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卿之以诚

    一直走到殿中那张圆形的黄花梨木茶桌前了，锦画堂才停住脚步。

    在同为黄花梨木制作的圆凳上坐下了，锦画堂勾了勾唇角，笑得甚是凉薄：“是他们自己的心长歪了，你防得了初一十五却防不了一辈子。”话音一转，但闻锦画堂如是淡声问：“人还关着呢”全本

    跟在锦画堂身后走到了茶桌旁的芍药点了点头，一五一十地回答：“关着呢。这几日奴婢瞧着公主的精神不太好，就私自做主先将人关着了，想着等过几日公主精神好些了，再来禀告给公主处理。”

    闻言，锦画堂亦是点了点头，淡声道：“这次抓着了也好，索性就杀鸡儆猴罢。”

    一听锦画堂这话，芍药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公主的意思是……”

    “将那几个偷盗的宫人双手的手筋全部挑了，双腿打断，扔出宫去。”回答芍药的，便是这么一句声音冷淡又显无情的话语。

    锦画堂说得云淡风轻，芍药却是听得眉心一跳：“这……”

    见芍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锦画堂咧着嘴角笑了笑，嘲讽又冷冽：“怎么你是觉得这处罚太残忍了那要不本公主按照宫规行事，全部杖毙”

    对于偷盗宫中用品的宫人，当今天下四国皇室在这件事上几乎是一视同仁的态度——

    只要抓到了现行，不问缘由，一律杖毙！

    关于这条天下四国皇室一致默认的宫规，芍药自然也是知道的。真要算起来，锦画堂定下的处罚看似残忍无情，但好歹还是给那些偷盗的宫人留了条生路不是

    因此，对于锦画堂那嘲讽又冷冽的反问，芍药十分淡定地笑了笑：“不是，奴婢刚刚是想说，这处罚太轻了些，怕是起不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听芍药这么说，锦画堂到是有些意外地看了芍药一眼。

    不过锦画堂也仅仅只是意外了那么一瞬间，便听得锦画堂如是语气随意地说道：“足够了。他们敢偷盗本公主的东西，不过就是欺本公主年幼不知事。挑了手筋再打断双腿，虽留了一条性命，可他们的下半辈子也算是毁了。”

    话音一顿，旋即又听得锦画堂如是声音淡漠地说道：“挑了手筋，往后双手便再也用不了力，连筷子都拿不住。双腿打断了更是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若是让本公主如此四肢残废地苟活于世，还不如被杖毙来得干脆痛快。”

    就像上一世的她，在“余生被关在华清宫里不得私自踏出华清宫半步”和“死亡”之间，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

    尽管跳下重华宫的时候，她也曾犹豫过害怕过，可是比起往后余生都被囚禁在华清宫那一方狭小的天地之中，她宁愿一死了之，只求一个解脱……

    更何况，谁说死……就一定是结束呢

    死亡，有时也可以是另一个新的开始。甚至可以让你重新来过，弥补你曾经的遗憾！

    当然了，锦画堂也知道，像她这种情况怕是十分特殊的。

    毕竟若是人人死后都能重活一回，那这世间岂不是早就乱套了！

    大抵还是老天爷瞧她上一世太凄惨可怜，这才开恩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罢……




第94章 杀鸡儆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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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画堂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再提起死亡的话题自然是百无禁忌、张口就来。

    可芍药与锦画堂不同。且不说芍药作为一个正常人十分正常地畏惧死亡这件事，哪怕只是口头谈论芍药亦十分畏惧；就是单论锦画堂与芍药之间的身份差距，芍药也不敢贸然去接身为她的主子的锦画堂的话啊！

    不敢接锦画堂的话，芍药便只能转了话题地说道：“其实奴婢有些想不通，这重华宫里伺候的宫人大多都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怎么还会有这等胆大包天之人混于其中呢且，宫里现有的这些宫人都已在公主身边服侍了一年之久，他们怎么还……”

    “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母后挑的你们几个就很好啊！至于其他人好是不好都无所谓，反正本公主也用不着他们近身伺候。”不等芍药将话说完，锦画堂便如此语气轻松地接过了芍药的话语。

    对于锦画堂这番话，芍药听了自然是甚感欣慰的。

    同是做着伺候人的差事，她们几个却能被凝胭公主如此看重，芍药能不欣慰、高兴吗

    既然凝胭公主如此看重她们，芍药深以为她不能辜负了凝胭公主的厚爱啊！

    于是，便听得芍药如此小心翼翼地询问：“人也关了两日了，奴婢瞧着眼下时辰还早，公主不若去慈安宫请安前将事情办了，也好了了一桩心事”

    对于芍药的提议，锦画堂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下了：“也好。你下去安排罢。”话音一顿，忽又闻锦画堂如是声音淡漠地补充：“一会儿施刑的时候，本公主要在现场看着。”

    已经作势要抬脚退下的芍药闻言，动作一顿，眉头微蹙地就开始劝：“挑断手筋虽不如杖毙那般血腥，可那等场面仍是有些……奴婢觉得公主还是不要去了罢就在殿内坐着听消息就好。”

    芍药是觉得吧，虽然她家公主殿下亲口定下了挑断手筋、打断双腿的处罚，可她家公主殿下如今到底不过是个五岁孩童，平日里又养尊处优的，她家公主殿下怕是还没有见识过那些宫人被施刑时的血腥场面！

    芍药深以为，若是此番贸然让她家公主殿下去观刑，因此而吓着了矜贵的公主殿下，她芍药的好日子怕是也就此到头了……

    然而回答芍药的，却是微微勾起唇角，摆出一副似笑非笑模样的锦画堂语气甚是平淡的一句：“本公主如何能不去呢”

    “杀鸡儆猴嘛！重点从来都不是杀的‘鸡’是谁，而是看持刀的人是谁。”话音顿了顿，就见锦画堂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她那身大红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的衣袖，笑得一脸温和：“本公主若不在现场看着，他们又如何能知道这是本公主亲口定下的处罚”

    “奴婢是怕公主您吓着了。其实有奴婢在一旁亲自盯着，定不会让行刑的人手下留情的。”芍药仍旧不肯放弃，再接再厉地劝着。

    然而锦画堂却是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语气笃定地说道：“你且放心，本公主活了那么些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不过挑几个贱奴的手筋罢了，又不是什么极端恐怖的刑罚，本公主还不至于如此娇弱。”

    上一世的时候，神崇淋从那么高的城楼上跳下来，头先着的地，巨大的冲力使得其脑花混着血花溅了足有一人多高！当时那场面，岂是一个“血腥”能够形容得了的！

    而她当时就站在人群的最前端，甚是深刻地体会了一把“近距离观看案发现场”是种什么体验——

    距离案发现场太近的结果就是，那些飞溅的血花、脑花溅了不少到她的裙角上，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那是瞬间直冲她的天灵盖啊！！

    当时那场景恐怖的，周围那些围观的汉子是清一色面色惨白地往后退；而那些小姑娘以及上了年纪的妇人更是吓得失声尖叫，更有甚者直接吓哭了！

    不说平民百姓，就连她身边那些经过严格训练挑选出来的随从都纷纷变了脸色！！

    可她呢不但从始至终全程面不改色，甚至最后还十分淡定地吩咐了随从，去将神崇淋死前遗留在城楼附近的那些证据悉数收集了起来。

    思及此，锦画堂忍不住咧着嘴笑了：那时候面对那等真正的血腥场面她都不曾怕过，更何况今日这等小小刑罚再说了，她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

    芍药虽不太能理解她家公主那句“本公主活了那么些年”是何意，但芍药知道，她家公主这是打定主意要去观刑了！

    “既如此，那奴婢这就下去安排了。”她家公主都说得如此笃定了，芍药除了应承，还能说什么

    “去罢。”锦画堂很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在芍药抬脚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又如是补充：“对了，文旭太子好像还在外头等着罢你去问问他，是要先回行宫去，还是随本公主看完戏了再一同去太奶奶那儿请安。”

    “是。”芍药甚是恭谨地应了一声，这才退下了。

    打从重活了这一回起锦画堂就已经发现了，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芍药的执行力都很强，不论让芍药做什么，芍药的动作一向都是很快的。

    这不，芍药离开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禀报说外头都准备好了，就等她去观刑了。

    于是，穿着一身精致且喜庆的大红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的凝胭小公主轻移莲步，不疾不徐地出了殿门去。

    “小凝胭这身裙子可比之前那一身好看多了，瞧着越发可人儿了！”锦画堂才一踏出寝殿门，就听见了文旭太子那充满调笑的声音。

    斜了一眼没骨头般依靠在殿门旁的文旭太子，锦画堂抿着唇笑：“还是文旭太子更加玉树临风，无论穿什么都那般风流调傥、惹人瞩目。”

    被凝胭小公主如此吹捧，文旭太子乐呵得简直都要飘了：“你这话说得，真是深得本太子的心呐！本太子也觉得小凝胭真是越发可爱懂事了！”

    听着自家公主和文旭太子互相吹捧，一旁的芍药默默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第95章 杀鸡儆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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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空如洗、金阳高照下的重华宫内，整洁且宽阔的庭院里此时已站满了人——

    就见正对着那片火炼金丹花圃的那面宫墙下，站着十几名身穿衣领处绣着朱红色盛开牡丹的橘红色宫装的宫女，和七八名身穿藏蓝色内侍服的内侍。

    而此刻，那些宫女、内侍俱都神色怪异地看着跪在庭院中间的那几名宫女和内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话说自打凝胭公主四岁上入主重华宫以来，那些被分配到重华宫里当差的宫女、内侍几乎个个都是红光满面的。只因凝胭公主虽然顽皮，但胜在脾气好啊，不但从不轻易打骂宫人，时不时地还会赏赐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给下面的宫人。

    又因凝胭公主平日里只需要芍药和连翘等几名宫娥随侍，而重华宫里的其他宫女、内侍平日里只要做好了大宫女芍药交代的事情，其余时间可谓自由。

    他们这些人入宫做奴才，只是因为命不好，又不是天生喜欢做奴才。

    有幸能遇上一个不随意打骂宫人，不但时常会赏赐宫人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还允许他们在劳作之余做自己个儿的事情的主子，谁不喜欢

    可是谁能想到，就是凝胭公主这样一位平易近人、善解人意的主子，竟然还有那种不长眼的敢偷盗凝胭公主的东西！！

    重华宫统共也就那么大，宫里的宫人又大多是相熟的，是以这些围观的宫女和内侍都知道，这几个不长眼的其实前日就被抓起来了，毕竟当时闹得有些大，这两日里又一传十、十传百的，不过半日光景整个重华宫就已经传遍了。

    他们本还在纳闷儿呢，这人都抓起来了，怎么只关着却不处置不过刚刚听芍药姑姑的意思，凝胭公主是决定亲自处置这几个不长眼的了！

    对此，那些围观的宫女和内侍一致表示——很、兴、奋！

    话说这厢，凝胭公主和文旭太子互相吹捧了对方一把后，凝胭公主这才将视线投向了跪在庭院里的那几名宫女和内侍。

    呵！两个宫女，三个内侍，人还挺多！凑一桌马吊都还有多的！

    瞧着凝胭小公主面上那一闪而逝的嘲讽，倚着殿门，双手抱胸作壁上观的文旭太子勾着唇角笑得甚是吊儿郎当：“小凝胭，你这御下不严啊！瞧瞧，啧啧！足足五个啊！你这一年下来得丢多少东西啊！”

    之前凝胭公主回了寝殿去梳妆，无事可做的文旭太子索性便一直在寝殿外等着。而刚刚芍药出来吩咐事情时并未刻意避开文旭太子，自然让文旭太子看了个全部。

    芍药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出得殿来也没多说废话，直接将前日下午发生的事情向在场众人简单复述了一遍，然后便让人去将那几个偷盗的宫人押到前庭里来。

    许是为了服众，芍药还特地强调了一遍——这几个偷盗的宫人都是被抓了现行的，盗取的赃物还藏在他们各自的屋子里，且被抓住的时候他们自己也都承认了罪行，绝不是冤枉。

    芍药都说得如此清楚明白了，文旭太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爱看书吧

    因此，当在重华宫前庭里转悠的文旭太子眼看着那五个宫人被五花大绑地押进庭院里时，文旭太子是半点也不可怜他们的。

    对于偷盗宫中用品的宫人，当今天下四国皇室在这件事上几乎是一视同仁的态度——

    只要抓到了现行，不问缘由，一律杖毙！

    若是按照文旭太子以往的处事手段，既然都抓到现行了，也都认了罪了，直接拖下去杖毙了便是。可他刚刚听芍药话里头的意思，似乎凝胭公主并不打算杖毙这几个偷盗的宫人，而是做了挑了这几个宫人双手的手筋，打断了双腿扔出宫去的处置……

    早在听见芍药说这个处置是凝胭公主亲自定下的，且凝胭公主会亲自观刑时，文旭太子就已经猜到了凝胭小公主此举的用意。

    尽管已经猜到了凝胭小公主此举的用意，文旭太子仍是觉得凝胭小公主到底还是妇人之仁了些，如此轻巧的处置，怕是起不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不过文旭太子转念一想：罢了，毕竟这是凝胭公主宫里的事儿，他一个来华熏国做客的邻国太子还是别随意插手了，只管旁观看戏便好。

    因此，文旭太子虽出言调笑了几句，却并未置喙凝胭公主做下的处置。

    这厢，被文旭太子调笑，锦画堂亦抿唇一笑，却笑得甚是森然：“谁家还没两个贼了。能偷走本公主的东西，也算他们的本事。不过他们的运气不太好，偷了东西不藏好，让人给发现了。那就不能怪本公主不客气了。”

    话音一转，但听得锦画堂如是冷声吩咐：“开始行刑罢。一会儿本公主还得去太奶奶那儿请安，别耽误了本公主的宝贵时间。”

    一直束手垂眸地站在一旁的芍药闻言，先是恭敬地应了声“是”，而后芍药才抬眸，冷眼扫过跪在庭院中的那五名被五花大绑的宫人，亦冷着声地对站在那五名宫人身后、手持厚重廷杖的内侍吩咐道：“开始行刑。”

    听见芍药的吩咐，手持厚重廷杖的五名内侍齐齐应了一声“是”便大步上前，先抬腿将跪在地上的几人一脚踹倒了，这才动作整齐划一地高高举起他们手中的厚重廷杖，对准被施刑人的双腿，狠狠挥下了他们手中的廷杖……

    这五名内侍是芍药特意挑选出来行刑的，且都被芍药耳提面命了行刑时绝不能手下留情，若是被她发现有任何一人手下留情了，就别怪她芍药不留情！

    是以，这五名内侍这会儿动起手来，那是一个比一个不拖泥带水，一个比一个下手狠绝！毕竟谁也不想无端惹祸上身啊……

    厚重的廷杖重重地砸在那五名犯了罪的宫人的小腿上，意料之内的，重华宫的庭院里刹那间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哭嚎。

    呃……因为被提前用布条堵住了嘴，其实那五名宫人的惨叫和哭嚎声也不是特别大。

    可也正因此，反到显得正被施刑的那五名宫人格外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