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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花夕月锦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未知
我看着他的白袖上一片污迹,心中一颤,他一向清高洁癖,不近人身,今天不避众人地为我沾污衣裳,又是为何?
我抬头,正对上他潋滟的凤目,一时间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向他询问,然而口中却久久无法开口,转过脸去,宋明磊的脸上清清冷冷,看我的眼神竟是一片凄怆。
七夕之日,谢三娘帮我用天河水沐浴、洗头发,然后替我换上最好的淡紫罗绫花裙,头上梳着朝月髻,髻上戴着香香的白兰花,轻描画眉,抹上脂粉,微点绛唇、额上印上淡粉花,然后又用凤仙花汁染了指甲。
经过这番打扮,连素辉也啧啧称赞说原来木丫头,也可以这么漂亮,宋明磊在角落里温柔地看着我,而原非白则对我深深凝视不语。
第一卷西枫夜酿玉桂酒第二十一章七夕长相守(二)
夜色初暮,出人意料地,我们迎来了阿米尔和盛装打扮的碧莹,原来是阿米尔送碧莹来我们西枫苑陪我一起过七夕,他恭敬地跪启原非白:“禀白三爷,我家主子来信说是还有些事未处理完,一时半会还得留在西域,赶不回来陪莹姑娘过七巧节,想着木姑娘和莹姑娘结拜姐妹,七巧节又本是女孩子聚在一起的日子,就遣小人送莹姑娘过来,请三爷照顾一下。”
原非白和蔼地让他起来,笑道:“你们四爷可真替你家姑娘想得周到,还怕她一个人过不了七巧。”他瞥了我一眼,接着说道:“早听说非珏宠爱莹姑娘至深,现在一看,果然不假。”
碧莹的脸一下子通红,窘羞地看向我和宋明磊,宋明磊只是冷冷地别过脸去,尽管我十分怀疑那封信的作者是果尔仁,然而我的脸色想必也不怎么好看。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再见到碧莹,她称人少时,对我解释说是她只是想称七巧节来看看我,不知道这个阿米尔竟会这么说,又有些语无伦次地叫我不要误会,可眼光却飘向宋明磊,我放下心来,又觉得好笑,她明明就想来见宋明磊的,拿我作个托。
于是我笑呵呵地拉着宋明磊过来,就像去年我们小五义过七巧那样,三个人一起用稻草扎成个一米多高的“巧娘娘”,并让她穿上绿袄红裙,坐在庭院里,供上瓜果,并端出事先种准备好的“种生”,就是豆芽,又称巧芽芽,剪下一截,扩入一碗清水中,浮在水面上,看月下的芽影,以占卜巧拙。
我们点亮了西枫苑里的所有宫灯,烛火,并在庭院中陈列阿米尔带来的西域瓜果以乞巧。然后我和碧莹便按惯例以五色细丝线穿针引线,竞争快慢;举行剪窗花比赛,以争智巧,结果我是样样皆输,无意间丢了西枫苑的大脸,阿米尔面露得意之色,素辉则看着我直干瞪眼。
碧莹又取来古琴为大家奏了一曲越人歌,眼光不时看着宋明磊,其意不言自喻,宋明磊却始终不动声色,一曲终了,我们拍手叫好,原非白也是古琴高手,表情相当讶异,显然没想到我家碧莹个是难得的对手,便温婉地邀请碧莹一起与他合奏一曲广陵散,把大伙听得迷醉了半天,宋明磊看碧莹的脸色总算缓过来一些。
我在那里微笑拍手,心中不由想着锦绣现在又在何处过节呢?不由黯然消魂,忽地传来一阵娇笑:“好一曲合璧广陵散。”
我们遁声望去,只见一个男装佳人站在垂花门前,紫瞳在七夕的星光下分外耀眼,绝世玉颜上带着一丝戏笑,右耳单带一串紫晶长珠链,一身白衣,英姿飒爽,眉宇间风情万种,身后跟着一个健壮的黑衣侍卫,神情恭敬异常,正是我日思夜想的胞妹花锦绣和乔万。
我笑逐颜开,立时跑过去想拉她的手,没想到她却看也不看我一眼,同我擦身而过,飘然直接走向原非白,单膝跪地,向他行了个家臣大礼,缓缓道:“七夕之夜,思念家姊,锦绣贸然造访,还望白三爷恕罪。”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难受得看着锦绣。原非白默默地看着垂首跪在地上的锦绣,然后又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向锦绣伸出手来:“锦姑娘实在客气,姑娘光临寒舍,只有令蓬荜生辉,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锦绣这才抬起头来,紫瞳看着原非白的凤目,借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原非白本来坐在我的左边,碧莹则坐在我的右边,她见锦绣来了,便乖巧地让出座位,让锦绣坐在我的旁边,自己乘机到宋明磊身边去了,原非白让素辉又备了两桌椅案,摆上小菜,瓜果,两厢落座。
锦绣的忽然造访令大家感到有些突兀,场中一阵沉默,锦绣和乔万也不说话,她说是来看我,竟不正眼看我一眼,我心中一阵气苦,正想对她开口,韩先生已出来搞活气氛:“常闻锦绣姑娘的剑法冠绝武林,今日乞巧,不如请姑娘舞一曲以助兴如何?”
众人立即符合地拥护,锦绣也不推辞,笑道:“那就献丑了。”
丑字一出,她人已像惊鸿一般落在场中,衣袂飘渺,出尘绝世,众人又是一阵喝彩,她向原非白一揖首:“不知可否请三爷舞一曲以助剑气?”
原非白沉吟片刻,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可。”
原非白玉指轻扬,一阵深情优美的曲调响了起来,我凝神细听,正是他传遍天下的得意之作,长相守,而锦绣的银剑清啸一声,已随她飘然的身影,闪着银光飞舞起来。
星空下,我们每一个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细细听着,那一琴一剑如多年的故交一般,配合得竟如此契合。
一时间,我们的神为之夺,魂为之摄,如宝石争辉的星光下,紫瞳佳人的银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随着原非白惊才绝艳的琴艺,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一曲终了,我们每一个人都还沉浸在那美伦美焕的剑舞中,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回首正要同原非白说话,却见他在那里凝视着锦绣,而锦绣也是一径回望着他,他们的眼神竟如此深切纠緾,火花四溅,但一瞬即逝,她如常微笑地回到座位上落坐,原非白亦含笑赞叹锦绣的剑舞得已入化境。
我的心中却剧烈的颤抖了起来,锦绣这样一个绝代美人,武功绝世,又温婉可人,与原非白本是相得宜彰,我忽地想起山d中他昏迷中痴痴地呼唤着悠悠的名字,那悠悠,那悠悠会不会是我听错了,而是绣绣呢?
素辉曾说过原非白曾有一个红颜知己,经常和三爷关在赏心阁里弹琴画画,有时亦切磋武艺什么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俩一琴一剑如此默契的原因吗?………
我案下的手无意识得抓紧了裙子……。。
“木姑娘,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素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原来他正跟我倒着酒,我立时回了神,和众人一起一径叫好,心中却如一把利刃割开了一道口子。
难道除夕那夜,锦绣所说的心上人根本不是将军,而是,而是原非白?
那阿米尔很显然还记上次得祼体之仇,称我在发愣,而大家都在夸锦绣和原非白的琴剑配合得如斯高妙之时,他忽地来一句,不知木姑娘在这七夕之夜有何智巧之物来供七娘娘?
于是众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而我只好在那里默然汗颜,我对那厢里正洋洋得意的阿米尔狠狠瞪一眼,素辉忽然出声道:“我家木姑娘满腹经纶,虚怀若谷,那些寻常女子的玩意有何可比,只不过怕取出来吓傻了你这个土包子。”
我正要辩解,锦绣却轻轻一笑:“家姊自糼性喜摆弄些新奇玩意儿,不知三爷可见着了她的那只笔,七岁那年生辰,爹爹问我俩要什么?我便说要那糖人,可她硬是什么也不要,就是央爹爹买下邻村大叔头上攒的羽毛,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那是一支笔。”
原非白向我转过头来,了然轻笑。
这时素辉和韦虎二人交头结耳一阵,那素辉跑出来,跪在我的眼前,只听他说:“姑娘,鲁元已制成了您要的珠弩,何不拿出来以争智巧?”说罢挑衅地看着阿米尔。
我回过神来,看向原非白,征询他的意见,而他欣然同意,我便向韦虎点点头,鲁元立时去屋中兴奋异常地取了一盒铁匣子出来,我心中暗叹一声,有些僵硬地站起,想接过铁匣,没想到鲁元似捧着自己的孩子,我强挣了几下,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手。
我强笑着向原非白走过去:“三爷,今儿七巧,木槿驽钝,女孩子家的玩意还真拿不出手,幸好,这几天我和韦壮士,鲁壮士一起为三爷设计的护腕做出来了,索性就供给七娘娘,顺便提前送给三爷吧!”
我打开铁闸子,取出一幅银光闪闪的腕缚,上面浅浮雕着二龙戏珠及海水江崖流云纹,粗看上去便是一幅普通的护腕,我小心得替原非白带上,扣上暗扣,然后扶着他的手指向院中一盏白帽方灯,轻轻将他的手往下一掰,立时触动机关,珠弩连s十支小铁箭,力道狠准,那盏白帽方灯已碎成多片,掉在地上,那火慢慢引燃灯身,众人的惊骇中已燃成灰烬。
而我慢慢离开了原非白的身边,平静地回到我的座位,众人的目光各不相同地投在我的身上,有赞赏,有骇然,有深思……。
而在这一刻,别人对我和我珠弩的看法也罢,目光也好,我根本已不在乎,因为此时此刻,原非白和锦绣相爱的想法,正在我的心中,起着某种化学反应,令我的心绞痛着,然后又迅速结痂,不断沉淀着,使我挫手不及。
过了一会,原非白朗笑出声:“你这个丫头,怎地如此于众不同,我当你和鲁元,韦虎在一起作什么新奇东西,却是为了这个。”
我微微一笑道:“木槿作这个是为了保护木槿这一世的亲人,三爷虽武功盖世,但终归腿脚不便,如果一时一刻有贼人偷裘,而众护卫不在身边,这个珠弩亦可替我等保护三爷。”
这是我的真心话,张德茂告诉我柳言生其人,十岁拜得名满天下的金谷真人为师,十五岁即成名天下,然十七岁那年调戏师娘而被逐出师门,从此投到连氏门下,连夫人十五岁那年,随其陪嫁至原氏门中,武功名列江湖十大高手之内,为人y狠狡诈,性喜渔色,犹擅施毒,绝技十里飘香,除夫人外寻常人不得进其人三步之内。
既然不可进其三步之内,此人又擅施毒,我便想唯有厉害的暗器可以杀死这个畜生,她为锦绣报仇,故而让张德茂拿去替我复制一份,复制的一份我要求加入毒药及火药,比给原非白的那件要可怕多了。
另一方面,我曾想过,如果我复仇之后不能全身而退,自是再见不到原非白了,那作这个弩珠,也可算是我与他相识一场的纪念。
众人再也说不出话来,有些感慨地看着我俩,估计都以为我对原非白情深得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了。
原非白凝视着我,在这一刻他的眼中似乎只有我,迷惑而深切,他伸手想来握我的手,而我赶紧吓得扑过去压住他的手,额角流汗地对他说着:“三,三爷,您,您可要注意,现在您的手腕上可多了件东西。”
素辉扑哧一笑,接着大家被逗乐了,连原非白也对我朗笑出声,轻轻问我这珠弩可有名字?
我看着他潋滟的凤目,又看看锦绣,心想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而你的心上人真得是锦绣的话,那就请你好好照顾她吧。
于是我柔柔地对他笑道:“回三爷,这珠弩名曰长相守。”
我看向锦绣,她也笑了,笑得那样凄惨,没有一丝笑意。
第一卷西枫夜酿玉桂酒第二十二章七夕长相守(三)
夜空中划过流星,我在心中默默许愿,希望我能顺利报仇,和锦绣一起离开这个原家。
如果我真报完仇,和锦绣离开原家,那我还能再见到非珏吗?想起非珏,我的心一阵纠痛。
原本在一旁兴奋地看着我演示珠弩的鲁元,忽然定定地看着锦绣,如同看到恶鬼一样,烧毁的面容扭曲起来,他跳到中场,伸出满是茄结的手,颤抖地指着锦绣嘶声喊道:“你……你……你是那紫眼睛的恶魔,是你,是你杀了我鲁家村一百三十二人,是你命手下j杀了我们村里所有的女子,连尚在襁褓的婴儿也不放过,你这恶鬼,纳命来……。”
他猛地冲向锦绣,这实在出乎在场每一个人的意料,乔万早已一脚将他踢翻,出手如电连点十三处x道,冷笑道:“你这肮脏的竖子,亦配碰锦姑娘?快说,是谁指示你前来行刺的?”
鲁元在地上吐着血沫,眼睛死死盯着锦绣:“是你,你这紫眼睛的恶魔,你便化作灰烬我也不会认错。”
锦绣神色不变,缓缓地饮着酒,淡笑着:“你说我是杀你全家的凶手,那你说说我是何时何地因何去你家杀人了?”
鲁元口中食着尘土,眼中却流出血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鲁家村人人皆是能功巧匠,只因你要我们帮你作千重相思锁,你说这世上只可你一人有那锁匙,便在去年年底,我交给你那锁和匙后,杀了我沧州鲁家村所有的人。”
“那你可看清了凶手长什么样?”
“你带着面具,但你的紫瞳,我看得千真万确。”
我心中一惊,看着锦绣,而锦绣只是对乔万说道:“乔爷,你可记得去年年底我们在作什么吗?”
乔万恭敬地答道:“回姑娘,去年年底,我等三千子弟兵正冲进司马门内诛杀张氏逆贼,扶危社稷,哪里去得什么沧州不毛之地。”
锦绣耸耸肩,一口饮尽杯中佳酿,轻蔑笑道:“天下紫瞳的何止我一人,君不闻大理段氏,闻名天下的四公子之一,紫月公子亦是天生一对紫瞳,西域亦多是紫瞳蓝眸之人,我看你是认错人了,丑八怪。”
这时韦虎跑出来急急跪启:“请三爷饶了鲁元,他也是报仇心切,才会冲撞了锦姑娘。”
乔万哼了一声道:“候爷有命,任何敢对锦姑娘不敬者杀无赦。”
锦绣在那里自斟自饮,唇边挂着一丝浅笑,仿佛那一切都与她无关,我的心一时间好痛,我的妹妹,你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对痛苦如此云淡风清的呢?
这时一直沉默的原非白冷冷发话了,割去舌头。
我一惊,我知道这已是鲁元最轻的惩罚了,没杀他只是因为他是个巧匠,还有利用价值,我便走下了,笑着为原非白倒了一盏酒:“三爷,今儿是七夕,我们比的是智巧,又不是比杀人剐舌头的,不如就看在七娘娘的面上饶了鲁壮士吧!锦绣你说好不好?”
我又走过去,为锦绣倒了一盏,她抬起头深深看了我一眼,接过来笑道:“姐姐总是慈悲心肠,”她看向乔万:“还不快放了这丑八怪!”
乔万道:“可是姑娘,这厮如此凶暴,放虎归山,再来害姑娘如何?”
锦绣冷冷道:“你现在的话真真越来越多了。”
乔万立刻放了鲁元,韦虎赶紧上前谢了声锦姑娘,白三爷,向我投了感激的一眼后,暗点了鲁元的哑x,拖了他下去。
只听锦绣看着我说道:“真是扫兴,不过今夜七夕,听说西安城里夜市开放,不知三爷可否放家姊及小五义一众,与锦绣前往一游,一个时辰之内必当送还!”
我面露喜色地看向原非白,他则看了我一阵,点头道:“那有劳锦姑娘和乔壮士了,素辉,你跟着姑娘不得有误。”
素辉喜孜孜地诺了一声,我兴奋地不由走上前去,拉着锦绣的手,她轻颤了一下,终于回握了我的。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客纷纷。
水门向晚茶商闹,桥市通宵酒客行。
原本西安城在日头一落就关闭,城市里面实行夜禁,连燃烛张灯也有限制,若有违犯,要受到处罚。然而七夕节令西安夜市灿烂地盛开,对我来说,有锦绣的陪伴,仿佛是一杯畅怀的琼浆,舒心极了,在这里,听不到紫园的呵斥,看不见怒马甲胄的果尔仁,寻不着拖朱曳紫的夫人,我,锦绣,碧莹,宋明磊和素辉四人,后面跟着冷着脸的乔万,像鱼游春水一样无拘无柬、自由自在地在夜市上漫步
一行行团行、店肆,像春天的花朵,一齐竞相开放,谁也不甘落后,老板掌柜们都向顾客献上殷勤的微笑,那边厢叫卖像黄鹂唱着歌儿,这边厢的糖行又送来浓香。
空地上到处是比赛风筝、轮车、药线的少年们占满,他们仰望夜空,欣赏着有史以来的夜空里灿烂的烟火。
太平车从城中出发,乘着夜色,缓慢而又稳健地走向堤岸,为明日远航的船只送去货物。
新鲜的果子,在摊床上争芳斗艳,在烛光下别是一番颜色,我们围在一堆桃子面前,挑来挑去,我为锦绣挑了个最大最红的,锦绣开心地接过,好像又回到小时候总爱跟在我后面讨吃的,当然这回全是宋明磊掏腰包了。
时间好像突然令人惊奇地放慢了脚步,我们几个,含着香糖,啃着桃子,边逛边看,仔细品评,悠闲地欣赏着这说不尽的奇丽,数不完的雅趣。
来到玄武大街,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医药铺:金紫医官药铺、杜金钩家、曹家独胜药丸子、柏郎中的儿科、任家的产科……
这些店铺均打出独具特色的商标招牌,我们正在笑杜金钩家用一壮汉手执叉钩、牵一黑漆木猪的形象作标记,忽地发现那家卖口齿咽喉药的,竟在铺面装饰了原非白上次画的盛莲鸭戏图临摹,爱莲说落款则是我花木槿歪歪扭扭的大名,这无疑抬高这家药铺的品位,果然引了很多市民争相观看,可我却暗暗叫苦,这原非白不是答应我把这画送给我了吗?为何又流传出去了呢,然而锦绣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她冷淡地看了我一眼:“好一首爱莲说,恭喜姐姐,可随三爷名动天下了。”
我正要辩解,眼前正到了北山茶坊,专门建了一座“仙d”,一座“仙桥”,吸引得仕女结伴来此夜游吃茶,锦绣嚷了声渴了,也不顾我们,走了进去,乔万立刻跟在后头张罗,碧莹过来轻轻道:“木槿,别急,她还是个孩子呢。”我苦笑着点点头,随他们一起进了茶坊。
进了仙d,一位上了年纪的“点茶婆婆”,头上戴着五朵金花,老相却偏要扮个俏容,看得不由让人忍俊不禁,她吟唱着叫卖香茶异物,一面唱,一面敲盏,掇头儿拍板,有板有眼,错落有致,甚是动听,我们便向她点了一壶碧缧春,稍作歇息,那婆婆看着碧莹说:“姑娘好相貌,将来必能嫁个好郎君。”碧莹的脸立刻红了,眼睛不由瞟向宋明磊,我试着跟锦绣说话,她却只殷勤地拉着碧莹和宋明磊说话,又不理我了,小丫头片子。
过了一会儿,我们出得茶坊,来到著名的潘楼夜市,那潘楼所卖乞巧之物,曾传:伪物逾百种,烂漫侵数坊,可是西安市民仍每逢夜市必蜂拥而至,竞使车马不能通行,人进去就出不来,我便给锦绣,碧莹和我都买了个黑脸塌鼻的昆仑奴面具带着玩,锦绣的脸色稍齐。
将近夜半,来到渭河边上丰怡楼,一艘画舫停泊靠岸,服饰鲜丽的贵公子,带着十几个姬妾,登楼狂欢,歌童舞女,伴唱伴舞,一时间,喧沸的丝管弦乐,娇声莺语自画舫之上传到岸上,使人忘记了这是深夜……
我们一路嬉闹着又来到朱雀大街,我映象中算卦先生的形象应是方正的,可在朱雀大街上,算卦打出的牌子都是些中什么“西山神女”,“桃花三月放”,更有以“五星”自誉的就有:玉壶五星、草窗五星、沈南天五星、野巷五星等等稀奇古怪的名字,还有的算卦先生甚至高唱出了“一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坑头”,或是“时运来时,买庄田,娶老婆”的调子。
我不由笑出声来,锦绣看了我一眼,径直走到一个卖诗文的书生那里,要他以“浪花”为题作绝句,以红字为韵,这书生长得极白净清秀,看了一眼锦绣,眼中闪过惊艳,欣然提笔写道:
一江秋水浸寒空,渔笛无端弄晚风。
万里波心谁折得?夕阳影里碎残红。
我们都一怔,没想到这市井中还有如此诗词高手,他在那里标价每首30文,停笔磨墨罚钱15文。
这时,一胖胖的中年男子过来,穿着富贵,神情忧郁,说是要做棺材,要求那书生以此作诗,那书生连墨也不沾写道:
梓人斫削象纹衫,作就神仙换骨函。
储向明窗三百日,这回抽出心也甘。
这时有一位妇人过来,以白扇为题,那书生要举笔,妇人又要求以红字为韵,他不加思索写出了:
常在佳人掌握中,静待明月动时风。
有时半掩佯羞面,微露胭脂一点红。
宋明磊微微一笑,掏出一张芦雁笺纸给他,也不说话,那书生看着宋明磊,略一沉吟,即以纸为题写道:
六七叶芦秋水里,两三个雁夕阳边。
青天万里浑无碍,冲破寒塘一抹烟。
我们啧啧称奇,卖诗极需敏锐才情,非长期磨练,知识广博者不能做到,而且这个少年书生的诗词又使人耳目一新,我们不由问这书生的姓名,那书生儒雅地向我们一笑,两颊便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道:“小生姓齐名放,字仲书。”
齐放?为何这名字这么耳熟?
宋明磊付了一两银子,比应付的报酬要多得多,那书生笑着正要推辞,忽地大街上来了一对舞龙队,随着哟喝声,人群开始亢奋了,人们拥挤向那龙舞,那龙舞随着巨大的人群一下子冲了过来,我和锦绣,宋明磊他们一下子冲散了。
我手里拿着我的昆仑奴面具,到处唤着锦绣的名字,可是人群实在太拥挤,我不断地被挤到远处,更看不见锦绣的白影,过了一会儿,舞龙队似乎过了,河畔处开始放焰火了,人们冲河畔拥去,我又被人群挤向岸边,焰火下,我隐略看到一个修长的白影,我再走过去,那白影正向我侧过头来,脸上正戴着和我手中一模一样的昆仑奴面具,一双紫瞳在灿烂的火焰下更是熠熠生辉,我心中一喜,走到她跟前,紧紧拉着她的手,生怕再和她走散:“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让姐姐好找,二哥他们呢?你和他们也走散了吗?……。”
我絮絮地说着,而她只是默默地任我牵着她的手走,也不回答我,估计还在生我的气吧。我在心中暗叹一声,人群往河畔涌去,街市显得空旷了许多,我拉着锦绣来到一处小巷,她的手凉得如冰一样,我替她搓着手,心疼地说道:“你看,叫你出来多穿些,就是不听,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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