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侣疯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Astrophel
我们已经跟着戴之霖在魔界绕了三天,三天里他都在寻找着本该出现的朝往极乐的通路,路是没找到,惊沙几入面,冷风的风向倒是谁都熟悉了。为一个赌约跑个漫山遍野并不是我的作风,奈何阿玉对此颇为重视,表态之后就带着我跟上戴氏,也不知道是为了避和我独处,还是为了避把自己点缀成戴氏尾巴的青阳太尴尬。
到了第四天,戴氏脸上那种虚情假意的安稳慈悲悉数消失,我们一行人倒是终于找到了他口中的入口,天空中沙瀑倒流,灌成一座金门,门上悬着各种符文,纹路闪耀时,青阳未来得及避开,直接晕了过去,阿玉看了也脸色微变,不过转瞬复又定下神来。
朝我戴氏比了个手势,显然是等我开门。
门上的符文和之前戴氏诱我解开的封印出于同源,我打心眼里觉得开门对我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我这一双足却似再不属于我,如何都不听使唤,不肯往那门前迈一步。
明知道自己能做到,但我还是不相信这个——我不修佛法,如何是佛?
不知道是怕惊扰了阿玉还是惊扰了我自己,我努力放轻了声音,朝阿玉问了一句:“之前看古卷,我说佛祖不渡真魔,你……”
你是否声疑虑,是否生嫌隙,是否……在恨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问,阿玉也显然没办法答,倒是不回避不见外的戴氏搭了话:“你说那副转生图?去处可定,来处莫追……那是从魔界传下去的卷宗。”
我抬眼看了看戴氏,点点头。我因为种种原因停在门前,最着急的还是戴氏,此时他也不故弄玄虚地微笑了,直言道:“那是很久之前的卷宗,和后辈的魔主没有关系。”
戴氏话语停顿,阿玉却突然出手发难,两人过了几招,发觉彼此僵持不下后了手,阿玉红着眼睛朝我主动开口:“我不是魔。”
这话出口,他像是自己都不相信,又匆忙改口:“我可以改。”
我想告诉他,若我们之间真的有阻隔,它不会只是一层修为。我说不上来为什么喜欢阿玉,想来也不是因为“它不是魔修”,可是盘亘在我们之间的事情似乎要比一层薄薄的身份多了太多,即使我解释,也没有什么意义。
阿玉生出的这个枝节并没有断送戴氏的解释,他理了理并没有乱迹的袍袖,继续道:“那几卷画讲的是你的故事。下界有‘立地成佛’的说法,算起来形容你正好。在我这一辈的修士还未发迹时,上三界已许久找不出人能堕你威势,某次你与当时的佛主论道,不知为何得出了能渡你才是得了真的明悟的结论,当时的佛主未有此能,得出了‘真魔无以渡’的结论,佛主离开后你钻研佛法,某日明悟,立地成佛,原来的佛主颇感惭愧,轮回转世,你便成了佛界的执掌。转生图上的判词便是旁人说你的——‘去处可定,来处莫追,善寂之门不杀穷寇,真魔不可渡,唯真佛自渡耳。’”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阿玉,戴氏咳了一声,补充:“与你论道者如今重拾本心,正是我们缔结赌约之后稳定上三界局面的人。”
我望望戴氏,又望望阿玉,两个人再不肯和我说话,我终究是不情不愿地朝那扇门探出了手,金色的符文从我指尖触及之处向外奔逃,金光向外逸散,裹住了我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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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后一脸懵圈的)傅青阳:人呢?为什么就留我一个在这里吃沙子?
我的道侣疯了 第77章
许是世界大势必有波折,上三界稳定了很久,直到远处虚空出现了新的契机。那通路只许了一人的机缘,却由道通和魔主同时发现。两人争执不下,眼见二人争夺出了狠意,招招灭世,终于有人将隐世的佛主请了出来。
佛主制止了两人的修为,他本人无意争抢契机,便同意许两人一个公平。佛主提出了一个引题——
“大道同我,还是我同大道?”
对于佛主的问题,从来骄傲的道统与魔主意见相同。他们都觉得即使际遇不同,适合的道总是已坚定下来的道,是人来悟道,而不是道控制人。这两位觉得人不会被大道控制,佛主却觉得人只是道中的墨点,身不由己,移了位置,人皆非我,难以找回原来的道心。
因为道统与魔主意见相同,两人的赌局,就定成了谁先找回本来的道,就算谁赢,佛主只在一旁见证。那魔物临时改了主意,出言顶撞,说他不信佛主不贪图这个机会,非要拉佛主一同证道。
佛主同意了。
上三界无主,必生乱象。道统为不扰尘世,央佛主将三界封禁,以三方倾轧出乱。佛主慈悲,想出封印之法,只有心中不带杀伐之意且全无恶念的修士,才能在封印中进出。佛主把往世的回忆抛进转世灯封住魔界,又用魔主的无名刀阵困住天界,道统则把琉璃镜镇在了契机所在之处,定下了格局。
此时赌局哗变,三人商定正要改换规则,见佛主面带微笑,魔物突然又起了歹念,他开口:“既然佛主下世,不如我们再赌件有趣的事情。”
魔物狞笑:“不如……谁先得佛主爱意,与他相爱相知,便算谁赢。”
此番狂言一出,道统大惊失色,极力反对,眼见争端又起,佛主抬了抬手,竟然应下了。
道统虽不忿,但见佛主宽容,便出声询问什么算爱意,佛主想了想,说是患难不相离,真心换真心。
这筹码添得太重,却又太过飘渺,比封住记忆轮回重修还要艰难。怕两人还有异议,佛主补充:“若是无人能得,那就看谁先找回本道吧。”
那魔物却不依,他已得了承诺,岂能善罢甘休,此子坏心终于露了行迹,他拿着爱意飘渺的缘由,要求在赌局中增加一样邪法约束佛主,使其身世坎坷无依不说,要是佛主对旁人动心,命途则会变得更为艰险。
哪怕是佛家,也有金刚怒目之时。魔物用心险恶,步步为营,佛主不堪其扰,同意了这点要求,却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三人轮回时的身份,需要由佛主定夺。毕竟是以命相赌,听到这个条件,道统都有些犹疑,可还没等两人说话,佛主直接做了决定:“我道非恒,汝道亦非恒,我行我道,唯因我能。”
佛主本是旁观裁判,此时被算计入局,道统虽有思虑,却再不敢言,魔物也被震慑住,再不敢放肆,于是事情敲定,又由上三界其余几位耆老共同见证。为图公平,旁观者提议在下界加一重简单的禁制,给适合修炼的道骨和魔骨命途添了坎坷,做到不论投生的天赋如何,均走一样的起点。
诸事俱定,赌局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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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尚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在我旁边坐着,被定成“魔物”的阿玉未执一辞,似乎的确是心虚的作态。我听这个故事,却只觉得大和尚太过夸张,不说别的,光是“狞笑”这一条,我就如何都想象不出来。
讲完故事,大和尚看着我,真如他自己所言,金刚怒目,似乎倏忽就要起身邀我一同除魔。想起了之前戴之霖说的故事,我总觉得当初他应该不是跟我论道,而是想要除魔,只不过当时打不过我罢了。
讲故事的大和尚是真的正气凛然,故事里那些“耆老”被我盯上时眼神却总是躲躲闪闪,想来也是,他们非要给灵骨加一层禁制,无非是界主离开后他们几人一家独大,想尽力用边边角角的办法阻挠我们三人回来。戴之霖明明比我看得还清楚,和那几位寒暄的样子却依旧妥帖周到,我甚至觉得让他往虚空探坚寻险委实屈才,他长袖善舞至此,不放到人群中委实可惜。
到所有人的话都说尽,众人的目光全都凝在了我身上,阿玉也是,他看着我,样子让我觉得难受,我余光扫过他时,他眼中分明带了惧意,我看过去,竟也生了怯,像是凡人拿着干枯的花枝,必须再三小心,才能不让手中的残香碎掉。
心中理清了此事的前因后果,我有了决断:“从当初的赌约看,如今魔主和道统均是一输一赢,不过道统生出明悟在前,魔主与我相爱在后,我觉得契机还应归……道统。”
说话时,我几乎没有看戴氏,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阿玉,想辨明他的表情。
我想着,若是他失落,大不了我出面再把戴之霖截下来,或者干脆作恶到底,直接把那条通路毁掉,让谁都再出不去。
可结果真说出来,我却忍不住把目光挪了开,一颗心像是想要不安分地让我露怯,压下心悸,我率先扫了戴之霖一眼,他客套的微笑还整齐地挂在脸上,没什么喜出望外,眼睛对上我时,甚至轻轻叹了一口气。
稳了稳神,我看向阿玉,他还没从那种聆听的状态中撤出来,呆滞了一息,他脸色突然生动,不是我疑心的失望,反而是如释重负,若我没认错,他眉梢眼角,喜色分明。
看他这样,我心中突然也就不怯了。
我的道侣疯了 第78章
到了阿玉的情绪,我再不用惴惴不安,环视四周,似乎有异议的人都被我一双眼瞪回了说话的胆量,唯有那位曾和我有些渊源的大和尚无视了我眼中的威胁,出口直言:“此事再无争议,但与事者却不应轻绕。”
他宝相庄严,态度也端正,甚至没有直接叫阿玉的名字,只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视线挪到了阿玉身上。
“不过是各凭本事的赌局,也谈不上绕不饶的,”跟这人我似乎没办法摆身份,只能摸着嘴皮子讲道理,“赌局中没人犯错,自然也无需谁被饶恕。轻绕重罚,本来就都是谬论。”
我早该想到,能追到魔界去渡真魔的佛陀,怎么可能被我一句话说服。围绕着“魔物冒犯了佛门清净”和“除魔本就是正义之举”这两点,大和尚他引经据典,一席话换了好几套说法,我从走神到专注再到走神,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目前的场面里除了我,并没有人敢打断这位佛陀。
眼见连戴之霖的笑都快挂不住,我觉得再不插手这事情大约会无休无止,定神思索了一下,冲滔滔不绝的大和尚摆摆手,等他停声看我,我从他之前讲的赌局故事里拉了一点:“之前我说,人只是道中身不由己的墨点,移了位置重来一次,人就难以找回原来的道心,不知佛陀如何看这一点。”
他以为我只是避重就轻,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回我:“我与道同,奈何两分?”
他这样回答,显然是不想在此时讨论这个。我续上我刚才的问题:“我觉得道不由我,不过因为佛门亦非我道,我能行此道,可此道非我,我那时候不明白这点,才有当时的想法。”
我直视对方瞪我的眼神,肯定了他眼中的猜测:“我并不属于佛门,也许会继续回去做魔头,也许会在道统上路之后看看自己适不适合天界,也许会再辟开一条新道,佛主所谓冒犯,不过是将我划归佛门后,觉得魔主冒犯了我,拿着点说事,此时大可不必……另外,若要除魔——”
我起了个手势。
“——便先除我吧。”
佛陀神色几变,最终只是长叹一声,婉转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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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没想到佛界这个地方,往外走竟然比往里走困难许多。我表达了这个想法之后,阿玉甩手给我加了一层结界,戴之霖则叹了一声:“人是你自己得罪的,路也是你自己选的,现在嫌不好走,是不是有些迟了?”
回去的路上再没有什么神秘的金光把我们送回原地,送客的和尚们皆是用惋惜地眼光看着我,指路的时候都不忘叹气。戴氏赢得了契机,担心事多生变,索性只带修为傍身,直接往那个入口方向走。打着相识一场的送行借口,我带着阿玉缀到了戴之霖身后,一方面是要确定他真的离开,另一方面则是我心中总觉得和戴氏还有未了之事,但我满脑子都是阿玉,一时却想不起来事情到底是什么。
魔界荒原处顶多算风沙四起,从极乐往虚空走的路却是什么艰险来什么,即使每个人都护了三层结界,危险感却还未消弭。
此时戴氏一句牢骚话里有话,我没去管他言外之意,只想着回去后该怎么和阿玉交交心,怎么一起再修葺一下魔宫,这次要把手下和弟子都提前安置好……
我知道未了之事是什么了。
荒原里通往极乐的大门并没有带上我的小徒弟,我们离开时,青阳似乎还在原地躺着,不过算算时间,他也该醒了。
思及此,我有些心虚,光是大和尚念叨着劝我除阿玉,就花了近三天的事情,来来往往定下各事,算来已经半月有余。我怀了些许的愧疚,朝戴氏提出了借镜一事。戴之霖答应地很快,这一路上,除非回答问题,他再没主动说过话。
耗着一层一层的结界,我们终于走到了目的地,戴氏也只是沉默地把镜子起来递给我,随意嘱咐了几句使用时的要诀。虚空的契机事一道泛着淡淡水光的门扉,说完话,戴之霖一只脚将探进了那一片嶙峋的波澜间,突然又伸回了脚。
他侧身看我,我随意说笑:“可还有什么憾事?若有什么没抢到的宝贝,或者还惦记的美酒,说出来可以多遗憾一下。”
“我没什么遗憾的,疯了傻了才喜欢你,”答非所问完,戴之霖踏出了一步,整个人融入了那扇门。他的身形霎时隐没了一半,忽然又回头朝我笑,之后就不见了。
光门销匿,周围只剩沉黑。胸口滑了一瞬的感伤,我的情绪又被余事填满。我扭头看了看阿玉,此处昏暗,但我似乎能辨出他的情绪。
我开口:“回家了,玉郎。”
我的道侣疯了 第79章
几日不见,小徒弟的心情似乎并不算好,但做事却妥帖牢靠。青阳没留在原地吃沙子,反而回到我被砸成废墟的魔宫旧址,照葫芦画瓢又把被砸塌了的宫殿全都盖了起来。也许是盖房子太累,看到我拿着戴之霖的锅盖回来,青阳没露出太欣喜的样子,那锅盖塞到他手里,他整个人的神情只是有些恍惚。
灯中的回忆再回不来,有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却顽固地霸着我的脑子不肯离开。这种称王称霸倒也有好处,不用戴之霖详细交代,我也知道这一点:琉璃镜能让人回到过去,但并不能让人更改前事,若是触动了不该触动的地方,还有身死魂灭的危险。驱动琉璃镜回去,青阳也只能尽量集起洛河的碎魂,囫囵拼成细弱的一整个儿,再想办法给拼好的魂魄找到合适的壳。
我详细说了一遍正确使用琉璃镜的情形,见青阳还在恍惚中,忍不住多解释了几句:“你能做的只有在她散功后揽她的魂魄。我知道这听上去像是劳而无功。束魂魄在下界本难如登天……可飞升的修士,谁不曾登天而上呢?”
若是真心实意想做的事情,即使怕艰险,也会咬着牙做完,细究起来,无事不如此。只要够执着,追逐情爱和追求大道之间的区别,似乎也不再那么重要,反而归于一种混沌的模糊境地。
琉璃镜的运转是靠修为支撑的,怕中途生出什么不测,我和赤眸的道侣面对面坐着,手上往镜子里输着修为,眼中只有对方的倒影,明明心意相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这般只看着他,不作声,我思绪忍不住乱转。一遍一遍梳着前因理着后果,想起似是我害他在下界做了那么久的石料,我实在有些心虚,怕说出来他有埋怨,更怕说出来他没有埋怨,依旧张圆了眼温温柔柔地来一句“无妨”。
我活了不短时日,说话这方面却没什么长进,心中想的是一回事儿,开口却让我自己都后悔:“我想阿玉也知道,我这个人,实非良侣……”
阿玉没应声,幸好他不是敏于言辞的类型,我想要换个说法,一开口,又变了味道:“我心里实在不清楚,我何德何能……”
这话不好说,不如不说,我闭了嘴,只盯着那人衣角。他看我的样子,似乎是他悉数知晓我的心意,再多说反而生嫌隙。
此时无聊,大概适合谈谈风论论道,可我只有满脑子理不清的头绪,心思转了几转,我终于找到了一个似乎不那么让人难受的话头:“以往的事情,玉郎真的一点不记得了吗?”
他终于开口:“记得一点。”
我信他,他从不骗我。
“你第一次离开的时候,我就想起了前事。拿着你的卦牌,我算出了两种结果,如果我留着利害之心,既不能再被你爱上,也不可能赢了赌局。所以,我把那部分灵识编成了羽衣,托人给你。”
我并不记得什么羽衣,下意识问道:“谁。”
阿玉双手食指相点,“他道号陌川。”
我想起了初上此界时手里那件灵袍,往事开始更细密地连在了一起,却又没那么分明。飞升时我损了一段记忆,玉郎拼拼凑凑和我提起过,我当时不甚在意,现在却生了悔意。
见我未接话,阿玉多了解释:“……天地间再无你的行迹,我跟着卦牌指示的线索,找到了当时与你因果牵连最深的人。那人杂念丛生,几近入魔,天尊的位置不稳,我帮了他,让他看清了之前的事情,得他一诺,我便让他在合适的时机把羽衣转交给你。”
这件事做得太过曲折。我没问他为什么,他却主动解释:“我直接给你,你不会信我。”
他看着我:“我从来都知道我爱上的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不怨你不信我。”
阿玉对我从来都只有体谅,他的话带了点怨怪,我一下子心慌,更控制不住自己的话:“轻信本就荒唐,我只是……”
手中的锅盖轻轻抖动了起来,正好救了我的急,光束从镜面荡出来,渐渐凝实,从中出来的青阳看起来与离开时没什么区别,他出来后朝我拜了拜,开口:“师尊,我要下界。”
他行动有些仓促,一下子就往外蹿出了一丈远。像是才想起来要多些解释,他回头:“我找到她了。”
青阳出来后,琉璃镜上留了一条细微的裂痕,这东西起来我也没用,想着直接扔给青阳,还没来得及,他连影子都不见了,倒也真的算“送君不觉有离殇”。
青阳的背景已经消匿,我霎时想起了羽衣的下落,一边循着记忆往那处洞府走,一边鼓足了勇气,像个痴怨不安的凡间女子,扯着情郎袖子讨要凭依。
我问他:“阿玉,你到底爱我什么呀?”
我的道侣疯了 第80章
凡间有句话,黄金万两易得,痴心一片难求。可惜修士们总不信凡间的情爱之说,认为那不过是凡人卑微的渴求。
若把我自己放在旁观者的角度上,作为一个正常的修士,我觉得我心中对阿玉总会有些埋怨。我记不清前因,有记忆后命运实非由我,虽然得了一份爱意,也似乎是对方一步一步算计过来的。但凡我带了脑子,就该明白颜生玉显然是入了疯魔,他一会儿把情爱当赌筹,一会儿又把舍了灵智只要有情人一份相信……
这人算准了这么做我会信他。我确实信他,很可能是我的确有些不正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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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提的问题,他还没答我。此时魔界没了日月,四周不见天光,唯点点宫灯明亮,映在他眸子里像是琐碎渔火映了满江红。我忽然又不想听他的答案,忙换了个我觉得诙谐些的问题:“阿玉更爱何时的我?”
他爱我做佛主,爱我做魔尊,还是把深爱埋在哪个细碎的瞬间里?
我本来没有套话的意思,可心思重久了,这话一出口,又像是诱导他回忆过去与我相识的情形。我正后悔着,想再找个话题,阿玉却很快开口:“如果一定要比较,我更喜欢在下界被封了修为的你,你不开心,我知道。我不欲让你多摧折,只是其他时候,你总是太远了。
“我总对你一见钟情。可一路走来,你看不到我,我追不上你。你应该看不到我,提这个并非我自怜自艾。你做魔主的时候,我在你的仰慕者中算是最不起眼;你皈依佛门,改道重修,仍是上三界第一人,我却仍在生死间踏步;你在下界做了芳心魔尊,我和你最近的距离,只是做了你的雕像……”
听到这点我着实有些尴尬,即使那时我还不爱他,把人家变成石头也似乎过分了些,我不由得干咳了两声。听我咳嗽,阿玉的话停下,似乎想等我说什么。没等到我回话,他又凑近了看我:“……哪怕做了你的雕像,心里也有欢欣,只觉得和你更近了。”
阿玉身后散出几缕熟悉的黑雾,他嘴角朝两边咧了咧:“我知道这听起来古怪,你不知道旁人怎么崇拜你。要不然,戴之霖又为什么总要借你的名号。”
戴之霖走得匆忙,我只想着早早送瘟神,完全忘了报复他。戴之霖的菩提心显然是找回记忆的标志,那之后,大部分时间他大概都是在把我们当猴耍,虽然在赌局中,我还是有几分脾气。想着这些事,我却没开口说出来,只是打了个哈哈:“树大招风,一切怪我太厉害,可惜这实在没办法。”
这话我说的玩笑,还故意加了个挺胸的动作,可阿玉的眼神更认真,他并未接过我的玩笑,只平顺地附和:“你全盛时,甚至没有人敢说想成为你。谁都做不到。”
开玩笑却没人接包袱,让我谦虚也不是,不谦虚似乎也不是,要是平常还能指着谈谈日月,此时头顶上黑蒙蒙一片,那代替日头的灯还是我自己砸的,连找个替罪羊都没办法。
我又咳了几声,扯着阿玉背后渐渐成型的黑雾说:“玉郎啊,自己家里,雾一。”
只一句话,他的气势就了回去。他低头后复一抬头,离泪汪汪看我也就再多几个字的分寸。
看他这样子,我又生出了促狭的意思。我推了个笑容,往他身前凑近了几分,逗他:“继续说你是怎么喜欢我的,我想听。”
让开口,他也就开口,听话得像个痴儿,给块儿云糕就能拐着卖掉。看着他唇瓣开合,又提到了赌局上的情形:“……你给出承诺漫不经意,好像你的爱是什么轻贱的东西,后来我想了很久,却依然不明白你知不知我爱意,对我是不是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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