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尔尼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天北闻秋
“他——出柜了?”
“对呀,”关松说,“你有什么意见吗?”
“当然没有。”周南涛把书立起来,“支持平权,人人有责嘛。”
叶循是直是弯这件事,他到底就是出于好奇随口一问。在这缺少娱乐、缺少运动的环境里,有一点八卦调节心情,总是聊胜于无的。叶循的性向比起一些事情来说,总是微不足道的——比如月考。
月考的考场是按上一次考试的成绩分的,周南涛没有上一次的成绩,理所当然地被分到最后一个考场。考试那天,他提前二十分钟到了考场门口,教室还没开门。门口冷冷清清,有几个公然坐在外面桌子上玩手机的,只有周南涛一个人垂死挣扎,临阵磨枪,还在拿着小册子背书。
距离考试还有五分钟的时候,门口才乌央乌央地挤满了人。监考老师迟迟不来,大家也丝毫不急,插科打诨,乐在其中。周南涛盯着手表,看着指针没心没肺地乱跑,心情逐渐暴躁。
也许是觉得在这里考试的学生少写几分钟卷子也没什么所谓,这个考场顺理成章地被遗忘了。直到开考后五分钟,监考老师才姗姗来迟。学生们一拥而入,两个年轻的监考老师手忙脚乱地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分发考卷。
他考了这么多年试,也没有进过这样的考场,周南涛烦躁地皱紧眉头,等待门口拥挤的人流散去。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拿起书包刚要进门,才发现角落里还蹲了个人,比他还慢性子,正在慢慢起身。
这人起了一半,又捂着脑袋半蹲下去。周南涛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扶住他:“没事吧?”
小卷毛,戴眼镜,周南涛愣了一下——这不是那个“前男友”吗?
周南涛想不到,他好不容易把叶循这事儿淡忘下去,就忽然直击当事人了。但想来卷毛要颜值有颜值,要才艺有才艺,看起来也文文静静的,怎么都不像是能沦落到这个考场的人——难道叶循是因为对方成绩太差才分手的?
“……没事,头晕,正常。”卷毛弯着腰歇了半天才站起来,“谢谢啊。”
周南涛脱缰的思绪被打断了,对着卷毛点点头:“那就好,别耽误考试。”
窗外银杏的叶子黄了,风一吹就扑簌簌地往下落。鸟儿也格外聒噪,叽叽歪歪地叫个不停,和教室里翘凳子的、抖腿的、转笔的声音交织成让人头皮发麻的旋律。
还远远没到考试结束的时间,教室里已经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睡觉的睡觉,折纸的折纸,看鸟的看鸟——看窗外的鸟。周南涛考试开始前耽误了一阵子,此时争分夺秒,奋笔疾书,手都要写断了才赶在结束的前一秒做完。
他四下张望,却见斜前方的卷毛还没停笔。卷毛和这个考场显得格格不入,叫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月考成绩出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成绩单前挤满了人,周南涛还没来得及去看,小胖就从人群里向他飞扑过来:“涛哥!想不到啊,我们发达了!你年级第五啊!我们村有希望了!”
关松撇撇嘴:“又不是你自己考的,激动个什么劲。”
小胖大摇其头:“你太肤浅了!涛哥第一天来,我就觉得他不是常人。看人也是一门技术,你懂吗?”
第一居然是程圆圆,周南涛多少有点惊讶。程圆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有时候还有点呆萌,不想竟然是隐藏在民间的高手。然而程圆圆一脸兴奋地转过头来,两眼放光地看着周南涛:“南涛!你好厉害!”
周南涛总觉得是班主任压迫太过,导致学生们都有点不正常的疯癫。这一通无脑吹捧,让他尴尬得仿佛公开处刑,忙回道:“开玩笑啦,还是圆圆更厉害。”
程圆圆却认真地摇摇头:“我只是碰运气,南涛你以后肯定会更强的。”
话音刚落,就被关松从背后一个熊抱:“你又在吹他!我吃醋了!”
但让周南涛更震惊的还不是这个——他顺着成绩单寻找叶循,然而前十竟然查无此人。再往下,二十也没有;三十了,还是没有。周南涛几乎要怀疑自己眼花错过了,才忽然看到叶循的名字——
数学一百五十分,满分;周南涛疑惑更甚了,然而又往后看了一格,很快破案了——英语七十六分,合着这大兄弟是个顶级偏科选手。
他正看得入神,身后忽然传来长长的一声叹息。虽然周南涛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但他确实就凭这声叹息辨别出了声音的主人。叶循很有自知之明,直接从中间开始自我检索。周南涛莫名心虚地把目光从叶循的名字上移开,余光却见叶循暴躁地用手指抹了抹那个格格不入的“76”,更长地叹了一口气。
叶循倒是很大方地找到周南涛的成绩,看了看英语一栏的140,又看了看周南涛,歪了歪头:“你们英语好的,都这么无聊吗?”
厄尔尼诺 F for Fall
周南涛倒是没生气,好整以暇地问道:“什么叫‘都’?”
“‘都’就是——”叶循顺着成绩单往下指了一排,“都很无聊。”
“好吧,那难为你活在这群无聊的人里了。”周南涛耸耸肩,“但是你这个推理充满了主观和偏见,和演绎推理完全不搭边,甚至连归纳推理都算不上,毫无逻辑,很不数学——由此看来,你的数学也很堪忧。”
周南涛说完就拎着包出门了,他自认自己的行为很没有礼貌,但有叶循的无礼行为在前,他的失礼也被自己谅解了。
月考完新排了座位,为了不让叶循早读迟到、上课睡觉的行为扰民,他依然坐在最靠门的位置。而周南涛终于拥有了一个同桌,长得非常喜庆的小胖。
小胖喜上眉梢,脸上和身上的肉一起愉快地颤抖:“是大佬!我以后有大佬可以傍了!涛哥以后一定不能嫌弃我,我的高二就要拜托您指教了!”
周南涛非常不好意思地推辞了几句,然而当叶循路过的时候,小胖还是自然而然地叫住了他:“叶循叶循!月考的那道解析几何你怎么做的?”
周南涛暗道,嘴上说着要傍我,身体倒是很诚实。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摘抄错题,还是顺便听了一耳朵叶循讲题。
叶循拿过试卷瞄了一眼:“解析几何,很简单呀,你把方程联立,几个条件带进去直接算就是了。”
“这道题太复杂,硬算的计算量太大,浪时间,不适合在考场上用——这是你自己说的。”周南涛忍不住插嘴。
“我那是对你说的。”叶循勾起嘴角,“我的计算速度足够快,能暴力解决,所以我可以,你不行。”
小胖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他敏锐地发现了两个人之间气场的微妙不合,却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于是他只能把这简单地归咎于叶循一如既往,无比直白的炫耀,插话道:“我打断一下——”
两个人就都转头来看他。小胖说:“那我该怎么做啊?”
“你问他啊。”叶循看了一眼周南涛,“老头儿上课讲过几种解法,他应该都记了吧?”
“人家忙着呢。”小胖笑骂他,“你闲着也是闲着,说一下又不会累死!”
叶循扁扁嘴:“我也忙啊!外面踢毽子喊我呢!”
叶循忽然把他扯进来,周南涛也没法装听不见。他不动声色地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到记了这类题的一页,推到小胖桌上:“我记了,看我的吧。”
“这不就是了吗。”叶循把手里拿的外套披到身上,“走了走了,拜拜!”
周南涛把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又放在笔记本上,长出了一口气。
小胖停了笔,斟酌着说:“你别放在心上,他没针对你,也没恶意。他说话就那样——天字号第一装逼大王!”
周南涛心道,是看他就是针对我。然而他只说:“我当然不在意,写累了休息一下。谢谢你啊。”
“谢,谢我干什么!”小胖一脸受宠若惊的娇羞,“那,那啥……刚刚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真的是怕打扰你才没问你的!”
周南涛笑起来:“你想什么呢!我至于那么小心眼吗?”
小胖嘿嘿一笑:“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呗!反正叶循要撩拨你,你也别讨厌他。”
讨厌这个词在周南涛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却觉得很陌生。他对叶循产生过许多情绪,好奇,烦躁,无奈,但似乎讨厌却不在其中。
“毕竟他游戏玩得还不错。”小胖接着说。
周南涛哭笑不得:“你就是这么评价人的?”
“人要注重全面发展嘛!”小胖说,“所以要不要来一起玩王者?打不好也没关系,我帮你!”
周南涛拒绝了这个似曾相识的邀请:“这就不必了。”
“你好冷漠!”小胖嘟囔道,“你知不知道‘带你玩游戏’是多么真挚、热情、难得的邀请!”
“你就是这么追女孩子的?”
小胖义正词严:“乱讲!我把你当真正的兄弟才这样的!”
周南涛又低头去做笔记:“你这兄弟情也太轻浮了吧,一个手机就能买了。”
小胖哼哼唧唧:“这不是形格势禁,英雄落难嘛……”
他四下环顾,忽然凑近了周南涛,神神秘秘地低声说道:“打王者的确没意思,我们这次,准备干票大的……”
周南涛被他紧张的气氛感染,也压低了声音,停下笔:“什么大的?”
难道他要见证打群架现场了?难道有人受不了班主任的高压,准备去戳自行车轮胎了?
小胖伸手比划了半个课桌的大小:“这么大的。”
搞事的大小还能用立体空间的大小表示?周南涛疑惑地与小胖对视:“这么……大的?”
“电脑呀!”小胖说,“我们星期天去网吧,你去不?就学校东边那个,天地网吧。郭秃头、王二狗他们都去,叶循也去。”
“……不了吧。”周南涛失去兴趣,“懒得出门。去网吧再和老郑来一段艳遇怎么办?”
“你这么宅会发霉的啊!你不会要在家学习吧?”小胖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眯,问道,“涛啊,你不会是没去过网吧吧?不敢去和哥哥我说呀,哥带你开荤!”
周南涛把笔记本翻得哗啦啦作响,一副投入学习的架势,半天才开口:“咳……这是因为没必要!你玩什么,我在家陪你玩。”
“哎呀,这能一样吗!”小胖摆摆手,“在家要受多少克制,何况那啥不如那啥,那啥不如偷,总是要偷偷摸摸才有真的快乐嘛!”
“你自己快乐去吧。”周南涛说,“我回家陪我的正宫。”
话虽如此,但周南涛与正宫的缘分也要受到重重阻挠。他的手刚刚碰到主机开关,邓蓝在外面敲他的门:“桃桃,你妹妹要出去买东西,你等下陪她出去吧。”
桃桃者,周南涛小名也。邓蓝第一胎本来就想要个姑娘,奈何不小心生了个小子。起小名的时候,原本想顺着名字叫淘淘,又怕叫了这名字真淘得没边了。邓蓝灵机一动,一拍大腿,就叫桃桃吧!
虽然邓蓝养闺女的心得到了一丝满足,但这给周南涛的幼儿园生涯带来了困扰。在幼儿园小朋友开始识字的时候,某天桃桃小朋友哭着回家,邓蓝大惊:“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周南涛抹着眼泪:“我不要叫桃桃了!”
邓蓝问:“为什么呀?”
“贝贝说我的名字像女生!”
“他说你就信呀?”邓蓝揉揉他的脑袋。
周南涛哭得更凶了:“他妈妈说的!”
周光辉略加思索,开始循循善诱:“你到底是不是个小男子汉,是由你做什么决定的,不是由你叫什么决定的。你要是特别勇敢,保护别人,大家肯定都会夸你呀!”
周南涛一边抽泣一边摇头:“我不管!我就是不叫了!”
邓蓝拿出一张纸,在纸上写下“桃桃”、“淘淘”和“周南涛”,对他说:“你自己给作业本上写名字,那你自己选写哪个。”
周南涛端详许久,认真比较了笔画的多少,含泪选了“桃桃”。自己选的名字,跪着也要用完,从此这个名字伴随了周南涛十几年,直到他长成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
于是周南涛长叹一声,打开卧室门:“行吧,叫她快点拾。”
邓蓝叮嘱道:“要骑车出去的话慢一点,注意安全,要是找不到路就用导航,叫乖乖帮你看路……”
周南涛用一个ok的手势打住他妈的话头:“你儿子都十六了,都是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了,放心吧,乖啊。”
邓蓝笑着打开他的手,周南涛扯开嗓子喊:“乖乖——周——南——风——走了!”
周南风拿着袋妙脆角,在楼下咔嚓咔嚓吃着等周南涛。周南涛拍拍座垫:“吃吃吃,还吃?”
“那哥你也来一口?”周南风把袋子伸到前面。
“坐上来吧,抱好了,小心一会摔下去。”
“……哦。”周南风乖乖把零食到书包里,双手抱紧了周南涛,“你别叫我乖乖。”
周南风正在叛逆期,抗拒一切让她显得幼稚的东西,比如粉红色和小名。
周南涛从善如流:“那么周女士,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呢?”
他一路顺着周南风的指挥,经历了三次拐错路口和两次走回头路以后,终于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目的地。周南涛停下自行车,抬头一看,二楼硕大的招牌上四个红色的大字——“天地网吧”。
周南涛震惊了,震惊之余他想起了自己作为哥哥的责任,指着网吧的招牌对周南风说:“你长本事了,让我带你来网吧?你还想干嘛呢?”
“什么网吧啊,你空污人家清白!”周南风从后座上跳下来,“你看哪呢!”
周南涛这才缓缓把目光转向了一楼,果然有个细长条的招牌猥猥琐琐地缩在一楼和二楼之间——“晨光文具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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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涛揪揪妹妹的小辫子,问她:“楼下不就有个小卖部吗,买文具非跑这么远,我看你是存心折腾我。”
“什么呀。”周南风晃晃脑袋,甩开他的手,“我们要买统一的跳绳,体育老师让来这儿买的。”
周南风在店里跑来跑去选东西,周南涛站在旁边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她。周南风抱着满怀的东西到银台结账,手握财权的金主忽然“咦”了一声,从一堆笔记本里提出了一袋浪味仙。
“这是什么呢?”
周南风干笑几声:“哈哈,是啊,太奇怪了,文具店居然还卖零食,哈哈哈哈哈哈。”
“这不是问题。”周南涛说,“问题在于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周南风严肃道:“我也不知道,但相逢即是缘,说明我和它很有缘分,我不能就这么抛弃它。”
周南涛无奈:“你都吃多少零食了?再吃把你吃成个小胖子。”
周南风“唰”地挽起袖子,展示了自己皮包骨头的胳膊:“我多瘦啊,怎么会吃胖呢!”
“再多吃点就说不定了。”
“哥!”周南风深情款款,可怜巴巴,“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该多吃点,你怎么能这样呢……”
“长身体是让你多吃饭,谁让你吃膨化食品了?你——”周南涛的声音戛然而止。
玻璃门外面,一个骑自行车的身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老式自行车被踩得嘎吱作响,车上的人穿一件老旧的土黄色夹克,平坦的头顶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周南风趁他愣神的工夫,悄悄拿过那袋浪味仙,递给银员结了账。但周南涛顾不了这些了,几乎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让他全身的每个细胞都紧张地戒备起来,以应对面前的这个男人——班主任郑先生。
郑先生到这里来做什么呢?总不可能是来买文具的,更不可能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上二楼在网络世界燃烧青春。答案显而易见,他一语成谶,楼上某些在网线上绝地求生的小兄弟们,即将邂逅一位对他们一往情深的男士,上演现实版绝地求生。
趁着肾上腺素飙升的劲头,周南涛飞速摸出手机,在班群里发了一句“老郑到了”。也管不了小胖他们能不能看到,又能不能领会其中深意,他只知道凭直觉朝外面喊:“郑老师!”
郑先生果然朝店里看过来,周南涛迅速调整出一个恰到好处地微笑:“老师好!”
引火烧身也罢,就当牺牲他一人,幸福千万家,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
郑先生见到是他,怒容稍缓,走进店里来:“南涛,你怎么在这儿?买东西?”
周南涛无处安放的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陪我妹妹来买东西的。”
周南风虽然对她哥忽然和老师这么亲密的行为感到不解,但还是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脆生生地叫道:“老师好!”
郑先生这才笑了几声,对着周南风显示出了一丝慈爱:“你好你好。”
气氛一时间陷入尴尬,但周南涛身上肩负重任,不能允许冷场的发生。他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老师您来这边,也是要买东西吗?”
郑先生闻言,眼里刚刚冒头的神采瞬间消散了。他皱紧了眉头,嘴角**,半天才长出了一口恶气:“我们有的同学呢……”
说到此处,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郑先生于是停下话头,从裤口袋里掏出手机,皱着眉头用食指戳着屏幕,开始缓慢艰涩地回复微信。
手机的光亮映在郑先生的半框眼睛上,像是闪过了一道寒光。周南涛被这一阵若有若无的杀意震慑住,这时才松了口气,谨慎地吞咽了一下,舒缓自己的紧张。
也不知道小胖他们到底接到消息没有,应该让他们躲躲,现在从正面出来打个照面更完蛋。周南涛一脸平静,状似漫不经心地向远处张望,手则又摸上了自己的手机。
然而凭他裸眼1.5的视力,就这样漫不经心地一瞥,偏偏就看到了了不得的人。十米开外,从出租车上下来个人,黑风衣黑帽子两手插兜,倒是不骚包了,活像个要抢银行的——可不正是他的亲儿子叶循吗!
周南涛此时眉头直跳,简直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眼见叶循低头看路,只顾装酷,即将千里送人头,他索性一步跨到店门外,叫道:“叶循!”
叶循停住脚步,迷茫地抬起头来。看到是他,又多了一丝惊讶和疑惑:“周南涛?”
“我等你好久了。”周南涛听着自己的心跳,强自镇定,一边说话,一边对叶循眨眨眼睛。
叶循显然没有接到周南涛的信号,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周南涛微笑道:“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谁和你约好了?”叶循想了想,“小胖把你也约出来了?”
周南涛恨铁不成钢,这时候提什么小胖!他保持微笑:“我们不是约了去图书馆吗?”说完对叶循做了“老郑”的口型,希望唤醒他的一丝觉悟。
然而叶循对他的口型和两米远处摆弄手机的郑先生视而不见,脸上有了一丝不耐烦:“哪跟哪呀,我都迟到了,他们等我好久了。”
眼看叶循又要走,周南涛伸手一把拉住叶循的手腕。叶循满脸震惊:“你有病吧?”
周南涛压低了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老郑……老郑在里面……”
叶循倒是很会抓重点,也毫不配合他鬼鬼祟祟的气氛,高声问道:“老郑?老郑怎么了?”
完蛋。周南涛心都凉了,叶循真是个祖宗!也不知道郑先生有没有发完那条微信,又有没有听到叶循口出狂言,他只能硬着头皮接话:“郑……郑老师那天讲过的一题多解,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别的想法……”
“这些不能在学校聊?莫名其妙。”叶循说着就要挣开周南涛的手。
周南涛下意识地攥得更紧了,忽然灵光一现,大脑短路:“就算之前闹矛盾了,你来都来了,就是要和我和好了吧?别闹了行吗?”
“谁和你……”叶循一脸活见鬼的表情,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他舒缓了神色,盯着周南涛的眼睛认真看了几秒,又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回。
周南涛被他盯得发慌,那一双桃花眼带着一点锐利,叫他没由来地想躲闪。他暗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这是在舍己为人,力挽狂澜,有什么好躲的?于是又迎上叶循的目光。
却听叶循道:“你不是看上我了吧?我是不会喜欢对我死缠烂打的人的。”
周南涛被他的自恋程度惊呆了,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但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不是和对方较真的时候,微笑道:“你帮过我那么多忙,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呢?”
叶循还想回应,周南涛立刻截住他的话头:“你别说话。”他的语气忽然格外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叫叶循也被他摄住,愣了一下。
周南涛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心平气和地想了想,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是拉住叶循,不让他进网吧而已。这半天他被叶循绕进去,越跑越偏,智商也跟着大滑坡了。
再回到最初的起点,周南涛睁开眼睛,神情温和:“咱俩真有缘,你知道吗,这是个风水宝地。”
叶循倒叫他这半天一惊一乍的样子搞得摸不着头脑,饶有兴趣地等着听他的下文。
周南涛接着说道:“郑老师也在里面——要不要打个招呼?”
叶循看热闹的玩味的笑意就僵在嘴角上了。像是为了证实周南涛的话,郑先生从阴影里走出来,还抬手遮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
那头顶的一片光亮立刻摄住了叶循的目光,他立刻调整了一个热情又乖巧的笑容:“郑老师!”
郑先生看看他,也笑起来:“哟,叶循也在呢?你们都在这儿,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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