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放鸽子
现遭火烧,就靠崇文院里任职的那几十号人,还多是羸弱文人……
能救出十之一二就不错了。
就在官家和王旦无比头疼地等着又一噩耗时,却见那计省官员脸色大为一缓,说道:“以集贤校理陆辞为首,三馆救书及时,藏书中无雕版留存者尽得救出,且因撤离及时,并无一人伤亡。”
倒不是馆职中人真那般清贵,不分去陆辞功劳,而纯粹是因为见证陆辞领导众人抢救书籍这一幕的人太多了,哪怕是略有怨言的两馆院士,也保持了缄默。
顶多等事情过后,看朝廷对陆辞的态度如何,再考虑是否要弹劾他越权越职,对官阶高于其者不敬。
升官发财在宋朝 第94节
绝处逢生,官家尚未回过神来,王旦已猛然抬头,锐利的目光直扫那人,情急之下,竟是先官家一步脱口而出道:“此话当真?!”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这场大火其实发生在夏四月,但因为刚刚才考据到,写得时候不知道,所以……你们懂的qaq。
大中祥符八年(1015)夏四月壬申日,荣王赵元俨的府邸忽起大火,火势太大,扑救无效,燃烧了十二个小时,一直蔓延烧到左藏库、内藏库,以及朝元门、崇文院、秘阁。难以计数的财帛和文物化为灰烬。
王旦听到消息,急忙驰入宫禁。
真宗对宰辅说:“太祖太宗两朝积累,朕不敢随便乱用,不料一朝殆尽,实在太可惜了!”
王旦安慰他说:“陛下富有天下,财帛不足忧;所虑者政令赏罚之不当。臣备位宰府,天灾如此,臣当罢。”
王旦更担心的是朝臣对管理国库的人动杀机,怂恿皇上杀人。于是特意强调:“我听说这次火灾,主管国库的官吏都在拾、抢救钱帛,诸班军校也都奋力向前,人人都使出了百倍的勇气。很不简单!”
真宗说:“朕所忧者惟军储尔,钱帛所伤不多,至于大礼赏给,亦可以渐致,若军储不足,须至累民,此朕所甚忧也。”
显然,这一场大火,由于库守抢救及时,钱帛损失不算太大;但大典礼仪物资和军备物资,各类布帛、帐幕、油伞、服装、旗帜之类,损失严重。
按照天人感应的传统,这是上天示警,宰辅首当其责。王旦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于是开始上表“待罪”,听候真宗发落。
但真宗认为责任在帝王,不在宰辅,于是检点近年来的所作所为,降下一道“罪己诏”,并请求朝廷内外直言得失,以求改进帝国工作。
君臣抢着承担责任,这种政治风景,罕见。
(《大宋帝国七百年7真宗赵恒下》)
第九十四章
在一片愁云惨淡中,受到大火殃及时,因书籍性质,而理应最为损失惨重的崇文院,竟能近乎全身而退,只伤皮毛这点,就显得分外醒目了。
并且,由于清点之后,各处损失很是触目惊心,唯恐天子暴怒下降罪相关看守之人,包括这位亲口向官家汇报灾情的计省官员在内,都空前地放下了对这位注定借这阵东风而大出风头的郎君的嫉妒,决心若是官家详细问起,就毫无隐瞒,且对其大加称赞。
果不其然,已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的赵恒和王旦,乍闻此讯时,都不由露出大喜的神色了。
王旦意识到自己赶在陛下前头,失态地问了那句后,就重新缄口不语了。
官家丝毫未察觉道这位素来稳重的王相的小小失态,不断追问起这位官员,关于崇文院在陆辞一官职仅居次等的校理的带领下,究竟是如何保住数不胜数的藏书的来。
那官员在得知这一喜讯后,也是大吃一惊过的,为防是崇文院人怕受责罚而胡说八道,他在亲自验看和清点损失时,就分外用心。
得知此言非虚后,他方细细过问了当时情景,自然不可能漏过陆辞的优异表现。
不论是未雨绸缪,或是临危不惧,还当仁不让地组织起当值人,有条不紊地救火,甚至不忘在有闲暇时,赶回去救助其他两馆的做派,无一不亮眼无比。
哪怕没有夸大其实,只是平铺直叙,也足够让赵恒听得津津有味了。
赵恒不厌其烦地让他翻来覆去地把陆辞救火的事迹讲了四五遍后,分明已将所有细节都掏出来了,还是有些意犹未尽,笑着看向王旦道:“王相啊,好一个英雄出少年!我起初只觉此子年纪虽小,才貌俱佳,颇有名士之风,方对其另眼看待。如今一看,就这难能可贵的气魄,不正是宰辅之气?不怪你说北地多俊秀,有这小狡童在,就足抵得千百人了!”
现结果摆在眼前,崇文院几近无损,于赵恒眼中,一贯被自己欣赏、额外提拔的陆辞,就变得万分顺眼,简直怎么看怎么都好。
王旦见官家龙颜大悦,不复之前阴沉,心里彻底安定下来。
相比之下,他更看重从此事中显露出的陆辞的品德。
只处于集贤校理这一小官之位,就敢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苏全院之困,足见初心诚正,能力逸群。
且陆辞数月之前,还曾遭上司屡加刁难,甚至弹劾,却不曾生出丝毫不忿。
更不曾上奏辩解,申诉自己冤屈,导致矛盾加剧。
只不卑不亢地行分内之事,息事宁人,让院中可继续平静运行。
年纪轻轻,非但不争强好胜,贪图功名,逢迎上司,却愿意承担责任,一心轻自己而重大局,不伤和气不斗闲气,光明磊落的恢弘气度,确实如官家所言的那般了不起,颇有国士之风。
——产生了天大误会的王旦,自然无从知晓,以陆辞公款吃喝会友的从容快活,当然从头到尾都不觉自己受了委屈,才不会同其计较。
他微微笑道:“幸有陛下仁政,政理清明,世间诸多钟灵毓秀,方有出头之机。”
这话赵恒自然爱听,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若我忘了赏他,王相可需提醒我才是。”
王旦从善如流地应了。
陆辞对这番谈话,自是一无所知的。
即便要论功过进行赏罚,也得是许久之后的事了,朝中少说都得轰轰烈烈地吵个十天半月,才能通过皇帝拍板,得出具体结论来。
他十分满足于三天两头有御膳,又无顶头上司制掣的悠闲生活,完全不在意升职与否。
甚至在他看来,其他地方损失如此厉害,官家定会无比痛心,那他们能无赏无罚,逃过一劫,就算皆大欢喜了。
崇文院无疑是受到大火牵连的诸多建筑里程度最轻的一个,不但保住了绝版的古籍,被焚毁的那些书的雕版也还在。
但由太宗亲手设计,促人修建,数十年来屹立宫群之中,使京人引以为豪的崇文院本身,还是被烧得只剩空空框架,残砖断瓦了。
朝廷广开榜单,招募工匠,匠人一下变得供不应求,且必然会优先重建为起火源的荣王府、宫门等地。
崇文院的话,则要稍慢一步了。
救出的数千书籍,也经不起风吹日晒,便在原崇文院所在的位置边上,临时建起外院数所,足够遮风避雨,囤放书籍。
然供馆职处理公务的地方,就变得无比简陋了。
偏偏在这样一落千丈的工作环境下,忙碌程度却是大增。
单是整理雕版,对被烧毁的书籍重新刊印的工作,就足够让所有人忙得脚不沾地,分身乏术,根本无望回归陆辞所期盼的清闲状态了。
毕竟原先官刻本的来源,包括国子监、崇文院、秘书监、司天监和校正医书局等。
现一场大火,直接烧掉了崇文院和秘书监两处,刻书量却一下暴增,重任瞬间落在了另外数监的头上,自是手忙脚乱。
陆辞粗略一算,忽略其他两馆且不谈,单是集贤院里的藏书,要完成重新刻印的工作,就起码得排到明年四月了。
因其他两馆都有院士主持,都亲自往国子监跑得勤快,显是要争着先把自己馆里的雕版刻印出来。
崇文院的院士苏嵩却是被罢职了,剩下几名校理,当然无法与那两院士相争。
宋绶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两馆的新刻书络绎不绝地从国子监送出,属于集贤院的却被一再搁后,看似遥遥无期,出者也寥寥无几。
心里难感到几分愤愤不平,满腹牢骚,朝陆辞道:“如此也要相争,就这气度,如何当得院士?”
他虽是个书呆子,却还是知道有些话说不得的,才险险憋住了。
要不然,他真想骂那几人一个忘恩负义,才过去多久啊,就把陆辞带领集贤院里官吏,帮着抢救其他两馆书籍,才叫三馆成危巢下完卵的功给忘得干干净净,竟仗着官职高上几等,光明正大地压着陆辞。
陆辞却是毫不在意,还心平气和地安慰他:“集贤院藏书虽是最多,却不似其他两馆还具旁的职事。上头催促,他们心里着急,争时不脾气急了一些,也在所难。子元多加体谅吧。”
宋绶深深地看了此时还温和微笑的陆辞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位一来就深得他眼缘,近些时日的交往更让他引以为善友的陆摅羽,可真是脾气好过头了。
若换了别人,单是三元及第的风光,就快能把尾巴翘上天去,更别说如此得陛下恩宠看重,试推入馆阁之中,一来就领了第二等的职事。
偏偏陆辞毫无傲气,只默默无闻地做事,堪称与世无争。哪怕是这回带领馆职众人抢救书籍、保全大半的功绩,也只做分内职责,绝口不提,更别说邀功了。
性子这么柔软和善,还老被那些人欺压刁难,屡屡吃亏。
这不,面对这明晃晃的抢功行径,对方半点不急,他却简直要气得看不下去了。
宋绶忍不住为自己这过分老好人的朋友发愁时,陆辞却乐得光明正大地忙里偷闲,每日不慌不忙地做着分内的抄写、校勘、缮写等事,做着一条稳定地推动进度的安静咸鱼。
在陆辞看来,单靠目前在馆阁中常规任职这几十号人,就想要完成这般庞大的工作量,显然太缓慢和吃力了。
以朝廷对藏书的看重,不可能忽略掉这点。
若他所料不差的话,等针对这场大火的具体赏罚下来后,朝廷应该很快就将采取相应对策,从各地选人中挑出‘学行之士’,担起图书典藏整理的次要职务了。
陆辞心安理得地混日子的时候,朝中也正为了此回大火之事,吵地翻天覆地。
官家近来为愁这事,连仙都修不动了,整天就双眼放空地坐在龙椅上,没打采地听底下人争论不休。
王旦之前要将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的表态,并无半分作伪,一旦确定官家欢喜于陆辞逸群,没了杀心后,就安安心心地上表‘待罪’,在府中候着,等待发落了。
而官家历来极其看重王旦,凡事都要征求对方意见才作决断,当然舍不得把这天灾的‘罪’降在其身,让自己身边少了得力人。
两相权衡下,他索性舍下一些颜面不要,大大方方地下了罪己诏,历数了过去些年的错处,就欲此事盖过。
不料罪己诏才下没几日,就终于查出,荣王府失火之事,并非天灾,而是人为。
既是人为,就需厘定责任,进行惩处。
等具体查完,便得出结论,这场惊变要具体量罪的话,需受极刑者,竟高达一百多人。
面对这一百多条人命,向来秉持祖宗传下的‘蹈仁者之愚而固不悔’行事的赵恒,难犹豫了。
而静心待罪的王旦,一听说这一急变后,更是片刻都坐不住了,赶紧上表,说道:“只为此事,不但臣已递表等待降罪,连陛下业已降下罪己诏,且昭示天下了。才过数日,忽又将灾祸之由归咎于他人,此有朝令夕改之嫌,如何向天下昭示诚信?”
一直没怎么吭气的枢密使寇准,也挺身出列,帮腔道:“依臣看来,火虽是因人而起,然难以扑灭,且因大风而迅速延烧,又何尝不是‘天谴’呢?”
赵恒一想也是。
对于动作太慢,吵了好些天,都快平息了才弄清楚是人为而非天灾的这些官员,他心里其实也正不满着。
罪责都已经揽在身上,面子也丢了,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如此改来改去,岂不显得他不辨事情真相,白白折腾一趟吗?
于是放弃了追责的想法,索性还将当坐者的罪过,以‘扑救足勇’为由,一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宋代中央官府刻书单位很多,有国子监、崇文院、秘书监、司天监和校正医书局等。其中以国子监所刻的“监本”为最多、最有名。(《两宋文化史》)
2.和气:
王旦与赵普以来的大宋宰辅一样,都是负有“以天下为己任”道义担当的人物。他们与宋帝一道,在推演天下太平时,特别注重“和气”。所以,与历朝历代相比,大宋帝国是最少酷毒戾气的时代。“杀头”“灭门”这类狠戾心机,似乎很难出自帝国英之口。他们很难说一句“拉出去杀了”,很难潇洒一挥手,说什么“该杀杀,该抓抓”,尽管他们有这个权力。在这方面,就像王夫之评价太祖赵匡胤用过的那句话,“蹈仁者之愚而固不悔”,他们宁肯陷入“仁者之愚”,也不愿意一逞“凶暴之气”;宁肯因为“仁者之愚”而贻误良机、而面临不测、而遭遇后人视为“迂腐”的嗤笑,也不愿意在当下启动杀机。(《大宋帝国三百年7真宗赵恒下》)
3.追责的具体过程如文中所说,因为陆辞在其中起到的影响局限在集贤院,所以就没做改变了。
第九十五章
朝中风起云涌,馆阁里头,却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至少目前如此。
即使日日沐浴在宋绶饱含心疼的目光中,陆辞仍是一扫大火那日的强势做派,恢复了老实内敛、平淡无波的状态,中规中矩地完成份内之事,绝不插手其他。
被隔三差五送到家里来的御膳养叼了胃口后,陆辞连樊楼任店等大酒楼都甚少光顾了。
只每天雷打不动地去一家位置偏僻、环境清幽的茶馆,饮饮新酿的霜果茶,再尝尝店家亲手做的新鲜茶点。
升官发财在宋朝 第95节
这日忙完馆阁中事后,陆辞戴上帷帽,就骑着小灰马,熟门熟路地到茶馆来了。
刚一进门,眼尖的店家就赶紧放下手里的账本,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亲自招呼:“陆校理来了,快楼上请。”
陆辞莞尔:“你忙你的去吧,我来这么多回,还不认得路么?”
他几乎每天都是同一个时辰来到,又坐的同一间厢房,店家见多了后,想着茶馆客人也不算多,索性每天这时候,都将那厢房给他预留着了。
店家笑道:“再忙也不少这么一会儿。”
客官再温和近人,他们开门做生意的,却不能真这么做。
陆辞也不坚持,由他领了自己进包厢,点了四五样茶点,就悠悠然地一边翻看借出来的馆中藏书,一边不时扫扫下头走过的行人,安心等待了。
没过多久,他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进馆来的客人身上,不由一顿,定睛看了过去。
可不正是晏殊么?
陆辞不动声色地将书合上,妥善回包袱里,就站起身来,走去推开门,下楼去了。
正准备送茶点上来的店家与他半途迎面碰上,不由着急道:“陆校理怎么出来了?若有需要,拉拉厢房里那铃,喊伙计上去就好,何必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陆辞笑道:“我进门时忘了用一楼的活水净手,才想着下楼一趟。况且就走上几步罢了,无妨。”
店家不疑有他,“哎呀”一声,又跟陆辞道了几句歉,才安下心,先将抹茶和茶点送入厢房了。
陆辞走下一楼,一下就被晏殊给看到了。
正微微笑着应对伙计的热情问询的晏殊,立马有了主意:“就带我去二楼厢房看看罢。”
陆辞一笑,仿佛才看到晏殊:“晏学士也来了?”
晏殊笑容渐渐淡去,冷淡道:“陆校理,许久不见。”
陆辞用活水随意净了净手后,就走到晏殊跟前,向不知所措的伙计点点头:“你忙去吧。我与晏学士相识,也有些话说。”
伙计赶忙应下,就一溜烟地先走了。
陆辞优雅地比了个‘请’的手势,淡淡道:“晏学士若不嫌,可与我拼一厢房坐。”
晏殊挑了挑眉,冷笑道:“我若不去,陆校理说不准又要来个三十顾茅庐,似催还借书那般不达目的不罢休吧?”
伙计听得心惊肉跳,眼睛不住往他们这边瞟,又不自觉地站远了些。
——他滴个乖乖,起初只听陆校理的话,他一开始还以为两人有些交情的模样。
结果这一听,分明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啊。
更让伙计胆战心惊的是,似是被晏殊这夹枪带棒的暗讽给激怒了一般,一贯好脾气的陆辞都懒得面上客气了,只轻轻地“呵”了一声。
也许是顾忌一楼盯着他们偷偷议论的人不少,二人没在在楼梯上多做纠结,沉默无言地一前一后上了楼,还真进了同一间厢房了。
二人身影一消失在楼梯上,在一楼喝茶吃点心,却津津有味地看了一出热闹的其他客人们,就热闹地讨论开来。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房门一关上,这刚还剑拔弩张的二人,就默契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哪怕是再幽静的茶馆,也难眼杂。
如若明面上理应势同水火的分属南北两派、加上陆辞纠缠对方归还书籍带来的小摩擦的这两人,忽展现出亲密友好的姿态,难遭人多想。
倒不如在别人眼里保持相看两厌,话不投机的状态。
陆辞故作无奈道:“许久未见,才一打照面,就将戏演起来了。你也不怕我真误会了,不配合你?”
晏殊轻松道:“狡童若连这也瞧不出,那岂不是白吃了我那么多点心?”
正说话间,他深知面对这狡猾的饕餮,可绝不能随便客气,便毫不客气地在桌边坐了下,直接用唯一那副干净的筷子,利落地夹起一块瞧着就很是可口的茶点,往嘴里送去。
甜糯可口,唇齿留香。
陆辞看晏殊大大方方地享用着自己的点心,却仍是笑眯眯的,也不与他争夺,只继续饮茶,顺道欣赏对方的吃相。
倒是晏殊在他的紧迫盯人下,很快装不下痛快的吃相了,便在将最后一口咽下后,轻咳一声,一边喝茶解渴,一边嫌弃道:“茶点还好些,甜里尚带点茶的清苦,不算太腻口。但怎么连这茶汤也是甜的?你当真嗜甜的很,连这都不腻。”
对他的挑剔,陆辞只玩味地弯了弯唇角,不予理会,却开门见山道:“现在你将我的茶点都给吃了个光,可算能告诉我你的来意了吧?”
晏殊故作不满道:“上回因你遭弹劾之事,我可没少奔波,才还你一个清白,叫你得了这么久的清闲日子。你怕是乐在其中,才连我的门都不上了吧?”
“你这话若传出去,可就成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了。”陆辞叹着气,一边摇头,一边老神在在道:“陛下唯独将事务交予你去办,难道不是对你倚重的体现?得以为君上分忧解难,乃臣下之幸也,奔波个十天半月,也当甘之如饴。倒是你当让你谢我给了你这一登云梯,让你能离带秋千竹林的院落更近一步了才是。”
听了陆辞这一番理直气壮的说辞,晏殊实在憋不住,被逗乐了:“摅羽所言,的确有些道理。只是我虽有心谢你已谢,你却一直未再登门,让我跑这么远一趟来专程与你会面,便抵消了这份恩情吧。”
说到这里,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辞道:“因藏书大多被大火焚毁之故,馆阁人手短缺,朝中何时要增派人员来?”
晏殊道:“最早也得半个月后吧。这回得亏陛下降下罪己诏,不然真要清算这场人祸的罪责,起码一百三十七号人脱不得干系,得受极刑处置。”
陆辞微微摇头:“一概不究,未太过宽松了。首犯当诛,从犯倒可从轻发落。”
毕竟这场因疏忽大意引起的大火,不但让数不胜数的财帛和物资就此蒸发,还不乏因撤离不及、而丢了性命的无辜人。
刑罚过重固然易失民心,但将犯罪成本归零,无异于纵容和鼓励,将致后患无穷。
晏殊笑了笑:“虽非此时,但总会清算的。”
即使官家真心胸宽大,吃了这哑巴亏也就这么算了,底下人也不会轻易饶了始作俑者的。
要想揪人罪名,进行处置,可不一定非要跟这场大火相关的不可。
而完全可以等到风头过去,再查处对方大小罪名,捉拿下狱。
陆辞会意一笑,也不再在这话题上纠结了,只道:“看你一派轻松,想必是朝中对于此祸后的具体赏罚,争出个结论来了?”
晏殊颔首,笑眯眯地打趣道:“这回摅羽力挽狂澜,救下无数古籍,可得了朝中清一色的赞赏,当之无愧地脱颖而出,就等着陛下的赏赐吧。”
陆辞也不谦虚,莞尔着拱拱手:“承同叔吉言。”
“不过你资历太浅,即便有这么一场功绩帮提,官阶也难升动,”晏殊一边转着手里不知何时已喝空了的茶碗,一边斟酌了下措辞,还是选择直白道:“在馆阁中,你要再往上走,紧接着就是学士。但你也知晓,但凡学士,向来是给谏、卿与监以上官员充任的,你官阶离得,显然还太远了些。”
尽管身边友人都忍不住为陆辞操心,他本人却一直是最淡定的一个。
又是与他性情投合,颇为默契的晏殊,陆辞笑了笑,眸光清明,无比坦荡道:“我领人救火,不过求个问心无愧。至于是赏是罚,就不在我计较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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