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放鸽子
尽管这衣裳鞋袜都跟在泥地里滚过一般脏乱,脸也脏得一大糊涂,可凭陆辞刁钻眼力,还是轻而易举地分辨出了其服饰的造价不菲。
加上那藕节般白乎乎的手腕上,还有一个金镯子若隐若现……
陆辞蹲下身来,同这小孩儿对视,微微笑道:“不知这位小郎君名姓为何?”
童子皱紧眉头,并不答话,只一眨不眨地盯着陆辞,嘴也委屈地扁着。
奇怪的是,朱说很清晰地感觉出对方抱住自己右腿的双手,却无形中松开了些许力道。
渐渐地,就彻底放开了。
“嗯?”
陆辞得不到答复也半点不恼,并不再看眼神逐渐不复锐利、倒是脸颊变得越来越红火的童子,只做了个极快的手势,示意朱说附耳过来。
朱说不解他意,仍默默照做了,便听得陆辞在他耳边轻快地说了一句:“不必寻巡尉之官,就租辆车,直接让他送你去李元德家,即可完璧归赵。我还有事在身,就不陪你去了。”
见朱说微愕,陆辞又挑挑眉,略微妙地补充几句:“我知你怀清高骨气,可李家却有些不同……之后不管他们给你什么谢礼,只要回绝一次,之后也不必太过抵触,取一半就能两相欢喜了。”
童子是朱说捡到的,陆辞哪怕识得路,也不会陪着一起去,得分去了朱说的运气。
朱说对陆辞一贯极为信服,唯独对这点不甚认同,尽量委婉道:“不过举手之劳,愚弟亦不好意思什么谢礼。陆兄一番好意,我却只有辜负了。”
陆辞莞尔,也不多劝:“那你快去快回罢。”
朱说暗松口气,忙牵住小童子,照陆辞的交代做了。
陆辞微微笑着,意味深长地目送他离去,才耸了耸肩,带着零星获,哼着新出的小曲,先归家去了。
至于不听他劝的朱说嘛……
升官发财在宋朝 第9节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为了给他个印象深刻的教训,还是等明日再去接人吧。
陆辞悠然自得地独自去香水堂泡了泡澡,又在夜市上挑了几件漂亮可口的点心,不忘将家里人明日的早饭也提早买了后,书本连碰都没碰,直接就在完成洗漱后,舒舒服服地躺下安歇了。
一夜无梦,醒来已是天明。
大门静悄悄的,朱说果真未能回来。
在用早饭时,陆母不见朱说身影,顿时有些担心,不禁问道:“朱小郎还未起么?辞郎要不去瞧瞧看,是不是身上不适?”
“不忙。”陆辞不急不慢地咽下最后一口小点,才将朱说那份重新包好了,拢入袖中:“他昨夜未归,我且去寻他回来。”
等陆辞骑上老驴,用散步一样的悠闲慢速赶到李家门前,被这一家子捉着,始终脱身不得的朱说,都已经要疯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自己将人一送回来,又坚决拒了厚重的谢礼后,这李家人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竟要将他强行扣下做女婿!
最荒谬的是,要许给他的‘四娘子’不是别人,正是他所送还的这个刻意打扮作男童模样,调皮去元宵灯会上夜游的小童子!
如此荒谬的事,朱说自然要反对到底,可李家人却不是靠做什么遵纪守法的良民发的家,自有一股蛮性,见他不肯,倒更觉得他不为钱财所动,更要迫他留下娶了自己的掌上明珠……
朱说被扣在房里,一宿不得阖眼,力气也不比家丁大,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唯一能听到他不时呼喊的左邻右舍,还听得津津有味,当作趣事了。
毕竟李家不但是出了名的漂亮姣姣多,泼辣姣姣多,也是这城西数一数二的富户。
头俩闺女嫁了外地的富户,现李元德不再满足于现状,将三女儿愣是嫁给了一家徒四壁、才学却瞧着不错的寒门士子,现就差丁点儿大的四女儿没有归属了。
李元德虽财大气粗,脾气却不好,当然瞧不上那些家里穷得响叮当,还养着下巴拿眼角瞧人的臭脾气学子。
人品不好,以后怎么是个能陪自家闺女过好日子的?
他当然也瞄上过得无数城里人赞不绝口、可谓才貌双全、品学兼优的陆辞,但他亲眼瞧过,又背地里打听出几项陆辞的小进项怎么来的后,就彻底打消了这念头。
莫说他那几个窝里横的闺女了,只要假以时日,这人必成龙凤,连他自己都不敢打任何包票。
这么一头热了一段时间后,他可算消停了,想着四娘子还小,也不着急,才熄了轰轰烈烈的择婿风波。
结果一瞧见自己送上门来的李说,以李元德的毒辣眼神,当然不会错过这人的出众的相貌和品性,一下就给瞧上了。
朱说简直快急坏了脑袋,当真后悔起没有听从陆辞的劝告来。
他有所不知的是,自己正虚弱地跟李家人僵持着的时候,他最为真心佩服的陆兄,就只隔着一堵薄薄的墙,骑着懒洋洋肯地上砖块缝隙里长出的寥寥几根草叶的老驴上,在一隐秘处听这壁脚听得正乐呢。
别说是捉婿这方面无往不利,堪称大名鼎鼎的李家了,在陆辞刚搬来的那几个月里,可是遭过各种富户的围追堵截、穷追猛打,还不乏大户砸下重金利诱,只为捉他去做女婿。
直到后来初露麟角,那些人才少了这类举动,一年之后,更是彻底没有了。
等欣赏够了李说的狼狈,陆辞才慢吞吞地踱驴饶边,亲自叩响了门,道明了来意。
“哎呀,竟然是陆郎君之友,还早已约好了去游山!”李元德一脸诧异,睁眼说瞎话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留这位朱郎君用午膳了!”
陆辞当然不会夺走对方自己端来的台阶,甚至表现得颇为惋惜,好似真信了一般:“当然不怪李老丈。朱弟惯来勤劳苦学,怕是用功太狠,才将相约之事忘了罢。”
有陆辞亲自出面,自然不在话下。
在跟李元德一番客气后,他就轻轻松松地把筋疲力尽的朱说给接走了。
朱说一夜并未吃喝睡觉,又拼命思索脱身之法,理论也好,动强也罢,都未能成功,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对救世主一般的陆辞千恩万谢后,不知不觉地就趴倒在驴背上睡着了。
陆辞挑眉一笑,也不吵醒他,只多走几步先去钟家,让他那力气大的御用苦力钟元把人搬下来,运进房里。
经过这场风波的朱说,并不知自己其实给陆辞带去不少欢乐,只知自己愚蠢地未听陆兄好心劝告,结果差点被强行订下婚事,还再次劳烦了陆兄,不由臊得满脸通红。
在剩下的几天假期里痛定思痛,他除去香水行外,堪称足不出户,只专心苦读。
闲暇时候,还作了一首上百字的诗篇,名曰《记与陆兄元宵夜游》,以记下同密友兼学兄同游那如梦似幻的丽景的喜悦。
陆辞这几天也丝毫未闲着。他用了一天时间,走访了街坊邻居,一下敲定了凿井之事;然后将自来水的制法以题壁诗的方式,趁夜写在了城外游人颇多的一处亭台里;再又敲定了几件琐事……
就在钟元眼里只是一晃而过的这个短暂假期里,陆辞已把搬家后要忙的事务,给顺顺利利地解决一空了。
尽管买了老驴作日常代步之用,但一考虑到山路颇为崎岖,足是走习惯了,骑着驴却未必,许会出现什么驴死人亡的惨剧……
陆辞便果断放弃了去学院时也骑上它的想法。
为避跟杨小娘子碰面,陆辞通常会早出发一些,这日自然也不例外。
朱说早早就拾好了,乖巧地在门前等他;钟元照样赖床不起,被钟母狠狠踹了起来,勉强拾掇几下跟上;陆辞则是一如既往的容光焕发,带着让钟元又爱又烦的礼貌微笑,与沿路遇见的人一一简单问好。
三人一道走,不自觉就比往常要快上些许,去到学院时,距离开始上课还早,陆辞便在将学具放好后,陪闲不住的钟元去院子里走了几步。
朱说不知不觉地已习惯了黏在陆辞身边,此时自然也跟了上去。
才走了几步,三人就被恰巧出来倒茶渣的杨夫子看到了。
杨夫子眼前一亮,冲陆辞一边招手,一边亲昵地唤道:“陆郎啊,快来我这一下。”
陆辞一愣,下意识地应了,正要动身,就听钟元压低了声音幸灾乐祸道:“怕是要旧事重提喽。陆郎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陆辞微眯了眼,见朱说表情虽是不赞同,可眼底却掠过几抹好奇后,就毫不客气地将人拉下了水:“钟郎有所不知,真有艳福的,可不是区区在下,而是朱弟。”
轻飘飘地撇下这一句后,陆辞就跟着杨夫子进屋去了。
杨夫子搓着冷得发僵的手,连汤婆子都顾不得换热水,就一阵翻箱倒柜,很快把一卷纸给拿了出来,很是骄傲地递给了陆辞。
“这东西可是我这几日访旧友时得来的,不说十分可靠,总也得有个五分。”杨夫子一脸慈爱地看着陆辞,神神秘秘道:“莫给别人随便瞧见了,自己好好着。若有读不懂的地方,随时可来寻我。”
陆辞翻开,仔细一看,不是别的,正是半个月前,李夫子死活要塞给他的……
那套据说是童子试的往年考题整合集。
陆辞:“……”
他怎么就跟这童子科好似杠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捉婿和士庶通婚。
士庶的通婚限制在宋朝被彻底突破。宋人郑樵发现:取士不问家世,婚姻不问阀阅。
士人娶妻“直求资财”,反过来,富户也以丰厚的资产吸引士人结亲,甚至出现了宋朝特有的“榜下捉婿”之风,大名鼎鼎的欧阳修便是被捉去的女婿。
北宋朱彧的《萍州可谈》记录说:“近岁富商庸俗与厚藏者嫁女,亦于榜下捉婿,厚捉钱以饵士人,使之俯就,一婿至千余缗。”为得到新科进士的青睐,一出手就是一千多贯。
也会有不愿意的士子被土豪一家子捉着,走不脱身。曾有一年轻英俊的新科进士,放榜之日,就被一群健仆强行带至一豪宅中,然后出来一个穿金紫衣裳的土豪,对他说:“某惟一女,亦不至丑陋,愿配君子,可乎?”
2.称呼:
在宋朝,“公”“丈”泛称年长男子及父辈尊长。公一般用在对方身份比较尊贵的时候,丈的用法更广泛,不清楚年长者身份时,直接呼一声老丈就算很客气的了。
前头忘记解释的是,义父和义子在宋朝的意思是继父继子,而非干爹干儿子。
第十一章
杨夫子一番盛情,陆辞纵无参考打算,也不可能做出当面回绝之事。
唯有暂时下,又得了几句叮咛,才回去寻钟元和朱说。
钟元仍是站没站相,整个身子挨在假山上,与朱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眼睛一直往陆辞去时的方向扫。
一见人影,他立马挺直腰杆,整个人都神了起来。
陆辞就见他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压低了声音问道:“如何?可是如我所料?”
陆辞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果真不假。倘若早知钟郎已至慕艾之龄,那日就不该拦着钟伯母为你说亲的,如今看来,又哪儿为时尚早了?定是耽误了钟郎的好事了。”
朱说憋笑。
钟元一愣,之后脸上猛然炸红,嗓门也无意间提高了八度,几近咆哮道:“陆郎休要胡言!”
他这年纪的少年郎,多多少少会注意起过年过节时走上街的漂亮姑娘,也会在倚楼卖笑的妓子的调笑下刻意绷着脸快走几步,只是在他看来,这总是有些叫人难为情的秘事,不想被陆辞一语道破,反应自然极大。
然而钟元运气显然不好。
杨夫子方才虽叮嘱了陆辞好几句,但对这自己教书教了十几年才遇上这么一个的聪明学生,总感到几分意犹未尽,于是一时间想起了什么,就忙追上来,想再添几句。
这时机正巧赶上了钟元对着好脾气的陆辞大声咆哮,脸色因‘发怒’而通红的一幕。
不只是在杨夫子,而是在学院中人的眼中,钟元显然是个全靠运气得了陆辞这个品学优异的好邻居,才从个吊儿郎当的花腿郎被拉扯至成绩平平的臭小子。
平时交上来的功课还算准时,经陆辞辅教后内容也入得眼,他也就对这小子一些不甚规矩的小毛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现亲眼看到他对着自己的宝贝疙瘩大声咆哮,瞧着还像是要动粗的架势,还哪儿能忍得?
杨夫子双目圆瞪,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旋即一个气沉丹田,吼出来的嗓音竟比血气方刚的钟元还要洪亮有力:“钟——元——!”
钟元正羞恼着,被这么大声一吼,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看向这很是干瘦,这会儿已怒得胡子都被吹起来不少的夫子,心虚地唤道:“杨夫子。”
见人高马大的钟元还是老实听话地低了头,杨夫子也微敛了怒容,冷哼一声:“过来。”
钟元再傻也知道大事不妙,在应声之后,就迅速向陆辞这个夫子的心头肉投去求救的眼神——
谁知陆辞已极自然地揽着朱说一肩,毫无义气地撇下他独自面对怒发冲冠的夫子,有说有笑地走了。
钟元:“……”
陆辞跟朱说其实也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回头看平时在街上游荡的那群伙伴里堪称一呼百应的钟元,可怜巴巴地弯着腰,被个瘦巴巴的老头揪着耳朵、毫无威风地进了屋。
朱说心情略微妙,迟疑着道:“夫子不会真为难钟兄吧?陆兄可要去澄清一下误会?”
陆辞淡定道:“你且放心,夫子只不过是恨铁不成钢,却定不会为难他的。若到了午间用膳,他还未被夫子放出来的话,我再去说情便是。”
毕竟南阳书院的蹴鞠社社长,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块头大力气大还灵活的钟元。
一年一度的山岳正赛就要来临,而且别人不知道,没少给他们打掩护的贴心人陆辞可清楚,莫看这几位夫子在学生面前一本正经,也常常混迹观看蹴鞠赛的人群之中,忍不住喝喝得满脸通红呢。
除此之外,南阳书院的夫子们是出了名的不兴体罚,而爱罚顽劣子抄书背书。
钟元既然体力充沛过头,都凶到夫子们共同的心肝肉头上了,杨夫子索性就罚他倒立着抄书。
等钟元大汗淋漓、手脚发软地抄完了,却并未完,还要背。
背得一字不差了,才能走。
背的文章偏偏还不是别人的,正是杨夫子挑细选,择出来的那篇由陆辞亲手所写的经学范文!
起初钟元还一边愤怒地抄着,一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埋怨陆辞见死不救;一个时辰后,已是眼冒金星、满脸丧气只求快点解脱;再过一个时辰,他已是饥肠辘辘,背得有气无力了,夫子还在边上虎视眈眈。
陆辞见火候差不多了,叩门进来,三言两语就让夫子颜色大悦,轻易救了钟元出生天时,钟元已是怨气全消了。
“见你还没出来,就给你带了一份吃的,”陆辞微一偏头,看向朱说,朱说便手脚麻利地将揣在怀里得凉了的几个热包子给拿了出来:“马上要开课了,快吃了吧。”
钟元饿得脑子已经发昏,正愁没工夫去寻点吃食,只觉没白结交这么个兄弟,万分感动地一顿狼吞虎咽,还要说什么,下午的课就又开始了。
升官发财在宋朝 第10节
他也没来得及多琢磨,经一整个上午的折腾,更实在怕了夫子发火,赶紧先去了。
陆辞望着钟元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眼里掠过几抹爱怜,轻轻地叹了一声:“唉……”
三年过去了,钟元的脾气还是那么好拿捏。
“我们也该走了。”陆辞转过身来,却见朱说不知何时,站在离他足有三步远的地方,不禁微讶道:“朱弟怎么了?”
“……”
朱说也说不出来缘故。他刚刚见着钟兄被陆兄哄得服服帖帖的模样,就忍不住稍微站得远了点。
此刻见陆辞笑眯眯地向他伸出手来,那点微妙就又不翼而飞,让他乖乖地走近了去……
陆辞在学院里极受欢迎,虽不比朱说头回跟他去香水行时途中所见的那般直接又夸张,可围绕在陆辞身边的学子,永远不下十人,他身边的坐席更是受人争抢,难有常座。
这个转入学院中好几个月来都不甚起眼,灰扑扑的小不点朱说,竟突然杀入,被陆辞那般另眼看待,自然引起了小小的波动。
在得知陆辞购置了一处产业,朱说为唯一一个房客时,就有不少人灵机一动,动起了心思。
陆辞起初还对朱说多有留意,好在朱说的状态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素来不看重外物,对别人看法也不甚在意。
除了心里对陆辞的钦佩程度默默地更上一层外,并未受那针刺一般的密集目光影响,只专心埋头记下夫子所言。
等放课后,因山岳正赛将近,钟元需带领蹴鞠社员进行练习,便未随陆辞和朱说一起回去,而中途转道去了蹴鞠场。
陆辞见时候还早,便笑眯眯地问朱说:“朱弟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添置的东西?不必同我客气,但说无妨。”
这些天来,被能言善道的陆辞不知送了多少东西的朱说,一听此言,就条件反射地用力摇头:“劳陆兄关心了,我什么都不缺!”
陆辞微眯着眼,仔细观察他一阵,未看出说谎的端倪来,便笑道:“那便不逛了,早些回去罢。”
朱说不禁长长地舒了口气。
陆辞的步调不紧不慢,外人看来还多了几行云流水的优雅,朱说虽对这敏感,但在潜意识里跟着对方的步履走时,也觉得十分舒服。
朱说忽然想起在心中徘徊数次的疑惑,不由关心道:“今日先生寻了陆兄去,究竟是为何事?可有我帮得上的地方?若有,还请陆兄不吝开口。”
尽管夫子们不好偏心得冠冕堂皇,得被人背后埋怨厚此薄彼,陆辞却知朱说不是个会对他生出什么嫉妒心、或是藏不住话的人,便大大方方地坦白了:“是为童子科之事。先生近日访旧友时,得了几份往年考题,便拿与我一观。”
朱说对此毫不讶异,也未露出分毫惊叹之色——在他看来,以陆辞的优秀和师长对他一贯的喜爱,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了。
他只点了点头,认认真真地考虑了一路,到了陆家门前,才再又开口道:“陆兄可有意参考童子试?”
陆辞略作沉吟,坦言道:“之前并无此念,现略有踌躇。”
陆辞对自己的未来发展,早在穿越来的那一日,就有了无比明确的规划。
考取童子科,从不在这之中。
他现虚岁十三,自然符合童子科的审查条件,也难怪夫子们都忍不住动这心思。
只是在陆辞看来,童子科并不适合他。
一来,童子科以诵经为主,不求义理,是为不全的捷径,除极个别最为优异者外,暗地里并不被一些通过科举进士的人瞧得上;二来纵使高中,直接得授官位的人可谓少之又少,官且如此了,其中能得实差更是凤毛麟角,大多只默默无闻;若是运气绝佳得了皇帝青眼,被赐出身后留秘阁读书或是授予馆阁官的话,自是前途无量,但同时拥有这样幸运和才能的人……
陆辞对宋史了解不多,在他印象中,似乎就只有晏殊一人吧。
就是写‘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那位天纵奇才,名相晏殊。
陆辞目标一向明确务实,从不好高骛远——哪怕有真才实学,因科举考试里不确定的因素太多而落马的,史上不计其数,更何况是才学不过尔尔的他?
他既然没晏殊的本事,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有晏殊的运道?难道硬要拿头去跟这种百年难见的天才拼吗?
他只准备考三次,若是运气好的话,最好的成绩撑死了也最多是个同进士出身,前三甲梦里想想还可以,要说实现,那还是别难为自己了。
之后就申请外放做官,顺便做点小生意,从此过上小富即安的日子。
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同志被贬到地方上了,说不定还能一块儿去喝喝酒呢。
要真能如此,自认是条咸鱼,胸中也无救国救民的大梦想的陆辞,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辞这会儿还自认只是一条咸鱼。
心态以后会因为某些事而慢慢转变的。
注释:
1.蹴鞠:即足球,是宋朝的全民运动。
玩法主要有两大类,一叫“白打”,强调的是技巧性与观赏性,不设球门,双方以头、肩、背、膝、脚顶球,表演各种高难度动作而球不落地,技高一筹者胜出。一叫“筑球”,更强调对抗性,与今日的足球比赛差不多。城市中常常可以见到商业性的蹴鞠表演。元宵节前后,东京城的御街有大型的足球比赛供市民观赏。宋朝有自由结社之风,热爱蹴鞠的人都可以组织或参加“打球社”“蹴鞠社”之类的社团。其中的佼佼者为‘齐云社’,“齐云社”的工作包括发展会员,传授、切磋踢球技术,订立协会章程,制定蹴鞠规则与礼仪,考核球员技术等级,组织足球比赛与表演等等。
2.山岳正赛:每一年,“齐云社”都要组织一届全国性的蹴鞠邀请赛,叫作“山岳正赛”,类似于今日的“中国足球超级联赛”。大赛之前,“齐云社”要给各地球队发出通知:“请知诸郡弟子,尽是湖海高朋,今年神首赛齐云,别是一般风韵。来时向前参圣,然后疏上挥名。香金留下仿花人,必定气球取胜。”参赛的球队需要缴纳一定用,叫作“香金”,最后胜出者可获得奖品,叫作“球”。“山岳正赛”也是“齐云社”评定全国各球队技术等级的过程,对通过考核的球队,“齐云社”会发给一面“名旗”,类似于认证证书,“赢者得名旗下山,输者无名旗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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