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放鸽子
哪怕朱说一边忍着眼泪,一边坚持不用陆辞浪工夫来送,陆辞也还是骑驴跟上了。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
一路送到城外落云亭,终须一别,陆辞才止了步,最后对着朱说絮絮叨叨道:“虽只有短短十日,还是一切小心。一切以保重身体为最要紧,切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遇着要施以援手的人,也要三思而行,莫要冲动行事,务必牢记凡是身有废疾者,皆都不得应举的;也莫轻易听信些僧道妖言蛊惑,以防一个不甚着了他们的道,一旦作为僧道,哪怕还俗,也不能应举的了;旅途中闲得无事就多背书,千万别随旁人赌钱去,朝廷对此屡禁不止,可一旦被抓获了,按照律令,也是不得应举的……”
朱说起初还听得愁肠百结,感动万分,泪亦渐渐上涌。
结果越到后面,就越是哭笑不得了。
“陆兄,”他实在忍不住了,委婉提醒道:“我不过小你半岁……”
“半岁当然不算少了,”陆辞毫不迟疑,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已蹒跚学步时,你还未出娘胎呢!”
朱说瞬间哑口无言。
等陆辞终于感觉交代够了,肯把朱说放走时,朱说的满怀离别愁绪,也于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了。
重回马车上时,背影竟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陆辞一脸慈爱地目送马车渐渐远去,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慢悠悠地拨转驴头,返回家中。
既知道明确的开考时间了,他自然不可能闲着。
头件要解决的事情,就是在杨夫子准备的那几份公卷中,挑一份最合适的出来,再做些填补修饰。
想是想的轻松,等真正翻开那堆旧作,陆辞就不禁犯起了难。
并非是因为他认为可选的得意作太多,哪个都舍不得丢弃,而纯粹是……在他眼里,这些分明都写得平庸无比,根本挑不出个略显出的来蒙混过关。
考官要过目的公卷数量众多,一天翻下来,早已彻底麻木了。
被归纳在将被遍览的公卷中,若无几分出众、可脱颖而出之处,根本不可能留下特殊印象。
陆辞揉了揉眉心。
他倒从没奢望过能凭公卷就让主考官惊艳,只希望别拖太多狗腿,再等到正式考试时的程文别出差错,中规中矩地混个中下游,可以过关就行。
他从来就不能理解,分明有朱说、易庶等人的珠玉在前,夫子们是怎么做到对自己这不忍直视的拙作赞不绝口,还不顾他本人的努力劝说,贴到书院前榜上去公开处刑的?
思来想去,也只有他们已然先入为主、偏心偏到胳肢窝里去,才能作为解释了。
跟明显犯了考前焦虑症的陆辞不同的是,杨夫子等人对他们最宠爱的得意门生,可谓信心十足。
杨夫子是经过一番挑细选后,才择出最得众口好评一致的佳作数十篇,归成公卷,供陆辞自己再选。
而在后世背过无数前人佳作的陆辞,在面对这份好意,只觉被反衬出云泥之别,简直是报应来了。
一想到要将自己的那些不忍目睹的拙作重温一遍,饶是陆辞做好了要选出一份公卷来的心理建设,也还是半天下不来手。
他每翻完一份,就要板着脸去背诵一遍论语,以作宁神静心、平复羞耻之效。
……真不知三十年多年前进士及第的那位柳开,是如何做到‘以为独轮车纳公卷千轴’,以此艳惊众考官的壮举的。
考官不过数人,却要观遍上万份公卷,真能仔细到哪儿去么?
陆辞暗下决心,要有朝一日,不论是他或是柳七、朱说高中,只要做了大官,无论如何都得力谏官家,让贡举‘一切以程文作去留取舍’,将这徒增繁琐的公卷制度给废除掉。
公卷的本意是为‘抱艺者不失搜罗,躁进者难施伪滥’,可实际上,既防不住人光明正大地用旧卷伪饰,也拦不住有心者假借他人文字,甚至被庸书人易换文本,到省后无凭考校。
况且自七年前,就在各地实行了封弥制度,连考生名字都看不到的情况下,又如何能达到‘观其素业’的效果呢?
到头来,不过徒增主考官的览卷负担,也白了学子时间。
陆辞愈发忿忿不平——这种破规定,早就该给取消掉了!
天知道,他不知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艰难地止住了偷用朱说随意乱丢、于他而言可谓唾手可得的那些练笔旧作的恶念。
足足用了两个时辰,陆辞才选出了几篇尚可过目的文章,古律诗赋和文论各一份,工工整整地誊抄一遍,编为公卷,就迫不及待地将它丢在一边,等着应举投状那日再说了。
至于试纸,家状那些,陆辞早已备下,倒不用再麻烦。
之前应承下给陆辞找个保头的李夫子,也是雷厉风行,在离朱说同陆辞约好的归期还有三日时,就找好了人。
真要说的话,他倒不是认识那人,只因同其父曾为同年应举之士,颇有几分交情,对其为人也有几分欣赏。
巧的是,对方因被任命做了考官,其子自然不能在籍贯所在的河南洛阳应举,而是由转运司送往别处参加别头试。
更巧的是,被送去的不是别处,正是密州。
对方也正愁爱子远行,无法照顾之事,李夫子一主动开口,两人一拍即合,就定下这事了。
一切顺利,李夫子心情颇好,立马将陆辞召来,一番谆谆叮嘱后,假作忽然想起地建议道:“你虽离及冠之岁还远,但既然将要应举了,也不必太过死板遵循,为便于交际称呼,都宜有个表字才是。”
陆辞闻弦音而知雅意,从善如流道:“先生所言在理,如蒙不弃,还请赐字。”
成功抢先一步的李夫子,心满意足地捋了捋稀疏的长须,将早已琢磨好的二字脱口道:“听之不闻名曰‘希’,闻之不释名曰‘文’,我赠你表字希文,你以为如何?”
“……”
陆辞的微笑僵在了嘴角。
这,恐怕。
不太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别头试:应举人有亲戚在本州岛仁官,或者担任发解官,都由转运司选官另行考试。解额另立,不占用州军解额。不过这个规定是确定于宋仁宗1044年的,这会儿还没明文确定,但的确有这类行为啦。
2.公卷制度的弊病如文中所说,并且于1041年被废除,其中范仲淹居功至伟。
柳开那位弄了无数公卷的牛人,被沈括后来吐槽了……
3.陆辞列举的那些行径都会导致应举资格被永久取消。
4.双下驼峰角子,小吃,出自《假装生活在宋朝》
5.封弥:即糊名制度,开始于1007年
第三十八章
见陆辞面露难色,原颇为自己所取的这一表字感到满意的李夫子,也察觉到几分不对了:“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陆辞无奈一笑:“实不相瞒,学生两年前返苏州探望大翁翁时,偶得一友,其字非是别的,正是希文。”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表字希文的不是别人,正是史上及冠后的范仲淹。
李夫子可惜道:“原来如此。”
表字相重的情况虽不罕见,但大多还是尽量进行避的。
尤其对方还是同陆辞相识的友人……更是该能避则避了。
陆辞向他歉然小揖一礼:“谢先生体谅。”
李夫子爽快地摆了摆手,略作思忖后,看向陆辞,口吻温和道:“‘摅羽翮兮超俗,游陶遨兮养神。’我知你怀傲世之才,亦盼你有守志之心,现赠你‘摅羽’为字,愿你从此‘乘六蛟兮蜿蝉,遂驰骋兮升云。’”
陆辞莞尔一笑,再无推辞之理,而是不假思索地长揖一礼,不疾不徐道:“学生定以此日夜自勉,不敢稍忘师长期许。”
李夫子捋捋长须,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始终坚信,自己这位得意门生,五年后不知身在何处,成就几许,但想必是不可能差到哪儿去的。
要真等到陆辞能行冠礼,加表字的时候,定然就轮不到他了,自然是先下手为强的好。
陆辞不知这位恩师难得让人幼稚得哭笑不得的小心思,在得了师长所赐表字后,他也未刻意去熟人跟前宣扬过。
毕竟都是认识的人,再郑重其事地告知对方自己新得了夫子专程赐下的表字,总有多此一举或是炫耀之嫌。
陆辞是习惯低调了,心里得意的李夫子,却不容他低调。
在次日开课时,颇有心机的这位先生,就假作无意地频频点出陆辞表字,让他起身回答问题。
自然而然地,就让整个学院的人知晓了。
杨夫子越是气得拍桌,李夫子就越是哈哈大笑。
陆辞无可奈何,也只有默默配合夫子的炫耀行径了。
得知‘摅羽’二字为李夫子亲口所取之后,易庶面上神色,就从好奇转至羡慕,又至佩服了:“不愧是陆兄,能得夫子主动赐字!”
陆辞笑了笑:“那是先生们怜我家父仙逝久矣,方赐下表字,你则当寻令尊去,先生们如何好越俎代庖呢?”
易庶听了这话,也觉颇有道理,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则定下今晚也要父亲为自己赐字了。
钟元将‘摅羽’翻来覆去地默念几回后,竟莫名生出点敬畏来。
他赶紧摇了摇头,犹犹豫豫道:“我是不是也该去整个?”
真说起来,他比陆辞还长上两岁,又已成家,过阵子亦要一同应举去……也该有了。
陆辞笑眯眯道:“你说呢?”
升官发财在宋朝 第34节
以钟父的文化水平,显然不至能为钟元取字的地步,要能求得夫子们赐字,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就不知夫子们会选择将钟元直接打出门去,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了。
“得去。”
钟元根本不想被自家老爹起些类似于‘钟发财、钟富贵’的表字来闹出笑话,尽管一想到要去寻那几个古板夫子就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还是假装爽快地宣布了决定。
钟元在夫子那堪称劣迹斑斑,最近又无诸如山岳正赛之类的加分项在,当然不是一桩易事。
陆辞知道夫子们多半会给他一些教训和苦头尝尝,但不会当真刁难他,便未为其出谋划策,而是心安理得地忙自己的事去了。
解试之所以又被称为秋闱,自是因为它通常都在秋天举行。
加上防止舞弊的锁院制度,陆辞按照往年的贡举时间进行推算,发现莫说是赶上中秋了,怕得九月初才能出来。
在这之前的日子,就得在贡院里渡过了。
这会儿的贡院,还不似陆辞所以为的是官府专门为贡举修建的应试场所,而多是临时借用的佛寺,学宫和官舍等地。
加上等递交完应举资料后,直到锁院前,他都将彻底进入备考阶段,最好将家中琐务趁这段时间全给安排好了。
其中就包括提前向官府汇报,关于二税将因赴考而不得不延后缴纳之事。
在陆辞的户状上,主户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人,朱说和柳七郎仅是客户。
不过陆辞尚未足二十岁,加上有士人和单丁这两层身份带来的税役减,需付的就只有夏秋二季需缴的二税了。
陆辞这两年来无暇出门做生意,就拿这每月的活钱入先扩建了房屋,又陆续在城郊购置了一些田产,算下来,竟也有八十多亩了。
他悉数佃了出去,让几户放心的熟人去种,虽规模上远远比不上李辛心心念念的李氏庄园,但也让他一跃成为了中等户。
不过在这商贾如云、随时都有人一朝暴富,又有人下一刻就一贫如洗的繁华密城中,陆辞这样稳打稳扎的致富速度,虽让熟人感到惊叹佩服,但也不会太过惹眼。
这正是陆辞想要的——枪打出头鸟,闷声才能发大财。
小日子是过得越发滋润了,唯一让他感到可惜的是,自己几年前所建议的自来水系统,一直杳无音信,好似被官府彻底忽略过去了般石沉大海,只得凑合着用井水了。
此时家中除了雇来帮工的两女使外,并无旁人,陆辞也就专心算起了今年的秋税里大约要缴多少,看需不需要多留一点活钱来防备水涝旱灾时,就听得书房门被轻轻叩响的声音。
他从账本间抬起头来,温声道:“请进。”
张女使将门轻轻推开,并不敢进来,只小声问道:“阿郎,门外有客,称是受您先生所托而来的。”
陆辞不假思索地起了身,将账本合上,推到一边去,一边往外走,一边交代道:“我亲自请他进来。你就沏壶好茶,送到前厅去。”
李夫子忘了告知陆辞对方的具体名姓,陆辞也不小心忘记问了。不过对方想必没漏问这点,才顺利找上了门。
陆辞没想到的是,半挨半靠在门框上的这位年轻文士,脸色看着非常不好,似身患重病之人。
“鄙人滕宗谅,”这人一脸菜色地冲陆辞拱了拱手,气若游丝地继续道:“洛阳人士,承蒙李先生所托——”
话刚起头,他就面色大变,飞快丢下一句‘失礼了’后,就一个健步冲入陆家院中,眼明手快地抱着小菜地边的一口大缸,毫不犹豫地将脑袋埋了进去,开始大吐特吐。
饶是见多识广如陆辞,也被他这冒昧失礼之至的行径给弄得一愣,下意识地闪开后,就要阻拦:“且慢,那是——”
没来得及。
不等陆辞说完,痛痛快快地一口气吐完胃喉中翻涌一路之物的滕宗谅,就跟被抽了筋的鲤鱼一般,翻了个白眼,旋即软绵绵地滑倒在了缸边。
“——我娘亲拿来化粪沤肥用的缸。”
陆辞哭笑不得地将话说完,看对方浑身臭烘烘、又已丧失了意识的模样,瞬间绝了去拉一把的欲望。
他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见不似能自个儿起身的,索性唤来在扫瓦间灰尘的干当人,先煮好一桶热汤,再把人扒光了,丢进里头洗刷干净,再擦干了丢客房的床上去。
等被粪缸生生臭晕过去的滕宗谅,饥肠辘辘地被若有若无地飘来的食物香气唤醒时,天已黑透了。
他一睁眼,就见个极其俊俏的小郎君,正气定神闲地在他床边上用着一碗美味的煎三色鲊。
陆辞在他睁眼之前,就从他微小的身体动作得知已醒之事,笑眯眯地打着招呼:“滕兄醒了?”
已在电光火石间回想起晕倒前的窘迫的滕宗谅,闻言不禁讪讪一笑,挣扎着下了床,诚恳地向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陆郎君致歉道:“一路乘船赶来,竟不知我还有船晕症这毛病,自下船来,憋了这一路都没寻到解决不适的地方,才那般……唉!叫陆弟见笑了。”
陆辞笑道:“事已过去,再提做甚?滕兄可要尝尝烙润鸠子和酒醋蹄酥片,好润润口,开开胃?”
滕宗谅虽感到颇为懊恼,但陆辞已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窘事揭过,他更不会再在上头多做纠结,只也爽快道:“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辞是个一旦有了条件,就绝不会在日常生活上委屈自己的人,而陆母在得了挣钱的乐趣后,也明白了与其浪时间在亲自操持家务上、不如雇人代劳,自己好专心打理店铺生意的道理。
陆辞就光明正大地雇了好些人力,其中包括两位女使,三位杂役,和一位厨子。
他在后世也是个好珍馐的小饕餮,略微懂得一些新奇做法,平日虽不亲自下厨,但也不吝指导厨子几句,因此颇有口福。
滕宗谅原还有些矜持,后就胃口大开,大快朵颐起来,对菜肴更是赞不绝口:“我表字子京,若陆弟不嫌,可唤我子京兄,听着更亲近几分。”
陆辞正要接话,就忍不住愣住了。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
简直如雷贯耳。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表字出自楚辞里的《守志》
2.从宋太祖就开始有规定,女子不用上户贴。所以陆母不在户贴中。
3.丁、老、小、黄则表示的是年龄段。宋朝规定三岁以下为黄,十五以下为小,二十以下为中,二十一至六十为丁,六十以上为老。丁需服役,缴身丁钱,士人和官户可。
(以上出自《活在大宋》)
4.只要有田产,就必须负担二税,包括士人和官户。(《宋代科举社会》p170171)
5.贡院是北宋后期才开始建立的,之前都是借用寺院一类的地方。《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上》
第三十九章
在拜访过李夫子后,滕宗谅就顺理成章地赖在陆辞家了。
陆辞在买下另一侧邻居的房屋进行扩建时,不但对原有的房间进行了加宽加高,也新增了两间客房。
说是客房,可其中一间,已被柳七彻底占据了。
别看他为应举,已回了乡去,他这两年里添置的绝大多数私人物品,还全堆在里头,打的显然就是陆辞因此不好把这间房给别人住的主意。
陆辞对此哭笑不得之余,也只有将另一间客房安排给滕宗谅了。
三日后,朱说也带着家状回来了。
正如朱说走前为安陆辞心所说的那般,在朱说形同自立门户时虽闹了些不愉快、撤去了一切援助的朱父,并未刁难于他,而是很爽快地就备了一份家状让他带走。
连他那两位继兄,在面对他时,也隐约带了几分愧疚的忐忑。
朱说察觉到后,便在安抚过不舍他走的娘亲后,开诚布公地同他们谈了一谈,这才多耽搁了一日。
莫说他如今过得很好,哪怕过得不好,以他的厚道温和,也是不可能怪罪无血缘之亲、这些年来却称得上待他不薄的朱家人的。
只是看着他们面上似是尽释前嫌,实际上却还有着些许不自在的神情,朱说不由越发想念起温暖的陆家了。
告别朱家人,朱说便怀着一颗似箭归心,下血本租了匹良马来往回赶。
他没料到的是,自己才离开区区十日,家里就又多了张生面孔……
滕宗谅同柳七一样,也是应举过的,只是走得没柳七那么远。
在被发解至省试后,就已遗憾落榜,未能进到殿试那关。
一听陆辞说起柳家七郎,滕宗谅不由惊奇地睁大了眼:“摅羽所说的那位,莫不是殿试遭黜落后,写下那首豪气干云的‘鹤冲天’的白衣卿相,柳三变柳景庄罢!”
陆辞愣了愣,回道:“正是他不错。”
一听到柳七的名气不小,《鹤冲天》那首词的流传度也颇高,陆辞更是忍不住替对方暗暗担忧起来了。
越多人知道这首词,越多人记得柳七的名字,就越意味着对方的仕途,将如史上那般多舛多艰。
滕宗谅则是骨子里带着侠性,不是个会将俗制放在眼里的,对柳七郎的气魄当然很是佩服,笑道:“实在可惜,我怎没多到几日,好一睹这位白衣卿相的风采?如今唯有等到省试会师,才有机会得偿夙愿了。届时还务必劳烦摅羽为我引见一二。”
陆辞莞尔:“哪怕子京兄不说,我也当如此。”
滕宗谅忍不住拍了拍陆辞的肩头,笑道:“我便知摅羽是个爽快人!”
朱说进屋时,恰巧就看到这么一幕:“……”
陆辞捕捉到门被推开的细微响动,下意识地往外看去,见是朱说,不由站起身来,笑着迎了上去:“朱弟可算是回来了!一切进展可还顺利?”
朱说颔首:“劳摅羽兄挂念了,一切都好。途中我亦将公卷整理好了,使你们等候许久,实在抱歉。”
陆辞摇头:“没有的事。”
他接过朱说的家状看了几眼,确定没有遗漏的信息后,看向滕宗谅道:“择日不如撞日,不若今日就去官衙递交状书,省得总需牵挂此事?”
滕宗谅笑道:“一切听凭你做主就是。”
朱说微微蹙眉,假作无意地插话进来道:“这位是……?”
陆辞这才反应过来,他潜意识里直接将因流传千古的《岳阳楼记》中的那一句而也跟着青史留名的滕子京和范仲淹当做了至交好友,却忘了此时的两人,完全称得上素未谋面了。
他一手拉过朱说,一手牵住滕宗谅,笑道:“滕兄,名宗谅,字子京,为李夫子所荐的保头;朱弟,名说,字希文,为我手足兄弟。”
滕宗谅故作惊奇地挑了挑眉,冲朱说和善一笑:“原来你便是摅羽弟话里常常出现的那位朱弟啊!”
朱说对自来熟且好围着陆兄打转的一些人,素来就无特别的好感,就连他甚喜文笔的柳七郎,也花了颇长一段时间才让他改观。
滕宗谅表示惊奇的强调虽有那么些浮夸,让他暗暗蹙眉,但语面上还是善意的,他便也投桃报李,礼貌性地回了一笑:“幸会滕兄。”
在简单地打过招呼后,二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出意外地从对方眼里看出几分相似的不以为然来,就默契地回作揖的手。
接下来,一人各据陆辞一侧,同陆辞仍是有说有笑的,却大大方方地无视了对方。
因二人的态度太过自然,以至于陆辞虽感到两人间的气氛有点微妙,但要细究,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
……滕子京和范仲淹,不该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同年,相互理解理想抱负的至交好友么?
陆辞越觉有异,也不说破,只不动声色地观察了起来。
然而不等他细忖,朱说忽然抛出的一个话题,就将他的注意力给引走了大半:“……回乡这些时日,我上街采买了一些当地上好的细瓷来,摅羽兄可要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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