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橡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春日负暄
那天项澍在店里留得很晚,他前一天晚上熬夜烘了新买来的一批生豆,白天又守了一天的店,整个人都昏昏欲睡,但他还是强撑着神,盯着祝苗写英语卷子。等祝苗做完一轮,看过去,发现项澍趴在吧台上。
“哥……”祝苗轻轻喊道。
没答应。
祝苗小心翼翼地搁下笔,走过去,发现项澍好像真的睡着了。他睡觉的时候皱着眉,头发已经完全长回来了,发尾还带着一点没褪的浅金色,显得新长出来的头发很黑,但他不在意,一股脑束在脑后,散下来的几缕随着鼻息颤动。
祝苗没叫他,也趴在吧台上,俩人面对面,只不过一个睁着眼一个闭着眼。
祝苗第一万零一次想,项澍怎么这么好。
他又想起那天在海滩上,俩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他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他凑上去,用嘴唇蹭到了项澍的嘴唇。
祝苗脸红了,心跳再一次快起来。他伸出手指,轻得像羽毛似的,点在项澍的下唇上。项澍没有反应,还在睡着,呼吸平稳,他眼下发青,好像是真的困得狠了,今天白天的时候也一直在打哈欠。
祝苗回手,做贼心虚似的左右看了看,店里很安静,猫咪也已经被赶回笼子里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手撑在吧台上,一点点往项澍的脸上凑,直到感觉到对方的鼻息。祝苗牙一咬心一横,侧过头,把嘴唇印在项澍的嘴唇上,甚至还鼓起勇气,试探性地蹭了蹭。
项澍刚喝了一杯曼特宁,唇间有咖啡的香味,苦的、醇的、甜的。
祝苗尝得不真切,他伸出一点舌尖,轻轻地舔了舔项澍的下唇。他太紧张了,以至于忘记了闭上眼睛,他看见项澍皱着眉睁开眼睛,眼神还迷蒙着,就这么直直地看入祝苗的眼里,两人四目相对,距离很近,鼻尖蹭着鼻尖,呼吸相闻。
项澍又把眼睛闭上了,祝苗感觉到唇舌上又潮又热,项澍微张着嘴将他的唇舌咬住。
是湿的。
祝苗脑袋炸开,感觉到舌头被卷住,他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闷哼,鼻尖上都是汗。
第23章 心情不好
祝苗浑身发麻,全身上下都好像不存在了,只剩下两瓣嘴唇和一根舌头。
突然,就在祝苗晕乎乎不知所以的时候,项澍半合着的眼睁开了,他眨了眨眼,好像这才清醒过来,把祝苗推开。
祝苗还愣着,嘴巴还半张着,嘴唇湿漉漉泛着水光,脸颊眼角都红了。
“我操。”项澍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后背被吧台的边沿顶着。
祝苗刚才还觉得自己炸得像天上的烟花,就这两秒钟的时间,烟花快速炸开燃烧,然后湮灭,像流星一样划过夜空,熄灭了,一头扎进冷水里,冷飕飕的。祝苗低下了头,手揪住衣服下摆,小声说道:“对不起……”
几乎是和祝苗同时,项澍也说了一声“对不起”,他说:“对不起,我以为是……”
他声音很低,到底是什么,祝苗没听清。他的心不住地往下沉,他说:“是我不好,是我偷偷亲你的。”
项澍没有接他的话,将围裙解下来挂回去,说道:“太晚了,我先回去,你早点休息,别写太晚了。”
祝苗站的位置正好堵住了吧台唯一的出口,他心里还在想着刚才项澍说的话。项澍以为是什么,祝苗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项澍背后的抓痕,和他心不在焉地亲吻别的情人。祝苗觉得难堪极了,眼睛发涩,他只好说道:“我、我是因为……”
项澍问:“什么?”
“我是因为……”祝苗抬起头,勉强笑一笑,“因为我之前都没有谈过恋爱,我不知道……只是好奇而已,之后不会了……对不起。”
项澍像是松了口气,但眉头还是皱着的,又像是生气,但祝苗根本不敢看他的脸。
“我先走了。”
项澍没有回答祝苗的话,侧过身从他旁边出去了,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推门的时候用的力气有点大,门关上之后,门上挂的铃铛还在“铃铃”响。祝苗浑身泄了劲儿,背靠着吧台蹲下身,坐在地上,手搭在膝盖上,发了会儿呆,揉揉眼睛,又重新站起来,继续写作业。
奇怪的是,祝苗心里格外地冷静,也不伤心,也不乱想,飞快地把作业都写完了,还背了二十个单词,到了睡觉的时间,躺在柔软的长沙发上,闻着猫咪的味道,很快就睡着了,一点都没有辗转反侧。
只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祝苗觉得心尖上麻麻的,像有人一直掐着,让人提不起神。放学的时候,他回到店里,一眼就见到了项澍在吧台后面,俩人目光接触,又飞快分开,祝苗觉得更难受了,恍然大悟,原来掐着他心尖的人是项澍。
祝苗最近都铆着劲儿学习,除了林周,另外几科的老师都喜闻乐见。后进生上进了,本来就是老师们最乐于见到的,甚至比见到优等生更上一层楼更兴奋,纷纷关怀,祝苗越学越有劲。
他在二楼写作业,项澍在一楼守店。
要是平时,祝苗会很不好意思,他会想尽办法下楼帮帮忙,毕竟被留被照顾已经很好了,还要白吃白喝拿工资,那也太说不过去了。但祝苗今天一点都不想下楼,跟作业和猫呆在一起比和项澍呆在一起自在多了。
今天周五,店里来的人还挺多,络绎不绝,店里几张小桌子几乎都坐满了,祝苗还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他从二楼的栏杆上探头出去看,见到是两夫妇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见到店里的几只猫,特别兴奋。猫见了小朋友就躲,那小朋友一把揪住了猫尾巴,祝苗看着都吓了一跳,项澍走过去,一把将猫抱起来,小朋友还揪着,父母也不去说他,项澍说道:“撒手。”
小朋友扁了扁嘴,松开手,跑回爸爸妈妈那儿去了,项澍把猫放在楼梯上,拍了拍猫屁股,猫就一溜烟跑上了二楼,窝在祝苗的膝盖上。
那小男孩还在小声地闹着,说要玩猫咪,他妈妈哄他:“猫咪跑去二楼了,你去看看?”
项澍大声打断道:“二楼不营业。”
他声音有点大,脸很臭,店里一下子静了静,祝苗看了觉得有点紧张。幸好,项澍的身量和花臂看上去还是很有震慑力,那一家三口没说什么,点了咖啡。就在祝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项澍也冲好了咖啡送过去。
那一家三口中的男人,喝了一口就开始找茬。
他好像也是懂一点咖啡,一开口就说冲得不好,一开始项澍还耐着性子回答他——咖啡厅有时候就会有这种挑刺的客人,但这个男的,从研磨度挑刺到水温,又说风味不对,又说咖啡师手法不行,声音还很大,整家店都侧目看他。
项澍二话不说,上去把他喝了一口的咖啡端回来,“哗啦”一声全部倒进水槽里。
祝苗在二楼吓得连忙站起来,猫从他膝盖上跳下去。往常项澍守店的时候比一柠还要温和周到一些,今天确实是这个男的找茬了,但也少见项澍的脸这么臭的时候,他今天也是穿的无袖,手腕上戴了个玫瑰金的素面手环,花臂露着,看着就脾气坏。
他说:“不好喝就别喝了。”
那男的面子上下不来,一下子站起来,只是他个头不高,在项澍面前未失了气势,这让他更生气了。他仗着自己的顾客身份,上去挑衅地推了项澍一下,项澍没和他废话,揪着他衣领把他往后一掼,那男的后背撞到架子上,架子上好几个杯子掉下来,“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祝苗惊叫一声,连忙下楼去,项澍后槽牙咬着,下颌线锋利得像刀子,拳头捏紧,好像想揍人,店里的客人都吓坏了。祝苗忙冲过去,用了大力气,将两人分开。
那男的还在嚷嚷:“你们这什么店,还打人……”
祝苗用后背顶着项澍,差点都没顶住,祝苗大声说:“店里有监控,是你先动手的——”
那男的瞥了一眼项澍,嘴里还在放着狠话,骂骂咧咧地带着老婆孩子走了,祝苗松了一口气,拽住项澍的手臂,生怕他要追出去。项澍的手臂肌肉都紧绷着,好像真的气得不轻。除了上次揍林周,祝苗就没见他气成这样过。
祝苗连推带拉,把项澍推到院子里去,朝店里的客人道歉,说要给他们单。
等客人都走了,祝苗小心地推开门,探头朝院子看去,院子里没人,只有项澍,一股烟味,烟灰缸里一堆烟蒂,项澍手指间还夹了一根。
祝苗说道:“我给其他客人单了,没问题吧?”
致橡树 第13节
项澍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祝苗又问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项澍手里夹着烟,看着祝苗一脸担心的样子,心里更气了,他也搞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把烟掐了,说道:“没有。”
第24章 有故事
那天在海滩上,他们第一次接吻了。
其实对项澍来说,把那一下称为“吻”似乎有些勉强。太轻太浅,像是羽毛拂过,又像是露珠滑落,清淡得不能再清淡。
这几年来,项澍虽不滥交,但情人床伴是基本没断过,偶尔出入酒吧之类的场所也是时有斩获。食色性也,肉体的快感,欲望的翻腾,都不过是和吃饭睡觉一样正常的事情。那个所谓的“吻”,确实称不上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但无论如何,那一个“吻”根本不在项澍的计划之中。
他捡了很多只流浪猫,照顾饲养,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可以照顾它们到寿终正寝。祝苗虽然可怜、无家可归,但人不像宠物,人会有很多很多的想法。项澍开始以为,祝苗只是一个路过的人,但没想到,他牢牢地扎根在了店里,茁壮成长。
祝苗还小,很容易对自己所依赖的人产生错位的情感,项澍再清楚不过了。
这段时间,项澍总是自我反思,自己是否对祝苗过于好了。升米恩斗米仇,对别人的好也是一样的,如果不能一直一直地好,那么一时的好,到了回的时候,就会变成仇。这一切他都深有体会,他和何峥以前就是这样。
但是一切都脱轨得太快。
祝苗真的就像是一棵小苗,抽的枝长的叶还那么稚嫩,但根系已经紧紧地抓在土里。那天从海滩回去,项澍洗过澡躺在床上,睡着之后做梦了。梦境的主角有紧致温热的皮肤,声音清亮又带一点沙哑,梦里最清晰的是嘴唇。唇珠微微上翘,很薄,下唇丰润,唇角微微上翘,泛着水光——很适宜接吻的唇形。
梦里混沌,醒来之后,项澍大字型地躺在床上,看着晨光发呆。
他梦遗了。
这已经是好多年没有过的事情,上一次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可能是十八九岁,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他习惯裸睡,从床上撑起身,套上家居裤,把床单被罩都扯下来,塞进洗衣机里,然后去洗漱。他刷牙刷到一半,突然愣住。
那个嘴唇是祝苗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项澍就留意到了,那是让人一见就想亲吻的嘴唇。
项澍嘴巴里都是牙膏沫,但刷牙的手停住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暗暗骂了句粗话。然后就是那天,他那一阵都没怎么睡好,加上熬夜烘了一批生豆,太困了,趴在吧台上就睡着了。
他迷糊中感觉到嘴唇一阵痒,湿湿的,他一睁开眼,就见到了祝苗的眼睛,圆圆的,眼角微微下垂,可怜可爱。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境中无论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他如坠梦中,下意识加深了这个吻,亲吻之后还有很多内容,在梦里,一切都是快乐的。
但很快的,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一切过于真实了,唇和唇的摩挲,舌和舌的顶*,牙和牙的碰撞,一切都带了电流,舒服得像浑身泡在热水里。就因为过于真实,项澍很快就警觉了,睡意刹那消失,他将祝苗推开。就在推开的那一刹那,他就看到了祝苗眼睛里亮晶晶的光突然消失了,他既后悔又不后悔。
项澍不是第一次伤别人的心。
但祝苗有些不一样。伤了祝苗的心之后,他自己好像比祝苗还要烦恼。他脑海里总是出现祝苗的样子,站在店里晕黄的灯光下,嘴唇还亮晶晶的,但眼神很暗淡,垂着眼低着头,手指无措地抠着裤缝。
这让他烦躁。
他很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在很久之前他就发誓不要再这样,那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感觉非常不好。那天去教训祝苗的那个林老师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失控了,他都能感觉到热血在脑中沸腾,幸好祝苗拽了他一把。
那一天的祝苗他也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
祝苗扒在墙头上,满头满脸都是汗,着急地把手递给他。
“你就是心情不好吧,”祝苗小声说道,“昨晚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了。”
项澍的思路被打断,他看着祝苗,心里觉得很解。明明是他不好,祝苗为什么一副这么愧疚,这么好欺负的样子——像是被主人推开之后,没伤心一会儿又期待满满凑上来的小狗。
项澍把才点的烟掐了,烟头扔掉。
因为他觉得喉咙一阵发痒,估计是最近抽烟太多的缘故。
祝苗见他还是没有表情,以为他还生气呢,又嘟哝了一句:“对不起啊。”
项澍突然站起来,椅子被他撞得往后退,椅子腿在地上磨出了尖利的声音,吓得出来透气的乌龟“扑通”一声爬回到水里。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项澍只说了这一句,转身回去店里了。祝苗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不想进去,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给花浇水。
项澍又推门出来,说道:“别浇了,你看看天,快下雨了,再浇就淹死了。”
快要到端午节了,这段时期都很多雨,当地人称为“龙舟水”。最近就没有一天是晴的,就算是晴天,也晴不了多久。天现在是暗的,乌云黑压压,空气潮热憋闷,估计再过一小会儿就要下雨了。
最近几天祝苗都很注意,没怎么浇水,不过刚才一下子手忙脚乱不知道干什么好,才想着要浇水。被项澍这么一说,他又把浇花壶放回去,没打采地“嗯”了一声,从项澍旁边走过,上楼上写作业去了。
经过刚才的风波,店里剩下的客人都飞快地走了,现在店里没有人。
为了使自己集中力,不要再乱想,项澍自己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这一批豆子是新烘没多久的,云南的咖啡豆,酸甜适中,味道柔和平衡,难得的好喝。但他心不静,冲咖啡的水流大小断续,一杯咖啡冲出来杂味盖住了原味,乱七八糟。
店里的黑胶机播着音乐,外头打雷,他们一个在楼上写作业,一个在楼下冲咖啡,都心不在焉。
项澍的手机震了一下,点开看是运营商发来的台风预警,还有一柠发来的消息。
马上就是六一儿童节了,六一儿童节聚餐是他们俩之前的惯例。
一柠说:“今年不吃火锅了,祝苗不吃辣。”
项澍喉咙又一阵发痒,故意回复道:“我想吃火锅,吃鸳鸯的就行。”
作者有话说:
老橡树的心路历程
第25章 啤酒和蜜桃茶
其实祝苗的作业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他最近的成绩好像进入了一个瓶颈期,名次往前追了百来名之后就不动了。他自己也烦得不行,但也没有突飞猛进的办法啊,看着这日历上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不停地说服自己,急也是没用的,毕竟他之前落下太多。
他推开桌子上的纸笔,把趴在旁边打瞌睡的猫咪搂过来,脸埋进去蹭了蹭。猫咪“喵”地叫了一声,蹬着祝苗的手臂跑走了。
猫咪对这店里的三个人简直爱憎分明。它们喜欢一柠,总是蹭她,跟着她;它们害怕项澍,有项澍在,猫不敢上桌也不敢上吧台,他在的时候,猫咪从来没有打碎过东西;祝苗不讨猫咪喜欢,猫咪总是用屁股对着他,懒洋洋大摇大摆地从他膝盖上踩过去,估计是敏锐地察觉到祝苗是这里食物链的底端。
祝苗也没办法,沮丧地撇撇嘴,趴在桌子上听楼下的动静。
又来了客人,客人又走了,项澍又冲了咖啡,洗了杯子。夕阳从大玻璃窗照射进来,又一点点消失,祝苗想,又快要打烊了。
楼梯吱嘎吱嘎地响,祝苗一个激灵坐直了,随便捞过来一张卷子,装作在写的样子,比自习课碰见老师巡堂还紧张。
他身后响起项澍的声音:“在做作业?”
这不是很明显嘛?祝苗没理他,心想,刚才还拽了吧唧的。
“过两天六一,我们一般这天会一起去吃点东西,聚一聚这样。”
祝苗手里捏着笔,但没有在写字,只是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着乱七八糟的圈圈。他说:“哦,我知道了,那我到时候守店吧。”
后面一下子没了声音,就在祝苗以为项澍走了的时候,他突然又说道:“你不来?”
祝苗转头过去,脸上冒着傻气,他压根没想到自己也被邀请了。他一听项澍说“我们”,以为他说的是和一柠,没想到自己也成了“我们”中的一份子。
“不来吗?”项澍靠在楼梯扶手上,问道,“吃火锅。”
祝苗开心极了,是这几天以来少有的开心,他忙说道:“我去的,放学就去,哪一家呀?”
项澍说:“就路口那家。”
这件事敲定之后,项澍就打烊离开了。店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祝苗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看,看着项澍拾吧台,看着他拿上自己的东西出去了,顺着玻璃窗外的路一路走,然后消失。
祝苗觉得自己真是奇怪极了,明明是应该讨厌他的,这一下子又开心了起来,真是奇怪。
但六一儿童节那天并不是个好天气。
这个季节常有台风,猛烈的时候还会停课。这次虽然不到停课的程度,但一到了下午天就阴沉沉的,连知了都不叫了,喧闹的夏天一下子安静了不少。一走出空调房就闷闷的,风有点大,路上有好多被吹得乱飞的纸片塑料瓶。
离开学校前,老师还特意叮嘱了大家把门窗关严实。
祝苗是没有伞的人,往常下雨他都是冒雨跑。他心里记挂着今天要和项澍、一柠去打火锅,一阵风似的就冲出了校门。
还没下雨,但天气闷热,他一路跑回去,满头满脸都是汗,脸红红的,头发黏在脸颊上。
店里只有项澍在,他已经在拾吧台了。
“一柠去拿号了,咱们走吧,趁没下雨。”
祝苗满心的兴奋,像是春游前的小学生,跑上楼洗了脸换了衣服,下楼的时候项澍正靠在吧台上玩手机,见他下来,抬头说道:“走吧。”
他也没有笑,也没有特别的表情,就这样平平常常的邀请祝苗一起走,祝苗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嘴角不自觉就要上扬,连头发丝都洋溢着雀跃,外面天再黑也打消不了他的积极性。
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报纸,在路上被刮得乱飞。
项澍拿了他自己的伞,灰色的长柄伞,有点担忧地说道:“这风好大,玻璃应该没事吧。”
祝苗钻到他的伞下面,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伞上。项澍个子高,一般个子高的人撑伞个子矮的就要受罪,特别是风大的时候,雨就会从举得高高的伞下面钻进来。但项澍微微把伞斜了一点,把祝苗那边的雨挡住。
“雨好大啊。”
祝苗嘟哝了一句,往项澍那边靠,俩人肩膀撞着肩膀地走。雨越下越大,伞的作用其实不大,就短短的路程,俩人的裤子鞋子都湿了不少。因为天气的原因,火锅店里的人并不多,一柠就在进门靠窗的位置,一直盯着门口,见到他们来了,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挥了挥。
项澍对一柠的口味很熟悉了,一拿来菜单就刷刷地点了一堆菜,多得祝苗吃惊,他小声说:“是不是有点多……”
项澍把菜单往他那边推,说道:“这是我们俩的量,你吃什么自己点。”
祝苗惊呆。
没想到这一桌三个人,最能吃的居然是一柠。她吃饭的风格特别务实,猛涮猛吃,一句话不说,埋头苦吃。
点的是鸳鸯锅,祝苗不能吃辣,一点辣都不能吃,看着翻滚的红油就头皮发麻。他乖乖地吃他的清汤锅,但红锅沸腾得太厉害了,难溅到一点红油到清汤锅里,祝苗不可避地吃下去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就辣得他脸上潮红,眼泪汪汪。
“喝、喝饮料……”
祝苗大着舌头叫服务员,一回头发现项澍正看着他,好像还在笑,等他再看,项澍又低下头去吃东西了,一阵莫名其妙。
项澍也觉得莫名其妙,其实也不是非要吃火锅,小孩儿不吃辣那就吃别的好了,也没所谓。但祝苗天然就是记吃不记打的小可怜,让人很难不对他有好感,连一柠也这么迅速地接纳他,项澍压根没想到,这让人更想欺负他了,就像拿着逗猫棒逗怎么逗够不着的小猫。
真是莫名其妙。
项澍和一柠要了一扎生啤,摆在祝苗面前的是蜜桃茶。
祝苗看着冒着白色泡沫的啤酒,跃跃欲试:“我成年了,可以喝酒啦,明天周末呢。”
项澍把蜜桃茶推到他面前。
一顿火锅快吃到结尾了,外头突然下起了大暴雨,雷声轰轰,风声呼呼。项澍惦记着店里的大玻璃窗,想着赶紧吃完回去,谁知道上了个厕所的空隙,回来的时候,祝苗面前摆了个空了的啤酒杯,祝苗还打了个饱嗝。
一柠打了个酒嗝,面无表情地耸肩:“他非要喝的。”
致橡树 第14节
第26章 相安无事
祝苗不仅不能吃辣,还不能喝酒,非常不能吃辣,非常不能喝酒,这两个的程度不相上下,五十步笑五十一步。外头还是倒水一般地下着雨,雨幕几乎把天地都模糊了,整座城市一片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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