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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复何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达瓦里希
几近年关,上午媛媛父亲发来短信说一家人回了乡下老家,陈更祝他们一家新年快乐。跟父母打了声招呼,她准备去机场接王应呈。她早早地做好了攻略——哪一家火锅好吃,哪里看夜景最美,甚至地铁坐哪一条线。
陈更到机场的时候刚好到王应呈的短信,说飞机已经降落。冲进航站楼,她迅速在滚动着的航班号里找到北京来的那一班,找到了出口。陈更在人群角落等了一会,想着往王应呈出来的时候自然会找到她,然而这样实在有些不热情,她还是往人群前面挤了挤。
忽然感觉后面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转过头去,看到王应呈带着笑,扶着脖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托运,出来得比较快。“
陈更恍如大梦初醒,总觉得他的出现像是踏破了次元壁,很不真实。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接过他手上的包赶紧说,”欢迎来b市玩——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王应呈不着痕迹地把包又拿回去,然后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我们现在去哪里,陈导?“
b市最出名的是夜景。和北京不同,b市倚山筑城,高楼鳞次栉比,伫立在两江交汇处,夜晚从山上可以看到流光溢的楼宇和倒映在水中的斑斓。陈更计划晚上带他去山上的观景台,顺便在那里请他吃火锅,领教真正的麻辣味道。
高中时的第一次初中同学聚会,也是定在她今天定的火锅店。刚刚上高一,还没能从从前的回忆里走出来,一次组织的活动竟然来了一大半人。她抱着能遇见徐行的希望来了,觥筹交错的末尾才看到他姗姗来迟,坐在了角落的一桌。
徐行刚坐下,一些初中的朋友去找他碰杯,还有几个鼓起勇气的女生。一反常态地,徐行笑着和他们一一寒暄,甚至还开起了玩笑。
徐行上高中好像变了很多,不再像初中一样沉闷,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陈更想。不在一个班,她能看的常常只是他的背影,无论是在图书馆的、在竞赛教室的、还是闲散地斜倚在篮球场边的。选修课时,她偶尔会听起十班的同学提起徐行的名字,说他周末要参加物理竞赛集训;说他英语月考考了145,年级第一;说他选课人品爆发,居然是班上唯一一个选到网球课的人。陈更就是在这样的碎片里默默拼凑着他的近况,不然他们就真的成为了陌生人。
陈更继续回想,想起那次聚会大家起哄,一行人浩浩荡荡压马路去了观景台,在吵嚷的人群中,她悄悄看他的侧脸。华灯初上,璀璨的灯火交织着,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她还是没忍住,挤到徐行身边去,叫了他一声。徐行没有转过头,他低着头应了一声,陈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说“嗯”。
时隔多年,陈更已经记不清她是怎么打破这尴尬场面的。剩下的回忆碎片里,她问徐行在新的班上怎么样,徐行答道还行。之后,他也照葫芦画瓢似的抛给她相同的问题,她也说,一切都好。
其实一点都不好。她那时候很想他。陈更问过自己,如果再多说一句,他们会不会就会重拾那些回忆,在学校里也不会假装互相不认识。只可惜,两个人都没有勇气去捅破这层沉默,只是肩并肩在观景台默默站了很久。
放弃吧,不可能的,陈更那时就这样对自己说,你们只会越来越远的。
徐行在毕业那天从前线逃走,他们的承诺化为灰烬之后,她就不应该再燃起任何希望的。余微和她在食堂吃饭时曾说,徐行其实是个很傲气的人。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失败,所以他中考后无法面对陈更,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没进夏令营,也许拿不到领军名额,也许去不了t大。
余微说得对。陈更在出租车闭着眼,回忆那一天晚上周围的喧闹和她和徐行之间的沉默。记忆中,他总是在她前面,她偶尔没考好时他会温柔地安慰,但他从没对她展现过自己脆弱时的模样。
王应呈在她身旁安静地坐着,似乎是怕吵到她打盹。陈更偶尔听到快门的声音,也许是在拍窗外的景色,毕竟b市不像北京一样平坦宽阔。知道车停下来,王应呈才推推她,她假装自己刚刚睡醒,匆忙把钱付了,下了车。
陈更订了一个位置很好的包间,可以从窗外看到灯火辉煌的夜色,不用去观景台。她把菜单推给王应呈,他却说想要尝试本地人的口味,于是陈更不客气地点了红汤。
南北差异让人新奇。陈更推荐王应呈尝试本地的冰镇豆奶,教他火锅要怎么打调料,他学得有模有样。闲聊的时候,陈更忽然才想起,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导游,她是需要把人送回酒店的,于是她问王应呈住哪里。
他说是市中心的威斯汀。陈更知道离这里不远,那栋楼就在隐匿在对岸灯火通明的繁华里。酒店下坡不远处就有美食一条街,她给王应呈规划的两日游的站点之一。
陈更说吃完饭后送他回去,王应呈说谢谢。吃完后消食,他们在包厢的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夜景。她把额头靠在玻璃窗上,努力辨认,指着一栋闪烁的摩天大楼说,“你住的地方就在那里。”
“那我就住在这片繁华的夜景里啊,好幸运。” 王应呈对她眨眨眼睛。陈更看着他笑的样子,好像回到了几个月前哲学社聚餐的时候:他们在国贸吃完晚饭,穿过那一条闪亮而璀璨的银河回家。陈更想,王应呈好像一直生活在这样明亮闪耀的水晶球中的——他的家在富力十号,他也在附近里上学,附近有购物中心,一切生活好像都发生在这样的小世界里。所以他说他没有去过城中村,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陈更自己,不知道拿不出上奥数的钱是怎样的,媛媛对未来的期待和她的有何不同。
这样的王应呈去农村里做志愿者,即使陈更知道他的善意,却仍然觉得不忍。可是她不想在远方的客人来的第一晚就打乱他的好心情,于是陈更把这些想法暂时抛之脑后。
她打起神,问王应呈,“b市怎么样?夜景好看吗?”
“和北京很不同。”他轻轻地说,“原来你就在这样的城市里生活了快十七年啊。”
“是啊。” 陈更说,“不过,这样繁华的地方只是b市很小的一部分。这些恢弘盛大的灯火,也只能在这里见到了,那不是平时普通的生活。”
“那你平时一般都在哪里玩?”王应呈饶有兴趣地问她,忽然提议,”之前听你说,在你的中学待了快五年,可不可以去那里看看?”
陈更不知道她的中学有什么好玩的,虽然的确在b市算是个景点。那里埋葬着她挣扎着想要抹去的记忆,但既然客人点名要去,陈更还是装作坦然地笑笑说,“当然了。你可以去体验体验高考的感觉,他们高叁明天才放假呢。”
回程的路上,陈更指给王应呈看连接两岸的一条条飞虹般的桥,他在北方很少见到。车停下后,陈更帮他提了一个包,熟练地带他上52楼登记入住。
她自己有时也来这里吃饭。53楼还有一家火锅,可以透过玻璃地板和落地窗俯瞰cbd的夜色,余微第一次考到年级第一时她们来这里庆祝。时光如梭,余微此时正在教室里上着晚自习,而陈更在向她新的朋友展示着她的生活。
登记完入住后,陈更帮他把行李放到门口。王应呈似乎看出她有些累了,边往房间里搬行李边说,“你先回去吧,已经有些晚了。我给你约个车。”
陈更连忙摆摆手说不用。她站在门口,摸出手机给父母发了个微信,说自己要回来了,还附加了几张夜景。陈更埋着头打完字,才发现王应呈已经拾好了东西,靠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她。她有些尴尬地把视线从他的目光中移开,却又扫到他的深深的酒窝。
“谢谢你,今天我很高兴。”王应呈开口,说着又把手里的礼物递给她,“这是我的谢礼,也算是新年礼物。”
“我现在可以打开吗?”陈更问。
“最好回去再打开吧。”王应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知道你觉得的这次支教也许意义不大。最初我的确觉得给留守的孩子们讲我喜欢的东西还能陪伴他们过年是两全其美,现在却觉得有些居高临下。可我觉得,就算只有一点点影响,也比没有好。”
站在五十楼的高空中,陈更望向走廊的尽头,玻璃窗外是环球金融中心闪烁的霓虹灯,她母亲在wfc里的律所工作。陈更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要求指责他的居高临下,至少在此刻,他们都是一样的。想要以真诚的心待人,却不自觉地把自己拥有的都当作理所当然;无法完全放弃自己的幸运,却想要挣脱它带来的光环。
陈更对媛媛的未来既期待又害怕,想着自己能为她做点什么,然而不知道做出的这个选择是不是那个正确答案。
王应呈送她下楼,陈更目送他上电梯后把包装纸拆开。王应呈把他备课的笔记都整理好打印了出来,还有几包零食,对陈更上学期偶尔提起过的稻香村。夹在中间的,是一张贺卡,是他手写的新年快乐,祝她来年天天开心。
陈更鼻子一酸。那个被她丢掉的书签背面,有一个人也说过同样的话。时过境迁,当另一个人也赠予了她这份永远无法实现的祈愿,她已分不清谁的祝福更真切。





今夕复何夕 至深至浅清溪
第二天陈更早早在家吃完饭就出了门,尽职尽责地做一个陪玩。到酒店时还不到九点,发消息给王应呈,他说他也拾完毕,可以出发了。
陈更上午陪王应呈在酒店附近的市中心逛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趣。等王应呈拍了几张纪念碑的照片,她问,“现在要不要去学校?” 他说好。
b校是一个建立在战火纷飞中的中学,已经有了八十多年历史,坐落在闹市区,却闹中取静坐拥六百亩土地。
就这样,又一次回来了。陈更扭过头去悄悄看了一眼王应呈,暗自叹气。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和新朋友来这里的。大部分学生已经离校,下午高叁也放假了。门口的保安见两人一副学生样子,也挥挥手放了他们进去。
穿过笔直的林荫道,路的尽头就是高叁楼。陈更拿着前几天百度来的资料跟他介绍,这栋楼的地方在抗战时期其实是个宿舍,操场边的小卖部以前是礼堂…如此种种。王应呈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所以生活没什么不同,对不对?都是在小卖部、教室、寝室叁点一线,你之前说的没错。”
“那还是很多不一样的!”陈更一下子来了神,滔滔不绝地倒苦水,“早上七点开始半早自习,晚上十点才下晚自习。我们现在虽然有时也会留下来上自习,但那都是自己的事了。”
她又想到深恶痛绝的排名,即使陈更有时也是这个系统下的既得利益者。“我们每次月考的排名决定了下一次的考场,老师每次念排名都从第一念到第十,之后还会把名次贴在墙上,就像被扒底裤一样。”
她一边说着,又看到王应呈嘴角上扬,不禁愤懑。而当王应呈问她会不会去看的的时候,陈更咬了咬牙,决定坦白:“老师读了我的名字呢,我就不去;如果没有,我会等下午放学,大家都走了,我再去找我的名字,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哭一场。”
考得好,自然皆大欢喜;只是在某些时候,余微告诉她自己的喜讯的时候,只能心中苦涩。而最勇敢的几次,她告诉余微自己没有进班上前十,余微有些惊讶,随后默默地抱住她。
“提高一分,干掉千人。”王应呈忽然淡淡地提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好像在谈论明天的天气。
陈更附和了一声,“对啊,干掉千人。读书就好像在打仗。”他们继续往前走,手机却震动起来。她翻出手机,看到是赵文欣打来的。陈更举起手机示意了一下,王应呈也停下脚步等她。
“陈更,我明天到b市机场,你有没有空?” 电话那头有些吵闹的背景音,她猜测赵文欣在叁里屯。
她转头看了一下王应呈,他冲她微微笑了一下。陈更凑到他身边小声说,“赵文欣明天来,我去不去接她?晚上也许可以一起吃个饭。”
“你觉得好就没问题。”
其实陈更也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她认识王应呈已经一个学期,他好像从来都是云淡风轻,除了聚餐时拒绝过周围人的劝酒,他没说过什么重话、也很少拒绝别人。
陈更点了点头,又继续接电话,”好啊。王应呈也在这边,今天我带他逛一下b市。那我们明晚见?“
”好啊好啊!” 赵文欣很兴奋。正准备挂电话,她又匆匆补上一句,叫陈更别挂—— “对了,忘记说了,新年快乐!”
“你也是!”她回答,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偷瞄了一眼身边的人,他也以微笑回应。
王应呈显然对没有经历过的人生路径很感兴趣。路过图书馆,他问他们一般待到几点;经过已经歇业的食堂,大堂已经空空如也,他也问她哪个窗口的菜最好吃。
“你的中学生活其实很有意思啊。” 王应呈在听完陈更的滔滔不绝后,慢条斯理地总结,“下了晚自习还能去食堂吃一顿夜宵,我们的食堂六点就关门了。”
在北京,只有一半的学生住在学校,但是食堂放学后就关了。陈更借着哲学社分配到的经,和同学打着活动的旗号也解决了不少晚餐;有时晚上社团或同楼层宿舍的同学会聚餐,她又借此机会把国贸附近的餐厅吃了七七八八。
陈更很配合地回应了一下他的玩笑,两个人往林荫道的深处走。快走到尽头,她指给王应呈看遮掩在树冠后的一抹青灰色,“那是高叁教学楼,只有十几个班。里面设施最先进,甚至还有厕纸和智能马桶盖。” 她又哀叹一声,“我还没享受到就走了,真遗憾。”
等他们踱步到高叁楼的大门前,里面不同寻常地有些喧闹声。陈更记得,要么是考完月考后搬桌子的吱呀声,要么就是熙熙攘攘地对答案,拾书包和谈笑的声音。
想到之前的不好回忆,陈更如同缩头乌龟,想要早早离开。只是看到王应呈还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陈更几乎要认为他也想体验一下高叁是个什么样感觉了。
“教学楼后还有一个湖,要不要去那里看看?比这有意思多了。”她提议道。
王应呈轻声说好,只是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陈更忍不住问他怎么了,王应呈也只是摇了摇头,说,“我好像很少会去看其他人的生活。” 她回忆起王应呈刚刚目光所指,不知道是教学楼里的打闹还是窗边堆迭着的书;又不知怎的,脑海中闪过媛媛的笑容。
陈更又像表演看家绝活般把王英呈引到几周前踏过的路,也是她珍藏了四年的捷径,可以绕过弯路,直接到湖边草地。b市的冬天有些湿冷,草坪早已不是一片绿色,一大片深色土地裸露着,一副十分颓靡的景色;没有长椅,两人只能倚靠在湖边的栏杆上。
每到这个地方,陈更的脑海里就不断闪现着那些被极力压抑的回忆。忘记背后的荒凉,往前望去,湖面风平浪静,反射着晃眼的阳光,如果不是已经深冬,反而恍惚置身于清朗的初夏。
良久,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每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我都会来这里。我好的朋友考差了的时候,我们在这里抱头痛哭过;有时选修课不想去上,我也在这里看书或者写作业。” 她每次提到余微时,都会加上一个“好”字,似乎这样才能显示出余微的特别,即使她本人并不知道。
“可惜我们学校没有这样的地方。” 他跟着叹了口气。
“不,不是的。” 陈更连忙道,“我们那平房小教室就像这里一样。”
也许是觉得这个无人问津的人工湖不太值得浪这么多时间,陈更拍拍手上的灰,准备往回走。带新人来故地重游,实在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过去和现在以某种方式隐秘地缠绕在一起,两者之间曾经以为不可越过的界限也出现了裂痕。
陈更问王应呈如果是他,他会选文科还是理科,他说文科。她又问,如果文科在学校不受重视怎么办,如果会被认为是能力不够留在理科班怎么办。王应呈停下来,低下头好像在思考,过了好一会才说,“我没有经历过,我不知道。但我也许还是会选我喜欢的东西;毕竟很多时候,做的选择是自己,这样才不会庸人自扰。”
他们正好停在学校的光荣榜,长长的名单无言地叙述着这所学校的辉煌。第一面墙是历年状元们的大头像,只增不减。随后几张是当年考进t大和p大的学生,年年换新。最后是当月月考的年级前五十,文科的年级前十,她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余微的名字。
陈更不由自主地在理科有些冗长的榜单上寻找着,王应呈一边看着,一边问她在找谁。
“我认识的人。” 陈更思前想后,她还没有准备全盘托出自己掩埋的秘密,于是决定提供一个模糊的答案。
王应呈嗯了一声,问,”找到了吗?“
她笑笑,指着右边文科的榜单,往下数了两个,”喏,这是我的好朋友,年级第叁。“
她又继续在茫茫人海中搜寻着,她最终在理科榜单的不起眼处发现了徐行。她又从上往下输,是第叁十叁个,余光看见王应呈的目光一直在她的指尖,于是豁出去了一般说,”这是我初中同学。“
看王应呈似乎没什么异样,陈更也变得坦然了不少,她说,“每个月,我也会来找我的名字。一般我的名字会在榜单上,只是不在最顶处。”
“你已经很优秀了。” 王应呈轻声安慰,怕她不信似的,又补了一句“真的”,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陈更心里变得柔软。她嗯了一声,接受了这份鼓励,“我现在也没那么在意了。就像之前和你说的sat ii考试,我有些锱铢必较,太刻意了。”
她忽然感受到一股目光聚焦在自己背后,有如芒刺在背。陈更跌跌撞撞地转过身去,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身影,对方就先开了口,“陈更。”
第一次,她竟然没有想逃走。身边站着的人看着她,陈更只觉得尴尬。她居然很有礼貌地问好,“你好啊,徐行。”
徐行系了一条格纹围巾,陈更一眼认出那是他高一时就开始戴的。她看着徐行抿着嘴不准备开口的样子,正准备寒暄几句,王应呈却开了口,“你好,我是陈更现在的同学。”
她感激地冲王应呈笑了笑,转过头说,“恭喜你啊,我在排行榜上看到你了。” 说着,她指了指刚刚扫过的地方。
徐行点了一下头,却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你们慢慢逛,我先走了。” 她带着tasp面试时练习的标准笑容目送他离开,直到他即将化成一个小点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时候,一个穿着短裙的窈窕身影出现在陈更的视线,她站在徐行旁边,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揽住了他的手。
陈更有些怅惘地回目光,王应呈也回过神来。她忽然有很多话想说,倒不是和徐行有关的琐碎,而是下午的旅行计划。




今夕复何夕 在斯万家那边
王应呈很知趣地什么都没有问,陈更也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终于走出了校门。
陈更想起徐行身边的女孩,果然和她很不同;她又想起徐行的那句“我喜欢过你”,很多时候被她算作一针安慰剂,却让更深的痛苦扎根在她的心底。
算了吧,她第一千零二次告诫自己。她觉得《百年孤独》里的一句话,在此刻无比适合评价她和徐行发生过的一切:“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一切以往的春天是无法复原的”, 陈更这样想着,尽管有些失落,却也已经无可奈何。
她带王应呈去了滨江路,能够看到两江交汇的景色。虽然临近过年,路边张灯结,行人却并不多;偶尔能见到沿着江岸零散跑步的人,颇有濠濮间想的意境,和江对岸拔地而起的cbd的压抑氛围格格不入。 对岸的生活代表了她向往了许久的职业路径,做一个像她的母亲一样穿梭在钢筋水泥之中的商业律师。
为什么做一个律师?她也得不到一个答案。她有多喜欢处理那些琐碎的法条和有多能忍受无休无止的出差,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某一天,她忽然发现原来有这么一条能带来安全感的道路:只要考好lsat,去了t6的法学院,成绩不错就能拿到18万美金的起薪,而做一个律师也并不让她反感,至少现在是的。
王应呈总说她知道每一步该怎么走,而陈更却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自己想要的。也许她也会喜欢更形而上的东西,就像王应呈一样,只是还没有开花结果的时候,就已经被她亲手掐断了。王应呈可以放任自己去读哲学的phd,拿不到教职也无所谓,可她不可以,也不可能。
就这样暗自神伤了一会,不知道是为了徐行,还是为了陈更自己。
或许是沉默得有些明显,王应呈反而说了许多话。
“b市真美。” 他开口,和鼓励陈更时一样的语气。
“是啊。” 陈更说,“只可惜我再喜欢这里,最后也是要离开的。”
“毕业之后不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 陈更无奈地说,“不对,是肯定不会。我回b市就意味着没有工作:你知道的,很多外所只在一线城市有办公室。而且我想在纽约的律所工作,如果抽中了h1b,那就留在美国;如果没有,就回亚洲。“
“我想去nyu读phd,如果录取我的话。”王应呈轻声说, “我还没有想过毕业之后能做些什么,如果发现自己不属于学术的话,就quit掉去读法学院吧。”
“殊途同归啊。”陈更笑,“我真的无法想象你在曼哈顿西装革履会是什么模样呢。”
“我希望不会走到那步。”王应呈一字一句地说。
陈更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对自己来说,法学院是她仔细谋划出来的最优解;而在王应呈心里,只是无奈的planb。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王应呈看起来一副不汲汲于荣名的样子,原来他也有工作这样俗气的话题烦恼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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