还是便宜了别人,还有这次凌儿的婚事,若不是陛下暗中示意,你跟长公主怎会违背自己的心意,去秦家提亲……”
第81章 诱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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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甫琛重重地咳了一声,甫君凌望向父亲,见父亲瞪了邓禹一眼,知道父亲不愿他继续说下去,其实他也听母亲抱怨过此事,觉得陛下不肯让父亲做三司之一的大司马,就是信不过他。不过关于他的婚事竟是陛下的主意,他倒是第一次听闻,父母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
果然皇甫琛就截住他的话头:“次房,这话也是能胡说的陛下曾问询于我,是我自己不肯要这个官职。好了,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再怎么提,也对当前局势无益。眼下我们对朝廷的事鞭长莫及,火烧眉毛,只能先顾眼下。”
邓禹见甫琛不肯多说,也不好在多惕,何况他说得也有理,眼下再纠结这些过去的事不但于事无补,还会耽误了眼前最重要的事。
“那甫兄打算怎么办呢”
“方才斥候来报,黑骑军距离怀朔还有两日的路程,在这两日里,咱们必须把先前定下的诱敌深入之计改在今日。”
“今日”邓禹一声惊呼,跟着却又冷静下来,“不错,确实是要改在今日才行,否则我军就有大麻烦了。”
戌时末,已经入夜的天空阴沉晦暗,零零落落地飘着几颗星子,乌沉沉的天色似乎要降下来,黑暗笼罩的怀朔城中陷入一片死寂,夜风习习吹过,清凉如水。
甫君凌匍匐在怀朔参合门城楼最高处,即便隔着明光铠,一片一片参差不齐的瓦片硌得身子生疼,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着。眼前一重深似一重的黑暗一直连接到天边,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觉得有种不真实感,好似自己虚浮在半空中,转头看了一眼同样匍匐在旁的士兵,忙甩甩头将杂念驱逐出去。
扶罗伏身在甫君凌身畔,有些担忧地低声问道:“酋兹人会上这个当吗”
甫君凌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放心,两天来我军主动去进攻酋兹军,已连败三场,今天晚上戌时还要去叫阵,如果我们所料不错,今天酋兹军就可跟随我军进入怀朔城。”
骄兵之计!扶罗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突然怀朔城中传来一阵人喊马嘶声,从城头望去,只见城中蜿蜒着一行行火把,好似大地上布满了明亮的星星,把夜的黑暗一分为二。甫君凌知道是第四次跟酋兹军对阵佯装失败的队伍回城来了,依先前制定的作战计划,这部分士兵进入怀朔城后会立即进预先安排好的地道,等待进攻命令。
几十年前,怀朔城中曾挖掘过地道,后来曾一度荒废,甫琛驻守此城后,开始大肆重新整修城中地道以备不时之需,不少地道开阔宽敞,平素里并无太大的用途,不成想如今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果然,没用一刻钟,地上的火光渐渐消失,好似被黑暗一口口吞噬地一干二净,成群的马匹嘶鸣着奔出大开着的参合门,呼啸而去。摘书吧
又过了一阵子,城中传来一阵阵嗷嗷怪叫声,无数大军流水般涌进怀朔城,一只只火把排成不规则的“之”字形,曲
曲折折绵延无数里,一直与天边的星光连在一起,无数说不清的声音在一瞬间同时响起,把黑夜的静谧幽暗撕得粉碎。
满城的居民在昨天就已经全部撤出,此时的怀朔已近一座空城,不出甫琛的预料,生平第一次进入怀朔的酋兹军并未第一时间去追击已经逃走的军队,反而在城中大肆搜掠,不少酋兹士兵肆意闯入民宅,不论值钱不值钱的东西一概收入囊中,家中留存的食物酒水更是被一扫而空。
甫君凌轻轻击了两下掌,近百名的北府军抓住城头系着的碗口粗绳索沿着门外的城墙滑下,悄悄落地集结后进入参合门,轻手轻脚地关闭了原本洞开的城门,咔的一声落了锁。
甫君凌率领百余名士兵刚在预定位置埋伏好,遥遥听见城里几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惨呼声,若有似无,听不真切,渐渐地,惨呼声此起彼伏,越来越近在咫尺,接着纷杂的叫骂声、喊杀声、脚步声纷至沓来,整个怀朔城乱成一片。
甫君凌冷冷一笑,父亲和邓禹早就料到这群生性残暴贪婪的酋兹人,踏进了从未见过的怀朔城,自然要依着性子大肆搜掠一番,何况这一向也是酋兹胜利后的惯例,父亲就是利用了酋兹人的习性,设计了这个圈套,怀朔居民撤走前,无法带走的食物饮水中全部下了剧毒,误食者在不到一刻钟就会毒发身亡,“该给酋兹人一个教训了,好让他们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千万要谨慎,不要随意取用。”这是邓叔叔的原话。
扶罗依偎在甫君凌身旁,注视着怀朔城中的变动,虽然这是她第一次亲临战阵,可心中却无一丝一毫的惧怕,或许即使今日死在这怀朔城中,她也了无遗憾了。
甫君凌凑身过来,在她耳旁轻轻地道:“罗儿,怕吗”
扶罗笑着摇摇头,甫君凌紧紧握住她的收手,毅然决然地道:“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扶罗眼眶突然热了起来,她转头避开甫君凌那情深似海的目光,也硬生生地把眼泪逼了回去,故意撞出一副不以为然的口气,“我有那么没用吗,要你保护”
甫君凌嗤一声笑,刚想再说话逗逗她,突然“嗖-嗖-嗖”一支支带火的羽箭像密集的蜂群般蜂拥射出,射中了道路两旁隐藏的引火之物,各处明亮的火焰冲天而起,熊熊燃烧,瞬间烧亮了整个怀朔城,也烧红了原本漆黑的半边天空。
火势越来越大,酋兹军经历了两天前的那场火攻,此刻再见了比那日更大的火,许多人已开始惊慌失措,四处寻找着出路,可是怀朔城中道路虽然不说错综复杂,可酋兹人到底是初次进入,遭遇中毒外加大火,慌乱之下哪里能找到出口。
混乱中,甫君凌率领百余名士兵引燃了参合门边的引火之物,不断往火中投掷易燃之物,顷刻间火势已蔓延至整个城门楼上,甫君凌留下二三十名士兵继续守在城门前,看住火势,其余人则跟随他一道悄悄向酋兹军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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