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放鸽子
第二件,则是暗示。
——他要让孙家误认为,自己不是一般的有钱。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民告官
之前在注释里提到过民风好讼,某县的百姓联合起来把一个不作为也不得民心的县丞赶下台的事。
再分享趣事两则,里头主人公很巧地还是同一个,为南宋一个文人(后来当了官),叫方回。
此人十分好色,某次寓居杭州旅舍,“与婢宣淫”,但床震的动静大了一些,结果“撼落壁土”,将邻居的壁土都震落了。那邻居也不客气,马上就将方大人告上法庭,“讼于官”。
后来他去严州做了知州,却为人贪鄙,喜欢给人的诗集作序,然后点润笔。“市井小人求诗序者,酬以五钱,必欲得钞入怀,然后漫为数语。市井之人见其语草草,不乐,遂以序还,索钱,几至挥拳,此贪也。”
他毫无半点知州的架子,只要给区区五文前,就可请他写一篇序。更有意思的是,那个“市井小人”对方大人的序不满意,居然敢掷回去,要方大人退钱,不退钱就揍他 (《宋:现代的拂晓时辰》)
2.上一章忘记注释的是,和很多电视剧演的不同,宋时民见官,臣见君,除非特殊场合,否则都是不用行跪礼的,而只用揖礼,更不需要跪着答话。因为宋时坐具已经非常流行高椅了,从椅子上滚下来跪下,带有比较大的屈辱意味……元明清时候的礼仪倒是在不断退步,发展到见到要跪,听也要跪,唉。
宋时民见官也不需要自称蚁民一类的卑称。(《宋:现代的拂晓时辰》)
第二十九章
孙静文作为孙家长房长孙,受尽千恩万宠地长大,又理所当然地将在以后继承孙家的一切,可谓顺风顺水惯了。
唯有最近这么几天,他只觉事事不顺,实在头疼。
升官发财在宋朝 第26节
起因还是他那不争气的妻舅。
那人平日仗孙家财势,没少在城中欺男霸女,可之前都是小打小闹的缘故,用点小钱就能摆平,他毕竟爱极林氏容颜的楚楚动人,被她一哭一求,也就心软地帮着出手解决了。
不想这回遇上个硬茬子,还伤了人,被一张诉状告到县衙去,数罪并罚,怎么着也得挨顿打。
林氏见兄长受难,终日泪水涟涟,哀求夫君帮一把手。
孙静文再疼宠她,也觉得有些厌烦了,只是有个被县衙重惩的妻舅之事若传出去,受损的也是孙家颜面,便勉强同意再帮一回。
他对律法也有些了解,知晓士人身份能帮着轻判几分,于是,在问过这惹是生非的妻舅是否读过书后,就以重金买了两位士人出堂作证。
他亦想着总惹麻烦的亲戚被送远点,当然不会出大价钱将人给设法直接捞出来,而巴不得对方受点小惩。
等安排好这一切,他就好声安抚几句林氏,成功换得对方安心的笑颜,便跟着松了口气,当这事儿是彻底料理好了。
他也没派人去盯着看此事进展,完全不料秦知县看穿了他的谋算,还发了当众出题的奇思,愣是让这算盘落了空。
结果是钱是没少花,妻舅却仍被重打百杖,送至他县看管起来;而那俩出堂作了伪证的士人,也因此被惩,自然对孙家也怀恨在心。
如此赔了夫人又折兵,面子和钱都一场空的孙静文,当然不服气。
然而秦知县颇有几分官威,又是铁了心要攒政绩,不容在这有京官来主持扑买之事的节骨眼上出差错的,孙家派去的下人连门都没能进,就被撵了出来。
孙静文在外受挫,已是气得跳脚,回到家中,却又糟了父亲和祖父劈头一顿无情训斥。
他们不满他在孙家要购置那李家庄园的关键时刻不知分寸,得罪了秦知县不说,还糟蹋了钱财,惹得一身骚。
还道他根本不该插手进去,而该更早就规范妻舅一些出格行径,莫要听妇人之言一昧纵容,否则不会酿成今日苦果。
孙静文自知理亏,纵使感到憋屈,也只有忍了。
然而等他灰溜溜地回到屋里,又对上压根儿就不懂看人脸色的林氏那张啼哭不止的脸,听着埋怨的话,他哪儿还不感到烦心扫兴?
索性拂袖出门,不顾她愈发可怜的泣声,到燕馆歌楼里寻相好的粉头去了。
在成亲前,他也没少风流地与歌妓们寻欢作乐,只在娶妻后被家人交代着该安分一些,加上妻子颜色极好,才有几个月都未涉足此地。
孙静文沉着脸,骑马行在街边,在看到欢楼门前悬挂的那以箬赣盖着的红栀子灯前,忽然想起他那叫竹娘的相好可是个烈性子。
他这么久未去见她,缘由人尽皆知,要不买点小礼物讨其欢心,一会儿说不得也得被佳人甩脸色。
刚巧去的路上将经过孙家开的胭脂铺子,孙静文转念一想,就让厮儿原地等着,自个儿拨转马身,往铺子去了。
等将马拴在一边后,他掀开珠帘,进到铺子里,懒洋洋地出声吩咐道:“包三盒螺子黛来。”
“大郎君。”
刚还笑容满面的掌柜,见着来人后,不由面露尴尬:“螺子黛已被这位郎君全买走了。”
孙静文不禁皱了皱眉,勉强一笑:“是吗?这位客官可真是好眼光。”
说到底,他拿去哄人欢心是白拿的,顶多在拿多的时候走走大房的私账,平时都让公中的钱给填了。
铺席是要开门做生意的,生意越好,他作为未来的家主,于情于理都得高兴。
只是这位出手阔绰的大买主,却与他印象中的那些大腹便便、穿着奇装异服的海外客截然不同。
年纪轻轻,穿着最时兴的苏绣织成的紫袍,坐在高椅上的姿态随意而慵懒,透着几分隐隐约约的风流俊逸,模样更是致漂亮得跟画里的人一样。
孙静文原只是随意掠了一眼,后就愣住了,情不自禁地定住认真打量片刻。
直到正低头仔细查看胭脂色泽的对方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侧起头来看向他的方向时,才匆匆别开。
他见掌柜的忙着招呼对方,也不非要人过来,便信手拦了个正忙着给胭脂盒擦去表面不存在的灰尘的伙计,毫不客气地问道:“螺子黛没了,凤仙花红总有吧?给我包几份来。”
伙计却是一脸为难,小心翼翼道:“回大郎君,那也没了。”
孙静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压低了声音问:“……又是被他买走的?”
伙计点了点头。
孙静文无可奈何,只有咬咬牙,又改个主意:“画眉七香丸,蔷薇水总有吧?选一样拿一份给我。”
这几样制造起来工序事,材料成本也高,价格自然也高居不下。
店铺里的存货固然不多,但除了难得遇到些贵妇外,是不会有人买的。
换作平时,孙静文也不乐意拿那么昂贵的香墨和香水去哄个粉头开心,可这几天太过不顺,连弄个礼物都多有波折,他心烦意乱下,也懒得麻烦了,直接拿最贵的了。
谁知伙计又是苦笑:“回大郎君,那些,也没了。”
孙静文没好气道:“你干脆就直接告诉我,店铺里还剩下什么吧!”
伙计如释重负,立马回道:“凝露膏,飘云乳……”
他一口气数了七八样出来,最后道:“其他的都卖完了。”
孙静文:“……”
哪怕这些名字再取得好听,也掩盖不了这都是些店里最便宜的货的事实。
要真送这些给竹娘,怕是要吃好些个白眼。
见孙静文一脸纠结的模样,把店里最好的胭脂水粉一扫而空、正悠然地捧着掌柜着人沏的茶,耐心等人给自己包好货的这位大买主,微微笑着主动开口道:“若是这位大郎君有需要,不妨在我方才买下的货中挑选几样取走。”
孙静文不料他会主动示好,笑道:“多谢郎君好意。只这倒不必了,我再想办法挑几样别的便是。”
那人莞尔道:“无妨。我买下这些,非是倒卖,仅为赠予娘亲罢了。少一两件,却能帮得上忙,她定也不会怪罪的。”
孙静文大吃一惊:“这……全是送给一人的?”
那人颔首,轻描淡写道:“难得回苏州一趟,才稍微买多了一些。毕竟不知娘亲喜欢什么样的,唯有全买去,让她慢慢选较为合适。”
这是在胡说八道。
不论是名扬天下的苏绣也好,胭脂水粉也好,运到密州去,都是再受欢迎不过的商品。
孙静文信以为真,不禁咋舌。
孙家不说大富大贵,也因富庶,而在这苏州城里颇有几分份量了。
孙家的胭脂铺子,货物种类之多,名气之盛,更是在城内首屈一指的。
可这却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竟是眼都不眨地一掷千金,将店里现存的货物给悉数买尽,还专买贵的那些,只为孝敬自家娘亲!
如此阔绰的大手笔,连他都不心有戚戚。
“既然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孙静文笑着拱手一揖,当真挑了两样,再让掌柜的退了四五份的钱回去。
对方摇了摇头,正欲开口,孙静文就抢先道:“难得叫我遇见郎君这般的人物,多的不敢说,小小心意,还请接受。”
那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还要回绝,孙静文又道:“在下孙静文,不知是否有幸得知郎君名姓?”
那人见推辞不掉,唯有受了,唇角矜贵地微微一扬:“我名陆辞,密州人士。如若有事,可派人来刘方客舍寻我。”
孙静文心念一动。
刚巧在这时,货物全都包好了,掌柜的笑呵呵的来通知陆辞,他却只淡淡地一点头,对那些价值不菲的货物,连看都不多看一眼。
他直接给了伙计的一些赏钱,让其帮着叫个车夫,把货全载到码头的塌房去,就风度翩翩地冲孙静文微笑致意,施施然地手离去了。
他走是走的潇洒,却让孙静文的心里都忍不住一直惦记。
哪怕在逗得假装不悦的竹娘再次露出笑脸,二人一阵颠鸾倒凤后,也还想着方才那事,一下就被竹娘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了。
竹娘噘着嘴,也不穿衣裳,就转过身去,拿光裸的背对着他抱怨道:“孙大郎既这般冷落奴婢,又何必神前来?”
孙静文这才回神,赶紧抱住她一番甜言蜜语,才又哄得人肯同他温柔缠绵。
他并无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之所以会对那位陆辞陆郎君念念不忘,只因他总模模糊糊地觉得,不论是这名字也好,来处也好,都好似在哪儿听过……
不等孙静文再纠结多久,眠花宿柳的翌日,就从孙父口中得到答案了。
“你那寡居密州的姑母的独子陆辞,昨日使人送信来了。”孙父最近都忙着四处筹钱,以增加购买庄园的资本的事,对这多年不曾谋面、又顶多带点杯水车薪来的外甥,当然漠不关心。
他兀自翻看着公中的账本,一边思索着还有哪儿可以抽点钱出来,一边漫不经心地对眼睛倏然一亮的长子道:“你尽早派人去刘方客舍,把人接来家里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画眉七香丸,螺子黛,蔷薇水 皆为宋时盛行的化妆品。 (《宋:现代的拂晓时辰》)
2.塌方:即仓库
3.《都城纪胜》记载,有一些酒店,“谓有娼妓在内,可以就欢,而于酒阁内暗藏卧床也。门首红栀子灯上,不以晴雨,必用箬赣盖之,以为记认”,这个用箬赣盖着的“红栀子灯”,就是色情酒店的标志,有点像今日西方城市的“红灯区”。至于不挂“红栀子灯”的酒店,妓女只是陪坐陪喝而已(《宋:现代的拂晓时辰》)
第三十章
孙静文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爹爹哪怕不开口吩咐,我也是要主动提的。”
孙父讶道:“这是何故?”
毕竟是从小看大的自家小子,孙父看得还是很清楚的:虽有些小聪明,待父母也孝顺,但,毛病却也有不少。
不细心,好躲懒,爱美色。
会主动开口讨个接表弟的差使,显然不似他平日能躲则躲的做派。
孙静文洋洋得意地一笑,将白日在孙家胭脂铺里的见闻,给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末了感叹:“我还真没想到,那么个一身贵气,出手又阔绰的孝顺郎君,还是家里的亲戚!”
谁知孙父给出的头一个反应,就是这绝不可能。
“你姑母自幼便是个性子懦弱绵顺,害羞内敛的,不擅与生人打交道,”孙父对这小妹妹的性格也摸得很清,不然当初也不敢冒着会被告去官衙的风险,设法逼走她,以侵占其奁产了:“她走时近乎身无分文,这么离乡背井去了无亲无故的密州,亦未改嫁,还得独自抚养一子,哪儿攒得下那么多银钱,供你表弟随意挥霍?按我听说,她忙活这么些年,也就几个月前才购置了一所房屋,之前可一直住在官府所供的廉租所的。”
要能轻轻松松就使出买光胭脂铺的银钱,还至于这些年都过得这般一贫如洗么?
孙父语气笃定道:“你定是认错人了,这天底下同名同姓之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孙静文摇头:“我起初也这么以为。只是那位陆小郎君的模样,的确同印象中的姑父有那么几分相像,只更俊气几分。况且名字一致虽不罕见,可同也是几日前才自密州来苏州,又道是为探亲,甚至都住在刘方客舍的人……天底下怕没这样的巧合吧?”
陆父生前风度翩翩,模样俊秀,家境虽清贫一些,父母业已亡故,但一看就非池中之物。
陆母嫁于他时,孙家还是十分满意的。
然而身负众人厚望的陆父却在三十五岁那年踌躇满志地去汴京,且在赶考途中,所乘船只沉没,丢下一妻一子,就此身死了。
孙家大失所望,孙家祖父感到几分看走眼的丢脸之余,也有些迁怒似有克夫相的陆母,才彻底放任了长子对幼女的欺凌。
孙父这下也犹豫了:“……当真买完了?”
孙静文撇了撇嘴:“爹爹若是不信,可召掌柜的来问,账本上总做不得假吧?那上头可写得一清二楚,银钱也都好了,尽管查去。”
升官发财在宋朝 第27节
孙父这时已信了八分了,还感到很是不可思议:“我那女弟,何时有这等本事了?”
给他递来这消息的,只是同他在生意上打过几次交道的一个富商,说时也只是随口一提,当个趣事来说。
要有些误差,也不奇怪。
孙父彼时想的是,反正写信也不事儿,顶多个百来文钱,要能在这窝囊的妹妹身上再榨出点油水,岂不何乐而不为?
不想来的会是这么一条大鱼。
孙静文乐道:“商贾间事,靠的不外乎是八分运势,二分本事,姑母又需为母则强,厚积薄发,也并无不可为处吧?”
不论是孙静文还是孙父,都没往陆辞这么个才十三四岁的小郎君身上联系。
孙父不置可否,只板着脸道:“与其在这乱猜,还不如你尽快动身,将人接来亲眼看看。”
孙静文嘻嘻哈哈地应了。
家里虽称得上富裕,但财力雄厚的亲戚,谁怕都不会嫌多的。
这可跟他之前所想的,多一个上门打秋风的讨嫌鬼,完全不同。
更何况是那个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模样漂亮的小郎君呢。
孙静文高高兴兴地带着厮儿,骑马出门了。
孙父留在书房里,自个儿琢磨一会儿,始终觉得这事儿不可思议的很,但到底比之前打算的随意将人接来就放一边、能捞点钱就捞一点的态度,要慎重许多。
他召来侍女:“等一会儿人接回来了,别往原来说的地方领,带到清正居去。”
他原来打算拿来安置陆辞的地方,只是个扩建房屋时多出的下人房,仅是临时添了几件摆件撑撑场面罢了。
既然儿子信誓旦旦地说,陆辞一掷千金之举堪称豪富,谈吐亦是不俗,眼界定然也十分之高。
最重要者,陆辞愿为哄母亲高兴独自远行至此,见些造价不菲的胭脂水粉,也不惜大撒银钱,显然是个极孝顺的。
既然重感情,那他这个做舅舅的,不也当仁不让地当沾点光么?
只是当日没想到妹妹还藏了这陶朱公的本事,他想的是将个迟早要变成打秋风的讨嫌鬼打发得远远的,亦看着孤儿寡母好欺负,不欺白不欺,才做得太不留情面了些。
现要修复关系,就很是困难了。
好在陆辞年纪小,妹妹也未跟着来,他要哄哄一个半大郎君,想必也不是多难的事。
不论如何,都不能轻忽慢待了,而需当贵客一般款待。
尤其是在他们最为缺钱的现在……还得同儿子说说,将人哄好,但别带人到处乱走。
毕竟一个孩子,纵使出远门,娘亲因担忧而多让其带了些盘缠,也不可能撑得住这般放肆的挥霍。
他得尽快将陆辞手里的钱挤出来才行。
这些天陆辞采购的那些货物,都已提前送到码头边的塌方了,需要随身携带的行李,看起来并不算多。
孙静文对此更丝毫不觉有任何不妥——世间总不乏锦衣夜行、财不露白之人,要是出趟远门,非得弄得连锅碗瓢盆都带上的繁琐,那才是小家子气。
况且,他可是再清楚不过,单是从自家店铺卖出去的货物就已不少,而具体跑哪儿去的了,还是他家伙计亲自送去的呢。
陆辞既然有意藏富,他当然也善解人意地不去揭穿问询。
在得知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孙静文,就是自己的表兄时,陆辞面上掠过一抹淡淡的不自在,只很快掩饰过去了。
但这份稍纵即逝的神色,还是被孙静文给清晰地捕捉了去。
在孙父霸占陆母奁产时,孙静文虽才八岁,似懂非懂,但也开始记事了,当然明白陆辞这幅神情和明显冷淡下来的态度意味着什么。
他假装不知,仍然是无比热情的态度,连非亲非故的朱说,都当亲弟弟一般的亲热。
在孙静文背对着二人时,朱说飞快地朝陆辞眨了眨眼,再看向孙静文的背影,就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了。
头回见厚道稳重的朱说做这么活泼的表情,陆辞差点被他逗笑出声。
这么一点忍俊不禁,被恰巧回过头来的孙静文给看到,还顺道给误解了去,心里跟着放松了。
虽然上一辈间有点不甚愉快的恩怨,可自己的这位小表弟,性子还是非常好的嘛。
清正居是孙家拿来招待贵客的地方,摆放陈设,无不讲究致。
陆辞却只淡淡扫了一眼,连半丝欣喜也无,就平平静静地点了点头,姿态优雅而矜贵。
朱说虽没见过这般奢侈富贵的居所,但他一向不被外物而影响,自然也是一派淡然。
孙静文将二人反应默默看在眼里,对陆辞身家不凡的猜测,已是十分地确信了。
等东西放下后,孙静文就亲自领着陆辞往祖父所在的安慈居去。
陆辞笑眯眯地对一脸担忧地也想跟来的朱说道:“这是我亲外祖家,而我一贯与朱弟你情同兄弟,你也莫要太过客气,将自己当做外人。还请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待我探视过翁翁后,再与你一同用膳。”
孙静文看出这‘朱说’在陆辞心里地位不轻后,赶紧也笑道:“一会儿翁翁说不定将留我俩用膳,怕是会叫朱小郎君白等一场,就算不留,也要好一会儿了。不若就先为朱小郎君上午膳吧?”
陆辞抿了抿唇,微赧道:“如此便劳烦表兄了。不过我与朱弟具是忌口颇多,娘亲提早让用惯的厨娘替我写了一份可用的吃食单子……只是得给你们添麻烦了。”
“自家人的事儿,哪儿能算什么麻烦?”
孙静文爽快地一口应下,随手将单子接过,草草看了几眼,就忍不住眼皮一跳了。
这净是些昂贵的细食材,一些他连听到没听过,连孙家都不可能餐餐吃得起的。
但既应承下了,孙静文也只有硬着头皮,转身交代下人去街上采买来。
而外头等着的孙父也好歹没忘记,自己拿来将妹妹骗回来时用的借口是什么,便厚颜请了阿爹帮着做戏做全套,躺床上装一回病。
孙翁翁虽不满长子编出自己病了的瞎话来,还是不忍拂了他面子,勉强应了。
二房三房都还在外头巡视生意,并未回来,唯有大房三口具在。
陆辞刚一进到屋中,就听到这从未见过的外祖父重重地哼了一声,先发制人地训斥道:“闹脾气就一去不返这么多年,要不是我得了这病,怕是都要不认我这爹,这翁翁了!”
陆辞仿佛没看出外祖的肤色红润,体格瞧着也是结识健康的、只是时不时咳嗽几句来装个样子。
反正再高明的医者,也是治不好一个装病的人的。
他轻叹一声,微微笑道:“翁翁勿怪。自娘亲带我搬去密州后,就从没接到家中信,但亦从未停止过牵挂家里。此番一接到信,却就知道祖父身体不好之事,娘亲这些年没少受苦,未曾养好,这下因太过忧虑,一下病倒了。我为了照顾娘亲,才耽误了几天功夫,晚了些上路。”
这位外祖父隐约听出那么一点弦外之音,顿时更加不满:“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做爹娘的不写信给她,她就不知主动写信回来了?就连要操持内外事务的外嫁女,都该早些回来看看,她个寡居在家的,更是无事在身,就更该跑勤快一些!”
陆辞倏然敛了面上的淡笑,口吻变得冰冷,话面上倒还是客客气气的:“翁翁有所不知。当时我母子二人过得一穷二白,过得最苦时,哪怕我年岁渐大,也不得书读,单靠娘亲一人劳作操持,想要维持生计已是艰难,何来的无事在身,又何来寄信的钱呢!况且在外过得不好,就频频写信回家,万一劳得翁翁和大婆挂心,或是破接济,那便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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